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蝶之央楠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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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说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我是那么希望着的。”它的声音渐渐浅了,轻了,仿佛渐渐散在空气中的青烟。随后它倒在了我身旁,蝶翼的色彩暗淡了下来。我知道,它的一生结束了,就像我从前看到的那些蝶一样永远飞不起来了。
身上的束缚终于被挣脱,我舒展开我的翼,终于,我也变作了蝶,本能地飞起,看到了那么多的同伴,翻飞在花海之中,我心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我只有十天的生命了……”
那是什么感觉,我从来不曾思考,也不懂思考,可是那一刻在心中闪过的话真切得难受,十天是多久,我不知道,而我现在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从前奋斗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我化蝶是为了什么……
那只蝶怜悯的眼神突然在我脑海中放大了开去。
漫无目的地飞着,眼前是一个明亮的湖,奇怪的是,整个湖虽覆遍了浮萍绿叶,却只有一枝红莲独秀,孤单立于群绿之中,那样的耀眼,似曾相识。
这也是没有理由的吧?总之我飞了过去,停在了它散发着莲香的红瓣上,那红莲周身缭绕的灵气让我感到异常舒坦,红莲轻颤,它身上的气息是安逸的,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接纳我了?
我在上面停了很久,也许不是很久,只是一瞬而已,我无法判断,因为等我闭了眼再醒来时,那红莲不见了,眼前是一个清秀的人类,长发是银红的,一身锦袍是大红的,美丽的脸上是一双浅蓝色的眸子,里面全是善意和祥和,正静静地盯着我,而我则是停在了他的手背上。不知怎的,我知道他就是那株红莲,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也没有飞起来,就停在了他的手上,凝望着他,一如先前凝视他一枝独秀的模样。
原来,我想变作人的想法,是那时萌芽的。
十天已经过了吧?因为我看到的蝶没有一只是当初见过的。可是我没有消失,那是为什么?莲说是因为他身上的灵气延长了我的寿命。莲他常常会跟我说话,即使我回答不了他,他还是温和地谈论着他知道的一切。我仍然是当初的那只蝶,仍然安静地停在他的手背上,可是有什么变了吧?究竟是什么呢?虽然我现在能想的东西多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懵懂,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不过我知道我化蝶是为了什么了,我那么辛苦地挣扎出来,是为了像莲一样能变作人的,是那样吗?我问过别的蝶,它们说我痴心妄想,那么短的寿命是不允许蝶修妖化形的,所以从来没有过蝶妖。那么说,是不是只要我的生命能更长些,就能跟莲站在一起了?就能回答他的话,呆在他身边了?
“蝶,你翅膀是淡蓝色的,你看不见自己的翅膀吧?所以我把我的眼睛变成你翅膀的颜色了,那样你看着我的时候,不就知道你的蝶翼是怎么样的色彩了。”
“蝶,你想化人形吗?你会跟我在一起的吧?”
“蝶,你要快些,我会帮你的,我周身的灵气可以帮助你,你能快些么?我没时间了。”
“蝶,我是当初的那株红莲,你知道吗?”
“蝶……”
“蝶……”
终于那一天到了,我幻作了人形。第一次脚踏着地看着那日夜都凝望着的面孔。莲,我有资格呆在你身边吗?从前化蝶的时候,我没有心,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只知道那是身体所希望着的,所以我做了。可是现在我化形,我眼眸里满满都是你,那是为什么呢?我还是不知道,可是我的眼瞳是艳红色的,你看到了吗?那是你的颜色,那是立在净水池中的那株单薄的红莲的颜色,你看到了吗?
我不由自主地拥住了你,你银红色的发丝缠住了我冰蓝的长发,你的身体原来是温的,暖的,不像还是蝶时的我那样凉的,冷的。可是现在我也有了体温,我也可以说话了,我也可以用瞳仁温柔地看着你,我也能用手扶你的头发,而不是总是你用手扶我的羽翼,我和你一样了吗?能站在你身旁了吗?
我那样强烈的心情是什么呢?火焰嬉笑着说,那是爱,那是爱啊。我不明白,莲也有吗?那是什么?在哪里呢?莲听了火焰的话,眼里依旧是温润的笑,看着我时又变得热烈了些。那就是爱吗?
