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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此生不渝(出书版) 作者:玄默.玄默529(出版日期:2014-06-01)-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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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屿好像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看叶靖轩的人从外往里围,他毫不在意地开口说:“叶叔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教育儿子。你也在敬兰会这么多年了,哪条规矩告诉你……轮得到你跟我要人了?”
  叶靖轩二话不说,抬起手,枪口直指陈屿。垂花门两侧的人同样不肯示弱,眼看就要火并。陈屿也不绕圈子了,直接说:“你女人硬气,还真敢回来,就为这个我敬她三分,到现在没让人动她。”
  叶靖轩握枪的手渐渐收紧。
  陈屿继续说:“让你的人放下枪,晚一分钟我留她一根手指。”说完他就让人拿刀进去,“快点!不然手指砍完,可就是腿了。”
  “你敢!”叶靖轩再也忍不住,直接就要冲进去,陈屿身边的人立刻开枪,子弹贴着他的胳膊蹭过去,方晟从后拉住他:“三哥!”
  陈屿好整以暇地低头看表:“还有四十秒,右手,食指。”
  他脚边波光粼粼,可惜今夜院子里太过于肃杀,浅水莲花都像藏着冤孽,动一动全都像要吞人的口。
  叶靖轩咬牙盯紧陈屿,甩手把枪扔了。方晟随他一起,很快身后所有人都放开武器。
  陈屿靠在门边仔细看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人人都知道叶靖轩就是匹野狼,惹上他,下场就是连骨头都不剩,他这人一辈子从未忍气吞声,只有今天破例。
  陈屿看得出叶靖轩的愤怒,他越这样,陈屿越得意,一脸无可奈何地说:“你父亲算会里的元老,但你别怪我不念旧,谁都知道……哪怕我今天留你一口气,你将来照样能咬死人。”
  说着陈屿亲自走过来,慢慢抬手,方晟不许他靠近叶靖轩,但如今他们只能无谓挣扎,徒劳无用。
  满院的人屏住呼吸,眼看叶靖轩头上那道伤疤赫然在目。
  “早和你说过,大难不死,未必有后福。我还真想知道,再来一枪……你还能不能醒?”
  叶靖轩一语不发,让方晟把大家都带出去。方晟站着不动,被迫反手把人推开,逼着对方向后吩咐,可在场叶家几十人,没有人退后一步。
  兰坊是有兰坊的规矩,可如果忠义到头,人都该为自己而活。
  但他们谁也不肯走。
  坐北朝南的院落,莲花池里浮萍摇曳,这地方一直宽敞,几代人修身养性,夜里却不知见过多少血。
  陈屿笑了,回身看看叶家人,故意当着他们的面提高声音,一枪顶在叶靖轩头上:“都给我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会长!”
  他说着也发了狠,叶靖轩一直不拿他当回事,过去正眼都不看他,如今却站在这里任人宰割,困兽一只,随他处置。陈屿越发兴奋起来,这一枪非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叶靖轩盯着他得意忘形的嘴脸一动不动,突然出手,拧过陈屿的胳膊直接把枪按下。陈屿一惊,瞬间大怒,扭打之间回身喊:“开枪!”
  远处的人早就瞄准叶靖轩,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三哥!”
  枪声突如其来,二十年沉默终归有尽头,兰坊内外瞬间沸腾起来。
  这一夜白白消磨耐性,这声音让整条街如同点着的捻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外边的人不明情况,全要往里冲。
  谁也看不清,池水微动,一地暗红,很快又沉了下去。
  陈屿的人再想围过来已经晚了,形势突然逆转。
  分秒之间,所有人都只剩下本能,叶靖轩被方晟一把推开,眼看他倒在自己面前,却一刻都没犹豫,他借着方晟用命换来的机会,抢过枪,毙了刚才动手的人。
  会长被叶靖轩拿枪扣在手里,整座院落谁也不敢乱动。
  那一枪正中方晟背心,血很快就涌出来。
  叶靖轩以陈屿做人质,让会长这一方所有人都后撤。他立刻叫人把方晟送去医院。几个手下离方晟近,眼看他的伤在要害,硬憋回去不敢说,还是把他扶起来了。
  他身后一片昏暗血迹,叶靖轩急了,脱口就喊他:“方晟……你给我坚持住!”他再也压不住口气,喊人全部退后,否则他现在就崩了陈屿,“让开!马上送他去医院!”
