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磐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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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十一爷在的。您请进。”小僮忙欠身道。
天井打扫的甚是干净。凌横塘边走边好奇的张望着庭院布置。与普通民居一样,门廊、深檐、露天的大水缸,隐喻“四水归堂”之意,商人属金,财为水,所以这水不能外流,都从檐下引贮雨水至缸中。庭院西南角植着一株茶树,深红的花瓣与苍绿的叶子相得益彰。
“您请稍坐片刻。”小僮引她至厅中,并奉上茶盅。“我去请爷回来。”说毕欠身退出。
这宅院并不大,怎么这小僮口气好像要饮茶功夫才能找到他家主人似的。凌横塘诧异地想,边顺手端起茶盅浅饮一口。噫,茶香四溢入齿芬芳,口舌生津,于是细看杯中,茶叶细嫩微卷,茶水清澈,竟是雨前新茶,顶级的毛峰。因为寂坐无人,她又抬头打量厅堂,却见一块匾额高悬在梁上,漆黑的边框,用狂草上书两个大字:退思。有酣畅淋漓之感,又狂而不颠,最后一笔微向内侧。所谓字如其人,看得出写字的人看似豪放不羁却又内藏主骨。匾额右下侧用小楷题着题匾人的名字:凤洲,旁钤着一方小印:青林山人。
这是十一哥所写的?凌横塘不由站起身来,细细打量。那日在碑园中,曾见他凌空虚书《兰亭集序》,就知这位十一哥酷好书法,但是,她却未料到他的字果真写得那么好,尚意笔法。
庭院中传来轻捷的脚步声,看来是端木秀峰回来了。凌横塘回身相迎,前番曾见过他两次,但是均未正式见礼。
推门而进的还是那小僮,凌横塘以目光相询。小僮微笑道:“十一爷在计爷那里,马上就回。”
“哦。”凌横塘点头,又续问道:“这堂匾是你家十一爷所写的?写的真是不错啊。”
小僮笑睇了眼匾额,道:“早几年是四个字,现在变成两个字了。”
“哦?哪四个字?”
“退思致格。”
“退而思之,致知格物。想必十一哥定是格出一番道理来了,所以弃‘致格’两字,只剩‘退思’了。”
“并非!阳明先生每日格竹子,最后尚且弃而不用,秀峰又怎能格出什么道理?我辈俗人,所以仅‘退思’两字就已足够了。”有人接上了她的话,但并不那个小僮。凌横塘骇然回首,身后不正是站着端木秀峰么!只是,怎么没听见他入门的声息?比猫还轻的步子!
“退思,大凡致仕不第者,居庙堂之远而心忧天下,无奈假以辞色自欺欺人,不知十一哥是属于哪一种呢?”凌横塘情不自禁用语相诘,说完后才恍然自觉,自己怎么与他抬杠?
“哪种都是,哪种也不是。”端木秀峰有着些微的惊讶,然而却一扫而过,又还之于淡泊的神情。“退思,其实于武学上也极有用处,每以退为进之际,内功心法常有突破,继而得以进益。”他轻轻补充一句。
“嗯”,凌横塘应了声后,就将端木华堂的书信奉上,“大舅……呃,大伯父前几天被人害死在青林湖中,这是端木庄主的书信……”
“德清伯父?他被人害死了?”端木秀峰微一怔,展开信笺徐读。凌横塘感觉到他好像并无什么惊乍讶意,听到这噩耗,他怎么就如同听闻邻家死了条狗似的,竟比她还要漠然,相反,倒是她刚才一时口误称端木德清为“舅”时,这十一哥的神色却微有动容地飞快闪了她一眼。
“大伯父死在那个晚上?”端木秀峰忽问道。
“四月十五。”
“十五,那是月夜,前半夜是晴天,后半夜开始下雨。”端木秀峰自语。
将信函在旁边长案上一放,端木秀峰负手而立道:“妹妹远来是客,本应美酒佳肴陪座款待,但既然山庄祸事连连,爷爷亲笔书信相召秀峰,事有轻重缓急,请恕我简慢了,妹妹稍待片刻,我整一下行装,就与你一同回山庄。”
“无妨”,凌横塘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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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节 龙磐
(起4N点4N中4N文4N网更新时间:2006…1…8 19:52:00 本章字数:3707)
唰”的一鞭抽向马臀,凌横塘催马疾行。出门时那天边的黑云此刻布满了整个天空,且整个云层压得极低,远方已有龙光闪划破天际,一场雷雨是在所难免的,现在该是申时时分,但是天已暗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她不由得暗暗叫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躲雨也无处躲起。这里还是棠樾的牌坊群,离山庄还有数十里之远,看这情形,无论如何是不能在雨前赶回家的。
“横塘妹妹,我们走小路。”端木秀峰在她身侧提议,然后双腿一紧,策马跃过了她,在过了鲍氏牌坊后便拐上了旁边的田陌。
“这也可以回山庄?”凌横塘好奇,大声问道。
“是。”端木秀峰疾驰如故,“要近三之一程路,不过路不是很好走,得跑一段山路。”他又挥一鞭。
凌横塘长吁了口气,看了看前方的天空,要比后方稍亮。看来,这是与云层赛跑呢,看看是那些黑云压得快,还是自己的脚程快。不过,这所谓的“小路”也太小了,分明是田间阡陌,又哪里是“路”了?要不是自己控马稳妥,难保马儿会失蹄在烂泥田里了。这十一哥还真是在考较自己的马术啊!
