爱是最冰冷杀人武器-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咳……我崇拜地想,这一定是我们的男主角了,真是英雄本色哦,小马哥哦。
但是三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我刚到片场,一群人熙熙攘攘从里面冲出来,前头的那个是搭棚师傅,他身上还背着一个耷拉着脑袋的男人,那男人在滴滴答答淌血,我忙问怎么了怎么了,人群里有人说,男主角没事干爬梯子玩,从顶上摔下来了。
这就是我们剧组的第一个男主角小马哥的命运,他不仅把腿摔断了还闹了个粉碎性骨折。起码得躺半年。道具师傅跟我说。
后来就接二连三地换起了男主角,半年之内我算是见识了各色男子。英俊的和丑陋的,温和的和猥琐的。同样的一句台词,英俊的那个腼腆含羞地说:我们跳个舞吧……声音细若蚊鸣,头低得镜头里找都找不见。丑陋的那个,走过来一把拉扯住我一只胳膊,小姐,我们跳个舞吧。然后一咧嘴,露出一口焦黄大龅牙。温和的男人太斯文,小姐,请允许我说一句话,你可不可以,与在下,和着这优美的乐曲,跳一曲……导演就在后面卡卡卡,这个艺术家男人暴跳如雷,我操,我操你的蛋!最吓人的是那个长相猥琐的,开始的时候导演还教导我们,不要以貌取人,人的外表其实不是最重要的,可是等到他骗了剧组一大笔钱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我们导演只好带着制片人去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的人说,你们就慢慢等吧,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多得很。
报案回来以后导演就跟我说,小红,就这样吧,你就假装你面前有一个男主角,你就假装跟他谈情说爱,假装伤心,假装流眼泪,我们先把你这部分戏拍好了,男主角那一部分,以后我们什么时候找到人了,什么时候补拍。OK?
于是我开始在灯光之下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与一个想像中男人含情对望,一个人在地板上抬着手来回旋转,一个人对着空气念着台词:子龙,我愿意把生命都托付给你,而你给了我什么呢?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说,你说,你到底爱不爱我?—我抬头,望天,迎风,掉泪,仿佛面前有另一个人的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我的眼睛我的脸,我柔肠寸断。
我是寂寞舞台上演着独角戏的女演员。
我也不指望我什么时候有个出头之日,这事情真不可想像,再说但凡抱了多大的希望就一定会得到多大的失望,理想这东西是一个巨大的肥皂泡泡。我早知道。
我只等这部没完没了的电影快点结束了,我还等着给我的房子还两个月的月供呢,还要买新的衣服鞋子,还要买最新的化妆品,好歹我还是一个演员,好歹,他们说我是这部戏的女主角呢。我已经等得烦不胜烦。
七月的时候,我们的摄影师走在大街上,被一辆运猪肉的大卡车给撞翻了,当时摄影师正走在去借器材的路上,他连一个道别的手势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来。这样我们的电影又被迫停了下来,因为导演忙着去各大平面和网络媒体上发言,去接受采访,去表示沉痛的哀悼,以及对拍好这部电影的坚定的信念。导演后来说话都说糊涂了,有一天他在一家火锅店里跟几个小报的小记者说,生命诚可贵,电影价更高,死了摄影师,自有后来人。第二天报纸上娱乐头条就登出来了:无良导演不顾剧组人员生死。
这样导演就端起了摄影机对我们说,谁说我们不悲痛呢,我们都化悲痛为力量了。然后他用一张雪白的纸巾擤了一把鼻涕,呼溜一声。
当然这一切都被另一部摄影机全程记录下来了,这部摄影机现在扛在我们那个爬梯子换灯泡的小工肩膀上,摄影师死了之后,这个小工就说,摄影这活没多难,用多少度的胶片打多亮的灯光,我全知道,前半截的胶片全是我递的,灯泡都是我装的,再说以前在工地上,我大石板都扛着走了,难道我还拿不动摄影机?
导演这次满意地笑了,说,卡!眼含感激的泪花,泪光闪闪。
而我,我继续在空旷的各个布景里面,自唱自演,做美丽绝伦的花瓶。
第三部分想像之戏(3)
慢慢我模糊地搞懂了,我在演一个三四十年代的故事,一个良家女子,跟一个叫子龙的男人自由恋爱了,偷偷跟他离家出走,还怀了他的孩子,可是抗战开始了,两人经历了各种颠沛流离,男人去参加了革命,慢慢升了官,还娶了上司的女儿,而这个苦命的女人却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卖花、洗碗、打杂、做歌女……我很想问问导演,我们正在拍的这个电影是否是《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新版。可是我又不好意思问,我只能默默地演下去,演下去,春蚕到死丝方尽。
我一边做戏一边在心里唱,我的房子,我的新衣,我的新衣,我的房子。
而那个叫子龙的男主角,仍然在我们大家的想像和猜测中,在导演一厢情愿的等待中。至于我,我没有男主角,我当然没有爱情,我有时候一边演又一边想,我没有爱情,我哭不出来,你叫我怎么演。
终于这一天,导演叫人把我从半睡的混沌中唤醒,导演兴奋得两眼放光,他说,小红,你看,我们的男主角终于找到了。
我披着猩红色长毛毯子,头发都睡得毛茸茸,我迷迷糊糊地观察了四周,我问,谁呢,谁是男主角呀?在哪儿呢?棚顶的灯光太刺眼,另一角有人在用鼓风机吹起了假雪,塑料泡沫的雪花在大风里劈头盖脸地落下来,仿佛九月的南方突然也降温了,我觉得冷。
导演在那边喊,小红,你先酝酿情绪啊。OK?
