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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北山惊龙-第6部分

小说: 北山惊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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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玉麟瞧得微微一怔,暗想这两人准是山中隐逸一流,自己倒不可失礼,心中想着,赶紧站起身子,双拳一抱,正待……

那知道这一瞬之间,等他抬起头来,这对中年夫妻,业已不见,连两个小女孩,也同时不知去向?

毕玉麟当自己眼花,急忙用手背拭了拭眼睛,回头向四周一瞧,山前静悄悄的,根本连草木都没动一下,那有什么人影?

这……毕玉麟一时怔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眼前一切,如梦如幻,分明全是事实!

被那个大女孩婉儿劈面夺去的屠龙剑,不是还斜斜的插在地上?精光耀眼!这就随手拔起屠龙剑,还剑入匣,依然套上布囊。

心中一直思索着方才听到的对话,还记得小女孩那一掌,叫做“紫虚掌”,好像十分厉害,后来塞入自己口中的叫“紫雪丹”,还是什么紫府奇珍!

哦,小女孩玲儿还指着自己鼻子,说什么“一粒紫雪丹,胜过自己练上一辈子武”!

毕玉麟想到这里,果然觉得这一阵工夫,自己精神充沛,和往常不大相同,尤其目光一转,数十丈外细微无遗!心中一喜,不自觉的右手一抬,骄起指头,又使出怪道人那一招指法,猛地向邻近一块山石上点去!

“嘶!”

毕玉麟自己感觉到一缕劲风,突然透指而出,像箭一般往山石上射去!手指距离石面,还有一尺来远,尖锐指风,业已透入山石足有三寸来深!

这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突然会有这般深厚功力?禁不住心头狂喜,但也立时惕然警觉,自己就是为了这一招指法,差点送了小命!

听婉儿、玲儿的口气,说自己是妖道的徒弟,这“妖道”当然是指怪道人了,说他偷她们的什么“紫芝”。

不!怪道人是自己母亲的救命恩人,决不会是什么妖道,可能她们认错了人。

他把剑囊背到背上,抬头望望山腰上迷蒙白云,准备离去!忽然,他想起这是仙都山。

啊!自己从小就听人说山上住着神仙,难道方才这一对中年夫妻,真是神仙不成?

毕玉麟恭恭敬敬的爬在地上,叩了几个头,才转身向山前走去。他这一起步,顿时发现自己身子轻了许多,随便一蹿,就蹿了七八丈远,心知这一定是“紫雪丹”的功劳,自己武功,平白高了许多,怀着一头高兴,喜匆匆的上路。

晓行夜宿,第二天中午稍过,已到了金华府。

金华濒婺港北岸,商业发达,人烟稠密,金华火腿,名闻全国。

毕玉麟生长荒僻山区,一旦进入大城市,东张西望,到处是从未见过之物,心下未免生羡,腹中虽觉饥饿,但又不敢跨进气派大的酒楼,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小馆子,进店人座,要了一碗大肉面,和一盘包子,独个儿大吃起来。

这时中午已过,食客稀少,他狼吞虎咽,把一个个包子往口中塞去,正吃得痛快!

忽见从店口走进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的少年。那人大约只有十六岁年纪,头上戴了一顶破帽,蓬头垢面,肮脏得瞧不出本来面目,左手挂着一个布袋,正是十足的小叫化!

一个店伙眼看店堂里闯进化子来了,立即身形一拦,叱道:

小叫化给店伙迎面拦住,不由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道:

“干么呀,你要拦着我?”

店伙挥手道:

“你难道不长眼睛,咱们店门口,挂着你们丐头的牌子,还不给我走?”

(注:江南一带,各大城市中店肆住家,都有当地丐头,按节收钱,并在门口钉上木牌,不准过路乞丐,强索硬讨。)

小叫化不但没被唬住,凶霸的伸手指着店伙鼻尖,哼道:

“狗眼看人低,你当小爷吃不起东西?你们开了店,小爷进来,是瞧得起你们,丐头怎样?他管得着我?”

那店伙差点被小叫化戮到鼻尖,不由勃然大怒,喝道:

“什么,小鬼头,你敢发横?”

口中说着,一拳打去!

小叫化一矮身躲过,闯入店中,气呼呼的在毕玉麟对面一张空桌上坐下,大声道:

“小鬼头,谁是小鬼头?小爷今天非要在你们这里吃喝不可!”

那店伙转过身子,还待赶来。

毕玉麟不知怎的,对这个小叫化极有好感,连忙放下筷子,拦着店伙,摇手道:

“伙计,快别动粗,他要吃什么,算在我帐上好了。”

那店伙瞧瞧毕玉麟,一身土布衫裤,是个乡下才进城来的,勉强笑道:

“小客倌,你不知道咱们城里的规矩……”

小叫化用手一拍桌子,发作道:

“什么屁规矩,你道小爷穷,不配吃你店里的饭菜,只怕你们店里的东西,还不合小爷的口味呢!小爷有的是金子,那要人家请客?”

