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清-问情司-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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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兰泽芳草
雪泠一下飞机便直奔香港街边小食,从旺角的花园街到油麻地的庙街,看得来接机的之娴姐妹瞠目结舌。
之雅带着怜悯的神情望着她,“雪姐,他们虐待你了对不对?”尾音拖得老长,似要掬下一把同情之泪。
雪泠刚消灭完一碗鱼蛋粉和碗仔翅,正惬意品尝着丝袜奶茶的香浓,这种经“丝袜袋”隔渣冲出来的奶茶,茶味同奶味都清晰可分,但两种味道又配合得天衣无缝,以前一直是她和之娴大肆 “扫街”后“满肚而归”的必选饮品。
她闻言差点呛到,忙咽下口中的奶茶,“咳咳……之雅,你怎么会这么想?”跟在陈煦身边虽尝遍各地美食,却始终怀念香港街边大排挡的美味小吃。也许会有人笑她没有口福,但谁让她长着一幅中国胃呢?世上华人大抵如此吧,不管游学或移民到哪个大陆去,心心念念的还是中华美食,至死不悔。
“谁让你吃相活似非洲难民一样,也难怪之雅想入非非了。”之娴老实不客气地说,贬损雪泠之余不忘奚落自家小妹。
雪泠只是笑,数月来听惯了陈府中人的含蓄双关,乍闻此种直言不讳又满溢关爱的话语,感觉再好不过。
“说吧,怎么才几个月就回来了?”之娴的目光带着疑问,接下来又紧跟着一句,“不会是失恋了吧?”
后一句让正要回答的雪泠一窒,“想到哪里去了?主人家有事,要我回港待命。”
“哦?是吗?那他不需要你陪伴啦?”之娴最有本事毫不放松地逼问,雪泠一直认为她应当转学法律专业,日后定是名出色的检察官。
她仰天叹气,而后抛过去个一个大大的白眼,“也许人家在世界各地都有陪伴也说不定呢?”话是如此,终究难掩笑容背后的一丝苦涩。
之娴敏锐地察觉到,“喂,不会真的被我的乌鸦嘴说中了吧?是否情场失意才一下飞机回来便胡吃海塞?”
雪泠递过去一份煎酿三宝堵住她嘴, “‘亲爱的’,别因为关心我而自贬呀,那可是老女人才会有的行径哟!”甜美的声音中不乏警告意味。
之娴嘴巴里塞满了食物,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指着雪泠,“你你你……说我是老女人!”
雪泠与之雅一起大笑,却听那厢再度河东狮吼,“小雅,什么时候把我那份炸大肠拐到你那里去了,快还回来!”
之雅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吞下,而后鼓涨着面颊得意洋洋地道,“嘿嘿,进肚肚了,想还也还不了啦!”
之娴暴怒,欲在大庭广众下修理之雅,引来路人侧目。
雪泠望着她们这对活宝,笑得直不起腰来。
姐妹俩率真,诚恳,善良而又有着一副古道热肠。
得友若此,人生大幸哉!
陈氏在山上有幢大屋,占地甚广,却有个别致的名字,“农庄”。
这个称谓不禁让人想起法国历史上不幸的断头王后,美丽的奥国公主玛丽。安东奈特,她那看起来朴素自然、巧夺天工的行宫“农庄”实则花费巨大,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陈煦的“农庄”则完全是中式的,卷棚式的高大青砖堂屋,亭阁楼台点缀的花园,甚至还有个小池塘,旁边极具巧思地堆着数块奇石,意境优美。
这一切……竟是在寸土寸金的香港?
一间杂物室便大过雪泠之前寄身的蜗居!
房间内家私简单,装饰却极具简约主义,甚至一桌一椅或一株盆栽都摆放地恰到好处,让人一眼看去赏心悦目。
这……大概与插花艺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她暗暗想。
越简单的事物,经过巧思,却越能体现原始的美感。
整个陈宅,除了司机、厨师、园丁等几个仆人,便只有雪泠一人。
她想过向柏年提出赁屋而住,又觉不妥。
他要她在这里等他,不是吗?
抛开一切不讲,毕竟她还是受雇于他的“陪伴”,不好忤逆主命。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古今皆如是。
又飘忽地闪过一个念头,手术期间若他知晓她听话地原地待命,也会放宽心吧?
女儿心思,百转千回。
柏年是第一个访客。
“住得还习惯吗?”
“很舒服。”是实话,数个人服侍一个,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直觉面颊丰腴。
“可觉得无聊?”
她定睛望向他脸上,“如果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呢?”
