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禛-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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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满腹疑问，在温紫轻微的颤抖中只化作满是不安的心疼，四阿哥轻托起她往怀中拢着，生怕因拉扯再让受尽苦难的她有一丝痛楚，耳闻门边传来一丝轻唤，他才微微一愣，一边拿下巴摩挲着温紫的额头，一边尽快转动起早已停滞不动的心智。
“……法器已掘出，元真大师也已在殿外……”
声声听来不甚仔细的言语，只让四阿哥的心越来越凉，甚至连拥住温紫的手都不自禁越来越紧。本以为只是遭人陷害、尚存一线生机；可眼下的情形，却是连他都清楚，温紫的身份暴露只在朝夕……若她仍是个人，拼死相求，或者还可讨得皇阿玛怜悯，哪怕他日不得重用也可倾力一搏；只是，若她的妖身突显，那么自个儿就是倾尽所有，只怕……
“胤禛。”
正没奈何，却又见那明黄色的龙足缓缓在眼前立定；四阿哥紧揽着温紫抬起眼，尚未出言、便见皇上身侧早已有两名侍卫手握贴上了符纸的宝剑、蓄势待发，而那微笑注视着自个儿的光头大和尚，则正是幼年时候曾在崇福寺见过的元真大师。
“胤禛。”眉目渐渐阴沉，康熙帝看着一脸警觉的四阿哥，极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微退一步沉声说道，“你且上来，待大师将那妖物逼得原形毕露，你自知朕是为你好。”
“皇阿玛……”垂首仔仔细细又将温紫的脸庞看过一遍，再抬眼，四阿哥已没了先前的悲戚，只是紧紧注视着康熙帝的双目，努力动唇喃喃说道，“皇阿玛……儿臣只求您，求您可容儿臣将湘儿带回府邸……哪怕……哪怕一日、一个时辰都好……儿臣不管她是人或是，别的什么……皇阿玛，儿臣求您，求您可容儿臣将她带回府邸……”
“皇上。”眼见康熙帝的目光中，已然呈现一股阴寒的戾气，那和尚轻唤一声将手中佛珠碰触在锁着温紫的锁链之上，就见那两条看来极为结实的链子竟如丝般四散落下，这一来，不止四阿哥，就连康熙皇上的神色都变得极为愕然。
“温紫！”锁链脱下瞬间，四阿哥已是惊喜地唤着、急急抱起温紫湿漉漉的身子一跃而起，立在了池边；而温紫，虽看来仍是虚弱，却竟也轻轻睁开了眼睑，目不转睛细细对望着他的双眸。
“皇上。”杵立一旁的元真大师见状笑了笑，轻轻自袖中摸出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香炉，脱在左心轻声说道，“皇上，您暂且不需担心四爷的安危。此乃我崇福寺镇寺法宝，有它在，此物今日必是难逃一劫……”
“嗯？”眯眼斜着那香炉看了看，康熙帝又转脸盯着自己几乎不认识了的四阿哥，噌地转目喝道，“那你还不立时将她拿下？！”
“皇上息怒。”捻着佛珠兀自笑了笑，元真大师又自怀中掏出一只红中透蓝的珠子，轻声说道，“此物并无恶意，只是误入人间的一只得道小妖。上天有好生之德，虽异界之物不该存于世间，贫僧却也不能将其逼入绝路……皇上，贫僧方才是自四阿哥府邸前来，那些法器实是出自我崇福寺中，并非是镇魇之物……而是……而是限制妖物作祟的结界法物……”
“这么说……”骇然一惊，康熙帝已是脸色剧变，垂首看着许久再无言语的四阿哥，他双目一瞪，冷然怒道，“胤禛！你给朕抬起头来！你早知这女子是妖精，是不是？”
“是。”
耳边一声声言语，四阿哥眼中却只有温紫紧紧追随着自个儿的目光，她的两只眼睛，从来都是这么温柔地注视着自己、贪恋着看着自己、难以挪开；可此时对视着那会说话的眸子，他初时是心疼与焦虑，渐渐的，竟也只是默默回视着、觉得平静而又安宁，就好似身边的风浪再于他二人无关，只要可以这么看着她，一辈子就这么看着她，就够了……