小叫化口齿伶俐,像炒豆似的说着,一手从布袋中掏出一大把金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

这一大把金子,怕有一二十两,换上银子,少说也值得个八百一千,就是满汉全席,也好摆上几桌!

那店伙当当瞧着一大堆黄澄澄的金子,不由呆了一呆!

另一个店伙,赶忙做好做歹的把这个店伙劝走,一面拿着碗碟过来,问小叫化要吃些什么?

小叫化神气十足,缓缓收起金子,收入布袋,然后又把布袋搁到桌上,连眼也没瞧店伙一下随口道:

“你吩咐厨下,捡最拿手的菜送来就是!”

店伙问道:

“客倌喝不喝酒?”

小叫化道:

“如果有陈年的绍兴花雕,就替我打两角来?”

店伙见他十分在行,当下就吩咐下去。

毕玉麟想不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叫化身上,会有这许多金子,而且他又要店伙尽捡好的送来,自己身边一共也只有十来两银子,方才还想替他付帐?一时汕汕的感到不好意思。

小叫化吩咐完之后,忽然回头冲着毕玉麟笑了笑,招呼道:

“萍水相逢,这位兄台倒是个好人,我一个人闷得无聊,正想找个伴儿,兄台如不嫌弃,请过来坐好吗?”

毕玉麟见他开口一笑,露出两排晶晶发光的雪白细牙,整整齐齐,与他蓬头垢面的模样,极不相衬。

那小叫化被他怔怔的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自然的用手抿了抿咀。

毕玉麟觉得这小叫化说话斯文,人家既然招呼,自己不过去,岂不显得小气,这就站起身子,拱手道:

“小可一个人,也正嫌寂寞,只是小可方才已经吃饱了,兄台见招,小可就用茶陪罢!”

说着,端了杯茶,到小叫化桌边坐下。小叫化招呼店伙,添了杯筷,眼珠一转笑道:

“这怎么行?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相逢不易,就是吃饱了,再喝杯酒,总可以吧?”

不一会,店伙逐一端上炒鳝背、炒虾腰、清蒸鲈鱼、蟹粉海参、鸡茸排翅、干贝鸡舌羹,一盘盘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小叫化替毕玉麟和自己面前斟好了酒,就举筷笑道:

“小酒馆做出来的东西,不知口味如何,兄台尝尝味几。”

毕玉麟瞧着满桌菜肴,不但从未吃过,简直连叫也叫不出来,依言每样一尝,件件都鲜美可口。

小叫化敢情极为好客,个性也显得豪爽,不住替毕玉麟挟菜劝酒,还高谈阔论,滔滔不绝。

两人边吃边谈,居然谈得十分投契。

毕玉麟自幼在慈母督促之下,不但练武,也读了不少史书,此时见小叫化谈吐隽雅,学识渊博,更是相见恨晚。

小叫化谈锋虽健,但酒量甚浅,吃菜也浅尝则止,只捡清淡的下筷,一会工夫,就说饱了。

小叫化吩咐店伙,把毕玉麟的一起算上,总共是十二两三钱银子,其实毕玉麟那边只不过十几文铜钱而已。

小叫化取出一块金子,还找了二十来两纹银。

付过酒账,小叫化另外又赏了一锭银子,直乐得店伙欢天喜地,连连道谢,先前和小叫化拌咀的那个,却面情尴尬的藉故躲开。

走出酒馆,毕玉麟因辽要上路,不由向小叫化拱手道:

“萍水相逢,不但叨扰了兄台一顿,最难得的还是我们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契,可惜我身有要事,就要上路,不知何日再能把晤?”

小叫化有意无意的望了毕玉麟肩上剑囊一眼,正待说话,听毕玉麟说出要走,不由怔得一怔,脸上露出借别神色,抬起头来,问道:

“兄长如果没有什么急事,能不能为小弟多留上半天?”

接着又失声笑道:

“我连兄长贵姓大名还没有请教哩!”

毕玉麟说了姓名,一面笑道:“真是的,我也忘了,贤弟你呢?

小叫化道:

“我姓孙,单名一个燕字。”

说毕望着毕玉麟又道:

“兄长你现在到那里去?”

毕玉麟道:

“我要到严州去,贤弟,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孙燕摇了摇头,道:

“我今天才到金华,有事来的,大哥,我送你一程罢!”

两人边走边谈,一会工夫,便走出西城,毕玉麟再三要孙燕回转,孙燕兀自不肯,两人又走了一阵,毕玉麟转身道:

“贤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还是回去吧!”

孙燕忽然抬头笑道:

“西出阳关无故人,大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肯不肯答应?”

毕玉麟道:

“贤弟,你只管请说,只要我办得到的,那会不肯。”

孙燕忸怩的道:

“小弟想和大哥结个兄弟,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毕玉麟看他依依惜别,心中也觉会短离长,闻言大笑道:

“我也正有此意!”

孙燕喜得跳了起来,道:

“大哥,你真好!啊,你瞧,那边不是正好有个土地庙吗?我们快去!”

