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4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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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碗下面的供桌,马上就要塌了似的破烂,又怎么可能承得住大重量。尘霄生之后,判官、三尸都上前试过,无论什么身份、以何等内元提力全都动不了那只碗……呼啦一声,三尸毛手毛脚,拿碗不起另只手自然去撑桌子,供桌登时塌了,碗也落到地上,和普通物件全无两样,落地、弹一下、晃两晃,重新坐稳。
众人再试,还是老样子,休想动它分毫。
苏景守在浅寻身边,正输元助她补命火修经络,分身乏术,没去碰那只碗,不过以尘霄生的本事都动不得那碗,他就算去试也意义不大。
“陆角的碗出于此碗,但不是同一只,我已见过了陆角。莫再胡乱猜测了,事情不算复杂,但也不是你们想的样子。”浅寻重睁双目,得苏景的阳火相助,她的目中回复一些光彩,重新开口,从头说起。
“离开褫衍海,我继续寻找陆角,全无头绪。但不久前我又领略到陆角的剑意,和上次不同的,这一回剑意连绵不绝,当是施剑与强敌相斗。我立刻启程,两天后赶到地方,就是这片西方荒野了。”
浅寻到时,正是西方黑暗攻袭西仙亭之初,大判与苏景都还未到,整座西陲仍被黑暗重重笼罩。
陆角的剑意就在黑暗深处。
生有可恋,但生已无欢,浅寻只求能把最后一件事做妥当,全无犹豫、动剑杀入黑暗中!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一百里,三身獠
入西陲,黑暗中滚滚巨力立刻向她袭来,浅寻却不曾停过半步,追寻陆角八的剑意一路突进直到这座小小土庙,如她所愿,陆角八正在其中、手中宝物绽放锐意千重,不停扫荡着永远也杀灭不净的浓浓黑暗。
这小庙颇有古怪,看上去陈旧不堪,但全不受恶战影响,无论犀利剑法还是黑暗中涌出的凶猛力量都对它全无伤害。
它怪任它怪,浅寻对这破庙全无兴趣,直接对陆角八道:“跟我走,我带你去见陆崖。”
墨色诡怪,听到浅寻之言竟突然停止猛烈攻势,内中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要肯走,我绝不动手,请离开。
陆角八不知道浅寻和弟弟的真正渊源,但在世时他见过这女子一两次,认出了她,八祖微笑:“你是陆角的朋友……我有要紧事情,不能见他了。”
浅寻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若来的不是我、是陆崖呢?”
这问题来得古怪,只因两兄弟间的感情浅寻听陆崖九提过无数次,再了解不过,如果有机会见到兄弟,陆角八绝不可能不去的,除非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有了一问,来得如果是陆崖九,他会怎样做?
他怎样做,我便怎么样。
替陆崖九做些事情,是浅寻唯一的安慰所在了。
“他会助我挡下所有攻袭。”陆角八如实回答,全无虚伪客套,即便他和浅寻全不熟悉。
话未说完,“黑暗”见两人并无离开之意,巨大力量再次轰荡而起,化作层层杀劫向着土庙攻来,而陆角八身上也真就再无半分压力,黄裙仙子如霜剑,倾全力挡下所有攻势!
陆角转身走向供桌。
供桌上摆放着一只乍看去全不起眼的碗,与陆角八手中那只一模一样。
“桌上的碗,本来有个小小豁口的。”浅寻的声音平静:“不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暇,陆角用自己的碗,补好了它。”
浅寻独撑大局,陆角八腾出手脚就是为了补那只碗,但并非想象中的施咒唱法动火炼化。陆角八蹲了下来,看一看手中的碗,再看一看供桌上的碗,如此反复着、来来回回看了几个时辰,终于开口对浅寻道:“谢谢你,如此大事本不应说谢,因这个口水字根本‘谢’不回你今日相助。不过……我以后当是没机会还了,只好在此谢过。”
说完,起身对浅寻躬身一礼,继而将自己的碗高举、倒转,向着自己头顶奋力扣下。
陆角遁魂、入自己的法器。随即宝物凌空飞旋,围住供桌上的碗层层打转,每转上一阵,陆角之碗颜色便浅淡一分,而供桌之碗的豁口就弥补一分。
以碗补碗是个漫长过程,黑暗中的攻势愈发猛烈几近疯狂,黑暗军来过、八足娿来过、墨巨灵也来过。
浅寻宁身死道消亦不退半步,持剑守护小小土庙,管谁来,来便碎尸万段葬送她的剑下!
虽无交谊,但她信了陆角八那一句“陆崖会助我挡下所有攻势”。
陆崖九怎样做,浅寻怎样做。
小庙中浅寻苦战时,西仙亭也打得如火如荼,没有事先商议,但何尝不是一场里应外合。若非小师娘与陆角八直插要害、死死拖住西方黑暗的“一手一脚”,西仙亭又怎么可能撑到大阵发动。
到最后,陆角之碗彻底消失,供桌上的碗恢复如初,师尊陆角八随之消失不见,再过片刻西仙亭大阵成形,一举击碎西陲黑暗,浅寻力战之下脱力、重伤,短暂昏迷。而青灯境收纳大天地只“抢了”几千里,未及小庙所在,师叔不知浅寻就在前方,小师娘也不知陆崖九曾距她很近,真的很近,只差一百里,她就能进青灯境,能见到夫君的一川三百六十月的意气风发!
