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天下 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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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说完,周围十万之众登时响应,道:”便请小主公立即登基为湘王!便请小主公立即登基为湘王!便请——”
声音从杂乱到齐整,十万大军,十万条嗓子,喊声便如惊天动地一般。
流川环扫一周,道:”我若不答应呢?”他声音也不甚响,但夹在十万大军声中,仍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军听得这个清如滴泉,冷如寒冰的声音后,一时之间还以为听到天音,都是一惊,停止了叫喊。
哈合德也是一惊,但仍道:”还请小主公顾全大局,不要舍弃我们。”
流川尚未作答,他右手又是一挥。前排弓箭手奔出,在仙道身边围了个圈子后蹲下,立即又有一排赶上,在圈子外围成一圈,身子半蹲,最后一圈人马却是站着持箭对准仙道。他们所围圈子不大不小,仙道无法一跃而过,他们却可万弩齐发。
流川、藤真等人本来站得离仙道甚近,但哈合德这几千大军冲出来时看似毫无章法,但左一冲,右一突,也不知怎么搞的,竟把他们隔离在外面。
流川又急又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冷然道:”你们威胁我?”哈合德道:”不敢。还是那句话:求小主公顾全湘北草原上的万千生灵。”
他一说完,十万大军又是一阵鼓噪。仙流二人隔着弓箭互望了一阵,流川道:”别嚷了,吵死人了,我答应你们便是。”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欢呼起来。哈合德还怕流川反悔,不立即撤下弓箭队,先命人捧了衣冠服侍流川穿上。流川见他们已经准备得如此周到,连自己贴身的盔甲都打造好了,也只得在心中苦笑。
哈合德一见他出来,立即牵过他的黑马。流川翻身上马,道:”放了他吧。”哈合德道:”请小主公先在大军前奔驰一回,对天祭祀,完成大礼。”流川剑眉一轩,水户忙从旁道:”不过一些手续,流川,你一旦成为湘王,你的话便是王令,哈合德将军怎敢再不遵从?”哈合德也道:”这人听说是海南灵王,我们的敌人,但王若要饶他一命,收他入麾下,谅来大伙儿也不至有异议。”
流川无法,只得依他们之言完成了登基为湘王的仪式。
王冠一戴上头,流川立马吩咐道:”撤了弓箭队,带上仙道彰。”哈合德果然不再违抗,命人撤了弓箭队,恭恭敬敬地迎上仙道。
仙道见流川王服天冠,披着璎珞,原先就俊美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颜色,庄重高贵,仿佛凛然不可冒犯。连他的坐骑头上也围了一圈彩带,额头红带上以黑墨写着”镇北将军”四字,不禁大笑起来。流川愠道:”笑什么?”仙道道:”怪不得说一人升天,仙及鸡犬呢,流川你当了湘王,连这头畜生也增光不少。镇北将军,镇北将军,我的天——”
流川在他肚子上虚打一拳,道:”还笑,谁害的?”仙道收笑凝视着他双眸,流川被他看的一阵脸红,却又不肯移开视线。
仙道忽的长叹一声,握了他手道:”走吧。”
便在此时,一伙士兵抬上一个人来,下面一人报:”有人从名鹏军中跑回来报讯。”流川道:”说。”那人却不能马上就说,饱饱地喝了一顿水,才跪着喘息道:”名鹏那儿早有准备,小将军和大伙儿——全被抓了。”实在说不出声,从怀中掏出一信交给水户。
水户看了看信封,笑道:”咱们怕敌人以为咱们是一团散沙,赤木将军一死就故意放出消息,说已迎了炎王之子为王,他们得讯倒也快,居然就向小主公挑战起来了。幸好咱们已迎来了小主公,不然倒是难办。”
他话说得轻松,但知名鹏既已擒获赤木、三井等人,势必以他们威胁流川,这事实在颇为棘手。
流川拿了信,打开,书略曰:
“今湘北大邦,惟名鹏与君所率炎王旧部,然君恃己之强,屡次加兵于孤,孤诚不胜其愤!为求自保,不得不求援于外国,然海南、陵南、大荣俱为虎狼之国,引狼入室,实非孤之情也。所恨者,不能与君相通也。今幸得君之同门赤木、三井、宫城大侠及彩子、晴子女侠造访,言语投机,愿为孤通好两邦。想君亦不忍治兵于湘北民众,自相鱼肉,为他人得利。孤愿去兵车、释甲胄,以衣冠之会,与君相见于章台,互释前嫌,面相订约。望君念在湘北万千生灵面上,务拒。孤十日之内,敬候大驾。”
流川”啪”的一拍桌子,道:”准备马匹,我这就去赴会。”
仙道道:”看来赤木小将军他们已然落入名鹏手中无疑,森重宽信中丝毫不提他们杀了赤木将军之事,求和之意不诚。章台是名鹏大本营,此时说不定还聚有海、陵、大三国兵马,从这儿去快马八九日可到,大军若行,非十天半月不能抵达。”藤真道:”他们算得精准,怕我们大军伏在背后,故意安排在章台相会,让我们大军来不及跟上。哼,难道我们非派大军不可么?”仙道道:”不错,正面对抗,我们人少势弱,未必占有上风。流川,你定要亲自去救赤木他们么?”
