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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看朱成碧by 钢金属的教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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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右丞心知大司马屡次对大理寺卿示好,必有所图。张沧伶虽是武人心中精细,心中暗笑着罗敖生果然圆滑通透至了极限。这人周身巨细无所不顾及,怎能不纹丝不漏呢。 
罗敖生与右丞相视一眼,心中均想看来今晚是不得安静了。 
果然,须臾功夫后,门外再有侍卫上前来禀报:“秦森丞相派人求见罗大卿。” 
罗敖生放下书本,冷冷的道:“我素来跟秦丞相并无来往也无交情。此刻夜深来访,若是被人诟病多有不便,有事明晨再讲不迟。不见。” 
这是今夜第二位吃闭门羹的主儿了。 
张沧伶放下棋子心中钦佩。大理寺卿权势甚重,历经战国、秦直至汉,都为九卿中最权重的大卿。至罗敖生手中更是权势集于一身。如今他手中握有京城约两万寺官、狱卒可调配调动,更有各地方州郡、太守、县卫等兼任司法,司户参军可以协调左右。简直可比得上囤驻边疆的封疆将军,或是独霸一方的王侯大吏。 
更能得的是他能在严禁军马的长安,卧与天子脚下执掌精兵。这前朝左丞相和天子奉帝对于他都是信任到极致了。 
这罗敖生能将这信任坦然而受,而不引起天子疑心,这其中做官做人的收敛、隐忍、恪守之道,真是做的无与伦比出类拔萃。其人其职,换是他人再任这廷尉之职,未必能获取如此敬重及威势。 
这人难道无一点破绽了吗? 

正想着,突然门外又有人结结巴巴的回禀道:“罗上卿,还有人,来求,见!” 
罗敖生将书折好放置一旁。看来今晚他也看不成书了。这雨夜多人不在春帐床暖处休憩,却一个连一个巴巴的接连跑到近郊监狱门口,等着他接见。他罗敖生什么时候如此吃香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道:“是皇后千岁派人传话了吗?” 
那门侍脸色都雪白了,结巴道:“正是,皇后中宫的,太监总管求见!” 
罗敖生隔着雨幕望去。在他的重铭后殿之中,对面的太监总管已经顺着长廊拐了过来,紧迈这几步路都要走到重铭后殿的殿门来了。 
张沧伶心中暗叹,罗敖生啊,原来你还是有挡不住的人啊。 
中宫太监总管身后跟着一人,正是蔡王孙。两人已到了重铭后殿门门口,八扇铁木房门大开着。总管咳了一声,便待跨过门栏迈步走进来了。 
罗敖生面色沉静站与大殿中央。他抬起右手,立刻两旁四个带刀重狱寺卫左右上前,抓住了传旨太监的手臂,制止住他。 
太监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口。嘴巴里紧接着一句话便要喝了出来:你想抗旨不尊吗? 
罗敖生截住他的呵斥,抢先说道:“住口。” 
两旁的人立刻上前将浸水的绵纸一层层的盖在来人的口上。太监睁大了眼睛,他奋力挣扎着,手臂被反附在背后纹丝不能动弹,说不出话来。蔡小王爷不待侍从动粗,立马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罗敖生清冷冷道:“皇后诣旨,臣本应该遵旨行事。但是天色近晚难辨真伪,明日清晨罗敖生进宫亲见皇上,求得圣谕再行向皇后请罪。请总管见谅。” 
大太监瞪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罗敖生淡淡道:“天色已晚,雨势更深。总管可在此等雨住了再行。”立时,有两人搬过来了两把太师椅,放置在走廊上。然后,用佩刀簇拥着太监总管和拥平王坐在了走廊下宽椅上,也不准他们再回去了。 
太监总管满头是汗,被人按在椅上坐下了。他挣扎不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拥平王蔡王孙机灵无比,眼看着情势不对苦笑着乖乖坐下,闭嘴不语。 
张沧伶心中捧腹大笑,佩服得五体投地。这罗敖生真是有胆量有手腕有心有计,他竟然想出了这么禁语的高招,不听事非不惹是非,这人躲避灾难祸害的主意都这么绝! 

