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兰勾玉杏向晚全集-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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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转回身,低头,捧起酒杯只碰了碰,轻道:“左边的是杏花香,右边的是青杏甜。”
这两种酒并不普及。大凡杏树,一般栽来为的是观赏,或者收获杏果,此前从未有过酿酒之说。不过自从十岁那年,折兰勾玉在启明山北半坡也弄了个杏花林后,向晚每年都会收一些杏花杏果酿酒。
金三佰一个响指,冲着人群大喊一声:“春嬷嬷,左边的是杏花香,右边的是青杏甜,可是如此?”
恰此时,上二楼送酒的大茶壶也下得楼下,盘中一张白纸,春嬷嬷一边笑着回应金三佰,一边拿纸一看,大赞道:“不得了,二楼天字包房的贵宾也猜一杯杏花香一杯青杏甜,春嬷嬷要在这里宣布,两位爷都猜对啦!这两坛酒可都是我们杏香姑娘亲手酿的,两位既同时猜对,那么只有一人送一坛了。”
春嬷嬷说完,亲自捧了酒坛下来。圆台四周杏红轻纱再次上升,音乐响起,本背对着大厅弹唱一曲《杏花》的美丽身影早已换了一身如雪羽衣,在台底那一大朵杏花上,在那几株青杏之间,轻舞翩跹。旋转、跳跃、细腰如柳,裙裾飞扬,青丝飞舞,看客们皆醉。
春嬷嬷抓住大好时机,开始吆喝着竞价。
今夜的底价一千两!
向晚并不关心价格,只关注着二楼包厢的动静。那正对圆台的两间包厢窗户都已打开。靠左的是天字包厢,在玉陵,除了折兰勾玉,还能有谁与他争这个地?
价格已经叫疯了,加价的时候竟是五百一千的加,到五千两的时候二楼左右两侧包厢也开始加入竞价,底价很快变成了一万两。
春嬷嬷笑得一脸的褶子,舞台上杏香姑娘还在翩翩起舞。到了一万两,大厅里叫价的声音就渐渐隐下去了,倒是左右两旁的几间包厢还在激烈竞价。
“两万!”天字包厢的窗户探出个大茶壶的脑袋,扯着嗓子一声大喊。
向晚闻声抬头,桌底的脚踹了下金三佰的。金三佰咽了咽口水,深呼一口气,举手叫道:“两万零一两!”
全场注目!向晚对于金三佰这种舍不得银子的财迷个性简直无语。
向晚虽然尽量避开身子,也乔装打扮了一番,不过金三佰的这个价实在太惊悚,甚至颇有挑衅与叫板的意味,想不惹人注意也难。
折兰勾玉本只是觉得这个出价人颇有意思,顺着视线望过去,却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向晚——她换了衣服与发型,有刻意打扮的痕迹,微侧过身子避开众人的注视,不过他还是只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么不用猜,旁边粘一撮八字胡叫价的男人非金三佰莫属!整个玉陵城,怕也只有她一人有胆量带向晚来这里!
向晚竟然混进了玉娇楼,还竞价玉娇楼花魁的梳拢之夜,这个认知让折兰勾玉心头突生一团无名怒火。折兰勾玉几乎第一时间起身,对着微生澈与乐正礼交待一句有事,便直接下楼了。
玉陵城主折兰勾玉的出现让一楼大厅一阵骚动。向晚转回身寻找骚动根源,视线碰到折兰勾玉的,便一动也不能动了。
动也没用,溜都溜不走,向晚心里哀叹,眼睁睁的看着折兰勾玉带着那种招牌的笑容向她走来,他一身白衣如雪,丰神俊朗,在大厅一群红脸半醉的酒鬼中,好似神祗一般。
向晚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走近,然后弯身,她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如昔,他经常笑得弯弯的漂亮眼睛看着她却不由微眯了一下,眼里似乎有不一样的情绪,打破了惯常的平静。
他的眼睛没有笑!向晚意识到这一点,身子已被折兰勾玉打横抱起,两人就以这种姿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出了玉娇楼。
折兰勾玉身上有很明显的怒气,向晚感觉到了,虽然他的脸上还有笑容。想起上次他上京受封回来听闻她去青楼的传闻,也是这样生气的。他这个师父平时对她诸多包容,甚至对她上学堂听课睁眼闭眼,却是对此坚决反对。
不过,虽与预期结果不一致,但他这样出了玉娇楼,与她一道回府,这个晚上,于她来说,已经达到目的了。向晚心里一松,脸上不由有了些笑容,想起刚才品的酒,笑道:“杏花香应该用甘甜清澈的井水与怒放中的杏花合酿方为最佳。刚才那个,用了雪水与花苞,过于精致,反令酒次。”
折兰勾玉闻言心头怒火更甚,苦于现在在马车里,只得勉强平静道:“这次的理由呢?”
上次是看杏花,这一次呢?
向晚神色与声音俱很平静的回答:“看杏花仙子。”
末了又加一句,语气已有微讽:“请帖上不是说玉娇楼的杏香姑娘是天上的杏花仙子下凡尘么?”
