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家的小娘子 作者:蓝艾草(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2-01正文完结)-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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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舅父这下傻了眼。
许清嘉的亲事他听妹子郑氏提起过,只道是妹夫生前订的娃娃亲,只是没想到外甥媳妇却是个厉害的。
郑乐生见到了亲爹娘,就跟见到了主心骨一般,在许府受的冷落恶待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加油添醋讲了许多,又道胡娇的恶形恶状:“……当着表弟的面儿,她都敢打我!表弟连狠劝都不敢,只敢拉着她小声劝,真是没看出来,他虽然作了官,却没出息的厉害!我后来在外面打听了,据说表弟当官的州郡官员,就没有不纳妾的,只除了表弟,后院里就那一个泼妇!”
听了这话,撒泼的郑舅母忽生起了无限希望:“既然外甥过的这般辛苦,老婆狠辣的厉害,咱们做舅父舅母的可不能眼瞧着外甥受欺负啊,要为他撑腰做主啊!”
郑舅父想一想,觉得郑舅母言之有理。
妇道人家,虽然有时候见识短浅了一点,但是于后宅之事还是瞧的比较清楚的。
郑舅父油然而生一股“解救外甥于水火”的热情!
遥远的云南郡,许清嘉不知道他家舅父舅母对自己的“关怀之情”,正围坐炉边烤栗子与老婆孩子吃。
他难得一次早下了衙,回来与老婆孩子吃完饭,腊月便遣了小丫头冬至去灶上婆子那里拿了些小板栗来,给大人与夫人现烤来吃。
家里新添的小丫头先跟着外面婆子做了一阵子粗活,瞧着手脚干净,干活利索了,才放到屋里来使唤。
一个唤冬至,一个名唤秋分。
胡娇拿了裁纸刀来,挨个板栗上划个口子,防止烤熟了爆裂,许清嘉负责放火上放,三个孩子负责吃。
许小宝与武小贝守着火,许胖妞子却一个劲儿要往火上扑腾,她已经一岁了,正是蹒跚走路的时节,一时一刻也不肯停下来,只要醒着就要在地上扑腾。胡娇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觉得这丫头太皮了。
乳娘与丫头们都紧跟着她,以防她磕着碰着或者受了伤。
下半年里,云南郡的各种灾情虽然有所缓解,但各地粮食收成欠佳的百姓们日子却过的很是艰难。许清嘉烤着板栗,心还在公事上面。他忧心的是,等到入了冬,这些缺吃少穿的夷民们万一过不下去,该如何是好?
他想的入神,不防手却伸到了火里,给烫了一下才醒过神来。
许小宝与武小贝默默对视一眼,暗自唾弃自家爹爹居然也有打盹的时候。倒是胡娇知道他的压力,自然接过这么一大摊子事,而且今年的云南郡状况不断,她也替他忧心。
吩咐了腊月看着火,等栗子熟了给孩子们吃,她拉着他去内院的小书房里。
内院的小书房就设在主卧房边的厢房。俩小子住的是右厢房,左厢房就成了平时许清嘉在内院处理公事的地方,里面堆着的全是重要的公文,以及许多书信来往,都是要紧东西,平日就锁着,钥匙在胡娇身上。
“许大哥你来瞧,我这里有一剂良方,保准你瞧了药到病除。”
许清嘉见她掏了钥匙开房门,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又在弄什么鬼?”等到进了小书房,她从书架上面的盒子里拿出一封信来,交给许清嘉,他看过之后,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一点。
“这个……这也算是个办法,也不知成是不是?”
胡娇道:“你可曾见过哥哥说谎?”
许清嘉想到胡厚福,那人一直是个憨厚人,在他面前历史清白,完全没有说谎的记录,眉头就又松开了一些。
胡娇生怕他拿这事去下衙署官员商议,一再叮嘱他:“此事没成之前,你万不能在衙署讲起来,不然万一不成,你这官声可就全毁了!”
许清嘉想到她与舅兄一片苦心替他分忧,倍感暖心,自然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第二日去了衙署,与尉迟修谈起今冬州郡百姓难过,向他讨教该如何处理,尉迟修倒似满不在乎:“夷人本来就是化外之民,到时候若真是暴动起来,便可趁机剿灭一二村寨,好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这帮夷众自然不敢胡乱折腾了!”
许清嘉从来怜恤百姓,又一向觉得尉迟修不错,原本也是试探之意,想着万一尉迟修有更好的主意,他这事儿便暂且瞒了下来,没想到尉迟修却说出这番话来,顿时心里便有几分不喜欢,只面上不显,“大人也知,下官只是暂代州郡事务,若是这暂代期间妄动刀兵,对百姓动手,让上面知道了,岂能落得了好?!”
