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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部分

升邪-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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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块‘镇恶’之匾。谁都以为这匾不知去向,不承想它一直藏于阴阳司玄法、今日又现幽冥!”

雷动天尊淡淡插口:“纳魂入匾,算是不错的法术了,但也只能算是‘不错’,不见得有多了不起……以后的判官都做不出一样的匾了么?看来阴阳司的大小官员都该认真修行一阵了。”

别的不说,苏景的罪恶天,就镇压了万千凶魂恶鬼,比起这块匾也不逊色。

雷东看来,匾上法术也就那么回事。

两道鬼差却一起摇头,牛吉道:“关键不是这匾如何,而是被镇压匾牌上的魂魄主人……随便哪一个,都是巨妖恶孽,为祸一方绝难降服。”

苏景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就是了,自己的黑狱厉害,可他镇下的“恶人磨”都是邪庙小鬼,有几个有分量的?

这个时候,古匾上忽然闪出一阵柔和光芒,撒在谛听面上。

先前谛听察觉到匾额邪气所以嘶吼怒啸,此刻光芒之中,让谛听明白感觉“这些恶鬼被镇压得妥当”,由此大兽收起凶相,又变回了小猫似的,抓着苏景的袍子一路笨拙攀爬、很不稳当地坐回主人肩头。

而匾额上光芒闪过,内中凶魂也重归安宁,巨匾回复原样。

牛吉问苏景:“大人进殿么?”

待苏景一点头,牛吉深吸一口气,拉长调门:“判……官……升……殿。”

马喜接口,但与牛吉截然相反的,他的声音短促铿锵,一字一顿激烈暴喝:“生!杀!予!夺!”

这是阴阳司的威风,无论是否审案办公,哪怕只是老爷进来闲坐,只要判官爷一迈入大堂,牛马二差就须得长声吼喝,原词是牛吉“判官升堂”再接马喜“明镜高悬”。

不过牛吉马喜官都有应变之才,如今公堂变成了冥殿,“明镜高悬”匾换成“生杀予夺”牌,两位差官的喊喝也随之而变。

苏景一行迈步入内,大殿的森严气象自不必说,不过让苏景等人颇为意外,殿上还有人,前七后八足足几十人,直挺挺地跪在殿中,身上都穿着古怪服侍,非胡非汉颜色土黄,看不出是哪里的少民。

几十人年龄各异,从白发老妪到蹒跚学步的小娃都有,看他们形貌近似,应该是一大家子。

“呔,何方小鬼潜伏大殿,可是欲图不轨、行刺一品大判苏大人么?”赤目叱咤响亮。明知不可能是那么回事,但这官威是一定得耍一耍的。

那些黄衣人刚刚经历过一场“公堂化冥殿”的剧变,心中本就惶恐不安,猛听得有人喝骂、说他们是刺客……判官大殿又岂是讲理的地方,到了这里差官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你是刺客,立刻架起油锅炸了也稀奇。一群黄衣人惊得魂飞天外,把头磕得咚咚响凄声喊冤。

雷动和拈花本来也想耍威风吓唬人,但一见对方那副可怜相,哪还忍心再说什么,反倒是转回头去瞪赤目:“真人啊,你莽撞了。”

赤目也一脸不落忍:“是是,本座莽撞。”

另有鬼差叱喝殿上黄衣人:“大人和你们开个小小玩笑,大惊小怪成何体统!是开玩笑,笑、都与我笑!”

那些黄衣人又赶忙苦着面孔、僵硬作笑。

免不了的,苏景对黄衣人好奇,问身边牛吉:“他们是什么人 ?”

“启禀大人,这是黄氏一家,上下六十三口,齐齐来到幽冥。”牛吉一边引苏景上座,一边应道。

不等苏景开口,三尸就先吓了一跳,拈花倒吸凉气:“一家六十多人共赴幽冥?这是灭门惨祸!”

赤目眯起双眼:“内中定有冤情,我等不可怠慢,当还他们公道!”

马喜接口:“是是,他们也说自己冤,这才上了公堂想要告状,可巧……不是巧,是可不巧……咳,也不是不巧,就是前任刘老爷升堂,正要审还没来得及审的时候,他的案子漏了,几位尸煞爷爷闯入阴阳司,把他拿下了。”

牛吉继续道:“审案事情,就只有判官老爷才能做,老爷被抓走了,案子自也就没法审了。另外咱们阴阳司有规矩,堂审永不得半途而废,只要一升堂除非案子审完,否则老爷和告状之人都不得离开……老爷被抓走了,可‘规矩’不是我们敢去废的,只好让这些人一直留在这了。如今可好,苏大人到任,能得一品大判主审,是它们十生八代也修不来的福气。”

马喜更小心些,试探着问苏景:“大人可要审这一堂么?若大人劳累了,不理会也罢。”

苏景直接两字:“审吧。”

大群鬼差四下散开,各司其职,有人击鼓有人喊喝,有人执杖侍立两侧,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抢眼的是鬼差把诸般刑具摆满大堂,烈火堆上锅内热油滚滚、剥皮架旁大小刀剪插满、三段铡刀锋雪亮……只有苦主没有凶手,哪里会有行刑之说,不过这也是规矩,只要问案诸般“家什”就全都要亮出、备上,无论用不用。

轻车熟路,几个呼吸功夫鬼差的场面就铺开了,牛吉马喜戴上“乌纱”变成了牛头马面,一左一右侍立判官案前。

牛头当先开口喝断:“来呀,打!”

