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三娘子 作者:蓝艾草(晋江金推vip2014-06-12正文完结)-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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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世兰这话说的很明白。
一,在书院不是我不带着阿莲,而是她只愿意跟庶女玩。
不跟着长姐只跟庶女玩,到底是她心理自卑还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就不得而知了。
虞世兰的潜台词:阿爹这事儿真不赖我!
二,这次我们合开铺子一起玩儿的全是嫡女,不是我不愿意带着阿莲,而是一起合作的同伴不肯要阿莲一起参加。换言之,同伴们都是嫡女,特别是王夫人邓夫人两位,那是极为注意嫡庶规矩的人家。
旁人因为阿莲的庶女身份而不愿意跟您疼爱的阿莲玩儿,阿爹这事儿我真是无能为力!
虞世兰无奈的表情充分诠释了这一点。
虞传雄只得作罢,连安慰虞世莲的话都说不出口。
当阿爹的心中再偏疼庶女,从不觉得庶女不比嫡女差,甚至好些地方还要优秀于嫡女,但是在世人眼中嫡女的身份自然要比庶女贵重许多。
大环境如此,哪怕虞传雄再疼庶女,也不可能在同僚面前去宣扬自己偏疼庶女而忽视嫡女。这等于告诉别人他是个乱了嫡庶规矩的糊涂蛋。
齐家尚且如此,治国平天下的才能就更能被人质疑。
这不是虞传雄乐意看到的。
铺子还没个影子,虞家先闹了这么一出。虞世莲还因为自己一直在家里刻意忽略的身份问题,被虞世兰在饭桌上公然嘲笑,若非顾忌着她自己一向在虞传雄面前的乖巧懂事的形象,当场都想将碗砸到虞世兰脸上去。
引发这次事件的中心人物林碧落坐在马车里一面感受着虞世莲刀子一般的目光,一面盘算着开半闲堂连锁店的可能性。除了赚钱与让自己变的更为强大,诸如别人恶意的目光之类,书院里被人背后编排,指指点点之类的小问题,她通通可以忽略。
她从来不是为了绊脚石而活着的,面前有石头阻路,要么搬开要么绕道,抱着石头一起滚下山崖的蠢事,她从来不会做。
林碧落心里有事,到了中午例行补习射艺课的时候,她心不在焉连放了十几次箭都是空靶,连一旁盯着她练箭的楚君钺也觉出不对来。
“你这是……准备在年底考试的时候得个差评,然后降到丁班去吗?”
林碧落无辜的回望着他。
——这个男人还能更无趣一点吗?
在这种她一心思考着赚钱大计的时候,偏要用她自知道还有考试降级一说之后便深深忧虑的事情来打乱她的思绪,真是……
“楚先生,我好像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为何至今还是光棍!”
楚君钺的脸……不出意外的黑了。
话说楚某人一直在军营里呆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年龄危机。他身边大把奔三奔四的大龄男青年们都是未婚人士,他的年龄完全不是问题。
可是自从回到上京,最常被人诟病的便是年龄问题。
他有幸听到过一次官媒与楚夫人的对话。
“少将军……多大年纪了?”
“我家阿钺……刚刚二十……”楚夫人似乎有几分难以启齿。
“哎哟哟,夫人您这真是……怎么不早点张罗啊?少将军年纪可真不小了!虽然男人大点没什么,可这个年纪还真不好挑了,差不多的人家里,小娘子们十一二岁便订了亲了,准备几年嫁妆及笄了便可以出门子了。再要寻摸人家,恐怕只有八…九岁十岁的小娘子们了,可是年纪也太小了点,等到能成亲圆房那又得几年以后了……”
若不是楚夫人瞧见他的身影,及时打住,恐怕那官媒婆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
好在,楚君钺还有一位难兄难弟——秦钰,正远远悠闲的走了过来,他心中才略平顺了些。
秦钰自从进了东林书院,便觉分外清静。
他平日在外面胡混,还比不得楚君钺另有军职,书院军营两头跑,他是全然的闲人一个,每日在书院里蹓跶,偶尔怀念一下当初的女同窗,可恨她们都成了别人家媳妇或者娘亲,唯有他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真是不能不让人感叹时光如梭。
到得近前见楚君钺与林碧落正大眼瞪小眼,“嘿”一声就乐了。
远远瞧着郎有情妾有意,到了近前才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郎有情是真的,妾有没有意就不得而知了。只是表情不太对头。
林碧落一看到秦钰的脸,心中便咯噔一下——这笑容忒贱了些。
她对秦钰一直以来的印象便是,此人油嘴滑舌没一句靠谱的。认识秦九郎,又偶尔从秦九郎嘴里得知他是秦钰的阿弟,林碧落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这两兄弟就像是从两个家庭出来的,模样儿长不大像,性情更是南辕北辙。
自从二人在饭堂里吃过一顿饭之后,秦钰便自动自觉将她划为熟人那栏,待她越来越随意了,搞的昨日秦九郎还吞吞吐吐问她,跟秦钰是什么关系。
她跟秦钰能是什么关系?
