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要在一起(网络版) 作者:容光(晋江vip2015-04-16完结)-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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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现实是不可以改变的,是不会由人的意志支配而有所转移的,所以我在盼不到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时,就只能加倍埋怨自己。
我多怕我是个沉重的包袱。
可时至今日,我必须承认,我就是那个包袱。
我 拖累你,用一种很虚幻的名义,而事实上这段时间看的那么多书都在告诉我,真正的爱情并不是这个样子,不是剥夺对方拥有的一切,而是尽自己所能把最好的一切 双手奉上。但我没有做到,我一直以来所做的就是不顾一切把你带到我身边,然后看着你一样一样失去以前拥有的那些很珍贵的东西,比如亲情,比如家庭,比如大 学生活,比如物质生活。
而最可怕的是,即使意识到了这些,我也依然自私地想要这么一辈子拖累你,不放开你。与此同时我不断安慰自己,我在努力赚钱养活你,等我赚够了钱就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就好像这么说就能稍微安心一点。
其实我们都明白,像我这种没有学历没有文化更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人,除了歪门邪道,真的很难成为什么有钱的人。也许忙忙碌碌一辈子,我也就是个车行修车的苦力,在这个小镇上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着,却连给你买台空调都要辛苦攒好几个月的钱。
想到那样的未来,有时候我是真的觉得没有方向。一边痛恨自己的过去,一边茫然未来的未知,我是个男人,可我给不起一个男人应该给你的一切。
尤可意,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明白“不配”的含义,当两个人不配,就算有爱情,日子也是无力的。我每天都告诉自己,我们在一起,这样就好了,可是我心头沉甸甸的重量就像是一块永远挪不走的石头,它压在那里,我动弹不得。
当 你的姐姐因为我被前来寻仇的方城打伤时,那块石头像是嵌入了肉里。我惧怕如果她因此遭逢不测,恐怕我们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了。因为你之前为我失去的一切都 只是物质生活,而今也许会失去的却是你的至亲,当失去这种生命里独一无二的存在时,你才会意识到跟我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你会后悔,会失望,会痛心,会怨恨。
那一刻,我别无他想,只想回到这个镇上找到方城。我不知道我想找他干什么,我只知道我心里的害怕已经像是洪水一样汹涌澎湃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我会被吞没。
我见到了他,他果然在这里等我。他对我的恨已经到了一种畸形的地步,让他盼望的全部就是毁掉我的人生,而他看得很清楚,要想毁掉我的人生,首先就要毁掉你。
我知道方城这个人如果想要做到一件事,就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他如今已经一无所有,并不在乎用余生的时光来报复我。他口口声声说着要对你不利,那些话像是刀子一样插进我脑子里。
所以我没有再犹豫,我是抱着要杀了他的心态对他动手的。
可笑的是,写到这里的我竟然还萌生出想要安抚你的念头,希望你不要因此害怕我,希望在你眼里我还是过去的那个严倾。你知道我以前无数次隐藏起自己最肮脏的一面,怕把你吓走,而今亲口说出来这一面,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掩饰。
你不用自责,不要认为我是担心你,所以才被他激怒,所以才对他动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一时冲动。
方城这个人阴险狠毒,如今失去一切,更是无法无天,为了报复我,大概他连死都不会害怕。我知道只要他活着一天,你就会危险一天。而这样的事情是法律没有办法阻止的,法律只能在悲剧发生以后才会生效,并不能预先保护你。
能保护你的只有我。
我必须保护你。
你还记得吗,上个月曾经和你一起在电视上看了一部你很喜欢的电影,英语对白其实让我有点昏昏欲睡,但我记得那个有双剪刀手的男孩说过这样一段话:如果我没有刀,我就不能保护你;如果我有刀,我就不能拥抱你。
这个选择题好像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如果我不解决掉方城,我就不能保护你;如果我解决掉他,我就不能再和你继续在一起。
和爱德华一样,我要做的选择是保护你。
但 是正如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样,这个世界是有法律的,我如果伤害了别人,法律也会回以我同样的惩罚。我并不惧怕那些提前在前二十多年里就预习过很多遍的结 局,甚至为此而有些期待,因为过去我以为的结局,都是因为我狂妄放肆的人生所得,而今得知这个结局是为了保护你所得,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但我走之前,还有最后的三件事情放不下,第一是你没完成的学业,第二是你抛在脑后的家人,第三是你的执着大概会让你坚持不懈地在以后的日子里都重复着找我这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尤可意,杀人偿命,我可能会死。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会绝望到痛哭流涕,可是长痛和短痛相比,有理智的人都会选择后者,所以我亲口告诉你我的结局,只希望你能做我希望你做的那种人。