细细将温紫的发丝拢好，四阿哥翘起唇角笑了笑，第一次，就那么明白地点点头，轻声应道，“皇阿玛，温紫……唔，就是湘儿……她是一只很美的蝴蝶……很美……在儿臣九岁那年，不小心将她捉了来想要跟皇额娘献礼……后来，儿臣见她生得美、又很有趣，就想将她养在身边儿作玩伴……将她安排入宫，是儿臣的罪……当日太子殿下身边有个婢女病重，儿臣便求太子将她引入宫来……却不想如今……”
他只是说，却未将目光转离温紫的面颊片刻；而温紫的唇瓣因这话语动了动，却终未出声，只浅浅翘起嘴笑了笑，柔柔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四阿哥冰凉的脸。
“皇阿玛。”四阿哥因这轻抚越发笑得温柔，双眸却因温紫已有能力开口又不言语微微不解，只是眼下无法深究，便将掌心覆在温紫手背上暖着，悄声继续道，“她是妖又如何？这许多年来，她待儿臣体贴入微，努力学着去做一个真正的女子……儿臣……”
“住口！”
只一瞬，康熙帝已倏地自阿布朗腰间抽出带着符纸的宝剑，直指护着温紫的四阿哥怒道，“是妖又如何？！你看看自个儿如今可还有一丝一毫昔日的模样？！忤逆犯上、鬼迷心窍！这女妖早在你自个儿都不知道的时候，迷惑了你的心智！朕的四子胤禛，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置前途于不顾！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亲手杀了这妖女！”
“皇阿玛……”淡淡笑着抱起温紫，四阿哥轻舒一口气偏过身子，拿肩头抵着剑尖轻声应道，“儿臣愿与她同生共……”
“胤禛……”唇，被温紫苍白的指尖摁住，四阿哥轻轻闭了闭眼摇摇头，却见她的脸颊带着丝突显的红晕，覆在自个儿耳际悄声说道，“你……心里真的只有我……胤禛……温紫喜欢你，喜欢得……喜欢得……胤禛……我，会做个女人，为你诞下所有子嗣……好不好……”
“好……”笑着应答，却不知为何鼻尖酸涩；四阿哥贪恋地拿脸颊轻蹭着温紫的耳朵，喃声笑道，“胤禛也喜欢你，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要有你在，我……”
未完的低语中，一道紫色的光芒划过，整个世间，猛然顿住。
四阿哥怔怔垂首看着空荡荡的臂弯，又转脸看了看同样惊愕万分的康熙帝诸人，只觉心头钝器腾得袭来，紧摁胸口扑向元真大师手中的香炉，凄然唤道，“还给我！把温紫还给我！”
“四爷保重……”
“给朕拿下！送回府邸好好看管！”
慌乱之中，四阿哥只是瞪着血红的双眼紧盯着温紫飞身而入的香炉，而元真大师则似是极为感慨地轻叹数声，方在侍卫簇拥下，随着康熙帝缓缓前行而去。
结局
“温紫！”
午夜梦回，四阿哥轻咳一声转了转眼珠，便再度将双手拂去胸口，轻轻闭上了眼。依旧是冰冷的臂弯，那一抹温柔的笑，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带给自个儿的只是无尽的悔恨与不解。
他不懂，为何前一刻，她用那牵动地他心酸难忍的贪恋目光看着他，对他说，她要为他做一个女人，诞下他所有的子嗣；下一刻，她却就不顾他愿与她共生死的期许，飞身扑入香炉，彻底地离开了他……
他想随了她去，却不能放任其后深陷昏迷的弘晖不顾；而他，似乎还带着期盼，期盼她能给他一个解释，至少让他明白，她的离去，究竟为何。随后方知，他被暗箭所伤时，温紫竟是众叛亲离。那一次那拉氏引领她前去永和宫，当晚，曾伤过温紫的嫲嫲便中毒身亡；更是那一晚，弘昐房中被搜出了镇魇的小布人，而侍奉温紫的薇芳也‘畏罪自尽’，整个枫院的动物也无一存活；这些，全部被德妃与那拉氏安在了温紫头上，指责她心如蛇蝎。而刺杀他二人的刺客，明显是被人所用，竟指温紫为反清同盟会安插在皇子身侧接应的女子……一切的一切，竟鬼使神差般令所有矛头指向了她……
可她难道不懂？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何风浪，他只求身侧有她，哪怕同日而亡都可，只要有她……
“算得上痴情啊……呵……”
朦胧中，耳畔似是传来一声嗤笑。四阿哥皱了皱眉，却只当自个儿再入梦魇。
“阿玛……我是晖儿啊阿玛……”
爱子自温紫离去便再无声响，日日昏睡；可这声音不会错！
“晖儿？！”