助教与学生的关系。
“你们俩放着大好的时光不肯卿卿我我,非要浪费时间去练箭。练箭就练箭吧,还非要心不在焉,箭箭都脱空,一靶未中。打着练箭的幌子杵在这里,也不怕书院里人来人往的笑话?”
林碧落:“……”她就知道秦钰嘴里没好话。
楚君钺却唇角一弯,非常含蓄:“心不在焉的不是我,是射箭的人。”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话里的可信度,他伸手从林碧落手里拿过弓,又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来,弯弓搭箭,疾如流星,一箭正中靶心。
射完了,两个人齐齐调转目光对准了林碧落。
“我心不在焉也不是为了……”
“为了什么?”
楚君钺的目光非常期待,林碧落觉得自从楚君钺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世,又与她说清楚之后,那态度便不知不觉软和了下来。
秦钰两手遮住双耳,嘴里大喊:“你就当我不存在,当我不存在!”
这么大只杵在这里,实在让人很难忽略。
况且林碧落自认为,无论秦钰在不在,这个问题的答案都不会变。
“不管为什么,都跟你俩没关系!”
她从楚君钺手里夺过弓,又提了箭袋,准备回饭堂吃午饭。
初初练箭的时候两条胳膊都要疼的抬不起来了,再加上骑马摔的,林碧落一度以为自己都要在散了架的某个早晨拼装不起来了。
可是一日日挺过来了,眼看着冬至都过了,她来书院也有一个月了,竟然慢慢的适应了下来。
如今是骑在马背上可以驱了马儿小步慢跑,虽然身边依旧会跟着人,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摔下马背来。射箭也有进步,偶尔射中时常脱靶,对于她来说已经非常满足。
至于眼前这两个嘲弄她箭术的家伙,一个是常年练武的,另外一个……话说她还没看到过秦钰的射艺水平,但他的琴艺她倒领略过。
董明珠授课的时候,也会让秦钰来做示范。
林碧落自认不懂琴艺,可是细听也觉得秦钰的琴声就像在情人耳边低语,端的有几分缠绵悱恻的味道。连她都要在某日琴艺课后问他:“秦助教是不是有了意中人?”
秦钰脑袋左右转动,确定秦九郎的位置,又小声警告林碧落:“不许瞎说!这话若是让我阿娘听到了,她能亲自跑到书院来瞧人,回去便请了媒婆去提亲。”
林碧落听了,非常敬佩的赞美了一下秦夫人办事效率之高,直赞美的秦钰脸都变了色。
——秦夫人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方式,多少年来一直影响着秦钰,让他碰上婚姻大事唯有退缩再退缩。
他总是觉得自己没准备好。为此还特意追问楚君钺,怎的就这么热衷于追媳妇。
楚君钺当着他的面儿,倒什么都敢说。
“无论如何,总觉得她应该嫁给我。以前还没觉得,被拒婚之后也有点被打击,但自从知道了她是义安郡主的亲生女儿,更觉得这就是上天专为我挑好的媳妇儿。”
秦钰毫不客气的损他。
“是啊,是上天专为你挑好的邬家二郎的媳妇儿。”
楚君钺:“……”
从来没遇上过比秦钰更口无遮拦更讨厌的人!
☆、94冬猎
第九十四章
十月初八;上京城中降下今年的第一场初雪。东林书院今年的冬狩准备两日,便要正式开始了。
东林书院的冬狩之日,原本是开国大长公主每年训练护卫们在野外生存技能而特意保留的传统项目;每天冬季初雪降临之后;她便带着公主府护卫轻装简从前往西山的皇家猎苑。
整个冬狩持续半月有余;但护卫们皆不带食物;全凭猎杀的野物来保持体能,并且将整个护卫队分为两队;做敌对双方来操练厮杀,模拟两军对峙;以保持护卫队的血性。
待得东林书院创立之后,为了纪念开国大长公主;第一代山长便将长公主府的传统冬狩之日保留了下来;只是在训练程度上要比之护卫队轻松许多,允许这些学子带食物及日常用品,冬狩的日子也由半月缩短为六日。
虞世莲从宿舍出来,路过药圃,被教律学的阎先生拉住,非要把脉。
整个东林书院的先生学子们皆知道律学先生阎文是个药疯子,痴迷药理医学,偏又不曾师从名师,只自己抱着书本子瞎琢磨,哪怕被阎文把脉,也置之一笑。权当供他义务学习了,说不定能在律学先生这里混个脸熟,年末成绩能够得个好评呢。
阎文捏着虞世莲的腕脉沉吟一时,得了个“肝气郁结,须疏肝养胃”的结论,又提起要替她开个药方,虞世莲推说还要去教舍练字,便急急走了。
她边走心里边琢磨,都说阎先生律学是一等一的,但当大夫却是半瓶子水,没想到今日的诊断结果倒有几分道理。
虞世莲能不气吗?!
