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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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苏景所说,本以为处处比人强,不料样样不如人。
蚩秀脸色铁青,目光仍有犀利,可先前那份气势荡然无存,没有一个地方比得过人家,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和你赌的。”苏景把话锋转回来:“刚刚你说的那些我全都答应,我若输,这些东西尽数归你,苏景破教再不敢自称离山弟子,只是赌局之外,须得再加一件事。”
场外所有观战之人都猜到苏景想要再加什么事情:是了,离山小师叔这是要反过来、去叫押“天魔弟子的身份”了,输了蚩秀便再不是天魔宗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最理所当然不过。
蚩秀也能猜到答案,但还是沉声问道:“什么事?”
让所有人意外的,苏景并未去赌天魔弟子的身份,而是认真道:“你手上的七色花儿,会有七日盛放,无论输赢,都望你在离开离山后找个安静地方,看这花儿、静思七天。有些道理,想七天足够了。能想通毕生受益,想不通,再耗万年也是无用。”
而此时再看苏景,目蕴玄光神情清澈,不知不觉中,他已添出一份脂玉般的光润气韵……场外自有识货之人,口中轻呼:“心花神韵,苏道友开了智慧窍。”
取天无常妖丹的时候,苏景就开了智慧窍,心花开后自有神采,不过平时他都内敛、刚刚将其悄然绽放。
见过苏景神气,回想他要添做的那件事,再看他递给蚩秀手上的七色花,众多修家恍然大悟:那是一朵智慧花!离山的小师叔并未计较魔家弟子无礼,正相反的,宁可赌上这一局,将身家、身份统统置于险地、冒着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危险,他也要试着点化这个狂妄蚩秀。
苏道友为何会如此?答案不难解:昔年天魔宗行事偏佞,但绝非邪恶教门,不久将重燃祭坛、修行道上又开新花,这是好事情;眼前蚩秀可恨,可他也当真有成就、有前途,一出道就震惊四方,若迷途不返,实在可惜得很……
先想一想他入场后说过的话,再看一看他摆出的那些宝物,又哪里有丝毫卖弄之意,离山小师叔又何须卖弄,黄金屋、真人像、巨人像,一块块金精就是一声声当头棒喝!
来观战的修家低声议论不休,在想明白事情经过后,七八成修家心中冒出的想法不外一句话:这便是离山么?
“弟子受教,拜领师叔祖智慧光。”忽然,离山弟子中,有一人开口,遥遥对苏景行离山晚辈之礼。
离山内门第一老实人,红鹤峰红长老驾前四方头,方先子诚心致敬。
这事有点出乎苏景意料。红长老也没想到,要不肯定拦住他。
有一人如此了,离山其他弟子又哪能再站着,纷纷欲开口、作礼,苏景实在没把握那么多同门一起致敬、自己能不能还忍住笑,是以熟视无睹,及时又对蚩秀说道:“你来时说过,只斗输赢胜负、不搏性命。”
师叔祖又说话了,离山弟子即刻收声、不敢打断。
蚩秀点头:“不错,又怎了?”待他在开口,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无比。
苏景笑而摇头:“这样很好。打过、你走、静思七天之后,无论是否想通,还请给我传一个消息。”说着他把一枚铃铛递了过去。
蚩秀皱起眉头:“我想不想得通,与你有何相干。”
无论想不想得通,前提都是要“想”,苏景让他想,他就去想了……蚩秀自己都没留意,不知不觉里已经示弱了。
苏景应道:“若能想通,苏景便多了一个朋友。若不能想通,上天入地、生死不吝,我杀你。”
“以你现在的情形,若不能悟,放任自流,用不多久便长成祸害。”话中突然绽放杀机,苏景的语气却清淡不变:“我要做长久修行,等不得你太久,七天不短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还是未明白
语气未变,但话锋陡转。场外众多修家诧异莫名,片刻恍惚后就明白了:
离山中正、离山平和,离山是修家清宁地,不争于世却盼天地荣昌;
离山锋利、离山凶狠,离山是今日修行正道之首,不容妖邪横行作孽。
苏景有掌心智慧花,更锋锐诛魔剑!跟着修家们再仔细想苏景刚说的话,又发现了一个破绽……
蚩秀沉默了,死死盯住苏景,一言不发。
离山阵中,沈河真人声音带笑,传音入密身边的同门:“小师叔的攻心之术端的了得。”
苏景自己一百多个徒弟都没工夫教,哪会有闲心去点化蚩秀,在他心中不外两个盘算:
