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尽 作者:陶大安da(起点2014-05-06完结)-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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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先下了飞机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就来开会，算是连轴转了二十多个小时，合约签下的那一刻撑着的劲儿一散，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现在再被一堆人一闹腾，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拍了拍几个男人，从人群里抽身出来。
　　连办公室都不想再回去，外套也没拿，走楼梯下到了车库，上车前手机忽然响起来，打开看是大学同学的短信询问周天是否有空参加同学聚会。脑子还是疼，开了门把手机扔进副驾座上，倚着门又点根烟抽起来。
　　并不想参加什么同学聚会，在吃饭时间都不够的时候，只是……有想见的人。
　　车里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张祯的名字闪了几秒。池先看见，低声笑骂了一句，打开车门跨进去，挂断了电话。
　　晚上池先到酒吧的时候，张祯、夏川陵、陈之三个人已坐在那里。夏川陵低头看手机，张祯和陈之隔着中间一个夏川陵两个脑袋贴在一起，大笑着说什么。
　　三个人都是相貌英俊、衣着不凡的人，坐灯光底下带的整张桌子都泛着淡色的光晕，池先一看见他们紧接着察觉到周边蠢蠢欲动的姑娘们。
　　三个人倒是已经习以为常，旁若无人的继续自己原本在做的事情。陈之笑得不行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去够酒的时候看见了池先，笑着向他招了招手，他不过二十四岁年纪，长着一张格外欺骗世人的纯真无暇的脸，兼又总有开心的没心没肺似的深情，灯光下一眼望去像个才十六、七岁的人。
　　张祯、夏川陵察觉陈之动作，知道是池先终于来了，张祯笑意未减，也向他招招手，然后探身帮陈之把酒拿过去给他倒一杯，夏川陵冷了一张脸，冲这边略一点头，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直到池先坐下的时候，夏川陵才发了一条短信将手机收起来，拿过酒杯浅抿了一口：“你越来越难请。”池先还未说话，陈之笑眯眯跳起来给池先灌了一杯酒：“哎哟，他忙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池先被酒呛着低头咳嗽，陈之吐了吐舌头又跑回椅子上，张祯装模作样说他几句，一手撑着头笑着看他们俩。他双眸狭长，眼角微挑，水光潋滟的，看人带几分笑意，平白有点勾引人的意思。加上脸好看，整个人总像是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大少。
　　池先咽下酒，先一指张祯，再一指陈之，张祯虚咳一声举起举杯挡住脸，陈之毫无犯错自觉，在空中对他抛出个飞吻，他长着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着看人，鼓着小腮帮子，看上去颇无辜。
　　这还哪里怪的起来，池先清了清嗓子：“幺儿，你都多大人了你。”“哥哥原谅我吧～”陈之扯着撒娇似的小调调，从小大大，他总在他们面前撒娇，占尽了一张粉雕玉琢的脸的便宜。而凭池先对他的“幺儿”的称呼，也知道这些朋友算是从小都宠着让着他。
　　“哎我说，池先你那小公司事儿也太多了吧，”张祯略微后仰，遥遥向服务生打个响指，他对池先叛离家族自己单开公司始终有微词，觉得这件事孩子气太重，一面侧头看池先，衬衫第一颗扣子没扣，细长脖颈和锁骨裸露在外面，发着引诱人的光泽，“赶紧找人帮你，都拖了这么久。”
　　“哪有合适的人。”池先晃了晃酒杯。陈之那边正悄悄戳张祯嫌他管得太多，听池先解释眨巴眨巴眼睛回过头来看他。说起来奇怪，他和张祯性格差的最大，就细节而言一个在冬天脖子上围巾能把下半张脸都包上穿衣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只熊，而另一个一件衬衣一件薄风衣，腰身都要勾勒出来，进屋就脱去外套袖子上挽半寸。却偏偏是他们二人相处最好。
　　陈之像是回忆了一下什么的样子，歪头勾起笑容：“找你同学呗，大学应该认识很多这方面不错的人吧。”
　　池先正低头看酒，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向他一举杯：“当然有。”
　　他当然认识，而且还有一个是很不错的，只不过……多年未见。
　　

　　第六十一章

　　本来定好了周末去同学聚会，临了又突发事情，池先咬着一根烟站在办公室门口沉默看了会儿外面的众位，整个工作室里一股大气压压下来每个人都无法动弹。