外面雨势越大,若如一个巨大白瀑从天而降。 
罗敖生坐回了大殿正中椅中。他心平气和手握茶杯饮了一口茶,蔡王孙眼睁睁的看着他喝茶,心如乱麻。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眼光又看向右丞和张沧伶。张沧伶与他有过用去妓院之旧谊,当下眼看看天手指摊开示意无奈。蔡小王爷脸露苦笑。这真是苦恼怎生如何是好? 
他突然仰脸对着右丞做出苦相。 
右丞憋不住道:“小王爷,请你不要说话,否则就堵住你的嘴!” 
罗敖生一蹙眉,暗叫糟糕。 
果然蔡小王爷立刻接道:“我不说话无妨,但请你们把小孩子接进寺来。这雨大夜寒,孩子经不起风寒。” 
右丞脸色顿时慌张,他自知失言。这话可不能启了头下去一下去就撒不住了。几个人扑过来堵住拥平王的嘴巴。 
蔡小王爷心中大乐,嘴巴的速度比手更快:“周维庄的公子,可是经不起雨大风刮啊……” 

话不必多,顶用便行。 
这话说得真如离弦的箭一般戳进了罗敖生的心。罗敖生顿时一站而起。他瞪着蔡王孙脸色都变了。他适才抵挡大司马、右丞相、甚至于皇后曹婕都胆色如山不卑不亢,处事决断。这一句“周维庄的公子”却把他逼得脸面失色。 
罗敖生站在大殿上,心中陡然间已转过了数个念头。 
周维庄的公子? 
又会在蔡小王爷手中? 
他怎么会有儿子? 
可在寺衙外面? 
这人一旦动了心思,便如滔滔江水一泄千里,鸿堤如壑阻都阻不住了! 

众人扑上前去把蔡王孙的嘴巴堵住。蔡小王爷也不挣扎,他一击击中也不需再多话。他眼睁睁的瞪着罗敖生。 
罗敖生可以不必理会大司马、右丞相、甚至是皇后。也可以不必理会周维庄啊! 
原来“周维庄”这三字竟然比圣旨都好用,灵验哪。 

罗敖生脸色难看。 
一招棋差全盘皆输,都是周维庄的错。 
这人妖异得驱之不散,挥之不去,影影绕梁,声声入耳。令他气闷、心恨、腹涨、头痛。这“周、维、庄”三字都好生令人气堵。 
这三字引得通天的麻烦事扑面而来,挡都无挡。这祸害的周维庄,怎么这人走了也这么的麻烦不断,不死不休。 
今夜本就漫长,添了周维庄更是难缠难渡。 