  方晟强撑一口气,自己清楚得很,摇头说:“不用了。”
  夜色太暗,他仰头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天。他这辈子没有身份也没有选择,只有今夜才能站在叶靖轩身前,却只是为了挡这一枪。
  方晟渐渐觉得冷,人在濒死的时候感官被无限模糊,仿佛一切忽然安静下来,安静到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阿立眼眶通红,拼命喊他,可方晟觉得自己实在太累,再也没有力气站稳。他觉得人影晃动,好像还有很多人扑过来,好像叶靖轩还和他说了什么,但他什么都听不清。
  方晟累得闭上眼,事已至此,他并不觉得意外,他们这条路上的人旦夕祸福,生杀过眼,早晚都是一样的结局。
  只是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还有心愿未了。
  原来人在最后真的会看见很多过去的事。
  方晟想起当时夏潇闯到他房间里去,胡搅蛮缠,却是个可怜人。他想她后来伤了腿,万念俱灰地躺在病床上,他守了她那么久,却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她半句安慰。
  他还是后悔了,后悔他为什么永远只会给她披上一件衣服。
  方晟的意识渐渐混乱,但他还记得,最后那几天,他要回来找叶靖轩,离开医院的时候总算给夏潇留了一句话,他说:“别再做傻事,等我回来,我带你走。”
  那其实就是一句承诺,但他说出来的口气又冷又硬,说完就出去了,头也没回。
  如今……失血近乎耗光方晟全部的温度,他恍惚之间才明白,原来这就叫遗憾,他知道自己是枚无关紧要的棋,他也清楚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等这一天,可真到这时候,他还是空落落的,觉得可惜。
  可惜有些话来不及说,可惜他这辈子还没试过,怎么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他忘了告诉夏潇,他和她否认的那些事,其实都在撒谎。
  人生苦短,这样也好,来不及相爱,就不算死别了。
  方晟最后只留了一句话,向着叶靖轩的方向说:“三哥,我一直喜欢她,我想……”
  这话荒唐,但他这一生都没荒唐过,临死总要试一试。
  可他终究没能说完。
  方晟的离开彻底击碎了叶靖轩仅存的冷静。他握紧枪,仰头闭上眼,想把这发疯的念头压下去,却无能为力。
  叶靖轩抬起右手,子弹上膛,他把陈屿逼到墙边,将他按在墙上,他连最后那点耐心也被消磨干净,直接问他:“阮薇在哪儿?说!”
  陈屿也有了骨气,咬紧牙就是不开口。叶靖轩下命令让人冲进去,只要确认阮薇的安全,他要让他们通通付出代价。
  突然有人从外走进来,这一路竟然无人敢拦。
  风过树梢,院子下挂了风铃,古旧的铜质工艺,这气氛太压抑,突如其来一阵响动,活像撞了鬼。
  “三哥……不知道他是谁派来的,说要请人。”
  今天的朽院几乎成了修罗场,方晟救主而死,会长在叶靖轩手里,命悬一线,那人却依旧走得稳。
  他停在莲花池之前,再向前一步就是地上蜿蜒的血迹,但他眼看院子里几十人的阵仗,竟然眼都不眨一下,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他毕恭毕敬地和陈屿说:“会长,请您去一趟海棠阁。”
  这话出来,连叶靖轩都怔住了,回头去看,却看到那人近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人却精神。他一张脸客气而疏远,怎么看都只是个管家模样。
  陈屿努力绷着表情,他如今狼狈至极,但在枪口下都能冷眼相待,偏偏这一句话让他开始发抖。
  他眼下再无翻盘机会,命都不在自己手里,如何能去,于是下意识喊了一句:“老林……”
  那人好像也注意到叶靖轩还是不放手,于是他又说:“叶三,你把枪放下。”
  叶靖轩听他这么叫自己,就知道这是敬兰会里的老人,但他并不认识这所谓的老林,更不知道他什么来头,于是叶靖轩再不回头,只甩了一句:“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今天是我和陈屿的场子,你凭什么说话?”
  叶靖轩向来毫无顾忌,那人完全没有生气的表情,还是一样恭敬,不卑不亢地回答:“凭阮小姐在我们手上。”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陈屿虚张声势一整晚,丢尽脸面还打到满盘皆输,他此刻完全无话可说。
  叶靖轩手里的枪座砸下去,陈屿顿时额角开花。
  老林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再次提醒他:“放开会长。”
  他率先引路向外走,又补了一句:“阮小姐不在朽院,你如果还想见她,放下枪,跟我走。”
  已经到了后半夜,沐城这里日夜温差大,风里透着凉,夹着不知名的香气,一阵一阵,吹得人心慌意乱。
  海棠阁已经被封起来将近一年的时间,只有那两棵海棠树还没变,年年依旧。
  这里只是故人居所,没人知道老林为什么要带他们来海棠阁,只是当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四下的灯都亮起来了。
  中式院落四四方方,红墙碧瓦,树下还有藤椅,灯光熹微,分明拖出一条昏黄的影。
  陈屿环顾四下,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这地方只差一点经久不散的药气,就和过去一模一样。
  兰坊所有的院子都由一条游廊贯穿始终,他们顺着走,很快就到了院子北边,只是今夜这里安静到不正常。
  叶靖轩停下没再往里走,手里还有会长做人质,并不担心对方耍花招,但他必须先确认阮薇的安全,于是开口问:“她在什么地方?”