　　秘书小姐站三步外端着咖啡碟，上面杯子颤悠悠的抖着，发出可怜兮兮的声响，小姑娘垂着眼睛也不敢说话。
　　窗外应景地风雨大作，风卷着雨滴奋力砸在窗户上发出撼人声响，偶尔一道闪电闪过，几个人卡着雷响一抖。
　　就这么众人沉默了几分钟池先夹烟放下耸了耸肩：“出了这么个事儿，谁都别跟我说没自己的责任，成了，臊眉耷眼的也没意思，今儿一起加个班，争取弥补。”
　　临要签合同了，发现方案还有问题。眼瞅几百万的生意可能泡汤，无怪池先都觉出压力，整个人像个天然冷气柜，咖啡热气飘散到他身边都瞬间冷凝成水珠滴答滴答滚落下来。熄了烟坐回电脑前跟着一起重整方案，外面也安安静静，只听见偶尔低低的呼气似的几声交谈，一个方案涉及到太多数据，重整一遍不是件简单事，没来得及粉碎和放回的那些资料还好，其余的那些必须重新从资料室里翻回或从网上下载。还有后面的计算安排，都需要很大的人力、时间。
　　池先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这些事情做来简单，直至成立了公司这段时间，方知事情若需从大局考虑，其实非常困难。在国外学习理论知识几年未完全涉及实际操作，对此中了解反不及回国这段时间深刻。短短半年时间，从处理方法到观念，都在不断发生变化。并不是容易的过程，但他并不拒绝。
　　晚上十点多事情终于完成，一份崭新的合作方案经重重审查郑重摆上他的桌子。
　　他的电脑中亦有一份数据，因不需要冗杂的注释说明和附录，他算起来反而比他们更快。眼神在两者间一瞟，数据对上，一晚上担忧终于放下，池先嘴边挂上轻松笑容，弥漫在整个办公室中的高气压终于散去，众人互相看一看，齐声发出欢呼声，池先抬手示意性压了压：“以此做警示，以后凡事认真，今天大家辛苦，明天方案顺利通过的话，给各位放假。”
　　从楼里出来，外面还下着雨，看表已经是十一点，手机里三个小时前收到周扬的短信，发了唱歌的地点。池先放下车窗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雨点，而后未摇下复又行驶。
　　到地点下车时雨下的更大，池先车里没备伞，跑进大堂不过几步路整个人被淋得透彻。掸了掸头发上的水准备推开包厢门时却又犹豫，里面灯光歌舞，人群未散。
　　路过的服务生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浑身被淋湿了的人，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雨水透了衣服湿哒哒的滴下来，略微垂着头，远远看上去，有些阴郁，又有点忧伤的样子，总之，看上去并不欢乐，和这里的气氛很不相称。
　　他正想上前说点什么，问问他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那人却放下手转身走开，抬头瞬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又霸道、又悲凉。
　　池先下到楼梯拐角时碰见周扬，他正应着电话，刚把手机放下迎面就撞见池先：“呦，”周扬向后退了一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而后看看池先一身雨水，脸上挂上一点笑意，“怎么刚来就走？”
　　池先发梢犹在滴水，几小滴汇在一起攒足了力气坠落下来，砸在睫毛上碎成几瓣，从周扬角度看上去像是他的眼睛含着点雾气似的，有些低落阴郁。未待池先回答，周扬敛了点笑意，眼神像是不经意似的向斜下飘忽了一下，“说起来，沈斯南今天也没来呢。”
　　“嗯？”池先眼皮将抬起又半停在空中一拍，敛了眼中神色后复又沿着原来的路径抬起，无所谓看着周扬笑笑：“今天公司事多。”
　　周扬能分辨出那些仓促的掩饰，他盯着池先眼睛几秒，而后沉沉开口：“前儿不是说你们公司缺个财务的？怎么不去找沈斯南，他现在……”周扬话没说完，池先匆匆抬手看了一下腕表，向他一点头：“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转身大步踏开，周扬在他身后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他的背影无奈笑开。
　　早在几年前就决定离弃的人，是曾经真心喜爱过，但是那又怎样，当时已觉危险，认为他会成为在心上插出伤口的一把刀，以为分离时间已这样长，应该是忘掉了的，谁知再听闻人提起，心中仍有起伏，就更加……害怕。
　　只是世间事仿佛越是害怕就越会发生。
　　因为一个项目合作公司的一份对外报表，跟人聊起来时又提到沈斯南的名字。大概是当时池先神色有些微妙，对方财务总监就着这个名字多聊了一句：“怎么？池总认识？”
　　“嗯。”池先不欲多谈，那人又另感叹一句：“是很不错的会计师，青年翘楚。”
　　我知道，池先心里想，他从年少时就一直是同辈中格外优秀的人。
　　他决定去见他。
　　帘外风起。
　　

　　第六十二章

　　沈斯南在当地有名的会计师事务所里工作，打听到他的消息很简单。
　　前台习惯来找沈斯南的商务人士，手指夹着笔向右随便一指：“第二间。”抬头看清眼前的人模样后愣了一下，脸颊刷的绯红一片。“需要我带您去吗？”