我化蝶是为了什么……我又想起了这句话,可是我想我会回答了吧。
天界大战后,地狱主阎狱来到了我们面前,他的笑是邪肆的,更深的是怜悯,让我想起了死在我身旁的那只蝶的眼神。
然后我们进了轮回,生生世世,轮回不止,我甚至还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只有莲踏进轮回道前的话:
“蝶,你不会忘了我的,我知道。”
我听得见自己的喃喃:“我不会。”
莲,我和你在百世轮回中遭遇了四次,可是即使我从没忘过你,如果你忘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你忘了吧,百世已逝,你已身在天界,我却仍要苦那亿年轮回……
为什么我没忘掉……忘掉就好了啊……
第十七章 迷梦烟火
“你……怎会……上古蝶妖应该还在受轮回之苦,你明明就是人,竟身负妖力,而且还有上古蝶妖的蓝色蝶翼……”炎智怔怔地望着秦柯织,望着他扇动了一下那透明的薄翅,居高临下,绝美风华,儒雅高贵,顾盼似初霁虹光惑人,起落若雷暴霹雳惊鸿,上古妖兽的气势压迫得炎智几经艰难才不至跌跪在地。这下,炎智震惊至于更为疑惑。这种妖力差别上的压力他曾经在祖父——也就是上古狐妖火焰那感受过,所以不会认错,既然这样,眼前这明明就是凡人,却能有妖力,难道是轮回中的上古蝶妖么?但是,祖父说过的,应当是不会错的啊……
秦柯织从黑袍宽大的袖子中伸出手来,掌心向上,手指纤细莹润,恰像天神的佳作。只见他也不回答炎智无意识的问话,掌心忽地燃起了一团幽幽蓝火,身子浮在半空眼神淡漠,一时间周围静得出奇,只有他黑袍被草原的腥风吹得猎猎作响。不一会,秦柯织将手中蓝火往下一送,正碰上了身体僵硬的炎智,蓝火一下子热烈起来,遍布了他整个身体,咋一看像是个人形火柱。说也奇怪,炎智习惯性地绷紧神经准备忍受痛楚,然那蓝火所燃之处不仅没有炙热的痛觉,倒是有种清凉的感觉流淌渗入,还没让炎智反应过来,蓝火就渐渐灭了,再一瞧,他却恢复了原形,成了一只毛绒的小红狐狸,四足着地呆楞地望着秦柯织的地方。
秦柯织俯视着他道:“你是火焰的子孙吧,我问你,为什么要偷袭我们呢。”语气中夹了妖力,气势逼人。
“你们身上有土狼的腥味,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土狼的血腥能引发妖的凶性和杀性,这样看来,你没受影响,那你应当是人了……可是……”炎智眼见秦柯织没对他下手,也没有敌意,只是让他恢复原形而已,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可是仍然因见到这样怪异的上古妖兽而迷惑好奇。
“原来这样……那么说是烟火了。那好,小火狐,我和火焰也算有几分交情,既然你没伤了我的同伴,我也不为难于你,只是你回去替我守身份,我可不想让天界或狱界那些人注意到,至于火焰嘛,你告诉他也无妨,反正到时我会去见他的,那么小火狐,再见。”秦柯织脸露轻笑,凛然如天神,哪有什么妖兽奸邪凶佞、狡诈阴险的模样,周身妖气妖而不媚,隐隐能感觉到仙气流动,居然是即将化羽成仙的迹象,只可惜了被判了轮回……炎智心里默默为秦柯织叹了气,先前对他的厌恶和好奇什么的早就淡了,现在再仔细一想,倒有些同情这上古蝶妖的遭遇。之前听祖父说他们的故事时也有恻隐,只是现在更浓了罢。
炎智小细狐腿迈起了步子,转身离开去了,一抹灿烂的红在油绿的兽原中极其显眼,迈了一段路子,他又想起了临走时秦柯织的话,现在细细想了下,却有点怪异之感,不觉自言自语道:“上古蝶妖说我没伤他的同伴,奇怪,我明明给了那个好像叫烟火的女孩一剑,按道理来说是活不成的了,怎么会是没伤啊……还有啊,我记得兽原的那些带路人一般不会带人走这条路的啊,明知这里有土狼的,那个小姑娘的装束是兽原的小甲衣没错,那他们不应该会走错那条路,而且她居然没提醒他们要处理好土狼血以免引来别的灵兽妖兽……兽原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常识吧……真是奇怪啊……”渐走渐远了。
待那炎智离开后,秦柯织浮在半空的身影蓝光一闪,围绕周身的荧荧流光刹那消失,那双水色薄翼也散成了无数光点渐渐消融在闷热的空气中,他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如同失了支撑的布偶,垂直地就往地上掉。原来深邃逼人的墨色眸子也被虚弱掩上,垂下的睫毛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暗色阴影,更给他的绝丽容颜添了憔悴。“扑”的一声,终于跌在了绿坪上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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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我出生那一夜,是兽原的烟火节,漫天的缤纷徐徐升上漆黑天幕,炸裂开一朵朵胜过月华的芙蓉,耀眼、迷醉,只是一瞬就又变作条条火线,珠落玉盆似的垂散,还没等人惋惜那一束火花的陨落,另一束璀璨就又夺去了众人的目光,那些红的、绿的、蓝的、紫的颜色在空中交错着,占去了星的光芒,越发衬得草原上载歌载舞的兽原人洋溢的笑颜快活自在。