尉迟修听了这话便笑道:“此事本官不说,许大人不说,谁还能往上捅?难道许大人这是信不过本官?你我共掌州郡事务,出了事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许清嘉自升了正五品,又暂理州郡事务,如今却有直接上奏的权利。而尉迟修不但与本郡官员有共治之责,还负有监察之职。
“尉迟大人费心保荐我,我怎会信不过大人呢?只不过我觉得此事不妥,等召齐了人还须再议,还是弄个妥当的法子来才好。”
尉迟修心里颇有几分失落,不过想到马上入了冬,等山野田地的夷民过不下去,全往州郡而来,到时候做起乱来,恐怕许清嘉就不得不采用他的这个建议了。乱民之中,不砍杀些人,怎能压服住?
他在官场沉浮十多年,到底觉得许清嘉还有几分嫩,眼前马上就有一场大危机,且瞧他能不能撑过这一劫。
许清嘉却似不知自己面临的境地,每日在衙署处理公务,有时候便召集了人手来商议此事,又派人请了各县衙县令前来共商此事,顺便问一问各县乡百姓的日子。
他是个踏实勤勉的,尉迟修冷眼瞧着,也不免觉得这年轻人确实能干,偌大州郡,除了韩南盛最初走了之后他有几分手忙脚乱,这几个月下来,竟然颇有几分得心应手。
不拘上下公文,同僚相处,地方事务,或是刑事断案,他都能应付自如,若不瞧年纪,还当他是个老辣的官员,办事办老了的,竟然一点也不浮躁。
哪怕许清嘉办个冤假错案出来,他也能抓个把柄,又或者公务之上敷衍塞责,担不了重任,也能教他吃不了兜着走,偏偏无缝可钻,真是莫可奈何。
曲靖县的汤县令与南华县的梅县令与许清嘉都是旧识。
汤泽来了之后,先去了许府送礼,胡娇命人收了,又回送了一份同样厚的礼。
南华县的梅县令此次来州郡,陪着他来的却是高正以及钱章。
他是个聪明人,去了南华县之后,倒也没大动许清嘉的旧例,一切都按着许清嘉在时的大方向走,发现倒也清闲。平日忙的事情也不多。又能与南华县的富绅打成一片,今日听曲明儿吟诗,过的好不滋润。
若非今年有灾情,恐怕他年底的考评都有可能是优。
又打听着,许大人在任时,与县尉高正过从甚密,他便也明智的与高正来往密切了起来。县老爷伸过了橄榄枝,高正也不是傻子,立刻便接了过来,于是他这位县尉如今在南华县也甚是风光,仍是县令面前的大红人。
而钱章,自然是同知大人用熟了的。
同知大人都欣赏的小吏,那自然也是得用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
许清嘉暂理云南郡事务,这是第一次召集各县长官前来议事;也算是在下属官员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云南郡辖下有四十三个县,有些县还算富裕,有些县穷乡僻壤;当县令的都穷的日子难过,何况普通百姓。也有曾经在穷乡当过县令数年;升官无望而辞官归家的。
在穷乡僻壤当县令,要么有政绩,要么能巴结上司,才有升迁的可能。 偏偏韩南盛在这方面把的严,哪怕送了礼也不见得有用,非要拿政绩来说话;因此下面的县令们都对这位府君又恨又怕。
——做不出政绩来,每年前来州郡,被当着其余县令的面儿训斥,好生丢脸!
因此;各县长官得了许清嘉如集之令;心里都已经在考虑如何应对了。对这一位长官,大家都不陌生。只不过以前他是“邻居家的优秀县令”,被韩南盛在开会之时表彰过多次,听说他治理的南华县颇有政绩,今年成了直属顶头上司,虽然前面缀了个“暂代”,可谁又能说得准,他几时就转了正呢?
许清嘉不负重望,让笔吏建了个档案,将各县呈报上来的公文按着他们汇报的情况汇编。早在他接手之时,已派了人前往各县暗底里打探消息,回来又盯着笔吏按探听来的消息,将各县情况附录在后。
他这等于摸底,先将各地的情况摸熟了才好对症下药。有些勤恳些的县令就将本县情况如实上报,有些则是欺瞒掩盖,就怕被上司知道。那笔吏录过了一遍,心里对全州郡各县的情况约莫也有了些了解,暗自留心那些欺瞒的县令下场如何。
在衙门里做事,总要学会看清风向。
果然不出那笔吏所料,只等各县令到齐,许清嘉在开会之时再次让各县令将自己县的实际情况汇报一遍。按理说,各县都已经用公文汇报过一次了,完全不必再口头在开会的时候再说一遍,纯粹瞎耽误功夫。
那笔吏估摸着,这是同知大人再给这些欺瞒的县令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一次,他录入过的那本档案就摊开在同知大人面前,但凡各地县令讲起本县优劣困难,他便在档案本上写几句,也不知写了些什么,笔吏很是好奇。
最后筛选出来有九个县今年受灾严重,靠本县的官仓是完全没办法将这个冬天应付过去的,其余各县还可以克服一下。
许清嘉勾勾划划,将那几个县重点记录了下来,笔吏在旁侍候着,对这些县令送去充满同情的一瞥。
云南郡衙署各地官员前来开会,许府也迎来了客人。
高娘子带着烈哥儿与高小娘子前来作客。她是早就到了的,在客栈休整了一天,又去街上逛了两天,今日才来登门。
胡娇见到她便觉高兴,吩咐厨房准备酒菜,又让永喜去楼家看看,等小郎君们下课了就接回来,免得他们在学堂里回来晚了。
许小宝与武小贝还记得高烈,一回来便冲进了正院,见到烈哥儿围着他团团转了好几圈,带着失望的口吻与他打招呼:“你怎么……没长多少呢?”
