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命名-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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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帝也不知其它门派是否也是如此,除却山脚有着六名同门弟子站守之外,高斜的长达几十里的白玉阶梯上再见不着别的人迹。
阶梯的尽头,站立着一个消瘦的男子,皮肤苍白之极,面色冷漠,语气冰冷的不带丝毫情绪。
淡淡吩咐那领路的弟子可离去,又淡然招呼声他就自顾领路前行。
没有只言片语的自我介绍,更没有对一路上被烟雾环绕下让人看不清具体的屋殿作丝毫讲解。如此沉默的赶路一直到穿过山顶最后一座也是最高的殿堂,进入到后面的密林,到达一片湖泊边的木屋才终于划上了句号。
“师尊就在里头。”那冷漠的男子说罢了这话,沉默的朝木屋门行了一礼,便自顾原路离开了,兰帝注意到,连走的步子都如来时一般大小,每一步都踩在了来时的脚印上。
‘惊人的沉稳,惊人的一丝不苟。’
忘情仙山之顶,雷声频频,沉闷而凶猛的怒雷滚滚而落,八方扩散,在周遭本该空旷的天地间反复回荡,如同要挤碎摧毁一切生灵般的可怖。
兰帝这般想着,注意力逐渐回转到面前的木门上,这木门之类便就是那天地第一尊太上师尊的真身所在。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的根源之一,如此措手不及之下面对这样的一个存在,那种对推门的恐慌和猜测之心,岂是言语可表?
但这门终究要推开,于是也终于被推开了。
屋内昏暗无光,除却一张软垫外,再无他物。那上面盘膝端坐着一人,一头银丝长发,梳理的十分整齐,紧闭这双目,消瘦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平常,体格该是颇高。
一身不知过水多少道的陈旧粗布道袍,与他那高高在上的神圣地位实在很难相衬。
木门在兰帝没有探手拉带的情况下自行关闭,原本就昏暗的屋内,彻底陷入了黑暗。
“弟子兰帝拜见师尊。”
然而面前这老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兰帝险些因震惊而陷入晕眩。
“弹指百年,吾徒剑帝你终于来了。”
吾徒剑帝——?
吾徒剑帝——!
兰帝无法压抑这种震惊冲击的缓缓长大了嘴巴,艰难的且勉强的挤出几字道“师尊……你,你在说什么……”
老者全然没有解释细说的意思,仿佛根本见不到他那震惊的无以复加的神态,黑暗中的他仍旧用那平静中满怀沧桑的声调缓缓着道:“三世轮回,你终于同那一并遭遇情爱诅咒的她相遇,终于再度回到为师面前。百年岁月,为师倾尽心力仍旧未能寻思出斩断你所遭遇的诅咒之法,终于还是让你跟随着受诅咒宿命的摆布,重新回到这里。
吾徒啊……重世为人的你,是否仍旧要重蹈当初的覆辙,仍旧为那被诅咒的情缘企图以手中之剑斩杀天地?寻求那以无边祸患为代价的缥缈且未知的希望?”
木屋外的霹雳声,都已无法唤回兰帝此刻的思绪,都已无法让他接受面前老者的言语。
但那是真实,诸般的过往如飞射的景色般在脑海闪过。那一身不可思议的异常体质,那诸般不可理喻的遭遇,那无端飞来的横祸,那种种的一切,原来本就只是针对他的诅咒,命运的诅咒。
不因为别的,也非天地在蓄意予他折磨,这一切都只因为——他就是剑帝复生,他就是剑帝!从存在那刻起就注定无法逃脱命运的诅咒,因为他曾为天地带来无边浩劫,曾经几乎毁灭天地万灵。
一切的灾难,都该理所当然的成为他无法逃避的果,一切的灾难,都是他亲手制造的因。
“我是剑帝?……哈哈,我竟然是剑帝?……我怎么会是那个剑帝,不……师尊,你认错人了,我叫兰帝,父亲是兰道,爷爷是兰长风,我不可能是剑帝……”
便纵兰帝精神坚韧过人,此刻也无法接受这个对他而言无比可怕的现实。那过去无数次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名字,那个可怕的恶魔,那个曾经毁灭天地的魔鬼,那个玄门中人无比唾弃又恐惧的名字,那个在自己认识中即使人人都想害他也是理所当然的活该的自作自受的人,竟会是自己……
太上真尊没有丝毫安抚他情绪的意思,没有丝毫叙说过去详细历史的意思,只是在黑暗中静静的将一柄连鞘仙剑放落在他身前,缓缓道:“吾徒,为师当年犯下的过错便是看错了你。若非当初将你放留世俗,你也不必遭遇那永恒情缘的诅咒,为师也不必亲手以忘情剑毁去你的肉身。
为师不愿那一日再度重现,亦不愿你再度被诅咒命运摆布至那必然毁灭的一刻。漫长岁月中多少不舍的来来去去为师都不曾强行干涉过,然这一次却决意破例。吾徒,望你能拾起勇气与为师一并努力斩断那诅咒的情缘,脱离被诅咒宿命的束缚。
吾徒剑帝,从今日起你便是忘情门大师兄,本门不可更改的真尊继承人,忘情剑你可选择随身佩戴,亦可选择暂放此地,任何时候均可不告自取。
