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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身将腐朽,其爱不渝-第16部分

小说: 身将腐朽,其爱不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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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是畅销品,江紫末很快找到了那把牙刷和底坐,摆在进门最显眼的地方。
    有了这次的经验,她一口气买了十把,结帐出门,才长舒一口气,找这家店费了那么大功夫,买它却是没费半点周折,她还担心会有停产断货的情况发生,家里那个小祖宗指不定怎么跟她闹别扭呢。
    她慢慢在街上走着,此时家里只有公婆,不想太早回去。这几天以来,不知道公公怎么回事,对她总是冷言冷语。虽然还不至于训斥,但她明显感觉到公公对她的嫌恶。只要她在客厅,公公就会马上起身,去书房或者卧室。
    相信自辉和婆婆都察觉到了,只是公公明里没什么表示,他们也只当是多心。可紫末却很清楚,公公虽然不怎么喜欢她,但刚来时还是会把她当自家人,看不顺眼的地方会训斥几句,但是现在,公公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左思右想,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难道是她失忆的事被发现了?
    想着,她停住脚步,大冷天的,她额头竟然渗出汗,如果真发现了,也难怪他是这种态度,一个闯了大祸的儿媳,还能期待看到公婆的好脸色吗?
    她急于找人商量,掏出手机,突然又想到自辉在开会,此时拨电话给他,一定会增加他的困扰。
    站在街头,她慌乱地左右四顾,目光不禁停在墙壁的那个箭头上——260号咖啡馆。
    竟然走到这里来了。她赶忙地低下头,没看见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往前急走几步。然后,就见街头那个鸵鸟身影又停住,倒退回来,盯着那箭头犹豫不决。
    明知那个地方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她如果够理智,就应该像刚才那样,低头经过,就像从未记起那个地方。
    但是,她仍回来了,双腿牵引着她,循着箭头所指的方向,不听由大脑发出的指令。
    靳世铭早就看到了她,隔着一道玻璃门,等着她进来,五分钟过去了,她仍然站在原处发呆。
    还以为她失落了记忆,便不会再来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失忆前的时光也许都不会再有。他已然放弃了希望,再也不会若从前一般,咖啡厅的客人都散去后,惟独他们俩在灯下对坐着小酌。
    如果有个人经常有个人在你眼前喝酒,不是为了倾诉千篇一律的悲伤,也不是为了追求一刻醉生梦死的迷乱。仅仅是默默地饮酒,不声不响,一杯又一杯加了冰的酒倒进口里,总有一天她会牵起你内心深处的怜惜,那种怜惜会如同缠绕在乔木上的金丝藤,日积月累地蔓延滋长,直到你已认不清自己的原来面目,目光永远只触及得到她。
    紫末就是那根缠绕他心的金丝藤。
    即使他终有一天敢贸然坐在她对面,事先并没有得到她的邀请和许可,甚至是被那种不近人情的疏离目光所注视,他仍然坐了下来。
    知道她有家庭,她很在乎儿子和丈夫,因为她最开始来这里,总是跟他说起人生最不能承受的悲伤——生离死别。
    后来,她开始提起丈夫和儿子,说的话他全听不懂,她说:“他总说我不肯摆脱过去,其实何尝不是他心魔太重,他不敢相信我会从过去的悲痛中走出来。即使某天我说爱上他,他也未必信。可是,现在我真的想爱他,因为只有爱他,我才能过上平静恬淡的生活。我也知道这很难做到,他也是不肯再拉我一把。”
    出事前最后一次来,她流泪了,丧魂落魄的脸让他心悸。她说:“我这一生,生离死别都经历了,跟最爱的人死别;跟最亲的丈夫儿子生离——我再不可能见得到他们。”
    她离开,没要他送,不久以后,得到她车祸失忆的消息。
    终于如愿以偿,上次来,她把所有的伤心都忘记了。此后,他想,她大概不会再来这里。
    因为这是她伤心时才会来的地方。
    他并不在意,她能获得幸福便好。
    敛起思绪,推开门,这么久她再来,他的心情已然不若从前那般激动得难以抑制了,平静地走到她面前,平静地微笑。
    “你来了。”
    江紫末眯了眯眼,仿佛是想了一下才记起他是谁,也微笑,“顺路经过。”
    “进来坐吧,今天可以免你的单。”
    “嗯。”
    他带她到靠窗的老位置,江紫末看着窗外,迟疑了一下,“今天坐外面吧。”
    他讶异,“这么冷的天!”
    “没关系,一会儿太阳就会出来。”
    两人来到庭院里,阴风凄凄,没半个人影。这鬼天气,哪里像是会出太阳的?靳世铭暗想,也只好坐下来,陪着受冷。
    服务员都不大情愿走出有暖气的室内,磨磨蹭蹭的,见老板也坐下来了,才不敢怠工,抱起菜单,匆匆来到花园。
    “热金桔茶,谢谢!”江紫末递回菜单。
    靳世铭见她在桌子底下搓着两手,还以为她真不怕冷呢。
    “还是坐里面吧。”
    “不了。”她逞强道。也不知道为何,天这么冷,她却极有坐在外面的冲动。
    一点完单,服务员“蹭”地奔回室内,回头看着可怜的老板,大冷天的还陪着在外面坐,不晓内情的人还以为他是怕招呼不周,房东一不高兴就要挟着涨租金。只有她们这些老员工才知道,这么多年,老板每天守在店里,只为着那个客人不期然的一次光临。