青骢马跑得好,不过他的那匹乌雪驹更是不赖,速度虽迅速,但马躯基本是持平衡状,坐在上面不会很颠吧?凌横塘垂涎的想,什么时候能让她也坐坐这坐骑,尝一下关外名驹的滋味那有多好!
“小心!”端木秀峰在前面呼喝一声。田陌的尽头是山陵,峰回路转处有一条非常狭窄的山道出现,他侧马引辔就上了那条山径。
天更加暗了,山林除了单调的马蹄声外,静谥得一丝声息也无。就这么“得儿”“得儿”的空想在山谷中,雷雨前的宁静有一种压迫的寂灭,是风云变色之前的沉默。这山谷,一户人家也无,倾盆大雨说话之间就倒下来,怎么办?淋成落汤鸡倒也罢了,最害怕是闪电打雷,凌横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
一道白光忽地闪过山林,照得山道一片雪白。起风了,山中换季的叶子被卷得团团乱转,身后沉闷的雷声如宫车的辘声,辗过天空。青骢马蓦地长嘶,鬃毛都被风吹得一片零乱。
“要……要下雨了,离山庄还有多少路?”凌横塘大叫,声音微抖。
“不远处有一废寺,妹妹加把紧,弹指之间就到。”端木秀峰紧挥一鞭,他的乌雪驹在这崎岖的山径中,竟快得如飞马一般,渐渐与凌横塘拉开了距离。
“别离我太远……”凌横塘小声嘀咕,却没叫出声,她不想把这孩子气的胆怯表露出来。
“啪”的一滴,豆大的雨点打在了她的脸上,一滴……两滴……“轰”的一声巨响,第一声雷打在山谷中,似把整个山谷都要横劈两半。
“十一哥,十一哥……”凌横塘情不自禁地叫着端木秀峰,前路茫茫,却已没有他的影子。
天杀的端木秀峰!凌横塘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猛得一鞭挥在青骢马上,心里情不自禁委曲万分。“雷呀雷,我凌横塘从未干过亏心事,你可别劈了我……
转过一个山道,凌横塘忽然松了口气,前面谷中林木掩映处,一座大寺横亘谷中。端木秀峰已然下马,正将他的乌雪驹牵入山门。于是她一勒缰绳,令马缓行,小跑至寺前。
然而,忽听得一声焦雷凌厉而下,寺外不远处腾起一片火光,巨响声震得山门上的瓦砾“格格”作响,青骢马被惊得狂嘶蹄惊,随着豆大的雨点加急了它的频率,马儿也在雨中疯舞……任凭凌横塘呼喝连声,也不肯住身。
端木秀峰从山门中出来抢身上前,帮着凌横塘扯住缰绳,“你先下来。”他说。
凌横塘一托马鞍,跃身下马。“你进寺去……”端木秀峰轻推她一把。
凌横塘不及多想,连忙跑到山门下面,转向过去,瓢泼大雨已是倾盆而至了,端木秀峰在雨中脱下外衣,盖住青骢马的双眼,才令马儿真正安静下来,随后也牵马入寺门。
凌横塘不好意思的微笑,心中微觉谦然,刚才还在心里骂他,然而此刻,就这么转眼功夫,他的身上已被雨淋得一片狼藉,而自己身上只是被雨水打到了那么几点而已。“十一哥,你先擦擦……”她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
趁着他擦脸的功夫,凌横塘探头看寺门外适才火光冲天处,才发现一棵老树被落地暴雷击中,燃起冲天烟火,但瞬时被大雨浇灭,青烟散尽后,被雷击中处只留下半截焦黑的枝桠。
“横塘,我们到寺内避雨吧,这山门年久失修,等会儿就漏水了。”端木秀峰说,他抹干净脸上的雨水,将两匹马儿拴在殿台的廊柱上,率先朝寺内走去。
凌横塘忙紧跟着他,穿过廊庑……
这时,她才发现,这座废寺的规制极大,从廊下的雨帘向外观望,依稀可辨出,寺门到前殿约有二三百步,长长的甬道两侧古树参天,因为废弃日久的关系,周边长满了齐人高的野蒿,两壁各有廊庑,自己走的这边还算完整,上面横梁上彩绘的佛祗依稀可见,并未完全褪色。而另一边的长廊却已倒塌,掩没在野草堆里。此处还真是荒凉,接近大雄宝殿殿台的廊梁上,蛇的蜕皮留于其上,色彩斑斓、花花绿绿。
端木秀峰走上殿台,从大殿的右侧小门进去。凌横塘有点犹豫,其实在廊庑避雨就可以了,未必要入大殿的,从外面看那大殿里面,一片黑森森的。阴气很重的模样,况且现在又是雷雨天。
不过,等到又一个雷声过后,凌横塘还是马上改变了主意,也走入了大雄宝殿。
事实上,这殿内并不是躲雨的好去处。