而我的哭啼声让这夜更加热闹,因为父亲终于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女儿,这比烟火节的喧闹更令他兴奋,所以他即兴就给我起了名字,和那个晚上绚丽的烟花同样美丽,那是阿爸告诉我的,因为我总缠着他问为什么我的名字要叫烟火,然后他就又笑着用平缓而令人安心的语气娓娓将点滴道来。
我很为自己的名字自豪,烟火、烟火,那是美丽多彩的代名词,感觉这样仿佛我也能像那些涂抹苍穹的花火一样独一无二,那样引人注目。阿妈说我就是他们的烟火,绽放在他们的生命之中,给廓落夜空添色的烟火。我微笑,笑得灿烂,我那时在想,这一生其实这样平凡就好,兽原很自由,我可以在这里随意地燃烧自己的生命,耗尽一点一滴的光热,成为漫漫星空一朵不起眼的小烟火就好。
后来妹妹也出世了,她是生在了白日,天蓝瓦蓝瓦的,阿妈笑得温和满足,阿爸捧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搂着那娇小肥嫩的娃儿。我掂着脚,伸长了脖子想瞧瞧这“妹妹”是怎么回事。曾经隔壁帐篷的赶羊娃说他家的妹妹黑不溜秋的像只野猫,一点儿不好玩。我那时还笑着说野猫也挺可爱的,现在我也将有个野猫一样的妹妹了吗?我掂得脚跟生疼,阿爸抱着的襁褓里面的东西我连手指头也没瞧着,我仍是伸着早就酸掉的脖子,眨巴着眼往阿爸的臂膀上凑。阿爸就只会看着那妹妹傻傻地笑着,瞅我一眼都忘了,我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很不舒畅,看着那裹得严实的婴儿也不那么的讨喜,直觉得不就是一小野猫,有什么了不起的,撇过头自个儿生闷气。
阿妈看见我嘟着嘴,以为我没看见妹妹心里不高兴,对阿爸怪嗔道:“阿郎,你就让烟火瞧下她妹妹,别一个人占着在那发傻呀。”阿爸嘿嘿傻笑了下压低了身形将那团裹布递到我面前,我仍是生气,撇头到另一边去,眼角瞄着了裹布里的肉人儿,转过头来盯着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襁褓里的小孩粉嫩粉嫩的,不哭不闹,瞪着一双黑玉般晶亮的眼睛看着我,眨也不眨的看得认真,伸出裹布的一只肥嫩的小手握着拳,短短的指头动来动去,小脸胀鼓,两腮红润细腻,软糯的像晚霞染红了的一团柔柔的火烧云。我看得呆了,这哪是什么小野猫,那么可爱逗人的人儿是我的妹妹,那么精致,才不是什么路边的脏猫比得上的。特别是那一双闪闪发亮的黑眸子,星星一样的出色。方才我生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飞来醋气早忘了个干净,喃喃就出了声:“星儿……”
然后我的妹妹就改名唤了星儿,那还是我和阿爸争了好久才定下的名字,对此我高兴极了,认为能给自己的妹妹起名字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日后疼着小妹比起阿爸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时常和阿爸抢着妹妹的所有权成了我家隔三差五就上演的戏码。阿妈失笑,除了妹妹饿时阿妈能抱上一抱这娃儿,别的时间就都被我俩霸占了个稳当,她只好摇摇头说我俩的恋妹(女)着实是了不得。
不知什么时候我心里就暗暗下了决心,我这辈子一定得护着这妹妹,看着她长大,奔跑。妹妹很聪明,人胆子又大,什么都难不到她的样子,我这姐姐一比起来反而给她惹不少麻烦。同住兽原的叔叔阿姨少不了对星儿的称赞,每次入了我的耳中我比自己被赞扬了还高兴,心里不由自豪起来,那是我的妹妹啊,我最最疼爱的妹妹。
本来日子这样过去就好了吧。我像兽原别的少年少女一样,早早当上了带路人,那是兽原人的基本生活来源,兽原的凶险给我们开了一条生路,如何在兽原中来去自如成我们的本能。烟火节来了又去了,一年一年流逝的火花下是一成不变的生活,自由,快乐,淳朴,热情。天神是宠着我们的吧,如果没有那一天,我会一直这样想的。
那一夜地上是成堆的篝火与围绕篝火欢笑的人群,天上是不断盛放的五光十色。我抬头注视着渲染黑幕的美丽,嘴角含笑,心里是愉悦的。烟火节的这天也是我的生辰,惯常的是要在帐篷和父母亲人过的,可是星儿跑了出来看大人放烟花,阿妈就索性让我们去和村人一起过烟火节了,权当过个热闹生辰。我欢呼一声,就跑出来寻那贪玩小妹。
虽说小妹是比寻常孩子聪慧,可毕竟孩子心性比不上我这做姐姐的沉稳。我赏了会烟火,就到处找那熟悉的影子,可越找就越是心急,找不着,哪都找不着,我的心跳清晰得令我害怕。我又拐过一个帐篷,正想喊几声星儿叫她听见了应下,谁知一下子被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嘴巴,还没让我反应过来,接下来的事让我浑身战栗,好像生命的意义都被剥夺了,一点也不留情地碾碎了我仅剩的小小的卑微的愿望。
我只是想一家人高高兴兴在草原里生活而已。
我不贪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