她一个尚书府的庶女,多年处心积虑想要打进嫡女圈子里去,最终还是只能跟各家府里得意的庶女们厮混交往,偏林碧落一个商户女才来没多久,已经跟那些嫡女们混的烂熟,都已经称姐道妹了。
特别是今日要上射艺课,王益梅便拿出个上好的羊脂玉指套来,非要送给林碧落。
林碧落坚辞不受,却被后者逼的没办法了,只能收下了。
王益梅也是逼不得已。她向家中母兄夸下海口,又借了银子,要做买卖,又跟王夫人要铺面,家里人都答应了,林碧落这里却还没应下来呢。她怎么能不着急上火?
虽旁敲侧击的问过林碧落好几回,可是林碧落却道还在考虑之中,待她考虑清楚了,必定给王益梅回复。
王益梅就怕林碧落反悔,想着法儿的讨好林碧落,瞧见她用的是鹿皮指套,回家便将自己初时学箭之时,长兄专为她打磨的羊脂玉指套拿来送给了林碧落,只盼她能及早筹备铺子开业。
买卖再不做起来,她回家之后恐怕都会被母兄取笑。
其余虞世兰以及邓九娘几个瞧见王益梅这死皮赖脸的模样,皆起哄不已,与林碧落下最后通谍,若是她偏了王益梅,撇开众人单只与王益梅合作,大家姐妹也没得做了。
这话听在虞世莲耳中真是刺心。
偏一会儿她们便回宿舍去换骑马装,虞世莲又不上射艺课,只能干看着她们打成一片,都来取笑林碧落只会放空箭。
待得众人走了之后,虞世莲才离开了教舍,在书院四下转悠,偏生遇上了阎文。
待她别过阎先生,独自走在寂寂的书院里,只觉到处是一片雪白,心念一动,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向上射艺课的训练场上走了过去。
拐过几座被巨树掩映的校舍,走过九曲回廊,便是一条笔直的甬道直通训练场。这条路虞世莲曾经走过一次,只是走到中途却又放弃了。
现在她站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上,却有几分茫然。
正在愣神间,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只当是哪个同窗去上射艺课结果迟到了,猛然转头,却发现远处走来一名气宇轩昂的年青男子,面色如蜜,眉如刀裁,目如寒星,蜂腰猿臂,整个人便似雪地里行走的尖刀,透着一种凛冽的寒意。
她心中巨跳,立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轩昂的男子阔步走了过来,渐渐靠近,目光只随意往往她身上一瞟,似瞧着路边花树山石,毫无出奇之处,就那么轻轻巧巧的瞟了一眼,便越过去了。
那男子走路的姿势很是特别,轻快而迅捷,像一头猎豹在空无人一人的雪地里觅视,步子优雅缓慢,却带着天生的威胁。还有他深寒幽黑的眸子里,似有刀锋般的寒意,虞世莲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栗,于颤栗之中却生出一种意欲柔软顺臣服的念头来……
她曾经夜里梦里都想要遇见这样张扬自信的儿郎,千金一诺,值得她托付一生,而不是像她的阿爹虞传雄这样子的文人政客,在妇人堆里打滚,左摇右摆,始终不肯为一个女人停留。
虞世莲眼睁睁的看着那男子龙行虎步,黑色的大氅随着他的走动仿佛也带着凛人的气势,很快便消失在了甬道的尽头。
她眼睁睁看着那空无一人的甬道尽头,一路只留下他走过的脚印,有寒风轻轻卷起积雪,那脚印便浅了一些,再浅一些,不久之后便会彻底消失,仿佛这男子只是她在寒冷的初冬做的一场了无痕迹的梦。
接连两日,虞世莲都很恍惚。
睁眼闭眼,便会想起那男子的眉眼,那样冰寒凛冽的眉眼,假如笑起来,又会是怎样动人的盛景?
到得第三日上头,正是冬狩之日。
东林书院所有的学子先生们都出动了,马车连着马车,丫环仆妇坐着马车,护卫侍从骑着马儿跟在自家年少俊美的郎君身后穿城而过。整条车队从街头瞧不见街尾,许多市井百姓竞相观看,更有别的书院的学子们用艳羡的目光瞧着那轻骑裘服打马而过的贵族少年,还有坐在敞篷马车上衣带飘扬的丫环侍女,想象着她们的马车紧紧跟随着的那遮的严严实实的锦帷马车里坐着的少女,该是何等风姿……
被挤的水泄不通的路边,有一队穿着短打扎着腰带的少年们在人群中跳起来去瞧那车队,他们纷纷猜测着那马车里的少女,数着一辆辆用各种锦帷遮住的马车,猜测着东林书院共有多少女学子。
邬柏的目光穿过黑压压的人头,一次次的跳起来,又一次次的落地,想要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