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空空 - 刺青店-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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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默然。
金怀瑾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看不见任何反应,一下泄了气。他跌坐在地上,无助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天亮,然后去把施迎故找回来。”
“妈的!谁管他,我问的是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在岛上等死?!”
“最多不过三天,家人看见我们没回去,自然会来寻找,再忍耐下,一定可以离开这里。”安妮笃定。
金怀瑾稍稍安下心来,但依旧烦躁不安,便拿起矿泉水——尽管腹中空空,但在场的人是绝对没有胃口吃下任何食物——他以水当酒,猛地灌着自己。但那毕竟不是酒,醉不了人,最终只得擦擦嘴,倒头大睡,换种方式逃避这一切。
安妮转头,看见田西正坐在窗前,月光下,他的脸是清寒的。
而他的背景,是一窗婆娑树影,凄寂暗夜。
安妮靠近他坐下:“在想什么。”
田西没有回答,从看见那张照片开始,他再没有说过话。
安妮看一眼窗外黑黝黝的横斜曲张的树枝,轻问:“是她吗?”
月光斜斜照入,水一样洒在地上,深深的白,没有血色。
所有的人都没有血色。
血,在下午已经流尽。
不,是在颈脖被砍断的瞬间,喷涌而出。
田西缓缓闭上眼,记忆回到10年前:“那天,我拉着她的手,她的指尖很凉,但她说‘没关系’。那是她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没关系……我以为她不怪我。可她却杀了自己——她宁死也不原谅我,宁死。”
声音经过尘封的时间,变得恍惚苍凉,在这黝闷的房间中絮絮飘荡,无方向地。
安妮看着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也许,她的死和你无关。”
“是,和我无关,我并非存心。”田西讪笑,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下,那水在夏夜潮热的衬托下出奇的冰凉,穿过他的咽喉,连带声音也变地冷冷的:“活着的人怎么说都行。”
“田西。”安妮低垂着头,额角抵着墙壁,整个人埋在黑暗中,只听得她轻问道:“在那场游戏中,你喜欢过她吗?……哪怕是一点点?”
田西静默。
可内心却绝非外表似的波澜不惊。
他喜欢过她吗?
多年来,萦绕着自己的是无尽的愧疚与悔恨,但……是否还有些别的。
在丹绿低着头,细声说道你想做的事总是能做到时,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因为这句话,他断然拒绝了父母的要求,报考了医学院。
他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给她。
但那时,她已经不在。
“晚安。”等不到回应,安妮不再强求,自顾自睡下。
也许是太想逃避的关系,田西觉得今天特别的累,在他眼中,月光渐渐氤氲成模糊的一片,再也看不清晰。
他躺在地上,朦胧中,似乎感到一道目光正冷冷地看着自己。是谁?!他努力想睁开眼,但睡意却如洪水猛兽般袭来,他不堪一击,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天已大亮。田西撑起身子,环顾着四周,神情有些惘然。
没多久,其他两人也陆续醒来。
“睡得真舒服。”金怀瑾习惯性地伸伸懒腰,但突地记起自己的处境,脸色立刻暗沉下来。
“走吧,我们去找施迎故。”田西站起身来,
金怀瑾有些不情愿:“何必呢,他自己会回来的。”
“他还是你朋友吧。”田西看他一眼。
金怀瑾不说话,嘴角紧抿着。
安妮劝道:“田西,就我们俩去吧,留个人也好,免得等会施迎故回来见不着人。”
“走吧走吧,全都走吧!”金怀瑾负气地将背包一踢:“自己也不知活不活得了,还管别人!”
田西不理会他,打开门,偕同安妮走出房间。
但——
一踏出去,他们便看见一张照片静静躺在门前。
田西缓缓将它拾起。
“那又是什么照片!”安妮有些紧张。
田西无法答话,他看着照片,只觉得全身发僵,无法动弹。
金怀瑾并未注意到两人的异样,犹自在借题发挥,乱耍脾气:“什么鬼地方,蚊子这么多!……是谁把窗帘放下来的!没事干吗?”
田西听见他的话,先是一怔,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刚才一直觉得房间中有什么不对劲,原来是窗帘!
昨晚临睡前,明明是拉开窗帘的,今天又是自己头一个醒来,窗帘怎会无端端合拢?