一道闪电划过庭院,黑漆漆的殿内高达几十丈的佛祗被白光掩映得时隐时现。屋顶漏水了,外面大雨滂沱,殿内小雨淋漓,雨水浇过大佛的神龛,从五彩驳落的泥胎上蜿蜒而下,夹杂着泥水。
那佛便好似在流泪似的……“这是龙磐寺。”伴随着惊雷声,端木秀峰在身后缓缓说道。
凌横塘回头看了他一眼,脸微微一红,有点明白他为何到这个大殿中来,他不是避雨,他是避她!——刚才在寺外他的外衫用来罩住青骢马的眼晴,他穿在里面的白衫又被雨打的透湿,想必是贴在肌肌上难受,他敞着衣襟在殿中凉快呢。此刻,估计是看见她进来的缘故,他正缓缓合上衣襟,重新扎好了腰间束带。
不过,端木秀峰似乎也并不十分在意,仍续道:“永乐年间,有一僧人圆寂于寺内。坐化那日,听说天显异相,丹霞万道,云腾龙形幻化西去,于是谣言四起,都说这个僧人就是被永乐帝叔夺了侄位,踪迹不可追寻的建文帝朱允文。从此这小寺日渐香火鼎盛,后来大动土木一再扩建,更名‘龙磐寺’得享大名。”
“但如何又会败落至此?”凌横塘问。
“至成化年间,官府忽然下令查封寺院,夺其龙磐寺号,说是有不法淫僧奸骗妇人祸害乡里。剿杀了几个为首的寺僧,其余寺众都被迁散发配,从此以后龙磐寺就成了一座荒寺。”端木秀峰眼边闪过一丝不易查觉的笑纹,口吻不由自主带上一抹冷哂。
凌横塘也微笑了,道:“恐怕这寺遭罪的真正原因就是这‘龙磐’二字而来罢,所谓的‘淫僧恶行’不过是哄人的幌子。成也龙磐败也龙磐,庙堂心术不可深测。”
端木秀峰背转身去,望着殿外泼将下来的雨帘道:“有人的地方总有杀伐争斗,居庙堂之高如此,处江湖之远也是如此。”话音甫落,又一声焦雷凌厉而下,震得大殿的瓦砾尘土扑腾着落下。
凌横塘看着他不时将衣襟搭起透风,微笑道:“十一哥,你的乌雪驹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有替换衣衫吗?我去替你拿来,你换了吧,这样湿漉漉的很难受的。”
端木秀峰回身一笑:“如此,有劳横塘了。”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个时辰才歇住。雨后,彩虹从青林山中一直架到青林湖中,凌横塘和端木秀峰依着山路下山。
雷雨后的黄昏,落日熔金,暮云飞渡,湖水跃着无数碎金光点,数丛芦苇在清新的晚风摇曳。纵马过堤,蹄声敲击在青石板上急促如雨打檐瓦,轻重之间极有规律。
“想不到,这条小径就是平日里山庄旁的山道啊。”凌横塘说。雷雨过后,择路下山时,她才发现端木山庄旁边通往后山的小径,竟是通往龙磐寺的。
端木秀峰并不答话。他的眼睛已看到了山庄大门,阔别六年,山庄看起来并无多大变化,依称稀仍旧当年模样,只是多了两个白灯笼挂在大门外。
驱马过去,没半分迟疑犹豫,下马,叩门……
随着山庄大门的开启,开门的庄客微微一惊:“啊!十……十一爷!”
端木秀峰微笑颔道:“明二哥,你发福了呢。”
那被称为“明二哥”的庄客一阵激动,“十一爷好记性,这么久了还记得……”
“我爷爷在何处?”端木秀峰把乌雪驹牵进庄门,把缰绳交给了明二。
“爷爷此刻估计在祠堂里,十一哥自去罢,我会将你马儿安顿好的。”凌横塘亦牵着她的青骢马进庄。
“多谢。”端木秀峰一声道谢后,就径直走上月沼荷堤,朝庄内走去。
然而,他站住了。
荷堤中间的石拱桥上,站着山庄的庄主——端木华堂。他背负着手,脸上神色似喜似嗟,远远望着这个远离他经年的孙子。
端木秀峰单膝跪下,垂下头去,轻轻唤了声:“爷爷。”
端木华堂微微颔首。
“大伯的灵位在祠堂里吗?我先去拜祭一下。”端木秀峰说。
端木华堂步下石阶,轻轻拍了拍端木秀峰的肩膀。“理该如此。”他意味深长地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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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节 梅影
(起7L点7L中7L文7L网更新时间:2006…1…11 22:00:00 本章字数:4603)
“可否让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