倏地挺身坐起，四阿哥死命揉了揉眼，果见弘晖正穿着一身极不同当下的服饰，趴在床头担忧得看着自个儿；一见他睁开了眼转醒，小不点忙扑上前狠狠抱紧了他，高兴地笑道，“伯伯！阿玛还是最喜欢晖儿，你看！他醒了呢！”
影影绰绰，似有人却又无人，四阿哥惊喜地回拥着晖儿晃了晃，却觉声音哽咽；而耳畔，却又传来那个似笑非笑的声音，轻声应道，“我来问你……哦不，是我的小蝴蝶让我来问你，你想她吗？”
“想……”不知用了多少力气，才可让自个儿的喉咙、在怀抱活泼爱子的惊喜中发出一丝声响；四阿哥忍着喉间的酸胀，清着嗓子轻声应道，“温紫在哪儿？为何不来见我？”
“额娘去历劫了！！！”慌不迭就要跟阿玛好好解释一番，却被一只白袖堵住了嘴巴；小弘晖安慰地在四阿哥怀中蹭着脑袋，便见清松那青色的脑袋渐渐现行，挑眉凝视着四阿哥笑道，“你……恩，那小蝴蝶算是没白辛苦……呵……当日你被传入宫中时，我正下届前来相救。只是皇宫之内五行布局难以跨越，我便只将晖儿的神魂带去了蝶妖之地安置。而小蝴蝶么……哎，可惜我只能以蝎针与她言语，却终是不能救了她……”
刚刚回暖的心际急剧降温，忐忑的四阿哥只一遍遍轻抚着弘晖的小脑袋，却忽视了清松得意的笑颜，“那温紫……”
“温紫么……”故作深沉吸了半天气，许久，清松才咳了咳，淡淡说道，“你可知她以妖身在人间行走，又不懂人情世故，你不在的时候，她受了多少的委屈？哎……当年就是那元真大师的前世打伤了我，也犯下了嗔戒几世历劫……我们也算得上是有些交情……当日，我便教温紫在万般无奈下飞身香炉……因她自幼心善、实诚，就算在人界行走也从未与人为敌、既未作恶、也未心生杀机，那香炉于她来说，其实只是困入其中、并无伤害……而她此后，以修行和妖灵的精元换取人世轮回，只想做一个人间女子……只是三界有约，若想自此为人，除了此前精元转换，更要在你二人前情相忘的情形下，重展情缘……否则，莫说自此只能在三界之外徘徊，还有灰飞烟灭的可能……”
“是么……”一阵又一阵的冲击，直叫四阿哥胸腔里时冷时热，又惊又喜地急促问道，“她到底在哪儿？何时，何时会来见我……我想她……很想……”
“急什么……”颇为不耐地挑了挑眉，清松低哼一声摸了摸四阿哥的脉搏，蹙眉轻声说道，“你不是还没忘了她呢？！此番前来，就是为这事儿……晖儿也要死乞白赖跟着小蝴蝶转世，要我说，在仙界陪着你伯伯多好？你们都走了，月老也陷入了情关不肯归来……只留下我一人，多孤苦……”
“伯伯！快点啦……那个……”弘晖早被清松的低语急地不耐烦，苦着小脸挣扎道，“阿玛定不会忘了我和额娘的！快些让额娘和我的记忆在人间散去嘛！我上回看中的那个小姑娘样子，再不转世历劫就要被抢走了呢……”
“小姑娘？！”此时的四阿哥，虽一肚子疑问，却也知似乎时间紧迫，只贪恋地紧盯着弘晖的小脸，急急问道，“晖儿你要做个女娃娃？！”
“恩呢~”点着头扳着手指，小弘晖眨着水灵灵的两只大眼，故作娇羞地悄声说道，“阿玛……你和那拉额娘不在的时候，几个姨娘逼我吃药呢……要不我怎的会昏迷呢？伯伯说，早知这般，就让我当初就做个女娃娃了……又被宠爱，又不被人嫉妒……再说，小女娃也很可爱呀~”
“这……”
“行了行了。”不理会四阿哥为人父那震惊的神色，清松将掌心轻轻覆在他的额头，直视着他的双目轻声说道，“温紫和弘晖在人间的记忆，片刻后将会烟消云散……只是有些人做下的孽，依旧要偿还……那弘昐，本不该受此劫难，是以星君将他的元神存入了晖儿的肉身，所以，你与他尚有父子之缘……而日后的事，便是新的开始……你，可明白？”
“等等……”吸上一口气，再度深深看了看弘晖，四阿哥握紧了拳在他也依旧不舍的小脸上亲了亲，方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问道，“是不是……只是暂时忘了温紫……我，一定能再见到她，是不是？”
“只要你还念着她，自然会的。”
一阵风轻轻吹来，四阿哥转目看了看屋内为温紫陈设的一切，轻轻闭了闭眼，便缓缓睁开双目凝视着弘晖，顿首轻声念道，“温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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