这一仗是为离山打的,要为门宗增辉。可是堂堂离山,击败一个天魔宗的后起之秀,不管怎么打都毫无荣耀可言,既然如此苏景便换个方向,让来看热闹的修家们看明白:天宗气象不止有剑,更有悲悯与仁厚;
仍是这一仗,事关离山颜面,苏景一定得赢!那蚩秀赌着赌那、恃骄卖狂时,苏景就已经开打了:自己所说所做,样样摧心。
现在再看蚩秀,脸色铁青目光执佞,凶是足够凶,可初入离山时的倨傲早已荡然无存。
天下修宗无数、修法无数,但无论哪一宗、什么法,都追求心神上的极致,所谓“妖狂、魔傲、仙逍遥”,既是评价也是本宗弟子的追求。说穿了吧,放到蚩秀身上,放到马上便要开始的拼斗上,他越傲,真元行转的便越流畅、法术动用得越得心应手、出手的威力越大。
苏景打灭了他的“傲”,未开战,先断他一指……
“小师叔说,七天之后蚩秀不悟就杀他,这说法有个破绽,师兄们听出来没?”红长老兴趣盎然,密语和周围的师兄聊天。
樊长老传音,点出了“破绽”:“小师叔要是赢了全没什么可说的,可若败在蚩秀手上,技不如人、还谈什么七天之后追杀人家。”
离山长辈的密语范围不止掌门、长老,还包括了十几位真传弟子,樊长老说完后,沈河真人转目望向诸位真传,显然想听他们怎么说。
白羽成开口:“便是说,师叔祖在告诉卿秀……”
扑哧一声,有人笑,红长老。
再看其他人,从掌门到真传,或神情、或目光,都流露出笑意,白羽成还懵然无知,没明白大家怎了。
从掌门人处讨得一个“允许”的眼神,扶苏笑眯眯地纠正白羽成:“天魔宗的传人唤作蚩秀;涅罗坞第九位真传,那个头发黑黑眼睛大大的师妹才叫卿秀……我听剑穗儿说,最近白师弟和卿秀师妹往来颇多,现在看来确有其事。”
饶是白羽成心志坚定,现在也忍不住脸红,怎么跟怎么,自己就把蚩秀说成卿秀了。
还是自家师父心疼弟子,见他尴尬不已,龚长老笑道:“羽成,继续说小师叔。”
白羽成咳嗽了一声,讪讪转回原题:“师叔祖是在告诉对方,他老人家必胜无疑!打消魔家弟子的傲气不算完,师叔祖还要把自己的傲意压在敌人心头,此其一。”
一句话说完,白羽成心思重新沉定,继续道:“更有趣的,小师叔先问了……”断一下,想好、稳住、肯定不会再说错名字,白羽成继续道:“先问了蚩秀这一斗只论胜负、不分生死,然后才提了七天追杀之说。”
当年虞长老门下、那位盲眼少年开口,接过了话题:“修行之人皆知,比斗分上下两重:下一重、同门试炼好友博艺,不会拼上全力;上一重,正邪纷争、生死拼杀,绝无退让余地。”
扶苏眼睛亮晶晶的,又开口了:“是以师叔祖那‘七日诛杀’,也等若告诉卿秀……”
白羽成的眼睛都有些发绿了,但扶苏不纠正,全当自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继续道:“待会相斗,他只当作普通的同门试炼,都不会去拼上全力,就算蚩秀赢了,他只当送魔徒一个自省的机会,七天之后,照样能诛杀蚩秀!仍是攻心,小师叔已经稳稳占到了高处,根本在俯瞰魔家弟子!”
一个破绽,两层玄机;而两层玄机皆为剑,同指蚩秀心神!
修行人,活得更长、见识更广,心思自然也会更灵活,苏景故意在言语中现一个破绽,内中含义在场修家中至少半数都能解出,蚩秀也不例外。
至于七天之后是不是真要杀蚩秀,苏景压根就没去想那件事,他现在做的就是摧心、摧心、再摧心,现在能给蚩秀一点压力,待会一战他便多一丝胜算,无论如何苏景都要赢、死都得赢!
沈河的笑声愉悦:“小师叔去南荒百多年,可历练得更凶猛了。”
解出他的破绽不难,苏景能把这个破绽卖得恰到好处才是真正的难事!苏景还不曾真正动法,但已把心机耍了个够、把场面完全变成了自己的,除了真正法术本领之外,其他所有先机、胜算,都被他一把抓了!
“掌门师兄说的极是,以后咱可谁也别惹小师叔。”红长老也在笑……
场中,沉默了一阵的蚩秀突然开口了,两字:“纳落。”
全无意义的词,可修行之人全都了解,两字“虚言”喊喝,是修家的气息调整!前面无论比什么蚩秀都已一败涂地,至此再没什么可说,想要保住天魔宗的颜面,只剩斗法一途。
毫无征兆却并不突兀,蚩秀发动。
无风、衣袂自动,蚩秀红袍猎猎作响,一个呼吸之后,众多修家恍惚看到,场中那个天魔弟子身形陡涨,大如山岳!
赶忙使劲眨眼、再看,蚩秀还是蚩秀,站在原地连动都未动,又何谈暴涨……
人未动,但气机动了,气运行布、无形却有致的魔家气意绽放而起,他涨的是势!
萧杀天地四方、睥睨三千世界,魔家气焰凝化于身外,蚩秀变,双瞳紫、发亦紫,身形普通的青年男子,站在那里犹如巨岳矗立。
小到草叶虫豸,大到汪洋云霾,乾坤万物皆有其势,这是一份天然神采,更是来自自然的认可。势不会伤人,但身势越强就表示这世界越接受他,他能获得的灵元、气运甚至天眷等来自冥冥支持便越多!