柏年一摊手,一副招牌的金童笑容,“大可留在家中读书、看报,或者逛街会友。”
她微微一哂,“也是,户头里的款项日多,却从没机会用过。”
“没人抱怨钱多的,你是异类。”仍是那种懒洋洋的口吻。
“港大可收插班生?”雪泠直截了当回到最初话题。
“是你就会收。”柏年亦正色,足见商场上应付这种场面多多。
“专业不限?”
“任君挑选。”
“可否一边就读经济系课程一边在企业见习?”
“想去哪家公司?”柏年直接给她肯定答复。
雪泠却低头不语,一时看不清她面部神情。
见惯了商场风云的柏年,此时却有丝莫名的忐忑。陈煦的叮嘱,让他对眼前的女子不敢有丝毫大意,决非数月前以雇主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无甚选择的弱女。
雪泠抬头,初无表情,而后缓缓绽开一抹笑容,“柏氏就好,还是原来的职位和上司。”
柏氏十九楼秘书处,陆明姗手下。
柏年惊讶,随即了然,“如你所愿。”竟是茶也未喝便离去。
雪泠望着他的背影,暗笑自己无良。是在报那一箭之仇吧,为当初挟恩威并重地迫她答允接受陈氏的聘请。
可怜的柏年,待陈煦承受了她的怨气。
这次略有些过分,下不为例。
重返校园是惬意的,多年来的梦想成真。
雪泠十分用功,像块海绵般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不知疲倦。
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这个有着一双沉默黑眼睛的女孩。
她聪明,性情好,且容貌靓丽,尤其受男同学们的欢迎。
学生们的衣着大都追流行跟时尚。今年流行只及腰上的短外套,站在教室门口一望,几乎每个女孩子都穿得差不多。
陈煦也一向不吝给她置装,过一段时间便有大批新衣送来。雪泠尽量挑选简单朴素的衣着,通常是衬衫与长裤,只在颜色和款式上略有变化。
不肯跟风,只让她愈加与众不同,虽然这并非雪泠所愿。
有人问到家里情况和住址时总是以微笑和含混的话语揭过,并坚持自己搭公车,不要司机接送。
她懂得低调不张扬。
没课的时候便去柏氏帮忙。
陆明姗总给她安排超出现有能力的工作。
明知假使完不成亦没人会对她说什么,但凭着那股子倔强咬紧牙关苦捱,居然每次都幸运通过。
原来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从来便超过人们对自己的认知。
陆明姗对她越来越惺惺相惜,时常邀她共进晚餐。
“雪泠,为什么想来秘书处?”
“高中时唯一远大志向,就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女秘书。”
“呵……”陆明姗对着她举起酒杯,“拙见略同。”
她们碰杯,雪泠轻啜,陆明姗却仰头一饮而尽。
她凝眸看她,陆明姗却摇手表示无碍,而后微启红唇,“26岁的时候我进入柏氏,面试的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总经理。见到他的那刻……我改变了我的人生志向,决定今后要成为柏氏乃至全香港最好的秘书。”一向精明干练的她,此刻眼神中满是空洞迷离。
雪泠正不知如何开解她,只一瞬间,陆明姗又换上副坚强面孔。
“抱歉,失态了。”
“我了解。”雪泠轻轻地说,一只手过去轻轻扶在她手上。
她26岁的时候,柏年23岁;现在她30岁,他才27岁。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年青涩的毛头小子如今已跻身本港前数名钻石单身汉,她却韶华已逝,错过嫁人的大好时机。姐弟恋绝不是问题,怕只怕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大把年轻靓丽的女职员在觊觎着她的职位,正常的工作摩擦发生后也不是没有人在背后骂过她“老姑婆”。
你能怎么办?总不能因为她们骂你几句便逐一打压,清算私帐。那样……才真正会保不住这个职位。
大多数时候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打落牙齿和血吞。
但抓住机会一定要杀一儆百,不然猢狲们反上天去,无法全盘驾驭工作。
给人做工,毕竟不如自己当老板。
总经理又如何,照样可能会被董事会投不信任票,一朝罢免。
但……一踏入职场,恐怕就身不由己了吧。
公司再有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处,毕竟是你的衣食父母,月末发薪帮你付清贷款和水电费等一张张账单。
无奈,大多数职场人士心底的两个字。
便是雪泠,不也同样如此?