难道……
他猛地转头。
与此同时,金怀瑾拉开窗帘,“刷”的一声,灰尘经不起如此大力的凌虐,纷纷阵亡,尸体在空中飘飘扬扬,死不瞑目,落不下来。
就像窗外那棵树上吊着的施迎故,腰部以下不翼而飞,只剩下半截身子。断口处是一团团混沌的人体组织,像一锅煮糊的粥,红白交杂,黏黏糊糊。
田西手松开,照片幽幽飘下,只有它才能落在地面——里面的施迎故,双眼睁到最大程度,几乎要将眼眶裂开。他的眼珠遍布血丝,像困着只红蜘蛛,在不断挣扎,爬出照片,爬进在场每个人心上。
已经没有退路了,厨房中的人头,窗外树上悬挂着的尸体,像层层牢笼,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三人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每个毛孔都泛出细汗,冰凉腻滑。
“施迎故说得对,方丹绿回来报仇了!”金怀瑾双手紧握在一起,因用力过大,指关节发白。
安妮反驳:“当时有人亲眼看见她从船上跳下去的,她已经死了。并且昨天我们就在全岛检查过,确实一个人也没有。”
“那就是鬼!她变成了鬼!对,是鬼,只有鬼才能静悄悄地把施迎故的尸体挂在树上。”金怀瑾神情渐渐狂乱起来:“她要慢慢地折磨我们,最后一个个杀死!我们全都活不了!”
“你冷静点。”安妮劝道。
岂料金怀瑾忽然转头,尖利地盯着她,双目渐渐发红,最后竟猛地扑上前去,死命掐住她的脖子:“就是你这个贱人,全是你惹出来的事!都是你指使我们干的!”
田西连忙上前想将他拉开,但那双手却如铁铸的一般,死死嵌在安妮脖子上。
田西情急之下,狠狠一拳击向金怀瑾的脸,将他打倒在地,并沉声叱道:“想泄恨是吗?冲着我来!”
金怀瑾支撑起身子,擦去嘴边的血迹,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田西,你这个蠢蛋,还真以为那方丹绿是因为你才自杀的?”
“什么意思?”
“那天,在方丹绿回家的路上,安妮让我们拦住她,”金怀瑾盯着田西,一字一句说道:“然后,我们三个就在树林里上了她!”
田西脑海中嗡地一声响,整个人凝结住,全身血液无法流动,郁结在血管中,四肢百骸都是鼓胀的。
他一个箭步上前,揪住金怀瑾的衣领,大声吼道:“你说什么!你说你们干了什么?”
“就和被杀的顺序一样,先是霍雷霆,然后是施迎故,最后是我,”金怀瑾歇斯底里地笑着:“我们轮奸了她,你听懂了吗?因为不高兴你护着方丹绿,安妮就让我们轮奸了她!”
田西放开他,缓缓站起,走到安妮面前,木着一张脸,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安妮静静和他对视,隔了许久,终于问道:“你为她不平,你要为她报仇?”
“不,”田西冷漠地看着她,用一种没有丝毫顿挫起伏的音调说道:“你们不配。”
他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房子,远离他们。
脚步先是勉强维持着镇定,接着越来越快,他跑了起来,在树林中,脚下的枯枝腐叶被踩得咯吱作响,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大吼一声:“啊!!!!!”
一胸的激愤悲凉在树林中回荡。
久久不息。
丹绿5
更新时间2008…8…7 19:28:31 字数:3735
(“你们想干什么?!”她惶惑地看着拦住自己的四个人。刚才在体育馆中不是已经狠狠羞辱过她了吗,还有什么不甘心呢?
“也不干什么,只想让你陪他们三个玩玩。”安妮说着,一双精心修饰过的漂亮眼眸却闪出妒恨的光。
一直以来,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任何东西,直到遇见田西。
这个优秀又冷漠的人,他不爱她,她得不到他,所以他掠去了她全部心神。
用尽各种手段,依旧不能让田西爱上自己,安妮灰心了。所以她转而攻击想接近田西的女人。
她没得到,其他人也休想得到——这样,她就没有输。
之所以会放心田西进行这次游戏,是因为方丹绿太平凡,毫无竞争力。
谁知——
田西却为了方丹绿向自己发火!
安妮忽地醒悟,原来这女人在田西心目中是不平凡的!
安妮输给了方丹绿?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
她要教训她,她要毁了她!
安妮眼睛一沉:“你们几个,还不快动手?”