这封信杂乱无章地写了很多东西,很多都是没用的、没有意义的内心剖析。我没有充足时间再好好斟酌、反复思量,所以很遗憾留给你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样东西也和我本人一样拙劣。
临 近结尾,我也不想矫情地告诉你什么今后要找到一个比我好的人幸福过完这辈子这种话了,因为我一直记得你从遇见我的那天起就一直告诉我要做一个忠于内心的 人,不要懦弱,不要胆怯,不要退缩,不要逃避。而我希望哪怕今后不会有再见的一天,当你老了以后也依然会记得,在你的人生里曾经有我这样一个男人,哪怕一 无所有,至少还有一腔孤勇。
那个男人爱着你,从不懦弱,从不胆怯,从不退缩,从不逃避。从遇见你的那一天开始,直到死的那一天也不会结束。
尤可意,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哪怕明知此刻的你也许会承受不了我带给你的这些厄运与绝望,却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你:
我,严倾,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
你是上天赐给我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礼物。
***
尤可意捧着那样一封信,泪水像是倾盆大雨一样倾涌而出。
她的手无力地颤抖着,于是那样薄薄的几页纸就这样飘然落地。
它们太轻太轻,轻得不像是承载起了一颗心的重量。就好像她,因为太年轻,所以承受不起失去的痛苦。
可是它们终于还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就好像她的心,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第64章
在祝语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小女儿像此刻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过。
尤可意像个失去理智的孩子一样,跌坐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并没有多么悲伤地捂脸哭泣,而是真正的嚎啕大哭。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擦眼泪,也没有半点想要掩饰这种狼狈模样的意思,只是哭得撕心裂肺,满脸都是眼泪,比童年得不到糖果或者父母的宠爱时还要歇斯底里。
直到这一刻,祝语才好像深刻地意识到,也许扎根在她心里的那份感情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深很多,深到也许没有人可以强行拔除掉,深到今后的很长时间里,尤可意都不会那么轻易地恢复过来。
也是在这一刻,祝语的心开始疼了。
也许是因为对小女儿忽视太久,以至于她在成长过程中早早地学会了独立,学会了隐忍和妥协,她不爱撒娇,只是沉默地按照父母计划的那样去做。所以祝语也就渐渐地忘记了她也是一个需要宠爱和呵护的孩子,忘记了分给她一点柔软的母爱。
一直以来,祝语只是做着自以为是为她好的事情,却从来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
这一刻,看到尤可意不顾一切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祝语的心终于一点一点紧缩成了一团。
她蹲下去试图抱住女儿,想要给予一点安慰,可是才刚刚接触到尤可意的肩膀,就被尤可意重重地推开。
“可意,妈妈只是想安慰你。”她这样解释着,又一次试图伸手去抱女儿。
尤可意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就这样边哭边笑着说:“没有人能安慰我,没有人能安慰我……”
她这样喃喃地说着,然后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夺门而出。
因为能安慰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已经离开了。
那个说好要给她一个像样的婚礼的人,在空调还没装上、地板还没有铺好的今天,扔下了连白纱裙都还没来得及穿上的新娘,人间蒸发了。
她只想跑出这个到处都是他影子的地方,却发现即使跑出了家,这条街道上,这个小镇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他的气息,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有关。
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一个地方与严倾无关。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人在这个午后炎热的艳阳下拼命跑着,汗水把后背打湿了,白衬衣贴在背上出现了一小块湿漉漉的痕迹,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只希望要么找到他,要么逃出这个满是他身影的地方。
可是哪里逃得掉呢?除非把心挖出来,否则他一直就在那里,谁也赶不走,谁也抹不去。
祝语想要追出门去,却被丈夫一把拉住。
“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吧,不要去打扰她。”
她红着眼睛问:“你就不怕女儿出事?”