那张请帖,折兰勾玉不是试探性的还想让她看一眼的么?
折兰勾玉的眼眸不由一深。向晚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三年多的时间,他早已了解。会让她以这种语气说话的,表明她心里是全然不认同的。传闻毕竟只是传闻,他当时也不过小小一试,没想到一向不管闲事的向晚居然对此颇为在意。
他知道她对杏花的感情,没想到有关于杏花的一切,她都在意至此。
“上回是怎么跟你说的?”折兰勾玉敛了笑,看来当初他还是太温和了,向晚一点记性也没长。
“你别怪金三佰,她是被我逼去的。”端看折兰勾玉的神情,向晚不想连累了金三佰,连忙拉住折兰勾玉的衣袖,解释。
“竞价是谁的主意?”
向晚松了手,低头沉默,知道自己圆不了谎了。单为看杏花仙子,她和金三佰两个女子竞什么价?可是她最初的打算,就是若折兰勾玉参与竞价,她便也参加,目的不过是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要从中拦下,不让折兰勾玉与杏香有一夜风流佳话。
“我。”
“那你前前后后自己解释一遍吧。”折兰勾玉背靠着马车,从怀里取出折扇,细细把玩。
向晚咬了咬嘴唇,自知解释不出,好一会儿才道:“师父去得,我便也去得。师父竞价,我便也竞价。”
向晚这话无疑是在折兰勾玉的心头火上浇油了一把:“青楼是女子去得的地方么?”
向晚咬唇不语,忽然又有了孩子的倔强与别扭。
“小晚……”人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人,脸上甚至还有笑容,这一刻的折兰勾玉,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强大的迫人气势。
向晚虽然开朗了不少,但本性倔强,又逢近来请媒心情不好,这一次就坚决不肯认错。两人僵持良久,向晚经不住马车内的迫人气氛,侧身掀开车帘,冲着外面一声喊:“停车。”
侍卫驾车哪知个中原因,听向晚一声喊,便停下车来。
“到了?”折兰勾玉一把拉住向晚欲跳下马车的身形,笑问。
“回少主,还没。”
“那还不走?”声音微微拔高。
侍卫一惊,忙回身驾车继续往前。向晚挣扎,不停往马车外扒,她的力气不小,又坚持又倔强,折兰勾玉忍着心头怒火一等马车停下,几乎以拎的姿势将向晚拉下马车,大步入府。
沈管家急急迎上来,看到这一幕,一叠声道:“少主,少主……”
这一幕曾经上演过,不过这一次看起来情况更糟糕。
折兰勾玉拎着向晚直接进书房,“砰”一声踢开书房门,又“砰”一声将书房门踢关上。松了向晚,再一次问道:“可知错?”
“青楼也不是好男子该去的地方!师父要正家规,再罚我十大板便是。”
话音未落,人已被折兰勾玉打横抱起,然后被按压在了他腿上。过了三年多幸福千金生活的向晚又挨揍了!
向晚咬着唇不吭声,折兰勾玉手下也失了轻重,实实在在十数下之后,折兰勾玉才稍稍消了气。
因着向晚这一茬,折兰勾玉没再回玉娇楼,而微生澈与乐正礼没过多久便也提早回来了。折兰勾玉大厅抓人的行为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成为街头巷尾又一茶余饭后热议话题,而是成了当时在场之人心中的秘密。
这一顿打让向晚明白了一件事:青楼是个大忌,折兰勾玉仅有的两次发火,都因她去了青楼。他能容忍她去学堂,能接受她做他的学生,却坚决不同意她去青楼。
此次玉桥楼事件,虽然让折兰勾玉与杏香姑娘没了牵扯的机会,向晚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除了一顿打之外,折兰勾玉明令向晚三个月之内没他允许不准出府半步。
第九章
乐正礼自是于心不忍,不过他个人非常不赞同向晚这种行为,所以先是安慰了几句,又苦口婆心的劝解几句,最后表明等表哥气消了,他会替小晚求情。
向晚神色平静的听他说完,也不送个笑脸,直接冷眼冷脸的要求他替她送封信。她担心此事会连累金三佰,又苦于出不了府,热心青年乐正礼虽然心里有些不情不愿,最后还是勉强充当了信差一职。
结果可想而知。折兰勾玉还没找金三佰的麻烦,乐正礼连夜上门送信,便与金三佰唇枪舌战了一翻,大败而归之后,一夜心有未甘辗转难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又杀过去了。
向晚被禁足甚是平静,翌日一早大张旗鼓的命人将那些媒婆送来的画像搬至折兰勾玉书房前,又让人搬来了火盆子,一张一张亲手将那些画像焚毁。
折兰勾玉听闻外面动静不小,知是向晚,以为她因昨日这一顿打心里闹别扭,本想在书房安心处理事务,由她闹去,结果被烟味熏得够呛,索性出了书房,就站在一旁,双手环胸,看着向晚焚画,神情似笑非笑,高深莫测。
“沈家千金,端庄美丽,琴技一绝,可惜了……”向晚声音平静,手执一帧画像,淡淡一句,便将画像扔至火盆。
“高家千金,貌美无双,犹善吹箫,可惜了……”
“李家千金,贤良淑德,厨艺无双,可惜了……”
“小晚……”折兰勾玉终于忍不住开口。
向晚手下一顿,须臾之后,转身抱着一叠画像,一下子全扔进火盆,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确定每张画像都沾了火之后,拍了拍手扬长而去。
折兰勾玉觉得自己很应该像昨天那样再发一顿脾气,按着向晚狠揍她一顿屁股。结果意外发现自己竟对她刚才这种放肆的举动怒意全无,心里不免也有些悻悻然。
他居然有些期待自己再次发怒,诡异!