两旁鬼差高声喝应,根本就不问青红皂白,冲上前来,几十个黄家人直接按倒在地,管你是老人还是娃娃,虎狼差挥棒舞板,直接就要打,其中就有那个耿直妖雾,手中高高举着他的大板子。

“且慢。”苏景开口制止众人,别的鬼差都听命主人,唯独妖雾不把苏景之言当回事,口中还喊着:“此乃规矩,问案三板,打过再……咦……你、你还我板子!”

板子还未落下,妖雾只觉手中一轻,再看手中板子被苏景手指一勾,给夺去了。

吃饭的家伙丢了,妖雾大怒,短小胳膊伸出:“还我!”

苏景不理他,皱眉问案前马喜:“不是问案么?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打,这规矩没道理。”

马喜点头:“是是,没道理,大人说不打就不打。”说着给牛吉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直接喊堂审案。

“还我!”妖雾倔强不退,又喊一声。苏景把板子还给他了。

这时牛吉叱喝声起:“下跪黄家,有何冤情速速呈禀,若真是冤枉,大人定会为你做主;若敢含血喷人诬告忠厚,存了害人的心思……你抬头看!”

“看”字开口音,被牛吉喊得好像雷霆似的,惊得一群黄家人齐齐抬头。

牛吉继续吼喝:“执、法、如、山!判官大人明察秋毫,一眼就看穿能看穿尔等谎话,届时当受拔舌碳喉之罚!”

这是一套熟词,牛吉喊了几百年,想也不想张口就说……可他忘了公堂已变冥殿,原来悬在堂内的“执法如山”匾根本不见踪影了。

黄家人抬头找了找,没看到哪写着“执法如山”,可哪敢多问,全当自己看见了,纷纷应道:“小人绝无半字虚言,确是含冤惨死,求大人做主。”

马喜开口:“冤从何来、讼告何人,只准一人开口,讲!”

“小人之冤,三粒米,一条命啊!”黄家人中,一位白发老者含泪开口。

第四百五十章 皆为判官

声颤颤、神哀哀,白发人苍老声音不停:“小人状告的,是东土大洪治下,冀州小雅县农户林梁。姓林的是当地富户,有好田百亩,植以稻粮。小人一家境遇凄惨、饥肠辘辘,赶路时经过他家粮田……”

“是,小人忝为家长管教不严、自身不正,我家上下都有错在先,没能忍住腹中饥饿,大人明鉴,实在是太饿啊!是以我们进了林梁的田地,想要偷些粮食果腹……只是偷点粮食,绝没有其他歹意。”

“却不承想,才刚入田地,一张大网就从天而降,将我一家上下尽数罩住、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得。之后那姓林的恶贼来了,把我们一个个抓了,尽数投入熊熊烈焰!一家上下啊,满门皆遭涂炭……可怜我儿媳尚有身孕,可怜我那最小的孙儿才刚学会自己行走。”

说到这里,看上去已经古稀年纪的老者放声大哭:“确是我们犯错在前,偷了他的田中刚长好的稻谷,可是罪不至死啊!还有……还有……”

堂上黄家众人哭成了一片,老者泣不成声几难成言,喘了好一阵子才再度开口:“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我们这所有人,才只采摘了几截粮穗,所有贼赃全加起来,了不得也不过二百粒粮……六十三口,两百粒粮米,三粒米一条命,小人之冤,求大人做主!”

黄家六十余人,青壮搀扶着老弱、女子紧抱着小娃。哭声悲戚磕头连连,只求苏景做主,还他们以公道!

三尸听得咬牙切齿,赤目按捺不住心中火性,抢着开口喝问:“说的可是实言?”

不用黄家人回答,苏景就点点头:“没骗人。”或许是金乌辨真、也许是鬼袍威力,无需什么道理苏景就是能笃定,下面一群黄家人字字属实,绝不曾撒谎,也根本无需动用判官令。

“那还等什么?”拈花心肠软,见不得这等人间惨祸。下面黄家人哭得凄惨,他也跟着泪眼婆娑,咬着牙哽咽道:“为了些粮食就把人活活烧死,何况他又是个富户……简直丧心病狂。查那姓林的根底、抓他来殿上受审!”