“追得了一次两次,追不了一辈子,如果她想不开,没人能帮到她。”做父亲的叹口气,一副老了很多岁的样子,却只能抱了抱妻子,“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对她多点信心。”
黄昏的时候,尤可意回来了。
她一个人在镇上走了很久,然后去舞蹈教室等到六点,往常的那个时候严倾都会来给她送饭,她从绝望中生出了一丝希望,觉得也许自己能等来严倾。
可是没有。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大门始终不曾被人推开。没人有含笑拎着饭盒从门外走进来,也没有人把香喷喷的饭菜摆在圆桌上,然后朝她招招手:“尝尝今天的菜色合不合你的胃口。”
尤可意只能沉默着打开音响,放起了音乐,恍惚中想起了第一次跳这首曲子给他的那一天。偌大的礼堂坐满了观众,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不停旋转,抬眼便看见了站在大门之外的他。
他穿着烟灰色的大衣沉默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尊从来不曾开口说过话的雕像,可那样一个遥远的眼神却又好像已经说完了一切。
他站在那里明明只有须臾的时间,却又好像早就存在于那里,好像已经站了几个世纪。
她还记得那首曲子——《勇敢者之舞》
尤可意一遍一遍旋转在这个简陋的教室里,三面墙上的镜子都无比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她闭上眼睛,恍惚中看见了那天的场景,就好像当她跳着跳着,他就会忽然出现在大门外。
可是到了结尾时,当她睁开眼睛向门外望去时,却依然没有看见严倾的身影。
他是真的走了。
他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尤可意终于重重地坐在地上,慢慢地伏在舞蹈地毯上哭了。
直到落日到来,她才回家。
屋里的四个人一直正襟危坐,焦急地等待着,此刻见她回来,终于全部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尤可意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舅舅脸上,她沉默了片刻,问道:“舅舅,严倾会被判……会被判死刑吗?”
舅舅一愣,然后迟疑地说:“那个人是丧失了劳动力的残疾人,而且打斗过程中没有丝毫反抗,总体说来,这就是一起非常恶劣的殴打残疾人致死的恶性事件……”
后面的话尤可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抬头问他:“我能见他一面吗?”可是话刚说完,她又闭上嘴巴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见得到他?当他下定决心要和她就此诀别,她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的了。
她知道严倾不愿意让她见到他最落魄的一面。
她知道的,都知道的。
舅舅忽然忍不住又开口说:“其实事情最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严倾他——”
祝语忽然间拉住了他的手,有些焦急地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尤可意抬头看他,“他什么?”
舅舅顿了顿,才说:“他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你也不用想得那么绝,也许天无绝人之路呢?”
尤可意不知道什么叫做天无绝人之路,她只知道严倾不会回来了。
她甚至不愿意去知道他的结局,只怕那个结局会让她彻底丧失希望。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又在房间里慢慢地走着,触摸着一切严倾留下来的东西,然后又回到客厅里,停在祝语面前。
她说:“妈妈,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祝语点头:“你说。”
“我跟你回去,你让我读书就读书,让我进团就进团。”她看着祝语眼睛里慢慢燃起的光芒,然后轻声说,“但我想要留下这个房子,这是我们租来的,你能帮帮忙,让我把它留下来吗?”
祝语迟疑了片刻。
尤可意以为她不愿意,就继续补充说:“从今以后我都按照你的心愿去活,再也不会反抗你了,你就帮帮我,好吗?”
祝语摇摇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苦笑着说:“房子我帮你想办法留下来,但是可意,妈妈以后不逼你了,不逼你按照我的意愿去过日子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也不会再阻止你了。”
尤可意茫然地看着窗外即将消失的落日,心里没有一丝一毫自由的喜悦。
以现在的结局为代价换来她渴望已久的自由,她已经不稀罕了。
她想了很久,轻声说:“可是我已经没有想做的事了。”
唯一有的,大概就是严倾在信里提到过的三件他放心不下的事,一是她的学业,而是她的家庭,三是她的执着。
她弯起嘴角笑了笑,惨败着一张脸对祝语说:“妈妈,让我回去继续读书吧,我想搬回家,毕业以后进团。”
——那并不是为了你的心愿,而是为了严倾,为了我自己。不管他在哪里,我都希望他能对我放心。
——因为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