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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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的神气古怪:双眉紧锁、好像苏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双目又亮的吓人,仿佛找到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他非要做不可,可是为陆崖九炼一枚天无常,对老道又有什么“重要”可言;
还有他的嘴巴,紧紧抿着,连面条都忘了吃,似是在咬牙……
苏景等了片刻,见老道怪模怪样地入定了似的,忍不住又唤了声:“前辈。”
老道这才一惊而醒,忙不迭把面条用力往口中扒拉,同时对苏景一点头。
霍然大喜!苏景想也不想,双膝一曲直接跪向老道!但还不等他双膝及地,后颈上猛地一紧,被陆老祖抓了起来;老道同时旁跨一步,不受他的跪拜。
“先不说能不能炼得成,只说他炼丹,是为了救我性命,”陆老祖淡淡开口,对苏景道:“你拜谢他,就是我拜谢他……为性命事情,我从不会跪人的。他若真能救我,上天入地我必报此大恩,无须那一跪,更不用你来替我跪。”
老祖说的不是什么道理,而是他的性子。
全没什么可辩解的,苏景点头:“弟子错了。”
陆崖九居然又笑了:“虽然不对我的脾气,但你做的也不算错,你不用总是弟子没用、弟子错了的,烦人得很。”
苏景也笑了,转头望向吃面老道:“炼丹所需仙草灵花,还请前辈示下,我出去后……”
不等苏景说完,腌臜老道就摇头打断了他,吃面同时仰首望天,摆出的姿势着实怪异,双目眨个不停……不用解释,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他想不起炼丹都需要什么材料。
苏景见状便泄气了,心中苦笑不已。
雕山的少女也看出了老道的苦恼,轻轻巧巧地走上前,又把自己的天无常吐到手心里,混不介意这是稀世珍宝,将其递给了老道。
老道随手将面碗递给苏景,自己伸手接过灵丹,将其在肮脏道袍上抹了几下。
少女吞丹是法术,哪会有口水,再说老道自己脏得比鞋底子都不堪,竟还嫌弃人家又干净又漂亮的女娃子……
苏景端着面碗,正全神贯注盯着老道,耳中忽然响起师叔的传音入密:“别耽误吃面。”
“谨遵师叔教诲!”苏景守礼节,懂规矩,师叔有言他必有应,回答了一声,开始吃面,不出声的吃。
不出声老道也能发现,不过老道没工夫理他,擦过灵丹放在鼻端仔细闻嗅,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迈右足向前踏出了一步,足下用力,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足印。
一眨眼间,足印猛涨,变作三里方圆红土,肉眼可见,一蓬蓬混黑茎白叶的怪草,自土中缓缓发芽、生长。
苏景不识得这是什么草,陆崖九则微扬眉,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诧异:“混芽。”
老道不看自己的“脚印”,继续嗅丹、沉吟着,过了一阵,仍是右足、向前一踏,这次足印仍涨出三里,但是黑土地,开出的是白梗黑花,七十七瓣的黑色花朵。
老祖的神情愈发惊讶了:“沌株……”
半晌过去,老道嗅丹、落足,第三次脚印,踩出来的是一片池塘,水中生藻,紫蓝色的藻,散出一股浓浓腥臭。
“阴池腥。”陆崖九沉声道。
老道三脚,踩出来的竟是三片“灵花圃”,苏景一样都不认识,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说过的奇花怪草。
再明白不过,老道在用辨天无常妖丹的成分,继而……足下生花!
这哪里还是法术,分明是造化!
腌臜老道第四个脚印,是亩许褐色泥土,钻出土的采木节茎如竹,手指般粗细、长盈丈,开绽金盆一般黄色大花,煞是好看。
陆崖九转目望向苏景:“可知这是什么花?”
苏景摇摇头,陆崖九给出答案:“修行修傻了?连向日葵都不认识?”
“真的是向日葵?”苏景当然认得向日葵,可放在这里,他又哪敢认……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再正常不过,炼制灵丹须得神奇草木,但不一定所有材料都珍惜无比。
青灯洞天没有真正的太阳,向日葵长出后,所有花盘都“望”向了苏景。
两人说话时,腌臜老道忽然站住了脚步,不再嗅丹而是转回头望向苏景手中面碗,眨了眨眼睛、右脚横跨了一步,随后驻足不动静静等待。
很快,嫩芽破土、绿叶生长,叶宽不及指肚、长约二尺,待过了一盏茶功夫,怪草成熟后老道俯身拔出其中一株,随手去处草叶,将其根茎扔给了苏景。
苏景把它接住,神情里说不出的古怪,与师叔对望一眼,陆崖九则是啼笑皆非的神情,摇着头打从心地里赞了一声:“道长真是妙人!”
落在苏景手中的,乾坤至嗅,天地原香,世间三大奇味之一:蒜!
