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戏梦 作者:柠心(晋江2012.08.14完结,旧上海)-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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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不会有事的。”韩朗声音安慰带笑，说：“所以不要哭了，我不会有事……”
　　可是话还没说完，韩朗抱着我的双手便忽然松开，整个人滑落到地上，我马上转过身子想要把他靠在自己身上，却怎么也抬不起他来。
　　韩朗的嘴唇煞白，额头上冒出了些许冷汗，右边胸口那里鲜血还在往外流着，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好把手压了上去，想要阻止鲜血再流出来。
　　别流了……拜托别流了……
　　我也不知道在向谁苦苦哀求，只是心里一遍一遍地在默念。
　　“有没有人帮忙！”我朝周围喊了一声，却发现周遭的人早就都逃走了。
　　“嘠嗒。”
　　我浑身紧绷，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不怕。”韩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用手把我压到他身边，就像上次在床上那样抱着我一般，将我再一次护在他的臂膀里。
　　“不要……”我几乎是苦苦哀求着那个人不要再开枪，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护住韩朗，可是却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韩朗……”我再也忍不住哭起来。
　　“把这里围起来！”
　　严肃的声音刻不容缓，我和韩朗身边忽然围上了大批士兵，孙巍正一脸阴沉地看着对面的草丛里。
　　“快快，孙巍，韩朗要不行了。”我朝他叫嚷着，孙巍这才回过神来。
　　“快，把他送到最近的医院。”孙巍一下命令，几个士兵便跑过来将韩朗抬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会没事的。”孙巍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点头应着，却瞥到了草丛里的那个背影。
　　怀森。
　　
　　
　　第45章　幸福
　　小晴敲门进来，将一盆热水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我伸手试了试水温，还有些烫手。
　　“呼。”
　　房间的光线忽然亮了起来，我抬头朝小晴看去，她正把窗帘给拉开。
　　“沈小姐，小姐让你先去休息休息。”小晴朝我说着，稍稍压低了声音。
　　“我没事。”简单回了一句，手依旧轻轻抚着韩朗苍白的面容。
　　“沈小姐……”
　　“我没事。”我打断小晴，朝她笑了笑：“你先出去吧，我待会就出来。”
　　她看着我稍稍叹了口气，回道：“好吧，那我先出去了。有事的话，小姐你叫我就好。”
　　“恩。”我应了一声，看着小晴转身出去，把门关上。
　　盯着紧闭的房门稍稍发了一会儿楞，我才回头绞干毛巾，轻轻擦拭着韩朗的上身。
　　韩朗的右肩至胸前包着厚厚的纱布和绷带，听医生说，是因为子弹从右肩胛骨打入，又从右肩打出时，巨大的力道带着旧伤口一起裂了开，之后由于失血太多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韩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两年里他经历了什么。我记得当年他身上的伤痕很少，最严重的伤口应该也就只有右边手臂上的那道伤痕了吧。
　　我伸手用指尖轻抚着他的右臂，还记得那天他竟然忍着这样的疼陪我走了一路。或许伤到的血只是打中时得那么多，但是那种烧伤的痛他却忍了下来。就像今天他忍着这样的痛，还死死地护着我时一样。
　　韩朗韩朗，你是有多傻。
　　我看着他，眼前有些模糊，心里不知道应该是怪罪，还是心疼。
　　韩朗的双眼依旧是无力地闭着，嘴唇苍白。若不是医生告诉我他没事了，我恐怕真的会认为他就这么不在了。
　　我重新绞干了毛巾，擦拭着他的脸颊。这时的韩朗竟微微皱了皱眉，神色严肃，干净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分。
　　“韩朗。”我俯身轻唤着他，他的样子却已经和之前再无两样。
　　我静静地看着韩朗，许久，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点上一吻。
　　韩朗，你不能有事。
　　我起身深看他一眼，端起床边的脸盆推门走了出去。
　　“啊，姐姐你总算是出来了。”才刚刚出门，我就被玉奴给叫住了，我抬头看向她，她却是满脸的担心。
　　“你在里面都呆了三天了。”她带着些许抱怨，小晴则接过我手上的脸盆离开。
　　“我担心韩朗。”朝玉奴微微笑了笑，由她带着进了她的卧房。
　　“我和孙巍都担心死了。”玉奴说着，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旗袍塞到我怀里：“姐姐，你先住我们这里。等韩先生身子好了之后，你再回你的公寓吧。”