“这样搞会不会出事呀?”施迎故有些忐忑,毫无主见的他一向是霍雷霆的跟从者,但也觉得他们这次做得有些过。
“怕什么?不是早调查过了,这女的家里无权无势,大不了扔点钱就行了。”金怀瑾满不在乎。
“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还是挺纯的,一定是个处吧。”霍雷霆解开衬衣,眼中开始闪动欲火:“让我来试试。”
一群狼扑了上来,撕咬,吞噬。
方丹绿不要命似地挣扎,疯了一样地抓,咬,终于惹怒了霍雷霆。他扬起手,一连重重地扇了她十几下耳光,末了,再揪起她的头发,将头在地上狠狠磕了两下。
终于,方丹绿晕死过去。
可是,依旧感觉得到身体被撕裂,有人在她身上抽插着,一下一下,一个接一个。
痛,无边无尽的痛。
锥心刺骨。
透过微张的眼睑,她看见,在暗红色的天空下,身上的男人,脸孔因高潮而扭曲变形,正哧哧喘着粗气,像公狗。一旁的安妮,静静地欣赏着这出戏——对她而言,这不过是场戏。
方丹绿缓缓侧过头,身边的草,有浓浓的腥味。)
田西躺倒在地,身边的草,有浓浓的腥味。
黝黑的蝉潜伏在树上,凄厉地叫着,一声声,为他们最后的生命奏着挽歌。
阳光穿过浓密阴郁的枝叶,变为利剑,将他的身体切割成不成形的千万块。
他就这么躺着,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这么躺下去,直到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细碎而轻缓。
田西一怔,难道是……
他猛地抬头,却看见了安妮。
“你来干什么?”
“金怀瑾正疯了似地找替罪羊,和他待在一起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安妮淡淡解释。
田西语带嘲讽:“替罪羊?你确信要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田西,别再恨我了,”安妮看着他:“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田西刚想说什么,但一抬头,猛地看见了安妮的眼睛,漆黑幽凉,如深潭,桃花潭水深千尺,没有光能到达,看不透,看不明。
他心中毫无来由地一震,来不及反应,就见远处卷起阵阵浓烟,如团团巨大的黑色墨汁,在空中缓慢地翻滚,扩散。
起火处正是那座别墅,熊熊烈火正狼吞虎咽地蚕食着一切。
原本已死亡的屋子被焚尸。
然而,尸体中还有另外一具尸体。
金怀瑾。
金怀瑾的照片被钉在树上,里面的他,腹部,胸部被捅了几十刀,血决堤似地涌出,将衬衣染红,深深浅浅的红,一片斑斓,一派热闹。
他不肯瞑目,死不瞑目。
但他看见的,只有火,只是火。
火。
他们在岸边升起了火,最后的两人。
暗红的光跃动着,在他们脸上投下阴晴不定的阴影。
天空混沌昏暗,月亮不知所踪,只余隐隐的银光,如双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幽幽窥探着他们。
海水在沙滩处上上下下,发出沙沙声响,像成千上万的蚕啃食着桑叶,细密而压抑。
他们之间的空气也是压抑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但却清楚,很快,又将有事情要发生。
终于,隔着火堆,安妮轻轻说道:“你相信吗?这也许是我们在这个岛上的最后一天。”
田西点点头:“也可能是我们活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天。”
安妮用树枝撩拨着火堆,偶尔蹦出点点火星,开始很绚丽,不过刹那,便在空气中无声湮灭。她忽地重复着昨晚的问题:“田西,你喜欢过方丹绿吗?”
田西看着火苗,依旧没有回答。
空气潮濡闷热,再加上热火的烘烤,安妮全身渗出细密的汗珠,黏黏的,难受。
她起身:“太热了,我去洗个头。”
说着,脱下鞋子,走到水中,俯下身子清洗头发。因弯腰的缘故,腰部的一块巴掌大小的刺青露了出来。
那刺青刺的是一张冷酷的面具,仿若由凉硬的金属制成,没有眼珠,却阴郁而古怪地盯着人。狰狞的墨色线条深入白皙的肌理,看上去有种诡异的刺目感。
田西转过眼,不知怎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郁,喉咙钝钝的,想有什么来刺激一下。
烟。
他没多想,便拿过一旁安妮的背包,那里面,一定有足够的烟。
拉开拉链,就着火光,他看见了香烟盒子,还有……一部相机与一张照片。
在火的肆虐下,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数只飞蛾直直地扑向火堆,只一瞬间,便化为灰烬,只余点点鳞粉在空中无措地飘荡。不见得是义无反顾,没有谁告诉过他们这妖艳的火是如此奸恶——那些知道真相的蛾已经死了。
计划的注定的死亡。
安妮。
是安妮的照片。
她面孔浮肿,瞳孔放大,舌头伸出口腔,脖子上有道被绳子勒出的伤痕,深深的紫色伤痕,仿若嵌入骨骼——需要很大的力量,很剧烈的恨。
她已经死了。
田西悚然一震,一股凉意顺着脊椎慢慢流到脑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