“吃面不就蒜,不如来碗饭。”不知是不是灵丹所致,让老道的心智恢复了少许,想到了这十字“箴言”。
种出大蒜后,老道不再理会苏景,又把灵丹举到鼻子前,嗅着、辨着,右脚跨个不停,步步生灵,一梗又一梗的奇花异草就从他的足印中生出,陆崖九的眼光比着苏景明锐得多,提醒道:“看他的鞋子。”
右脚的鞋子,每次落印生灵,鞋子颜色都会变得浅淡些……
不知过了多久,苏景所在方圆百多里范围,化作连片仙草园!
待他“种”齐炼丹所需诸般仙草、将灵丹抛还给少女时,右脚上的鞋子已经化为乌有,腌臜老道赤了一脚。
苏景又上前,恭敬问道:“敢问前辈,以妖灵丹……”
老道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不等说完就摇头,继而面色痛苦,比比划划,讲话难,脑筋似乎也混沌得很,想要表达出一个完整意思着实是一件困难事、痛苦事。
但事关重大,苏景非得弄明白不可,耐下心思一边解着老道的手势,一边出言反复询问不停,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功夫,苏景终于明白,老道想说的是:
无论哪种天无常,丹方都是一样的,差别仅在炼丹的手法与火候。
苏景点头而笑,转回身将黄金屋恭恭敬敬摆放在老道身前。
想要炼制灵丹,自然得有炼丹的炉子,所幸苏景带了一只进来。
不料老道看了看黄金屋,忽然一抬左脚把它踢到了一边,跟着也不收脚,就势一甩,把左脚上的鞋子甩飞开去……鞋子在半空翻滚,看上去没有半点分量,可它落地时至若流星坠地,轰隆隆的一声大响,尘沙飞扬大地颤颤!
过不久尘土落尽,鞋子不见了,一座里许方圆的小丘半夯于大地。
璀璨七彩中透出金属光泽的小丘……哪里是什么“丘”,分明是一块巨大金精!
金乌辨真、法眼如炬,苏景看得明白,那“金”的本髓与自己的黄金屋一样,皆为太乙金精,但老道的金精幻化七彩、已经熟透,质地更要上乘得多。
老道不要苏景的黄金屋,他自己带了金,他要自己做炉、炼丹!
右脚步步生灵,舍了一只鞋子踩出了无数奇花异草、向日葵外加大蒜;左脚更干脆,直接把鞋子变成了一块旷古奇金!
诧异之下、陆崖九面露恍悟,对苏景道:“道长本就是打算炼天无常丹的。”
鞋子可以幻化金相,但如果没有金,就算神仙也不能把鞋子变成真的金。
老道能如此只有一个可能:他左脚的鞋子,本就是一块巨大金精幻成的,如今只是还了金子的本相!
左脚鞋如此,右脚鞋也不例外,不是什么步步生灵的造化,而是那只鞋本就藏纳了一座仙草园,或者说老道把仙草园炼成了鞋子。
老道一直把炼化天无常丹的“办法”穿在了脚上,不是本就存了炼丹的念头,怎会穿着这样一双“鞋子”。但这么久他都不曾动手炼化,以老祖猜度……或许是他神志不清,直接忘记了炼丹这回事?
对师叔的说法,苏景稍有不解:“道长是闻着仙丹、分辨材料的。”
言语不详,但陆崖九明白他的意思:“辨出一种、跟着‘踩’出一种,是因神志迷糊,没有那丹,他也想不起自己能‘踩’出种种灵草,但说到底,还得是鞋子里有、他才能‘踩’得出。”
苏景又问:“那大蒜呢?仙草园里本来还种着大蒜?”
“他为何把灵元化作面条,不化作白米粥、不化作酸汤水饺?因为他爱吃面!爱吃面的道士,在仙草园里种点大蒜有何奇怪。”老祖说得理所当然。
第二百八十章 七彩太乙金精笑像
腌臜老道又端起了自己的面碗,赤着双足走向金精。
口中吸吸呼呼地吃得香甜,时不时还会就上一口大蒜,双脚不停围住巨大金精打转,偶尔伸出筷子,“铮”的一声响,削去一块边料……
金精质地,苏景就算“一剑崩”未必能伤起分毫,老道却举重若轻,木筷削金如泥。
还有,每过一阵,老道都会从聚宝盆里挑出一根面条,扔进他的仙草园,无论大蒜还是奇花,都长得欣欣向荣。
陆崖九不再关注老道,带着苏景坐到一旁:“你现在的境界,还不足以打开这盏青灯吧。找人帮忙了?”
老祖有严令,青灯之事不许向旁人说起。
苏景犹豫了下:“弟子从头讲起成不?”
陆崖九并无问罪之意,笑道:“讲!”