苏景却摇了摇头、消掉了拈花大人之命。本是捕快出身、又在离山做了两甲子掌刑,断案时的心思自有过人之处。乍一听黄家人喊冤莫名,可连想都不用想就找到疑窦好几处,六十多人偷二百粒粮食?还有姓林的一个人,抓了姓黄的一大家子?然后又把他们一个一个都烧死了?姓林的力气得多大……

再就是殿上侍立的鬼差,全都虎着脸神情肃穆,但眼目通心,至少以鬼差的“档次”还瞒不过苏景洞察,他们望向黄家人时,眼中都带了份“无聊”之意,不是堂审无趣,而是觉得黄家人的冤情“无聊”。

似是鬼差们知晓什么苏景不知道的事情。

初来乍到,不可能事事精通,尤其这审阴阳判轮回的学问何其深奥。苏景开口:“牛吉。”

“属下在!”牛吉把胸膛一挺,声若牛吼。

“这堂案,你审与本官来看吧。”判官大人语气淡淡,吩咐道。

“遵……那个小人不敢!”说了一个字,牛吉总算反应过来了,急忙躬身作礼:“大人在堂问案,小的岂敢越俎代庖。何况公堂之上,就只有大人才有问断资格,小的……”

“糊涂!”不等说完,苏景冷喝打断:“你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管我是何人!”

牛吉本来不糊涂,但被苏景一句话给说糊涂了,愣在当堂,嘴巴呐呐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好在判官大人声音不停:“不用看官更不用看堂,只需你一眼看看本心!官若不能为无辜伸冤,官拜一品有何用;这大殿不能为良善做主,就算王庭也该拆!官算个屁,庭更是个屁!”

“反过来也是一样,你若能为无辜伸冤,你就是官;一座马棚若能给良善做主,那马棚也是正大光明的云霄殿!你管其他什么,只消看一看本心,问一声自己,要不要主持公正,要不要行天大道?若是,那就放心去说、去问,全不用管我如何。”

说话之中,苏景拿起镇木与坚硬桌案上用力一拍,“啪”的一声淬烈大响,另只手一指殿上所有鬼差:“牛吉如此、马喜如此,妖雾如此,你们所有人皆如此,我是大人没错,但这殿上案子绝非只有我一人审得,你等所有人都能审!置身于此,你们……皆为判官!”

说到此,苏景放缓了语气:“此间不是我一人做主,我也不会一人做主,我问案时你们个个都要想、也个个都可问,便是如此了。牛吉,去审吧,我看着。”

判官殿上,人人可做主、人人可审案。鬼差们以前何曾听过这等言说,惊讶、错愕之余,心中也稍稍有一点热意涌动……差官差官,是差也是官,大人面前差、黎民眼中官。

是官,就应审断曲直、昭雪还冤。

牛吉马喜面面相觑,殿上众差面面相觑。小矮子妖雾人缘不好没人和他对视,他就去瞪苏景,面色古怪、不过眼睛亮得很。

牛吉还有些犹豫,越权逾礼,这不是说笑的事情,大人的要求实在烫得很,不敢接。倒是那个妖雾,昂首对苏景道:“他不审,我来审!”

一半是他自己想审,借此看看苏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另一半则是“意气”,妖雾知道刚才牛马二差骂自己是为救他,现在牛头进退维谷,妖雾主动担下这差事。

对苏景喊了一句,妖雾也不管他是否点头,直接转头望向黄家老汉:“你先说说看,想本官如何为你做主?”

黄家老汉抹着眼泪:“求大人抓了那姓林的,把他送入油锅,让他也尝尝火煎油痛苦滋味,求大人做主……”

不等说完,妖雾就冷笑打断:“抓姓林的下油锅?我且问你,若是那麦家人、梁家人、谷家人都来殿上哭诉,状告你们偷了、吃了他们的孩儿,本官是不是也要把你们扔进油锅?!”

三尸都听得傻了,黄家人吃别家的孩子?

官爷语气不善,黄家老者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大人明鉴……就算我不去吃麦家、谷家的孩儿,它们也活不了啊,照样还是会被别人夺了去……”

妖雾一摆手,又次打断:“你不去吃、它们也会被旁人吃掉?那本官还说,姓林的不杀你,你早晚也得要死。麦梁谷家孩儿被你们吃了不冤,你被姓林的烧死就冤枉了?”

三尸更糊涂了,殿上对答简直莫名其妙。苏景却若有所思,想到了端倪。

“可三粒米,一条命啊!姓林的好多的粮田,哪会差了那几根稻穗,我们吃他一点点他就害了我们的性命……”

妖雾冷冷发笑:“那你们黄家人得势的时候呢?成群结队、铺天盖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万顷粮田一夜荒土,你们黄家人啃出来的千里饥荒还少么?从古至今,因为你们黄家所为,饿死的人还少么?若要追究,你们那一大家万万人,是不是全都该死?!”

黄家老者无言以对,但妖雾声的话未完:“蝗虫吃粮食,天经地义;粮食被吃、无论被谁吃,都是天经地义;鸟儿吃蝗虫,仍是天经地义;人为了护粮食来捕杀蝗虫,也还是天经地义!从头到尾根本不存冤报因果,你偷到了粮食活得好,是应该;你没偷到粮食反丢了命,也是应该。”

“蝗虫?!”三尸异口同声,这下子真相大白,所有事情都清楚了。但融会贯通同时,三尸不见欣喜,整整齐齐地全都泄了气,一品大判,升殿开张头一案,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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