然,放在你面前却有个你必须决定的选择,为师义女花层楼名宿不为天定,若为你妻必能助你破除诅咒之可能,为师希望你即刻便能与她成亲。”
情绪逐渐平复的兰帝缓缓抬头,双目中闪烁着深红色的亮光,那光亮远比寻常炙亮,将黑暗中太上真尊那张苍白的面容映上了红纱。
“敢问师尊,倘若我决意不从,是否便踏不出这间木屋。”
第十一章 被束缚的罪人 第一节 没有选择的选择
这质疑的猜测音方落,木屋外跟随响起霹雳声,仿佛那是代表着苍天之怒,职责着他可耻的小人之心。
然而太上真尊并没有因此动怒,仍旧维持着那平静却包含着沧桑的语气缓缓道:“吾徒,只有如今记忆如初生婴儿一切空白的你,才有可能斩断那永恒情缘的诅咒。为师予你七日之时,以便对她有所了解,倘若到时你的选择是拒绝,那么你将面临另一个抉择。”
太上真尊说罢,语气放轻了许多的道“退下吧,吾徒。”
兰帝心下犹豫着,心下实在有太多的疑惑想要获得解答,那湮灭真实过去,那关于兰家的过往,那关于所谓永恒情缘诅咒的那个她。
是妖后么?她又是谁?
然而这些种种询问的欲望却都被强行压下,只因想起逍遥山上那个阴险男人逍遥黑心曾说过的话,所有的过往在知晓的不多人中,只有他会告诉自己。
此刻的太上真尊绝不会告诉自己,恐怕根本不希望自己迫切的试图追寻,那是否意味着在重续好不容易遗忘的过去?
但,却有一个问题让兰帝此刻不问不快,于是他问了。
“师尊,弟子不解。倘若弟子就是剑帝,当年为何要忽视天下万灵的存亡试图毁天?我,或者说那时候的我,为什么要做这种疯狂的事情?”
疑问落罢,一股无形能量托着兰帝的仍旧维持跪拜姿势的身体,缓缓送往骤然大开的木门,同时太上真尊那不变的语调清晰传入他的耳内。
“吾徒,你为何要毁灭天地?这天地又为何应当被你毁灭?这问题的答案,新生的你将会用心去寻得。它本就属于你的问题……”
木门嘎然关闭,木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湿透了兰帝衣发。
他仍旧维持着跪姿,思索着如何面对这一切,思索着那不解的答案,为什么那时候会想要毁灭天地?
此刻的他,根本连半个理由都寻不出来。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又一声霹雳巨响。随之一团被雨水浸透的淤泥全无风声的突然袭至,准确无误的砸落在兰帝脸上,而后,散开,肮脏的星点泥泞溅在衣发上。
狼狈之极。
一个女人的讥笑声清晰响起,伴随着的是一阵类似笑声。一个男人的宏亮声音此刻道“拜见大师兄!还望大师兄恕罪,师弟得见师兄英姿,心下激动太过,竟激起这团淤泥弄脏了师兄俊容。”
兰帝没有侧脸去望,也没有兴趣计较,甚至连抬手擦拭脸上淤泥的兴趣都缺乏。无聊的恶作剧,无聊的把戏,此刻的他,哪里有心思计较这些东西?
显然,这是故意的,无论那笑声还是这团飞射来的淤泥。
他的沉默,换来对方的沉不住气。那先前恶作剧的人,仍旧维持这行大礼跪拜的姿势,双手按在淤泥中,没有起身。门派规章在那里,他可以藐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师兄,却不敢也不能藐视规矩。
他只能这么维持着姿势,却不愿继续如此,于是继续道“师兄可是心下恼我?若是如此,尽请责罚就是。”
装大度的原谅,落入他的算计,斤斤计较,落下心胸狭隘的话柄,他是个细心的人,刻意的作弄也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相较于他,有着不需要如此谨慎行事的花层楼却不需如此故作姿态了。带着嘲讽,她开口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性,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娶我为妻?别以为义父念着跟你祖辈的故情就真能为所欲为,我绝对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承早断了你的妄想!”
一个女子嘻笑着接话道“师姐,刚继任就满脸沾着淤泥的大师兄还真是前所未有呢。”
哄笑。
如此持续一阵,渐渐平息,兰帝终于起身,也不拍打整理身上的污秽,径直迈步至那仍旧维持行礼姿势的人面前,沉声道“我相信你的真诚,所以你继续跪到内心那无边激动消退了再起来吧。”
末了又朝一侧离地悬浮的俏丽女子道“是否这般模样让你们很愉快?那你们继续看,继续笑吧,如果笑够了我要走了。”
花层楼冷淡的神色扬起一抹不屑,轻手玩弄着脸侧一缕秀发,一对灵动清澈的丹凤眼斜视着兰帝道“休要在我面前故作姿态,我花层楼从不吃这一套,不管你再怎么装腔作势也不会对你这种卑鄙小人产生丝毫好感。”
兰帝实在没心思继续跟这个女人纠缠,自顾举步朝着下山的路前行,不料她却在后面开口追击道“也别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温顺样,见了就让人恶心,别指望有人可怜你!”