听说苏景五年才破通天,陆崖九虎着脸不吱声,得知他得了金乌仙天冠盖,老头子面色才告缓和;
听说苏景进入光明顶山核意外发现陆角的小院、莫耶师母,陆崖九大吃一惊;
听说苏景去拜年结果被小师娘强留凝翠泊习剑‘3‘u‘w‘w‘。‘c‘o‘m‘,陆崖九微微一笑;
听说苏景开了千零八十阿是穴、又在破境后发现剑魂,几乎直接跨过小真一迎来真一雷劫,陆崖九目中精光暴涨;
听说苏景剑啸光明顶、听说苏景天斗山创离山剑庐、听说他古法冲煞、冒充大圣、闹归窍大阵先被人追了千万里又疯狗似的把追他的人倒追千万里……
老祖毫不隐瞒情绪,时而诧异时而骇然,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横眉立目。
这是苏景修行路上的故事,陆崖九却听得眉飞色舞,投入非常……或许是因为这少年是自己一手提拔,少年神奇老祖与有荣焉;
也可能是因为像!经历虽不同,但那份求道的坚定,那份为了某些事情生死不吝苦苦坚持,为了另一些事情却摇头卿眉不屑一顾的心思、坚持,都像极了老祖自己。
其实不如换一个说法:修行路上,所有大成就之人其实都像极了。坚定的心智、机灵的心窍,还有莫大的机缘……
从头到尾,苏景把离开青灯境后所有经历都仔仔细细地讲过一遍,苏景不怕啰嗦,既然老祖爱听,他就说的细致、再细致。
陆崖九与黄裙浅寻的纠葛,老祖不曾透露半字,苏景自也不敢去问,只是把小师娘的情形说得无比仔细。听说她以阳身赴幽冥,老祖也惊诧莫名,双眉皱了起来,但也最后也只是摇摇头,不存只言片语之论。
至于来自蓝祈的大师娘,陆崖九看得通透多了,对苏景道:“出去后,记得替我问候阿嫂。”
何须多言,只凭老祖这一句话,蓝祈就有了离山先辈的身份,哪怕天下都要剿杀来自莫耶的妖人,离山也会匡护于她!
于蓝祈而言,她自是不会给离山添惹这样的大祸,但那是她的态度,老祖说的则是自己的立场。
你可以不用我照顾,但若需要,我当倾尽所有,便是如此了。
说起了蓝祈,自然避不开莫耶地,苏景问老祖:“莫耶来人到底在中土惹出过怎样的大祸?”
“远古时的事情,早都没了记载,又有谁会知道。”陆崖九声音轻松得很,显然不把“莫耶为魔”的事情放在心上,跟着又把话锋一转:“不过我从无名志异中看到过一种说法,很有些意思:莫耶与中土同脉共生,是镜子两边。”
“中土有的,莫耶都有,但都是反着的,比如莫耶的和尚不讲慈悲,是真正的杀人魔徒;比如莫耶的官府不是高人一等,反倒矮人一筹,为奴为仆;还有那里的羊吃虎、虎吃草;女人娶,男人嫁……”
苏景听得直瞪眼,笑道:“这未免也太无稽了。”
“细节事情,纯粹是书生胡编乱造。但一镜两边,这个想法本身颇为不俗。你觉得无稽是因为写书的人根本把细节搞错了,老虎吃羊落在镜子里,也还是老虎吃羊,反的是‘方向’,不是事情!”
“如真如此,你想一想,莫耶人来到中土,看上去,除了三瞳相套别无区别,可做事的方式、想事的方法甚至许多根子上的认知,都与中土截然相反,那他们的所作所为,落在咱们中土眼中,无疑是异端、邪行,被视之为魔就再正常不过;中土人去到莫耶,也是同样的道理。”
说到这里,老祖摆手笑了起来:“这种事情,一听一想也就罢了,太玄虚,没必要深究更做不得准。反正你认蓝祈做师娘,于你、于蓝祈而言皆足矣,何必再追究其他!说说现在离山的状况吧。”
苏景一口长气呼出,这种话题实在要命,越早结束越好。
老祖已经问起,任夺叛逃、重创修行同道之事苏景不敢隐瞒,在他说完之后,陆崖九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也没嘱咐苏景什么。
后面讨论功法、畅聊剑术,说到快活处忍不住还要拔出剑来比比划划一番……此间无日月,老少相对谈天说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天,苏景正说起自己双剑合域的炼法时,老祖忽然说道:“走吧。”
苏景收声,一时无言。
终归要走的……
此时腌臜老道刚刚把金精削除了个大概模样,距离真正的丹房、丹炉成形还早得很。会过多久才能准备妥当没人知晓、妥当之后炼丹还须得多久没人知晓,但在这与世隔绝的小世界中,已经炼就不死之身的陆崖九可以永生不灭,他有的是时间,他老人家不怕天长地久,只怕没有希望。
来到巨大金精前,又仔细嘱托道士,苏景致谢诚恳,老道微一点头,示意他无需多言,苏景深深一揖:“多谢道长,另外晚辈还有一事请教,若有唐突,请前辈直接降罪责罚。”
老道吃着面、翻起眼睛看他,示意他讲。
“您削下来的那些‘边角废料’没用处了吧?”这事苏景真舍不得不问。
少女知道苏景要走了,就跟在他身边,听了苏景之问不等老道的表示,素手翻起指指点点,霎时七彩光华流转,所有被老道削斩下来,散落四处的金精碎块都被少女集结半空。
小丘一般的原金,被老道削落的废料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