一百里。
这就是前后经过了,可事情仍有个好大的“窟窿”,填不上、便无法还原真相……
小师娘的残元已然缓缓行运,行走于经络为身体疗伤,此刻无需苏景再相助,苏景来到青铜碗前,试探着伸手去拿。拿不动,和师兄、三尸等人试过的一样,想要动一道灵识去探,可碗只在五听、体感下,根本不在灵识内,这样做全无用处。
就在苏景心中叹一口气,准备收手之际,体内受创休养的第十二魂屠晚忽然绽起一道灵光,以苏景身体为媒,向着铜碗射去,当剑魂触及铜碗瞬瞬,苏景只觉眼前强光崩裂,异象突显!
广博天地,一望无尽,天青蓝、地棕褐。天无云,大地平坦,无山无水无沟壑,平得不见丝毫起伏。
世界宽阔,却绝不空旷,视线之内密密麻麻、无数……墨巨灵。
黑色、强壮、巨大的身体,皆为倒吊。紫铜巨链自苍穹垂下,紧紧箍住那些巨大怪物的双踝,墨巨灵一个一个被倒吊在半空,一动不动。
无需细探,只一张望就能看出墨巨灵皆为尸体,都是死的,只是……太多,多到即便亲眼得见仍会觉得难以想象!十万、百万或者更多,这些巨大怪物,根本是一支凶悍大军!
苏景和墨巨灵打过交道的,一具尸身就“生出”来一个祸患伏图;一头尚未完全复原的司昭就把褫衍海搅得动荡不堪;几百头“半死不活”分不清是灵是尸的巨物就险险杀灭了西仙亭。
那这支大军活着的时候呢?
既然是军,便会有卒、有勇、有校、有尉、有将军有大帅,苏景以前打过的……也许不是小卒,但总不可能是大将或元帅吧。
若眼前情形是梦,那这个梦未免也太骇人了些!
忽然,古怪声音传来,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吼吼怒喝,循声望去。地面远处,三个老汉,长相一模一样,只是神情三种,每个人背后都血肉模糊、胯下双腿不见。
三个老汉背背相对,一个笑着、一个哭着、一个怒吼着,做同样事情:以双手支撑、吃力地移动身体,向后、向后、背背相对的三个人不断向后,终于凑到了一起。血肉稀烂的后背抵到一起,随即,笑的更笑、哭的更哭、怒的那个更加愤怒,再一眨眼,好不容易才都到一起的三个人忽然向前摔去……爬起来,再背对、再挪移,辛苦无比凑到一起。再因莫名怪力摔向前去,如此往复不休。
苏景真就觉得一道雷霆直击脑海,他见过、认得、印象深刻,三个半身老人 ?错了,那是一个身受重创三身獠!祖乐乐。
苏景心头猛震,可下一刻眼前沉黯,异象散去了……屠晚以一道灵光,助苏景看清了碗内情形。真相让苏景忍不住寒战。
没人能进去这碗,甚至“看”一眼都是奢求,屠晚剑魂沉沉睡去了。
苏景声音低沉,把刚刚所见讲与身边同伴。
在场众人除了三尸皆为心思通透之辈,震骇之余再潜心思索片刻,怎还会弄不清事情经过!
上古太古或远古,时间不重要,祖乐乐曾与墨巨灵为敌,在阳间掀起大战。墨巨灵尽遭屠灭,但这种东西的尸体也是祸害,南荒伏图、西海葵妖皆为例,祖大帝以宝碗将所有墨巨灵尸身收拢、镇压。
其中两个关键:其一,祖大帝也身负重伤,返回幽冥后自己遁入碗中,三身合并的过程就是疗伤的过程;另一,祖大帝的宝碗在阳间的大战中,破损了,掉了一块“瓷”。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到得陆角出世、离山屹立时候,师尊无意中找到了那片“瓷”。
宝物残片自有灵性,它也化形成一只碗,与“本尊”一模一样。脱自祖大帝神器的残片,自也是绝顶之物,师尊自是珍惜无比,将之炼化做自己的“剑刹天乌”。
是以有了两只碗,一在阳间,一在幽冥。
墨巨灵即便身死,身上邪气也不会消亡,而祖大帝镇压邪魔的碗有缺!到得最近时候,也许是祖大帝伤势恶化、又或者是疗伤到了关键之处,幽冥碗内法术渐渐镇压不住巨灵尸身邪气,邪气自宝碗裂隙中逃逸而出,这便是幽冥西陲黑暗笼罩的缘由了。
墨巨灵皆为法身,邪气即是他们的法力、身体,这种东西实在诡怪,邪气盘踞西方后有渐渐生灵、凝身,按道理讲即便如此墨巨灵也不可能真正回复神魂。
其中那头叫做“上林”凶物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真正转活过来,其他的还只是“身体”,本身无智慧,归这个上林指挥。
阳间、阴世两只宝碗实为一物,虽相隔了两重天地,但那份冥冥联系是隔绝不断的,幽冥碗中邪气升腾,也透过这份冥冥相连传到了师尊陆角手中碗内。
陆角八以前根本都不晓得幽冥深处还有个“碗本尊”,全没有防备,遭碗内邪气噬体……由此陆角八夺魂于金乌,续命只为相助大师娘蓝祈飞仙,奈何心想事难成,只再坚持了几十年便身死道消,与金乌纠缠的一律游魂入得幽冥中。
在师尊与体内邪灵相抗时,已然隐隐查知祸患来自幽冥,入幽冥后他纵剑打翻阴差逃走、不肯安分入轮回,理由正如他对郎万一说过的“总要知道我死在了谁的手上”。陆角八毕生讲求公道,这次他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追查碗中邪灵的来历。
陆角究竟是如何追查的,这些年他到底在幽冥何处,这些事情无人知晓,总之,他追到了褫衍海,但那个司昭并不是“终点”,到最后他终于寻得了祸患的源头:黑暗笼罩的西陲深处,小小土庙供桌上的祖大帝宝碗。
以陆角的见识、心思,见到黑暗、见到真碗,怎可能还不明白真相。
而他以游魂入己碗、重新补好“真碗”,便是他的正道本色、离山本色。
以他之力,断断灭不掉这磅礴邪气,但以他之力,至少能封堵漏洞、掐灭源头,让真碗中的黑暗魔物永无出头之日!