兰帝终于停下脚步,实在觉得这女人自恋的厉害,略作思索,回转身远远道“花层楼,我明白了。我却是配不上你,一定会扼杀自己内心对你的爱慕,再不敢作任何非分之想,请你原谅我先前的所有的卑鄙行径。告辞!”
说罢,这才真的转身走了。
似乎这话当真收到了效果,坦然的承认错误,让那自恋的花层楼放弃了进一步的纠缠打击。
身后,再没有她那连绵轰炸的话语声响起。
是日,在忘情山上连绵屋殿一角,众人齐聚一堂为兰帝庆贺。
天玄仙境内不同于世俗,大师兄的住所跟其它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设施,一样的大小,唯一特别仅在于门外连接着的便是个广场。
门派内重要弟子的仙法实际上均由大弟子传授,这部分人再根据其它弟子意向进行教授,换言之,绝大部分弟子真正授业的并非太上真尊或是大弟子,而是由大弟子教授的那少数人。
欢庆场面看似热闹,实则冷清,前来的人虽包括继任不久的几仙门真尊,然而忘情门本来弟子,除却那二十来个方便露面前来的北冥之焰成员和雷几人外,再没有了。
连李真都因为花层楼的要求,没有前来。
直至曲终人散时,哪怕众人默契的一再制造机会,但兰帝和天玄韵却仍旧没有过多交谈,一者不愿一者似乎是不愿主动。直到众人告别时,黄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韵师妹,二公子初来乍到对于天玄仙境各地尚不熟悉,若是有闲暇,劳烦带他四处转转。”
天玄韵闻言脸色微微泛红,随即恢复常态轻声道“如果兰师弟想要四处走走,尽管来天玄殿寻我就是。”
才方告辞尚未步出门外本已一肚子不快的梅若闻言暗自冷哼了声,施展起御空飞行法术眨眼没入迷雾没了踪迹。惹得天玄韵和黄予两人一阵尴尬,忙告辞去了。
轩辕小帝轻手拍落兰帝肩头,眺望前方迷雾环绕的广场,沉声开口道“今天大家终于重聚,以后的事情何必此刻着急多想?这般眉头紧锁岂非扫了大伙兴致?”
显然,他以为兰帝正为日后对其它弟子授业的问题苦恼。
第十一章 被束缚的罪人 第二节 七日
雷闻声大步走进,重重一掌拍在白玉壁面,大笑道“不错!花层楼他们联合其它弟子为难让你出丑是必然之事,何必多想?你大师兄之位由师尊所授,便纵他们如何作难也不可能改变,假意时日你总能将本门仙法尽皆熟悉贯通。”
兰帝知两人误会,却也无法解释,难道能对他们说自己是剑帝复生为此烦恼?
当即转了话头道“说的对。不提这些事情了吧,一别十三年,还未听你们说说各种遭遇。”
雷畅怀大笑道“那恐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生死迷题在世俗已经变成大型组织了咧!”
兰帝微笑道“说上几天几夜又有何关系?”
两人双双叫好,拉着他一并围桌而坐,照见状沉默的消逝在空气中,不知要去哪里。
尽管三人均有那时间和精力,但当风露水匆忙赶回后,谈话也被迫中止了,雷和轩辕都知她特别挂念兰帝,哪里还会留下打扰,双双告辞走了。
亭亭玉立的风露水静立在兰帝身前时,那与过去全然不同的气质神态几乎让他无法相信她真是过去那个如孩童般单纯的妖精。露水的着装仍旧华丽夸张的完全不似玄门修炼中人,过去单纯的眸子中添上了成熟的色彩,眼眶泛着泪光,却没有冲动的扑到他怀里。
如此凝视良久,兰帝终于站起身,朝她微微一笑,伸手在她面前,露水轻手搭上。
“你变化很大。”说着,轻轻拉她坐下。
“你还是老样子呐,一点都没变。”
露水语气轻柔的回应着,执着的细长银勺有节奏的搅拌着杯中的蓝色液体,端坐的姿势不由让他想起片刻前的天玄韵。想起露水婚嫁的对象,不由释然,想必这些年与天玄无敌身边的人接触中学到了许多。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兰帝并不着意非得寻些话题,很多时候有太多话想说时反倒不知道如何开口。沉默终究是由露水打破,“如今你回来了,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悔过宫。”
露水面容微动,轻声问道“为什么?”
兰帝微笑道“已经离开了,彻底完结的事情不要多提。说说你的状况吧,从雷他们口中知道的总是太简短。”
露水轻嗯了声,末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