陈煦,数月来一无消息。
陈曦倒是来了几通电话,他们的海底考古遇上点小麻烦,时间上可能赶不及回香港,可能直接自大西洋取道某个群岛赴北极。
他并不知道陈煦要动手术的事情。
“大哥一定没事的!”陈曦乐观地在电话里告诉她。
希望……能如他所言。
秘书处在柏氏的地位一向超卓,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承担起管理甚至作决策的职能。
一旦柏年出外公干或休假,秘书处更是挑起大梁,各部门唯其马首是瞻。
陆明姗告诉雪泠,“一个秘书永远也不晓得他的工作自哪里开始,又将在哪里结束。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必须具有良好的素养,开朗的性格,足够的耐心和机敏的反应,以应付可 能遇到的纷乱事务。”
“她们?”
“虽然男性秘书中也不乏出色之辈,但据调查显示,在处理复杂事务方面,女性比男性更为迅速、高效,处理事务的效果也更为准确、有序。”
“我还以为是男性上司居多的缘故。”
“确实是这样。几千年来男尊女卑,至今仍体现在某些领域和职业上。”
“比如说秘书或护士?”
“孺子可教也。”
“呵……我有信心,随你颠覆这个男性星球。”她揶揄她。
“好啊。”陆明姗仍是一本正经的颜色,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划划,“就从今天说服柏年开始吧。”
两人对视莞尔。
柏年推门而入,“什么事这么高兴?”
她们有礼貌地起身,雪泠状似不经意地道,“奇怪了,未听到敲门声。”
柏年有丝尴尬,他到陆明姗这里一向是不敲门的。
陆明姗不敢如雪泠般直言,“也许我们太过投入没听见。”
柏年立时找到台阶下,“啊,对……对。”
雪泠但笑不语,只与陆明姗以眼神交流。
“你们……在谈些什么?”柏年清清嗓子,行使自己上司的特权。
“今年的圣诞餐会,不如就在柏氏大厦举行,兼且举行小规模的新款冬装发布会,邀请业内人士和记者参加,气氛一定很热烈,”雪泠说。
“这种宣传花费小且不着痕迹,又让人们印象深刻。”陆明姗补充。
柏年皱着眉,他一向最反对在柏氏公司内举办庆典活动等。
她们互看一眼,有些担心。
“看来你们已经策划好了……”柏年说,“……那就去办吧。”
两人欣喜,笑生双靥。
“不过有个条件,”那感觉被忽视的上司急急补充。
四只明眸即时扫向他,光芒甚巨。
“……写份计划书给我。另外,如果没达到你们在计划书中预期的效果,两人各减薪5%。”柏年没好气地说,随即转身向大门走出。
“总经理……”雪泠叫住他。
“别再企图成功后我给你们加薪,现在你们的权力已大得快越过我行事了。”他忍不住回头抱怨。
“不是的,总经理,请你……”陆明姗说,迎着柏年充满期待的眼神,“……走的时候关上门好吗?”
柏年的脸色这时才真正乌云密布,黑得快下起酸雨来,僵了一会儿快步走出去,随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咚!
雪泠两人面面相觑,而后大笑。
“我们这次可能惹到他了。”陆明姗最后叹气。
“做都做了,难道叫回他来从来一遍。”雪泠却不在意。
“我以往是否太迁就他?”
“工作上……还好。”她不肯断下评语。
陆明姗颔首,“也许你说得对,我是该收收心了。”
女人最忌有攀得大树好乘凉,妻凭夫贵的思想,趁年轻有资本应当努力工作,自己为自己的下半生作保。
相通了这节,即便年过三十也不会一副老处女的晚娘面孔,依旧神采奕奕,富有女性魅力。
“来写计划书吧。”两人同时说。
罗律师约雪泠出来喝茶。
“在柏氏可做得顺手?”
“跟从名师手下,获益良多。”
“嗯,听柏年说你进步很快。”
“他……”雪泠眼中含笑。
“我……什么都不知道。”嘴上是这么说,却一副什么都知道的口吻。
“他抱怨了?”这倒不像柏年的作风。
“不是……我猜的。”罗律师承认,放下咖啡杯。
“哦?”
“一提到你,他整个脸色都变了,于是……”罗律师想起来仍忍俊不禁。
雪泠亦笑,仔细想想柏年也很无辜,“我以后会收敛些。”
“仍替‘他’担心?”罗律师话题一转,轻声道。
雪泠答,“嗯。您可有什么消息?”笑容迅速自她唇边消失。
罗律师轻轻摇头,“他自发病至今做过大小手术无数次,别太担心。”
雪泠忍了忍,终于开口问道,“您能不能告诉我,陈煦到底得的什么病?”
她望着她,眼睛里一片悯然,“很抱歉,”最后说,“律师的职业操守是守密。”
“我了解,是我逾矩了。”雪泠掩饰着自己的遗憾,“对了,最近在忙什么?”
“新认识位朋友,离婚后打算从头再来。她叫横波,改天介绍你认识。”
“很美的名字。”她想起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