也许陆角八入身碗中世界去了,苏景对碗境只是惊鸿一瞥,没看到师父不代表他老人家不在其中;
也许他变成了“碗灵”。未入化境、俯身碗壁灵消智泯变作一段无智魂;
更可能为补碗魂飞魄散。
师尊下场无人得知,归结根底,祖大帝宝碗重归完整,法力暴涨。内中凶尸再没了作祟机会,即便今日西仙亭大阵未能成功施展,西方黑暗也成了无源之水,或能为祸一时但迟早有倾灭丧尽一天。
相比贺余,师尊所为不惊天不动地,只不过在拔腿离开、舍身补碗之间,他选了后者。
师父对浅寻说:陆崖会助我挡下所有攻势。
确是如此,如果陆老祖在场,定会画天河、升明月,抵挡所有邪魔猛攻,为兄长打下一片清净、融他静心补好宝碗。
陆崖九不在,浅寻在,一样。
苏景、尘霄生、三尸整肃衣衫,面对祖乐乐宝碗认真跪好,做离山七拜大礼,祭八祖。苏景心中说不出的唏嘘,巨灵尸、青铜碗、师尊陆角与师娘蓝祈、阳三郎、阳世幽冥,一件事、串串事牵扯不断,直到……金乌陨落、阳三郎沉迷、大师娘飞仙、师尊可能殉道、幽冥西方大祸消弭!
那一因谁种下?那无数果各落各家。苏景拜师尊。
待离山弟子起身,尤大判为首,阴阳司一群高官也对大碗行大礼参拜,既是拜祖帝、也是敬陆角。
拜过碗,判官们又齐齐对浅寻施礼,战于西陲要害,便是助战西仙亭,这个人情不能不谢;助陆角补碗便是扶持轮回,这一重大恩更是要谢。
浅寻却低着头不去看判官一眼,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心空空的,在阳间时炼尸就为来幽冥找陆角,如今……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尤大判不在意浅寻的漠然,言辞诚恳,讲出自己的敬意、谢意。
无论过程如何,西方黑暗的事情此刻都已了结,苏景上前:“师娘……”
浅寻知道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陆角的下落莫名,可能只是因补碗陷落内中化境,以他智慧,就算游魂无力也未必找不到出来的办法,我在这里等一阵,你走吧。”
等不到人怎么办?浅寻不知道,为陆崖九找回兄长,已经是她最后的心愿了。
浅寻从来说一不二,苏景知道没有相劝的余地。忽然,尤大判皱了下眉头,旋即脱口怒叱:“混账!”
三尸心里正没法说的不痛快,闻言同时大怒一起跳到尤大判面前:“你骂我师娘?!”
尤大判摇头:“骂田上。”说话间转目望向苏景:“此间祸患,与田上有脱不开的干系。”
苏景想了一下才回忆起“田上”这个名字,钟大判留下的《诛杀册》最后一页所录、始终未曾归案的猛鬼田上,问:“究竟怎么回事?”
尤朗峥红袍问刑“上林”,已经审出所有口供了。
“阳间有风雨,离山逢大难。”尤朗峥没去细说上林口供,而是直接点出重点,同时翻手自袍内取出一枚冥玉玦递给苏景,上林的口供尽在其中。
阳间情形苏景知道,离山上下几无可战之人,中土正道元气大伤,若真有难还有谁能挡!乍闻尤朗峥之言,苏景、尘霄生同时惊怒!
苏景直接伸手抓住尤朗峥:“褫衍海中,你说过有办法送我回去。”
话刚说完,忽然有人拍了苏景肩膀一下,声音平静:“马上回去是你心愿,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