罗敖生收敛了心神看一眼右丞。右丞即可命人将寺前门禁处的随行王府侍卫中的数人带到,其中果然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 
一旁的蔡小王爷立刻伸手按住嘴巴缄口不语了。 罗敖生定了定心神坐在椅上。问话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复睡得迷迷登登就被带了出来,在这明晃晃的大殿中被一个人询问。一旁他唯一认识的蔡小王爷脖子上驾着刀堵着嘴巴。他眼看着罗敖生心中惧怕。 
他心中害怕礼仪却是周全。还是先双手抬到眉前躬身施礼,然后才回禀道:“我姓周,叫周复。我爹叫周维庄。” 
罗敖生微微点头,道:“你怎么会在此?” 
周复老实的说道:“我爹叫我回乡下住。但是住了没多久,太子殿下就让蔡小王爷把我接回京城了,让我先住在东宫里。” 
罗敖生明白了,这定是周维庄准备跑路之前,先行安排了周复出了长安。但是太子阴毒,背着周维庄又把周复捉回长安,以便胁迫周维庄之需。 
“后来怎样?” 
周复偷看看着蔡小王爷,蔡王孙无奈的看着他。这周复天生老实不会说谎不会变通,实在无有其父半点刁滑乃风。 
周复老老实实的说道:“后来,太子哥哥说要出门半个多月,将我交给了皇后照看着。皇后这几日来每天都在哭皇上,宫里面乱糟糟的,太监侍卫们都在乱跑。皇后今日傍晚突然过来看我,叫大太监带着我改穿了太监的衣服出东宫,到蔡王府去了。” 
罗敖生心中大怒,他千方百计的转开躲开这糟糕事还是躲不掉。这可恶的周维庄。 
他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派人送你到周维庄那里去吧。” 
周复听了忙道谢。他回过身来走了两步。却看见了蔡小王爷被刀驾着脖子坐在椅子上。他胆战心惊的问:“那,也能放走蔡王爷和总管他们吗?” 
罗敖生道:“不行。” 
周复楞了一下:“这样的话,我也不去我爹那里了。” 
“哦?”罗敖生长眉一挑。 
周复道:“我和蔡小王爷、总管一起来的,大人放我一人走。我绝对不能放着他们自己一人走了。” 
罗敖生抬起眼睛道:“你难道要跟他们一起入狱吗?” 
周复心中害怕回头又看了一眼蔡王孙,垂下头想了想,抬起头道:“太子殿下对我很好,皇后娘娘照顾了我,总管送我出了宫里,蔡王爷也答应我带我去找我爹。他们都对我有恩、很好。我绝不能丢下他们去大牢而自己去逃生。” 
太监总管与蔡王孙相视一眼,心中略愧。 
罗敖生眼神黑亮亮的打量着他:“你是说,你要和他们有难同当吗?” 
周复胆怯,却是大声道:“我爹对我讲,滴水恩当涌泉报,为人向善心亦安。对我好的人我也当对他好。如果丢下他们自己怕死逃走,那样不就成了坏人了么!” 
罗敖生点头道:“这话不错。” 
他仔细看了周复面容,心中略跳,眼睛中透出了一丝暖意:“周复,你叫周‘复’?” 
“是。” 
“今年一十四岁了吧。” 
“……是。” 
“你长的不像周维庄,你爹告诉你说你长的像娘亲?” 
“……是啊……” 
罗敖生垂下了眼帘,漆黑黑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微微一笑:“你自小在咸阳乡下生活了十年?从未见过母亲?你爹说你母亲在你三岁时去世?母亲可是姓张?你爹让你好好念书,将来好做个有贤德的大官?要你做个保家卫国爱惜子民的好官?要你做个通情达理不说谎不杀人的好人?!” 
“你爹叮嘱你千万要做个好人,是吗?周复。” 

周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呆住了。 
旁边众人也都听得傻了,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罗敖生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情脉脉,他抬起眼睛来看向雨幕外面,黑如点漆的剪水双瞳黑凉凉的注视着殿外的大雨,他喃喃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周维庄?这就是你心底里隐藏的真心吗?” 
事不过三,躲了三回祸。今夜就是个尽头了。 
罗敖生转身回到大殿中间,坐在了椅上。他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容,至柔至烈凛凛夺魄,面容清淡若微云淡月,行事浓重如狂风急雨:“来人,点齐寺内全部禁军侍卫并以我的文书调集征西将军所辖兵马、暂借长安府尹衙役。让我看看秦丞相阻断禁城内外讯息,想做些什么?” 