　　我也想照顾韩朗，便不推辞，点了点头。玉奴似乎松了口气，高兴地笑着说：“那我再叫佣人帮你收拾个客房好了。”
　　“不，不用了。”我打断道：“我陪着韩朗，你这里要是有躺椅就可以了。”
　　玉奴看着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头。
　　“姐姐，先去洗澡吧。”玉奴朝我笑着，打开卧房浴室的门。
　　“谢谢你了，玉奴。”我朝她一笑，转身走进浴室。
　　等到将自己好好梳洗了一番，我才从浴缸里爬出来，换上玉奴的衣服。
　　衣服很合身，只是色彩太亮了些，有些不太习惯。稍微收拾了一下，正准备推门出去，眼睛的余光却正巧瞥到了之前换下的衣服。
　　我伸手把衣服拿了起来，随意翻了翻。
　　一眼便看见衣服背面被血迹染成褐色的样子，很扎眼。
　　我一怔，定定地看着。
　　许久我才慢慢伸手用指尖轻轻划着那块地方，发出了一些细小的划响。
　　“嗒。”
　　一颗泪珠落到衣服上，我回过神来，抬头撞上镜子里泪眼朦胧的自己。
　　我看着镜子里红着眼睛的女人，温热的泪液很快就布满了她的脸颊。
　　这是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用手将脸上的泪水抹去，立即拧开龙头洗了洗脸。
　　别哭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我安慰着自己，将泪水生生地憋了回去。
　　“小姐小姐，韩先生醒了！”
　　小晴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听上去兴奋极了。
　　我一愣，回头看向门口。
　　韩朗……韩朗醒了？
　　我有些木讷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马上开门跟着小晴快步来到了客房。
　　“沈小姐，你先进去吧。先生叫我准备些饭菜。”小晴笑着说道，我朝她点了点头，自己便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的光线很好，韩朗也已经坐了起来，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也已经靠在床上同孙巍说着话了。
　　“清菡你来了？”孙巍刚一看见我进来，便不再和韩朗说话了，起身朝门口走来：“你来陪韩朗吧，我先出去。”
　　“好的，谢谢你了。”我朝他点头笑着，他也是一笑，转身出了门。
　　“感觉怎么样？”我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着韩朗。他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估计是刚刚醒过来的关系。
　　“好很多了。”韩朗朝我无力地笑了笑，轻握住我的手，细细说着：“这几天你也累了吧。”
　　韩朗抬头看着我，眼底映着心疼和温柔。
　　忽然他的神情一慌，随即问着：“你哭过了？”我一楞，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俯下身子，偏头靠在他的怀里。
　　“怎么了？”他轻抚着我的头发，语气里有些紧张。
　　“韩朗。”我努力缓和着自己的情绪，却没想到刚一开口，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之后竟然就这么抱着他嘤嘤地哭了起来。
　　“清……清菡……”韩朗稍稍一愣才反应过来，一边不知所措地叫着我的名字，一边用手不断地擦去我脸上的泪痕，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但或许是因为很久都没有这样哭过了，我似乎止也止不住，几次想要说话，都哽咽着说不出口。
　　“我……很怕……你就这样……不在了……”我哽咽了几番，终于把话给说了出来。
　　听到我这句话，韩朗右手一顿，停在我的脸颊上，而左手却是更用力地抱紧了我。
　　“我不想啊……我不想刚刚才和你重逢……你就不在了……”我把脸埋在韩朗的怀里，一边控制不住地哭泣着，一边发泄似地说着，任由韩朗伸手紧抱着我。
　　因为此时此刻地我真的很需要一个人这样来让我依靠，来让我发泄心里积压已久的情绪。
　　而且我也不想再扛下去了，真的不想再扛下去了。
　　“清菡……”韩朗轻拍着我的背，不停地说着：“我在……我在……”
　　“韩朗。”
　　我低喃一声，更凑近了韩朗几分。
　　对于我来说，韩朗就好像是我生命里的一盏暖灯，在我冷清的世界里用力地照亮了我。
　　我全身心地依赖着这样的亮光，我不想失去，一点也不想失去。
　　一点也不想。
　　“傻子。”他语气里尽是温柔，带了一丝笑：“这样在我怀里哭，你还是第一次。”
　　我起身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韩朗笑着将我残余的眼泪擦去，说道：“我以前说过，想要你能好好地依赖我。但是我也明白，你还是习惯不让我担心，还是把很多事情都扛着。”
　　韩朗停下，稍稍轻喘了两口：“是不是？”
　　我听着一愣，点了点头。
　　“所以今天看见你能在我怀里哭，我还是很高兴的。”韩朗半开玩笑地说着，我则破涕为笑，韩朗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脸。
　　“之前叶思宁去找你，你怎么不告诉我？”韩朗问着。