不过亲事总该定下的,他不想到时候圣旨一下,他连最后一点主动权也没有了。
下午,向晚正在小书房安静画画,折兰勾玉进来,看了一小会儿,问道:“画像可还有剩?”
向晚停笔,抬头看他,半月明眸看不清情绪。
折兰勾玉笑,慈如父兄:“不会烧得一张也不剩吧。”
“不剩也没关系,天天都会有人来递画像,到时候一并收着就是。”向晚想着昨日之事,一口气不顺,忍不住顶撞一句。
折兰勾玉被呛,作势轻咳两声,淡淡道:“小晚继续画吧,我看看。”
信步走走,在书房各处略一打量,向晚的画卷已堆满整一柜子了。稍顷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又有画卷送至,向晚恨不得将那下人扔到海里去,结果被折兰勾玉抢了先:“这样,拿过来我看看吧。”
下人双手恭敬奉上画卷,便躬身退下了。
“画像多失实,真有意,不如分批见人吧。”
向晚见折兰勾玉手执画卷看得一脸的油菜花开,心里赌气,不料折兰勾玉顺势接话:“有理,小晚记性甚好,那些看过的画像,不如一一记下形容家世要点,晚上列一清单交与我,到时候我斟酌着挑几个看看。”
向晚一时语噎,心里酸酸楚楚,扯过一张纸,唰唰唰一气写下数十个名字与身份形容,然后笔一掷纸一甩,扔下一句“你慢慢看”,便一下子跑出了书房。
折兰勾玉看着向晚的背影失了一会儿神,半晌之后嘴角浅浅勾起,低头打量那张名录,忽然觉得分外舒心。
向晚一气跑到折兰府的花园东侧,那里有她最喜欢的沉香露台。露台又高又大,四周满栽鲜花,向晚喜欢坐在上面看天,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今日露台却有位不速之客,正是向晚最不愿意看到的微生澈。
既然避不及,便也只有迎上了。向晚施施然一礼,淡淡道:“微生大人。”
微生澈只略点了点头,站在露台上,高高在上的看了眼向晚。
向晚历来也很酷,行了一礼又见微生澈没搭理,也没告退转身便朝另一侧走去。
没走几步,后上方便传来微生澈冷冷的声音:“玉素来精明,竟收了你为徒,还纵容你至此。”
向晚本就心情不佳,听了这话心情更不好,停步转身,迎风仰脸,笑得如星璀璨:“万事皆有因缘,羡不得妒不得,仅此而已。”
微生澈不禁被这话呛到,翩然而下,一袭黑衣,净白清瘦,凛然生寒。
向晚直视他,笑容不变,身形不退。
“如此败坏玉的名声,我真该现在就让你从这里消失。”身形逼近,出手疾如闪电,掐住了向晚的脖子。
向晚笑得愈发欢,仰着脸看微生澈,美丽的眼睛却是轻蔑:“将我当敌手,大人也太看得起我了。”
微生澈微微用力,昨晚上折兰勾玉扔下他与乐正礼,以那种方式出了玉娇楼,这是他此前不能想象的。向来温润亲切的折兰勾玉竟然还有沉不住气的时候,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事!
呼吸渐渐不能正常,向晚看着微生澈,他身上有凛凛杀气,她笑得如水般沉静:“同样败坏他的名声,你比我更危险!”
微生澈蓦然松手,向晚身子一软,勉强站住。
“你究竟是何来历?”他身上刚隐去的杀气陡然再起。
向晚笑,理了理身上衣裳,丝毫无孩童的幼稚纯真,却是半真半假道:“与你一般,投胎再世为人来的。”
说完翩然离去,也不担心微生澈会否背后出手,心情瞬间转好,阴霾尽去。
“我要去三佰楼。”禁足第一天,向晚便黑着脸向折兰勾玉请假。
折兰勾玉本不欲同意,想起她上午闹别扭,下午醋溜溜,估计心情真的不算太好,金三佰也就是她唯一的朋友了,他晚上又没时间陪她一道吃饭,只得嘱了句:“让侍卫跟着。”
向晚摆完了脸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扭头就走。
折兰勾玉不觉摇了摇头,失笑。
“哟,敢情我这三佰楼成吃人楼啦!”金三佰远远地看见向晚,也不动,待得向晚走近,斜了眼贴身跟着的两折兰府侍卫,嗔道。
向晚朝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两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