    chapter 28

    靳世铭的眼眸里闪着莫名的光,什么样的人?有她的地方,温度永远在零度以下;五官明明很普通,聚拢到一张脸上却是光华霁月的惊艳;不知道是哪来的一股气质,永远都那么优雅沉敛;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淡淡然,目光永远是游离于世外,偏偏又能从她的眼底深处读到她内心的执念。
    就是这样的人吧?他说:“你——所有的淡然与冷漠,皆是由于你内心很深的执念吧。”
    很深的执念啊?
    江紫末苦笑,真是一点也没错。
    凡人内心大约都有一个执念,或许是财,或许是权,或者是爱,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可以不顾一切。那些执念过深的人,是宁可毁了自己,也不会放弃内心那个执念的。
    这么说来,她所记不全的那几年,大约因为放不下执念,把最亲近的人伤害得很深吧?
    从她记起关于准扬的片断以来,她便知道,他们是同一类人——对爱的执念极深。
    皆因执念,准扬将死仍不能放弃她;皆因执念,她后来无法爱上自辉。
    然而自辉,却是个内心真正平和的人,随遇而安,能包容所有人和事。
    若是准扬和自辉对调,自辉定是明白了生死由命,寻一处安静之地独善其身,绝不会来强求她;而她若嫁给准扬,婚后准扬定是半点也不能忍受她留恋过去,想必他们会相互折磨至死吧。
    偏偏她就是这样的幸运,在适合的时机爱上准扬,又在适合的时机嫁给自辉,更是在适合的时机失忆——如今,她才有机会客观地看待他们三人。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行吗?”江紫末低声对靳世名说。
    靳世铭点头,现在是连静静地陪她也不允许了。黯然起身,一声不吭地走回咖啡馆内。
    只剩下她一个人,四下顾盼,确实是原来那个荒芜的庭园。斑驳的南墙修缉过,刷上白色的石灰粉,杂草与花均被拔除,地面植了草皮,坑洼不平之处都填平了,单单余下那株粗壮的老槐树,筑了高高的水泥花坛,外围嵌着鹅卵石,似乎是为了防止小情侣们一冲动便要在它树杆上刻字。树下置了一架秋千,青藤缠绕在粗黑的钢索上,使得那架秋千雅致而富情趣。
    路径旁的冬青相隔数年依旧葱笼,北面简陋的工棚不见了,绿茵的草皮延伸过去,其间点缀着几丛三色堇,这个季节,花朵已凋零。
    她微皱眉,真是什么都变了呢?
    可是,她仿佛透过空无的情景又看到了那个工棚的原样,连那长桌、油漆、焊接器都还静静地摆放在原处。一个削瘦的身影走进里面,拿过一个未成型的跑车模型,戴上黑框的护目镜,手中的焊接头爆闪出刺目的青紫色火花。
    仿佛听到他说:“站在我身后,不要看。”
    是怕她伤到眼睛。她依言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瘦削的背,最近他又清减了不少,穿着黑色的薄毛衣,仍看得到那两处高高突起的骨头。
    她怜惜地抱紧他的腰,也是极纤细的,要不是他的面孔俊美,这样的身材肯定会吓到人吧?
    “别干了吧,”她仍不死心地劝说,“即使不接受治疗,也要好好调养身体。”
    他的手突然停住,刺耳的声音消失了,贴着他的背,她听到他的心跳如雷鼓。
    只一会儿,那刺耳的声音又重新响起。
    她叹气地松开手,无论是谁也说服不了。转身到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手托着下巴,盯着那些四处飞溅的火花烦恼。
    实在是不知道他这么拼命干什么?饭不好好吃,觉也不睡,甚至甚至——没有陪她的时间,从早到晚只顾着摆弄这些冰冷的器械。
    原因她当晚就知道了,晚饭他只吃了两口就扔开碗筷,去了庭院。她和自辉也无心再吃,面面相觑,都担心着外面那个走火入魔的人。
    那刺耳的声音又响起了,她伏在餐桌上,烦躁地将一根手指伸进耳朵里,不想听,越听越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对面的自辉拔身而起,脸色凝重而焦急,不待她反应,他的身影已闪出门外。她的心脏没来由地剧烈跳动,来不及细想,也随之奔出去。
    昏暗的灯光下,瘦长的身体倒在泥地上,那双执着的眸子已经阖上,耳边一片死寂。
    拖着沉重的步子,她紧盯着躺在地上的人,自辉蹲在旁边,脸色煞白如纸。他抬起颤抖的手,始终不敢伸到他的鼻下。
    心中执念又起——他不可能死,不可能就到这里结束。
    她果断地伸出手去,指尖被一阵温热的气息包裹,心才落到实处。
    “去拿车钥匙,送去医院,”自辉说。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再出来,自辉已背起他,往车库去。
    车上,医院里,等候他醒来的时间里,她一言不发,心一阵一阵的抽紧。这是她第一次正视事实——他快死了。如同父亲离世的前一天,她犹不相信他会离开,仍笃定地相信,到了明天,病房里的那些笨重的医疗器械都会撤走,而他会醒过来,会跟她道歉,这些年来没有好好陪她。
    正是那样的信心满满,她安心地回家了,由得她那个讨厌的、没有任何血缘的弟弟守在病床前。
    第二天,却是那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弟弟转告了父亲的最后一句话,只有六个字:等不到你来了!
    今天也会是这样么?
    她打定主意,除非是自辉打晕她,否则绝不离开医院一步。
    狠狠地咬住下唇,冰冷的手指被一双温暖的手掌包住,她抬起头,对上自辉温柔的眼神。
    “没这么快的,你别太紧张。”
    是说准扬没这么快离开,自辉也是这样的想法啊?
    她的嘴唇略有松动,眼神也不若之前的那样狂乱,静静地任他握着,任由掌心的温度由她的指尖渡到四肢百骸。
    天亮前,他醒过来了,神智清醒地看着因狂喜反而神智不清的她和自辉。
    眼泪这才滴落,落到他白皙的手背上。
    “别再固执了,放下那些模型,静养身体。”
    可能是极少看到她掉泪的原因,他有些激动,嘴唇张了好几次,才艰难地说出话。
    “我曾经想,”他看着她,“我每设计一台车,便要送你一辆,所以我们要建一个很大的车库,专门停放你的车。”
    她的眼泪若泉水涌出,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嘴里溢出细微的呜咽。
    “江紫末,让我尽我所能。”
    她哽咽着点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给好友看过,提出的意见是,这个男2好偏执~~~嗯,也许他应该要常态一点,外表冷漠绝情,内心如火如荼,不计一切代价,甚至是不惜以伤害女主的方式将她逼离自己身边;然后一个人静静地等死;但天不遂人愿;死前偏让女主找到藏身之处;然后悲情地握着女主的手;咳出一口鲜血:“你何苦啊!天爷!”第二天早上,他们拥抱的地方多了两座新坟,呃~~言情小说变灵异了~~越扯越远,赶紧拉回来。纪准扬就是个偏执狂,执念太深,至死无法超脱的人…其实跟那些悭钱佬,权力狂没啥差别~~HOHO~~也许不讨喜吧,但我的希望他的性格特征跃然于纸上~~所以,姐妹们手下留情别砸他,人死为大嘛,就冲他这种性格,这会儿估计正在阿鼻地狱跟阎王叫板儿要回人间,抢回爱人呢~~就让他至死都抓住紫末的手不放吧(反正也活不了多久;总妨碍不到那两只以后的幸福……)可怜的,放他一马好了~~