流川点点头,仙道道:”那么我们带上南烈他们,万一势头不对,我们这些人攻敌固然不足,要自保却还能够。”
流川默不作声,水户、哈合德等去配备马匹粮食,流川带着仙道、木暮、樱木及南烈等丰玉弟子,一共一百个人,在帐中稍作休息,天一亮便揭帐准备出发。
仙道正要跃上马背,却被流川一手拦住。仙道一愣,道:”怎么?”流川道:”你留下。”仙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什么?”见流川一脸严肃,并非开玩笑,便道:”你也不用这般怜惜我,我们说过患难与共,永不分离的,你忘了么?”
流川似是十分为难,但咬了咬牙,抬头道:”你留下藤真是为什么?当我不知道么?名鹏诱我入彀,四国联军怕是转眼便会来攻,你要留他出谋划策,可我不放心。”仙道双手把玩着他一只皓白如玉的左掌,悠悠道:”所以你要留下我,抵挡大军来攻?你不怕我们永远不能再见么?”
流川一掌握紧仙道双手,道:”我不能看湘北民众为奴,他们叫我一声王,我得为他们负责。敌人一走我立刻和你隐居。来日方长。”
仙道低头一笑,万分珍重地捧起他一只手掌放到自己嘴边,印下一吻,道:”你说怎么便怎么吧,谁叫我已经失去了拒绝你的能力。”
流川不知为何忽然伤心难忍,一低头,吻在他嘴上,立刻引来仙道的疯狂追逐。
此时东方鱼肚白愈加鲜明,天上闪闪星河欲转,地上万千雄戟耀芒,不知哪里来的微风,吹上沙漠便成劲风。风吹得二人衣衫猎猎作响,二人听在耳中,便知是旌旗飘动,催人出发。
众军站立一旁,阒然无声。仙道依依不舍地抱流川上了黑马,流川闭一闭眼,又睁开眼,刚才还是对着情郎难分难舍的俊俏儿郎,现在已成统领万军,八面威风的英雄男儿。
流川从身上摘下惊雷玉牌,挂在仙道颈中,朗声道:”我已封仙道彰为兵马大元帅,我不在时,一切由他全权指挥,违令者斩。”哈合德等人一惊,但湘王有令,不敢不遵,齐声跪地接旨。
流川长鞭”啪”的一甩,轻声道:”我相信你。”再也不看他一眼,黑将军撒开四蹄,迎着晨曦飞奔而去。
正文 (十七)先期零落今日泪(1)
从响泉镇到章台,最近之路是横穿撒拉尔罕大沙漠。流川挂心赤木等人安危,不愿先往东南,经青铜峡、星星关后到章台,直接往东,取道沙漠。
他手下木暮、樱木二人从小长于湘北,南烈所率丰玉人众因经常东走西顾,奔波采药的关系,对大沙漠恶劣环境也算适应。水户在出发前已为他们准备了充分的水和粮食,一行人一路行来,也没遇到甚大难题。只是一次大风沙来的毫无预兆,损失了十几头骆驼和不少水。幸而立即便遇上一队沙漠商人,但那些人不肯给他们水,却要高价卖给他们一批酒。酒倒是好酒,但人人在口干舌燥之际,哪还能再喝酒,引得内火上升,更加焦渴?依流川往日的性子,立刻便要动手抢夺,但想现在正值外寇入境之际,这伙商人听口音也是湘北民众,自己身为湘王,可不便贸然行事。又想酒虽不如水,解解暂时之渴也有些用处,反正章台不日即到,当下命南烈等出钱买下了几百壶酒,负于骆驼背上行进。
流川带着仙道下童山时尚是八月中旬,此时已进入十月,有道是”白狼河北秋偏早”,又道是”一河分东西,寒燠两不同”。沙漠中白日固仍是炙热难当,众人一越过白狼河重回草原,却觉冷气砭肤,内力差些的不禁发起抖来。
众人从响泉镇出发到章台,日以继夜兼程赶路,总共不过花了八日。
流川骑着黑马刚渡过白狼河,远远的便见一队名鹏士兵跑来迎接。为首的一个看了看流川,流川路上炎热,早不耐将王服等累赘衣物一并脱去,仍穿着普通牧民的装束,但他履历危难,脸上稚气已褪,秀美之中透出一股凛冽的剽悍之气,令人望而生畏。那人也不多问,立刻命手下吹起号角,接着一处又一处狼烟烧起,将他们到来的讯息传去章台。
那人带着流川他们骑马前往章台,在草原上住了一宿,次日上午抵达。
章台原称玄武城,是名鹏发起之地的一座小城,后来名鹏势大,逐渐南移,与赤木铁树争夺湘北中腹林丰草茂的肥沃之地,但夺来的财物仍送回玄武城。名鹏上一代领头人花费巨资在玄武城中造了一座高达十几丈,美仑美奂的楼台,号曰”章台”,因章台占地广阔,为了造它,竟不得不拆了玄武城,遣散原住居民,是以玄武城干脆改名为章台。
新任不久的名鹏王森重宽有意向流川等炫耀名鹏的财富,让一批从陵南采购来的童男童女分列左右,一路吹吹唱唱,迎流川等人入了章台。