　　“不用，”池先向那间工作间的透明大门望了一眼，“他现在时间方便么？”“咳咳，应……应该是方便的。”前台抿了下嘴唇，仓皇站起来，又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笔筒，几只笔散乱滚出来，池先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想起什么，轻轻地、很短暂的笑了一下，那笑容混合着回忆的甜蜜与忧伤，把小姑娘震的红到了耳尖。
　　再回过神的时候，池先已经走到沈斯南的工作间外，小姑娘探了探头，见他在那里停了一会儿，像在犹豫什么，然后抬手扣了扣门。
　　含着一股掩不住的笑容坐下，匆匆在内部聊天群里发一句：“有人来找沈呦～好帅好帅的～！”眨眼间几条回复占据了屏幕，刷屏一般的速度：“比沈还帅？？？”“男朋友？终于盼来了？”“不会吧？？？我的男神啊……”小姑娘撅嘴想了想，回复到：“不会是男朋友吧，看上去……好像不太熟的样子。”
　　池先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进来。”推开门，一眼就看到站在窗前的人影，他穿着纯白色的修身衬衣，领口下露出一截纤细明显的锁骨，下身穿着紧身低腰牛仔裤，裤边卡在胯骨上，两边腰线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头发比大学时稍长了一点，做了时下流行的漂亮造型，发梢不知是因漂染了还是阳光映照的，显出浅栗色，听到推门声，偏头看了一眼，未完全正视，目光斜斜的从眼尾扫下，居高临下、漫不经心。一张脸剔透苍白，长居室内常坐屏幕前的亚健康，和长期精心保养的痕迹。
　　看到是池先，他翘起嘴角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却有一种冷艳的诱惑力。
　　他的肌肤、面貌与少年时相比没有丝毫的衰老趋势，甚至更加漂亮精致，眉宇并无变化，只是已明明白白显示，眼前人和以前不同。
　　他的眼神淡漠，他的脸上有淡到几乎看不出的一层妆，他的衣服简单昂贵，这都和以往不同，他像时下任意一个有钱有好品味的年轻人，唯独不像以前那个沈斯南。
　　“阿南，好久不见。”池先不曾想过如何重逢，五年后的相遇好像理所应当一般。
　　沈斯南亦没有任何不安神色，“确实，请坐。”他向对面座椅摊手示意，而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十指交叉随意放在膝盖上，微微歪着头看着他，眼神玩味。他不是在捉摸池先的来意，更像是已经了解了他的来意，这种表现如同一种刻意的炫耀，就像是演奏乐器时的炫技，并不像他以往的风格，他曾经即便知晓并不刻意表现出来，而如今却并不掩锋芒。
　　“回来这些时间也一直没有和旧友多来往，”池先目光在他桌上扫过，随后定格在人脸上，带点专注诚恳的神色，“对了，上次同学聚会你怎么没去？”。
　　“嗯？”沈斯南语气向上轻挑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语气，又带点引诱人似的欢愉，“有事。”
　　池先忽然厌倦这种磨工夫的、互相试探的对话，仿佛他们是完全陌生的人，在慢腾腾的套着近乎，猜测彼此的心意。于是他放弃了那些无意义的敷衍，他从来坐姿端正，再添上认真神色时，略俯看着沈斯安，整个人有点压迫气势：“来我公司帮我吧。”
　　“好。”
　　沈斯南在他的压迫下没有丝毫改变，还是有些懒散，带着一点敷衍似的笑意，但是回答的非常迅速，没有犹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池先来此的目的，也想好了要如何回应，从他进门起就等着他提出邀请。池先感到不安，就如同二人对弈，沈斯南的卒子在他没发现的时候就过了河甚至来到了他的帅前，高高在上对他说“将军”。
　　为何你知道？为何你了解？池先忽然想问他，你是不是还一直惦念着我？关注着我？但那是自取其辱，他知道沈斯南会冷冷的嘲讽他，用刁钻的语言讽刺他，让人又是气又是想笑。但那是以前的沈斯南，还在读书的沈斯南，有声音提醒他，他现在已经变了模样。
　　有什么无法把握的东西已经顺着手掌划了出去，且无法挽回，池先有些泄气和失意，他起身向沈斯南笑笑：“那就这样定，聘书我改日奉上。”沈斯南慢条斯理站起来准备送他，池先又开口：“一起吃个午饭吧。”
　　“不了，”沈斯南轻轻笑了笑，眼神本是垂着，抬起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在他脸上略过，像是一片无分量的羽毛，让人心里莫名的有点瘙痒，“跟人有约。”
　　池先以为他是推辞，只不过不想跟他吃饭而已，于是继续邀请：“那我送你？”
　　谁知沈斯南并非找借口推脱，听了池先的话转身从衣柜中挑出休闲的衬衣和外套，甚至还有一瓶与之配套的香水，Terred‘Hermes，香水如酒香。
　　见池先还在，沈斯南手腕上搭着衣服回头看他，眼神自下而上，睫毛在空中划出潋滟的一道弧，带着嘲讽意味停在池先双眼，又像是一派天真的单纯询问：“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