  陈屿擦了一下头上的血,低头骂了一句,他身后全是叶家人,胜负明显。
  老林不紧不慢地伸手指了指前方的房间,示意其他人都离开。
  阿立极其戒备,死活不肯离开叶靖轩,但叶靖轩没把区区一个陈屿放在心上,扫了一眼左右,命令他:“你们先出去。”
  最终老林身后只剩下他和陈屿两个人。
  叶靖轩继续一路向前,故弄玄虚也好,阴谋诡计也罢,他今夜走到这一步,龙潭虎穴也要闯,既然想玩,他就陪他们玩到底。
  方晟为他而死,这一路已经断送了太多人的信念,他绝不能停。
  何况叶靖轩真的想不通,如果阮薇回到沐城之后没落到陈屿手上,还有谁能把她带走?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没等他想完,老林已经停下了,他指了指前边的房间,低声说:“先生吩咐过,请两位进去。”
  华先生还活着。
  而且看上去,活得还不错。
  陈屿并不意外,肯定早已知情。叶靖轩和他进去的时候,华先生正站在过去的书桌后往窗外看,穿了件简单的墨蓝缎子上衣,手里恰恰就是那串鹿血沉香十八子。
  这男人几乎被传得入了邪,其实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还不到老去的时候,只是他脸色淡,明显身体抱恙。
  他听见有人进来了,但半天都没动,自顾自把窗户打开透气,又盘着手里的珠子,一圈一圈玩了一会儿,他这才回身,懒洋洋靠在窗边,随口和他们说起来:“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屋子空,将就着在这里说吧。”
  老林低头在门边答应:“是,先生,我先出去了。”
  当日华先生的病逝对敬兰会而言,无异于改朝换代。
  叶靖轩自然意外,抬眼看他,却发现华先生和他过去那几年见过的没什么分别,他甚至什么都不用说,一双眼定定看过来,谁也不能先开口。
  多年夜路,到底磨出一身从容气度,这已经和身份地位无关。
  叶靖轩想了很久,竟然想不起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年,没人敢直呼其名。
  陈屿退无可退,很久之后才憋出一句:“华先生回来应该提前说一声,我……我让人去接。”
  华先生根本没理他,叶靖轩压下诸多疑问,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房间里不过三个人,他一坐,陈屿脸色都变了,脱口而出:“从来没人敢坐着和先生说话!”
  叶靖轩觉得这话有意思,奴才果然永远都是奴才,他看都没看陈屿又说:“没人敢做的事多了,也没人知道他还活着。”
  这下陈屿气急败坏,过去这院子里人人说话都小心,更轮不到叶靖轩放肆,他开口又要说什么,可华先生今天破例过来,没兴趣看他们争,于是直接摆手说:“行了,陈屿,你也坐下。”
  陈屿坚持不动,华先生不管他,也懒得绕弯子,他开口的声音很轻:“你们打归打,闹归闹,但敬兰会有规矩,凡事都有个限度。”这一夜草木皆兵,可让他提起来仿佛只是一场闹剧,他看向叶靖轩说,“我过去有心提拔你,帮你扫清了阿七那边的障碍,是想给你机会,可不是让你这么玩的。”
  叶靖轩从头到尾目的十分明确:“所以我现在还坐在这里,完全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话我也说明白。”他手放在椅子上轻轻地敲,声音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把阮薇交出来。”
  窗边的人玩着手里的珠子,一颗一颗数过去,那目光忽然就落在叶靖轩身上,淡淡开口:“放心,她很安全,这么多年我留下她,就为今天。”
  这句话扔出来,他们终于把一切都串联起来。
  三年前芳苑出事,敬兰会各方都要追杀阮薇,她换了身份躲出来,故意选了最危险的地方沐城,然后就有人指使严瑞把她留下,不是为了害她,而是为了留她一个活口。
  如今看来,之所以严瑞能拿到十八子,不是因为他本事大,而是华先生授意。
  叶靖轩这么想下来一切都明白了,有人在幕后冷眼旁观,这么深的心思和城府……除了这只老狐狸,再没有其他人。
  叶靖轩忽然有点坐不住,迎着他不动声色的目光看过去,这男人一生杀伐决断,什么手段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能看得远。
  大家只当阮薇是个线人,到今天陈屿还在耿耿于怀,狂妄自大,就是不肯相信,偌大一个敬兰会,最后能被一个女人倾覆。
  只有华先生心知肚明,陈屿早晚坐不稳会长的位置,争不过叶靖轩,所以阮薇才是关键,只要有人能把她握在手里,叶靖轩什么都能让。
  甚至……就连华先生自己那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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