风呼呼地吹,像真实的世界一样,我真的感觉冷。我把一直裹在身上的毯子放在一边,慢慢地,我走到大雪飘落的场地中间去。身上雪纺丝的旗袍实在太单薄,我用手环抱着自己的肩头。
雪花继续飘,继续飘,在空中缓缓降落。
一束灯光在中央亮起,我缓缓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我慢慢慢慢地走,脚底白茫茫,眼前空茫茫,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背对着我。
我猜疑地唤了一声,子龙?
他没有回头。
我再唤,子龙!放大了声音,在这部电影里面,与我演对手戏的,除了他还有谁?
他终于微微颤了颤身子,仿佛听到了。
我走到他背后,他仍然没有回头,我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扳他的肩,子龙,是你吗?
面前这个男人回过头来了,他回头了。
我也抬头看他,我看着他,他没有脸。
我惊惶地看他,看了又看,我面前这个男人他根本就没有脸。我看向四周,雪花仍在飘落,灯光以外的地方一片漆黑。导演他们应该在漆黑的地方,难道他们看不见?
我等待导演喊停,我僵在原地。时间仿佛停止了,一切静止,只有雪花在沙沙地落。
但是没有人说话,没有熟悉的声音喊,卡—我站在这个无脸的男人面前,我只好继续站着,按那个无厘头剧本里的台词跟他说,子龙,我等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回来?
面前这个子龙沉默着不说话,他没有嘴巴他当然不说话,我都不知道他现在是在高兴呢还是忧伤着。
我继续说,我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以前没有对手的时候,我也演下去了—子龙,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还爱不爱我,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还要不要我……
眼前还是一片沉默。
我该怎么办?
我回过头,求助地看向导演和摄影的方向,他们为什么不帮我。
我伸手过去拉住子龙的袖子,握在手里冰凉的一角。这个陌生的男主角,我不敢拉他的手。我怕他摔开我。我忧伤地看向他,眼泪开始缓缓地流,流了一脸。
子龙,你不要我了么?
子龙,我等你那么久,你都去哪里了……
第三部分想像之戏(4)
我多么绝望,头顶是青白的天空,这洁白世界的周围只剩下漆黑一片。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来告诉我这无对白无争斗无结局的情节该怎么演?或者我一直以来理解错了,这不是什么一江春水向东流,我一开始就念错了台词表错情了。
导演,那伟大的导演在哪里?
我回头张望,雪越下越大,远处什么也看不清。我伸出手掌,雪花落在掌心,竟渐渐化了,化成亮晶晶的一摊水。
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现在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是一个演员,我不是一个跑龙套的,我是一个绣花枕头花瓶女主角,虽然我从来没有怎么红过。但是你们何必这样对我,即使我从来演不好任何角色我也没有什么大错?
雪越下越大,我好冷,我想迈腿跑开,但是已经来不及,大雪中我对面的男人拿出一把尖刀来,啊他要杀人灭口—我想转身,这才发现我的脚都冻得僵了,我僵硬的双脚,陷在一双绣着素白牡丹的棉布鞋里,陷在冰冻雪地里惨白空间里不能动弹。
一件冰凉的东西轻巧地插进我的小腹,四周静悄悄,没有声音。
那冰凉的物体还在漠然地进进出出,反复抽起,反复深入。
我以为我正在演戏,那么现在一个面目不清的男人要杀我,是剧情要求。如果我倒在这一片雪地里,鲜血染红大地,是否灯光会朝我聚拢,悲伤的主题曲会轰然响起,然后结束的字幕现出……我等待着,我蜷缩在地面上,这个手握刀刃的男人脚下,我抬头望他,他杀了人,还面不改色。
他没有表情,或者他不知道拿什么去做表情,或许,他跟我一样茫然,谁知道我们在演出一个怎样的故事,到底是谁在安排我们,我们以后要怎样,是否剧中的女主角就这样死了,是否我就要死了?
整出戏里,我一直在向一个没有面目的男人提问题,而他永远不能给我答案。现在他手里握一把带血红色的刀,他面朝着我的方向,他没有眼耳口鼻,也许他连心也没有,要不为何他不给我一丝怜悯。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这就是真的,如果这是真的……雪花纷纷落在我的脸上,铺在我的身上,堆积起来。我好冷。明天天亮以后,太阳出来,我将化成亮晶晶的一摊水。
我的戏演完了。
…完…
手机txt小说下载网…阿巴达 提供下载
小说排行榜:/top。aspx
最新更新小说:/news。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