但流川除非是仙道亲自在旁指点风物,评说古今,他才会偶有感慨,其余时候对周边的自然风光也好,人文风景也好,一律视而不见,章台虽然修筑得巧夺天工,在他眼中也与朽木泥雕无甚不同。只可怜森重宽事先一番布置,全都付于流水。
引傧的一男一女将流川等人迎上章台之顶,那里已有一群人在一侧坐好,每人面前一张矮几,几上茶具陈设,不可谓不奇。另一边同样布置着一长溜矮几,后有金丝织就的软塌和琅杆制的半弧形雕花靠背以供坐卧。每张座位旁各立一名童女服侍。天台的布置也是挖空心思,奇的是明明坐在天台之上,却有处身室内的错觉,但真以为处身室内了,一阵清风吹过,回神之际,又可清楚地感受到草原湿润辽阔的气息。将陵南京都小桥流水的韵味与湘北草原一望无际的雄浑融合在一处,却又浑然天成,难怪后人有诗称赞章台:”异域东风湿,仁京上象宽。”
流川在空着的一溜矮几左首第一张处坐了,略一扫,已将天台上的人马布置收入眼底,端详自己对面那人: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就二十出头,坐着已比常人高出一个头,满脸白肉,外松内紧,皮肤和草原上其他惯于征战的将领比起来倒也光滑水灵,一脸憨相,惟有一双三角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目中神色透露出此人的凶残。
流川也不废话,冲他一抬下巴,道:”森重宽?”
名鹏诸人听他直呼己方大王姓名,微微骚动起来,森重宽却也不介意,道:”不错,你是流川枫?”流川点点头。森重宽心中好奇:”怎的炎王之子是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后生?看他这副样子,炎王旧部难道还会当真服他指挥?别是冒名顶替的吧。”
他看流川看的入神,冷不防从流川身边射来四道凌厉的目光,他微一转眼,见是流川身边两个青年正瞪着自己,一个年纪大些的神色傲狠不逊,另一个红发小子看来精力充沛,公然朝自己怒目而视,似乎在说:”想打架么?我奉陪。”
森重宽一乐,问流川道:”那红发小子是谁?”流川略感奇怪,还未答话,樱木已跳了起来,道:”我是樱木花道,你想怎的?”
木暮忙拉下樱木,森重宽身边一个胡子拉碴,缩成一团的精瘦老者道:”难得流川公子不辞辛苦,远辱敝邦,些些茶水点心,不成敬意。呆会儿我们湘王还另备了歌舞节目以供观赏。请,请。”
木暮听那老者公开称森重宽为”湘王”,不由得来气,道:”在下木暮公延,请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那老者一手抚着下巴,道:”老夫名叫中山鹰,是湘王手下的军师。”木暮忍气道:”原来是军师大人,失敬失敬。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中山道:”请讲。”
木暮道:”’湘王’是湘北草原之王,当年炎王统一了几乎整个湘北,尚不敢自称’湘王’;名鹏现今不过在湘北略微得势,尚不足比拟炎王旧部,名鹏首领何敢自称’湘王’呢?”
中山笑笑地又摸了摸下巴,道:”我们也是为势所迫,不得已而称之。”他话是对着木暮说,眼睛却瞟向流川,”想我们名鹏和炎王旧部十几年来不断互相残杀,以至引狼入室,弄到了如今这种不堪的局面。海南、陵南、大荣,名为助我们打你们,实则无非是想浑水摸鱼,大家心知肚明。我王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自称’湘王’,无非是想作个领头人,团结湘北大小部落,一致对外而已。虽然风摧秀林之木,但为了湘北民众不受异族奴役,名鹏也只得作此牺牲。”
流川听他长篇大论,十分不耐,道:”既是勉强,就不必做了,不就要个头么?我们实力强,义不容辞。”中山不料他这么直接,一愣之下,一时语塞。流川冷冷地看着他道:”赤木刚宪他们人呢?要谈条件,先放人。”
中山嘿嘿干笑了两声,看了看森重宽,见他点头,便吩咐了手下几句,一人跑下天台。中山看着流川,心道:”莫看这人年轻,一张嘴倒着实厉害,几句话便直捣中心,我可得小心应付,别让他掌握了主控权,到时候即便抓住了他,也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