看朱成碧57 

长夜漫漫,孤寂难眠。 
庄简垂头看着太子刘育碧熟睡。他静静地垂首看着彷佛看得呆了。这一刻间日月黯然,时刻停滞。庄简心中无味陈杂,百感交集。 
刘育碧睡梦中,突觉脸上湿漉漉的。他茫然睁开了双眼。室内门框微掩已然空无一人了。门外黄衫一闪,庄简不知去向了。 
刘育碧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不加思索翻身而起,匆匆穿好衣物,几步跑出了室外。 

雪光透着微光,山影上显出一人,正在往九峻山山上行去。那人黄衫适中身材,真是周维庄。刘育碧略微定了一下纷乱的思绪。紧跟着庄简行去。 
山峦叠嶂峰回路转,庄简低头在月夜下,转过了一条小路。 
眼前豁然开阔。 
天地间黑色苍穹笼罩,极目处有高耸入峰的白玉铭柱。玉栏灰镦青白相辉,镇兽俯于庙前,石兵侍立陵前,神道两侧石幢、石马、石人等石雕林立,两侧陵庙上,鬼神、人马、车辂、仪仗宫寝嫔妃及侍从等百副画像影墙。陵墓正前部有砖砌神台及墓阙。条石墓冢坟箍,上砌青砖矮墙,坟箍外围环形陵墙。整个陵墓璧砌生光,宏伟壮丽,景色苍秀,气势恢弘,这里正是皇妃之陵墓。 
夜深,守陵军士均无影踪。庄简一人侍立于墓前,久久注视着墓碑,好似看得呆住了。 
良久,他退后很远,跪倒在地。行那三扣九拜的大礼。这稽首、顿首、空首、褒拜、肃拜的大礼跪拜下去。行得是向天悔过,向地自新,向君请罪之意。 
庄简行礼中不敢多想,不能多想,只觉得一个长揖叩首下去,心中一点点酸楚加剧,叩首到到最后,眼前都已是目光迷离,眼眶酸痛,这动作连贯的做下去彷佛一点一滴绞着他的心,眼眶中一分分的水汽凝聚,最后积蓄不住,泪满盈睫。 

刘育碧站的远远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都已经不知是什么感觉了。 
天地间人声具寂,只有守陵石佣震陵守卫,白玉碑林耸立。陵墓在深夜之中更显得气魄广大无美不收,巍峨而苍凉落寞。 
眼前孤月行暮,掠尽枯草,孤树相伴,遍布霜露。 
天地间天低风疾,刘育碧慢慢走近前方。他越过庄简跪于墓前,在寒天旷野之外面向母陵叩首行着大礼,已示祭拜之意。 

眼下虽无有侍从林立,集齐香烛纸帛。鼓乐齐鸣悲声响彻天际。也无祭官戴着冲天方冠披锦绣袍服,端高香绕场祈福,跪拜天地亡灵,上香于巨鼎之中宣读祭文,“亡逝精神越历史之长河,跨天府之辽阔,浩荡奔流于江河,熠熠生辉于天地……” 
唯有刘育碧一人与深夜中,独身一人行那“祭祀行清”之大礼祭拜天地与母亲。但是他面色肃穆,行动端庄,周身一派的悲凉之雾遍被华服。 
庄简看见了他,眼眶凝聚的水汽终于一泄而出。他垂下头来不敢仰面。 

古诗曾言“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化作白蝴蝶,泣血染成红杜鹃。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古人登高携老扶幼,古人扫墓慎终追远。折一把柳枝,插在先人坟前,用“五齐”“三酒”来祭缅、酹酒祭先人礼仪。并用丧葬瘗钱,后世方以纸寓钱为鬼事。 
此一时刻,刘育碧身着黑衣,在夜风里舒展了双臂,彷佛要拥了这夜色寒气。长风浩荡吹拂起了他的宽袖长衣,发髻冠带。长袍丝带顺风飞扬。皑皑薄雪掩映着满目黑色山峦黑色夜空,宛如天宫神人。 
他默背着祭文“悲呼。旻天不吊,不遗一人,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余在疚!呜呼哀哉,无自律。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他语至最后,声细若游丝已不可闻…… 
刘育碧亲自握雪溶化为水浇奠,仰天望东而哭。庄简面孔雪白垂头不语。 
——都快些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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