前面蚩秀被连番挫败,众多修家的心思全被苏景夺了去,几乎都忘记了来离山挑战的天魔弟子曾在三年内造访数十强大门宗而未尝一败……直至此刻,见了他的如山魔势。
公平以论,只凭着蚩秀修成的这道魔势,他便有资格向离山挑战!
“势”如剑意,并不会主动伤人,但“势”蕴威严,能够摄人心神,蚩秀修炼的魔功专有韵势法门,可以说与他修元相若的修家,势皆远逊于他。每次登门挑战,开始时他都运以势压人,这是他抢占先机的不二法门。
苏景身周行布智慧光华,可那重神采只是“气质”而非气势,当蚩秀动势,他立刻“黯淡无光”。
蚩秀紫瞳转动,先扫过众多惊诧修家,最后才落到苏景身上,冷笑:“说得天花乱坠,原来不过如此……”
不承想话音未落,苏景又重新“明亮”起来。
天清澈了,湛湛真蓝、透亮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自眼触身,让人遍体清凉;莫名其妙的,耳中似乎想起了海涛声,从耳入心,让人心绪平静;还有风,微带了些湿润,从体肤拂入骨血,四万八千只毛孔都在欢快开阖……场外千万修家的舒畅感觉,皆来自一人:苏景动势。
一个轻松到甚至有些散漫的笑容,正在苏景面上绽开;浅淡到无以察觉、却足以牵动天地、牵动所有修家感觉的气机,正源源不断行转开来,逍遥意味氤氲、仙家正气浩渺。
不像蚩秀那样把魔势凝结成一座大山、如有实质几乎肉眼可见,苏景的仙家气度缥缈四散,却接连了整座世界!他只在蚩秀面前,他又无处不在!
大圣玦气机外露时,苏景就是混横妖圣;黑石洞天开绽时,他便是逍遥剑仙。
可是落在无数观战修家、众多离山弟子眼中,苏景身上升腾而起的,明明白白就是只属于他自己的仙家气度,正道中人见了这样的气韵,除了心折就还剩心折。
就在笑容彻底绽放前,苏景迈步上前,以离山之礼,合手对着蚩秀稍稍一欠身;蚩秀则以天魔礼节,指点额头向苏景微一颔首……两人同时踏上一步,各右手伸出、一握。
是叙礼,更是对势,两个修行道上的后起之秀,于问礼间以势相搏!
此刻,魔家传人是那万仞孤绝一座山;而离山小师叔却是逍遥缥缈大世界。
山巅再高高不过天,山基再厚厚不过地。
当两人靠近,仙、魔两势真正接触,苏景面上的笑容更浓,蚩秀的身形则微微一颤,旋即那“山”没了棱角、没了轮廓,竟似冰雪般开始缓缓消融。
夺“傲”之后,苏景又来夺敌人的“势”!
蚩秀的脸色变了。
苏景对他摇摇头:“你还是未明白。”
有至宝做穴窍,想要和苏景斗势?还不如和他比比谁的金精多。这个道理蚩秀一辈子也明白不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四魔聚,天将雨
“夺阔!”
又是两字“虚言”,蚩秀喊喝如雷,斗势也告惨败,从心神到战机全被苏景抢占上风,可即便如此,蚩秀仍要逞强一战,右手用力一甩。
苏景趁势松手,身形轻得仿佛一根羽毛,飘飘后退,并不急着强攻,真元流转剑意行布,苏景严阵以待。
蚩秀右脚顿地,地心深处哭号大作,青黑煞气自土石之间突兀升腾,化身青面獠牙、背趁六翅、无数阴魂凝聚做它手中钢叉,身形二十七丈恶物自地而生!
修得阴魔真言,顿足之际、唤请阴魔显形。蚩秀的第一魔。
阴魔手中钢叉点地,鬼气森然,七十冥虎跃出,咆哮不绝;
右脚顿地同时,蚩秀左手高举向天空猛抓,灵云顷刻惊散,一道巨影突显、由虚入实:独角血发、三目赤瞳、殷红甲胄披身,左杵右鞭,身形三十三丈恶物从天而降!
修得明魔心咒,举手之间、接引明魔法相。蚩秀的第二魔。
明魔巨杵挥动,怒鸣烈烈,三百黑色巨鹰显身,围住苏景层层盘旋……
蚩秀手段,除了苏景人人皆知。
三年前,蚩秀登门挑战二流修宗,只唤请一座阴魔入战,未尝败绩;
两年后,蚩秀开始挑战一流门宗,弃阴魔不用、独请明魔法相,屡战屡胜。
但今时此刻,蚩秀出道以来第一次两魔齐动。
阴魔身边七十猛虎,明魔驾前三百雄鹰,每一头恶畜都是一道真魔神通,甫一发动便铺天盖地,向着苏景轰袭击而去!
苏景拂袖,金光闪烁,九九剑羽飘零四散,结百丈之域将主人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