　　我还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说着：“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
　　“不是。”他笑了笑，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不问我以前和苏恒订婚的事情。”
　　我有些不好意思，回道：“我相信你啊，既然你没和我说，那就不会有问题。”我一顿，说：“而且之后淑隽也大致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了。”
　　“那淑隽有没有告诉你，当初有个日本军官要娶苏恒？”韩朗问道。
　　我点了点头。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是哪个军官？”韩朗继续问着。
　　我摇了摇头，忽然恍然大悟。
　　“是尾田池？”我问道，韩朗点头。
　　“其实当初他还不算是军官，只是老军官的儿子，之后大概是因为老军官被暗杀，才由他当了军官。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很毒辣。”　韩朗说着，皱紧了眉头：“所以你尽量少见他。”　
　　“知道了。”我回道，忽然觉得奇怪：“那他岂不是见过你，上次在汇中……”
　　“没事，当初只是散出这个消息，只想要应付一下，他应该没有见过。”韩朗边回忆边说：“可是还没有想出怎么办，苏恒就走了。”
　　看着韩朗有些遗憾，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不过你放心，在汇中见到的几个人应该对我都没有印象。”韩朗笑着说，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其实我现在想来都会后怕，若是其中有一个人认出韩朗来了，怕是又会惹上杀身之祸的。
　　“行了，你别担心了。”韩朗眼里含笑地摸了摸我的头，温柔地看着我说：“你好好照顾自己就好了，有事记得要和我说。”
　　“知道了。”我笑着点头。
　　正好这时候小晴将饭菜端了进来，我便喂韩朗吃下，之后又帮他整了整枕头，让他睡下。
　　也许是之前刚刚醒就说了不少话，吃力了些，韩朗躺下后便很快睡着了，我便端着餐盘转身出了房间。
　　“小姐，盘子给我吧。”小晴还在门外等着，说着接过我手里的餐盘，转身就要走。
　　“哎，小晴。”我叫住她，问道：“玉奴在哪里？”
　　我想着要好好谢过她，这几天也麻烦她很多。
　　“啊，小姐在花园里呢。”小晴回过头来匆匆说了一句，便马上快步下了楼。
　　我听闻便也下了楼，凭着自己的印象来到花园，正巧看见玉奴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便走近了些，刚想叫她，却发现她脸颊上竟挂着泪珠。
　　“玉……玉奴。”我叫了她一声，玉奴马上回过神来，伸手将脸上的泪痕抹掉。
　　“韩先生怎么样了？”玉奴朝我笑着，看上去有些牵强。
　　“他好些了。”我简单回着，走到她身边坐下：“怎么了？”
　　“清菡姐姐，你很幸福。”玉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可以有一个这样喜欢你的韩先生，你也喜欢着他。”
　　玉奴眉宇间隐着一丝哀伤，嘴边若有若无地苦笑着。
　　我心中不忍，连忙说道：“其实孙巍还是喜欢你的，至少他每次提及你，总是很幸福的样子。”
　　“姐姐，你不明白。”玉奴说着苦笑摇头：“他对我的感情就算再炙热，他自己也会去否定，对他来说，这个坎太难过了。”
　　听着玉奴这么说，我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在一旁沉默着，而玉奴也继续说了下去。
　　“姐姐，我还记得当初我和他结婚的时候很开心，真的很开心。”玉奴说着笑了，宛如当初我在老家见到的那个女孩子。
　　“可是，他对我不一样。”玉奴话锋一转，之前的笑容全然不见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太不乖了，就努力地改啊改。”看玉奴说着这句话，我心疼极了。
　　“直到后来整理父亲的遗物，我才明白，这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玉奴自嘲般地笑了：“姐姐，你说如果有人害得你父亲意外身亡，母亲自尽，你会怎么样？”
　　我一愣，忽然明白了。
　　玉奴看着我，眉宇间似乎带着丝希望：“所以我也不恨他，我在等啊，我在等他能放下心里的仇恨，能够明白，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我在等他明白之后会来好好待我啊……”
　　玉奴说着便哭了，泣不成声。
　　“可是……为什么……我从小就喜欢他啊……他怎么就……不明白呢……”玉奴手撑着石台，掩面哭着。
　　我轻抚着她的后背，只能一言不发。
　　我忽然觉得就像她说的一样，我已经很幸福了，我能够在我自己喜欢的人怀里哭，由他哄着。而玉奴却只能对我说，然后自己掩面哭泣。
　　谁不想在这个时候喜欢的人可以来安慰自己呢，玉奴想，却是不能。
　　“他会懂的。”我安慰她，却只能看着玉奴哭得更加竭力。
　　
　　
　　第46章　日记
　　西式风格的暖色调客厅，德国红木落地钟映着灯光，钟摆正一左一右地规律摇摆着。玉奴坐在一边，时不时地伸出手指敲击着琴键，清脆的声音让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