原来就比他们矮些,现在是越发矮了。
高娘子被这俩小子的实话给说的都笑了起来:“自打小宝小贝离开南华县之后,这小子就有些焉焉的,吃的都比以前少了,跟二娘子坐一起吃饭,能把人急死。”
高二娘子比烈哥儿要大了几个月,却生的娇娇怯怯,比高烈个头还要矮一些。
她生下来几个月没经心,后来病了一场,被高娘子抱过去养了这几年,都没见调养过来,仍旧是那么瘦弱的模样。
胡娇打趣:“定然是高姐姐平日将孩子们的饭都吃了,你瞧瞧俩孩子的气色还没你好呢。”高娘子倒是胖了一圈。
高娘子也很无可奈何:“我这也是没办法,喝点水都开始长肉了,若是孩子们能有个好身体,我也放心不少。”
等到了练武的时间,胡娇便让找出小贝小一点的褂子来,给高烈换上,叮嘱俩小子:“你们今日上课,就带着烈哥儿一道去,跟方师傅说这是家里来的小客人,就跟着比划比划。”又让永禄永喜跟着,好生照顾。
孩子们走了之后,胡娇与高娘子便谈些育儿经,提起高烈,如今也还没开蒙,既没练武也没读书。听得小宝与小贝已经开了蒙,在别人家借读,高娘子便有几分羡慕,“我家这个胆子有些小,以前跟着小宝小贝还好,现在一个人了,又安静了些,至今还不曾读书呢。”
这情形似乎跟刘夫人家的小郎君差不多,不过她家的孩子可是弱多了。胡娇与高娘子素来交好,状似闲谈道:“说起来,刘录事家里的儿子今年也六岁了,平日都是婆子抱着,养的极为金贵,原来段功曹以及楼司马家的孩子,还有我家的小宝小贝都在一起上课。刘夫人也将这孩子送了过来,没两天就回去了。这孩子一吃不得苦,二受不得累,提笔嫌累,练武嫌苦,到这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们都开了蒙读书练武去了,他如今还在家里养着呢。过了这个年可就七岁了。要养到什么时候去呢?”
高娘子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胡娇又道:“说句不好听的话,谁的孩子谁心疼,可怎么个心疼法,却也该有个尺度。譬如现在心疼孩子,不早点让他立起来,当父母的难道能将孩子护在羽翼下一辈子?!将来父母老了,孩子就能立时顶起门户来?疼孩子总得为他做个长远打算。”她估摸着高娘子是听进去了,遂一笑:“我说话直,与姐姐又是极熟的,姐姐可别往心里去!”
高娘子平日在家宠烈哥儿,没少与高正生气。高正此次带着她与孩子们,一则是让她与许家走动走动,关系近了一切都好说。二则是想着,许夫人性格彪悍,教出来的俩小子也虎头虎脑,极为皮实,不若让高娘子前来瞧瞧,受点影响,说不定就转过来了。
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都是没有对比罢了。今儿听了刘家小郎君之事,高娘子才算对此有了切身体会。人总是看不到自身的问题,可是从别人身上换一个角度去瞧,有时候也能醒悟。
“妹妹不嫌弃我愚钝,一再提点我,我又怎么会见怪呢。我家夫君也常怨怪我宠烈哥儿过了头,我这还不是……盼了多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总是舍不得让他吃一丁点苦……烈哥儿若是真成了刘家小郎君这样儿的,文武一样不通,到时候睡着吃祖业,那就真是我的罪过了!”
胡娇见她是真想透了,便笑道:“别等会儿烈哥儿跟着方师傅练完武回来,你心疼就好。姐姐就算心疼,也只在心里疼罢,面上可千万别表现出来!”
果然等许小宝与武小贝上完了武术课,带着高烈回来,就见他小脸儿红扑扑的,背上还塞着个布巾子,却是永禄给塞的,怕他出了汗,贴身里衣粘在身上不舒服,换衣服万一见了风又受了寒就不好了。
烈哥儿见到高娘子便要扑过来诉委屈,高娘子与胡娇坐了这一会子,净讨论育儿经了,见他这阵势,立刻夸道:“今儿烈哥儿长大了,都去学功夫了。跟娘说说,都练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