他说到高兴,一把拉着毕玉麟的手,就往土地庙跑去。

毕玉麟只觉孙燕的手掌,温软嫩滑,不像自己那样粗糙,但因被孙燕拉着快走,一时也井未在意。奔到近前,果然是一座无人的破庙,两人在神前磕了几个头,一序年龄,毕玉麟十七岁,孙燕十六岁,还欠了两个月了。

孙燕欣喜的笑道:

“大哥,你现在才是我真正的大哥哩!”

毕玉麟道:

“贤弟,你家在那里,还有些什么人?”

孙燕忽然眼圈聊一红,道:

“我家在洛阳,从小就没娘,爹也在去年死了。”

毕玉麟奇道:

“那么贤弟怎么一个人到金华来?”

孙燕流下泪来,道:

“我爹是被恶人害死的,这消息,我先前还不知道,后来我无意听到了,铁拐婆婆说我年纪还小,不许我多问,我偷偷跑了出来。”

毕玉麟惊道:

“你是报仇来的!不知害死怕父的仇人是谁?”

孙燕点点头,又摇头道:

“铁拐婆婆他们,从没对我说过,我只是背后听到了些,好像就在金华附近。”

毕玉麟毅然的道:

“贤弟,我不走了,帮你找到仇家,报了伯父的仇再走!”

孙燕哇的一声,扑在毕玉麟肩头,哭道:

“大哥,你对我真好……”

突然,庙门口出现三个人影!

孙燕蓦地一惊,急急直起腰来,回头望去,原来是三个衣衫槛楼的乞丐。

左边一个,用手向孙燕一指道:

“老大,就是这小子!”

那被叫做老大的,是个中年汉子,左背背着布袋,生得一脸麻子,两只破袖掳得老高,露出毛茸虬筋凸起的胳膊,一双三角眼盯着孙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狞笑道:

“合字,在那儿上的香?几时拨到金华地面上来的。”

毕玉麟不知这麻子说些什么,只是楞楞的望着他们。

孙燕板着面孔,冷冷的道:

“你在问谁?”

麻面汉子哈哈大笑道:

“小子,你倒反穿皮袄,装起佯来,我不问你,还问那一个?”

孙燕道:

“你问我干么呀?”

麻面汉子脸色一沉,道:

“你在金华地面上露脸,麻皮老大就有权量量你的海底。”

孙燕打鼻孔里哼了一声,道:

“小爷爱来就来,你管得着?”

麻皮老大怪笑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帮有帮规,家有家法,你小子来历不明,居然敢混充起咱们富贵帮的弟兄来,胆子可真不小!”

毕玉麟没在江湖走过,当然不懂丐帮中的规矩,但听他口气,稍微可以意识得到这麻皮老大,敢情是丐帮中人,为了孙兄弟一身衣着,像个化子模样,才出面盘问。

孙燕跺了跺脚,依然冷冷的道:

“你尽在小爷面前噜唆,到底有多少品戴?”

麻皮老大怔了一怔,道:

“金华府治,当然是二品顶戴。”

孙燕嗤的笑了一声,徐徐的道:

“那么我倒有四品哩!”

原来丐帮自从元朝至大年间创立七十四条行规,供奉三祖三仙,将天下划成十八行省,分设二十六个团头,各管各地,一直相沿至今。

虽然互不相辖,但帮中最重义气,讲究吃遍天下,脚踏万方,对远方来的弟兄,只要答话时道出娘家,不但许他随意行动,辈份较高的,还须款待供养。

不过来人也须遵守当地行规,除非路过,均须一到便向当地团头挂号,才能出身做生意,这是帮中遗留下的规矩,多年相传,无人敢于违背。

后来因各省团头,互不相辖,其中难免良莠不齐,为非作恶,经过各省丐头决议,推选了五位执事长老,职司全帮大事,遂告统一。

至于帮中品级,以身上所背麻袋越多,表示身份越高,但麻袋只是在各种大典上才披,平日很少有人带在身边。闲言表过,却说麻皮老大一听孙燕说出四品身份,不由脸色发白,口中“嗬”“嗬”响了几声,立即躬身道:

“你……你老……原谅,恕小的有眼无珠……”

他话声未落,忽然三角眼一转,脸上露出犹疑之色,心想:这小子轻轻年纪,那会有这高的道行?一面却陪笑道:

“不过,小的斗胆,想请你老可否请出令牌?”

孙燕不耐的道:

“你是怀疑小爷的身份?”

麻皮老大躬身道:

“小的不敢,小的……”

“哼!”孙燕从怀中掏出一块竹符,在手上扬了一场,叱道:

“这会,你总该看清楚了罢?”

麻皮老大一见竹符,满头不禁绽出汗水,一粒粒的麻子,都胀得通红,扑的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

“小的该死,小的身司贱职,情非得已,你老量大福大,多多恕罪!”

他身后随来的几个汉子,方才气势汹汹,这会一见老大变了磕头虫,也连忙跟着跪下,不住的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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