    chapter 29

    冷风拍打着冰冷的脸颊,江紫末摸摸脸,却没有摸到眼泪。一度她以为自己落泪了,然而心一次次地牵痛,却更像是听了一个伤心的故事。记起的片断很明晰,但前因后果却模模糊糊,如同另一个人的人生,只目睹他的现在,而无法循出它的前传后续。
    她甚至怀念那些事真是亲身经历过的吗?为什么对那段回忆如此陌生?假如她就是那个江紫末,为什么她没有感受到一种切肤之痛?
    又假如,她当初没有找出那个长方形盒子,没有触摸到那些真实的模型,她真的会怀疑,那是别人的故事。
    她用手支着额头,全然不理会自己已经快被冻成冰块了,一迳坐着,仿若一尊雕塑。
    冻死以前,手机铃声终于打断她的追忆与苦思。
    屏幕上来电姓名让她嘴角扬起,心也温暖起来,接通,听到那边温柔的声音:“买好了吗?”
    “嗯。”
    “那现在是在家?”
    哎,溜号这么久,是实话实说呢?还是撒谎迷路了?
    略微沉吟,她说:“我在咖啡馆,就是租凭我们房子的这家。”
    听筒里沉寂了几秒钟,她清楚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应该很不高兴吧,只是来买牙刷的,却在这里耗了这么久,难保他不多心。
    正要解释,听见他说:“会开完了,现在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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