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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刻在树干上的结夏 作者:水格-第16部分

小说: 刻在树干上的结夏 作者:水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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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文学的说法,觉得自己肮脏的灵魂被照亮了。
  黄昏。火烧云。
  少年肖子重穿着牛仔裤白衬衫叼着一支香烟跳上了山地车,他吊儿郎当的模样真的像是一个小流氓。城市在黄昏的风中脆弱地站立着,广场上树立着的巨大电视屏幕播放着即将抵达的暴雨预报。
  一切终于无可抵挡的到来。
  沿着人行道缓慢地前行。没有方向。像是一条在海洋深处漫游的鱼。肖子重忽然俯下身去,把车子蹬得飞快。引得路上行人的侧目。
  “肖子重!”有个声音在呼喊。
  肖子重隐约记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她讲话了。回想起来,都有点荒唐:夏天的尾巴上,她找到他说,她的好朋友深北得了血液病,也许再没有多少时日了,就算帮她一个忙,暂时隐藏起他们的恋情,叫他去和她谈恋爱。——因为深北喜欢上了他。
  肖子重开始是那么的坚持,他不肯做这样让人感到蹩脚的事。可是她像是被人上了发条的玩具一样不依不饶。她说,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是我要求的事,你一定会做到。若你做不到,那我们只能分手。肖子重无奈之下,应允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在那之后,他们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说话了。
  而她每一次看过来的眼神,是那么清澈,又历历在目。他记得,并且珍惜。
  是她的声音吗?
  肖子重忍不住低低地念着她的名字:“小米……”
  可是,真的再也不能在一起了。再也不能了。也许小米自己也不会想到,她自己亲手把他推出自己的怀抱,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曾经是那样的信誓旦旦,一旦游戏落幕,一切会恢复如常。可这个游戏不能落幕,即使是到了落幕的那一天,她会讶异地发现,结局和她最初的预料大相径庭。
  一切正在继续。无可阻止。所以,他没有必要停下来,低着头,迎着风,向前方驶去……
  只是身后那个声音正在风中无情的破碎着:“肖子重!”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到处都很安静。记得以前回来晚了,继母就会诅咒一样地说:“啊,你还知道回来啊!”他那时便一声不吭地钻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碗筷狼吞虎咽地吃饭。
  今天照例,他钻进厨房。
  可是他失望地发现,厨房里什么也没有。转身出来的时候,黑暗的客厅里,有猩红的火星在闪烁。肖子重确定了爸爸缩在沙发里,自始至终看着他偷偷摸摸地窜进来又窜出去的,可是他没有冲他发脾气,若是以往,估计爸爸早就要收拾他了。
  低低地叫了一声:“爸。”
  “小重,你喜欢读书吗?”
  “……”肖子重觉察到某种游移不定的不安。肖子重听到了低低的啜泣,“爸。”
  “小重,爸对不起你。”
  “爸,你咋了啊?”
  灯忽然全亮起来,继母站在客厅的门口,她的声音异常冰冷,像是大寒里的冰茬子,凉到了骨头里。
  “小重,因为你,你爸被他们老板起诉了。”
  “爸!”
  一整个夜晚,肖子重辗转不能入睡。在凌晨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打开了电脑,挂上了QQ,可是,她不在。他有点难过,抽了一支烟之后,开始给她留言。他写道:“亲爱的葵花,别人都叫我小重,呵呵,小重的意思是不是从小就要承受很多的重量呢,我真的觉得身上有很多的东西压着,喘不过来气啊。现在,真的决定去做几件事了,我要救我的爸爸,我还要……”
  等肖子重躺到床上睡去的时候,街道渐渐苏醒过来。清洁工人把街道扫得一片响亮,像是潮水一样哗啦哗啦。昏沉之中的肖子重想,我就是那扫帚下随风飞舞的落叶吧,注定被驱逐和流浪,不清楚将来的命运。
  庞大的帷幕正在渐渐拉开,肖子重看到了什么?也许他看到了许多许多,也许他什么也没看到。睡梦中的他,嘴角微微上扬,真是一个调皮的坏孩子。
  刻在树干上的结夏PART3
  木偶·深北(1)
  “肖子重就是喜欢我!你别想把他夺走!”我野蛮得不可一世,野蛮得像个法西斯,野蛮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我真该去考北京电影学院。
  小米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深北……我想要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肖子重……”
  我一扬手,把一本外语书重重摔在桌子上:“你歇菜吧!”
  “深北,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
  “深北,我告诉你,别跟这给我装大瓣蒜!”小米抽搐着,“我……”
  “少来吧,小米。”我冷冷地说。
  “你真不要脸!”
  “你在说自己吧?”
  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仿佛本来都天荒地老了,却忽然又山崩海啸了,然后我们就破裂了,我在缓缓延展的时光里看到了罅隙,我们谁也无法填补。难得我看见小米在我面前这么痛苦,内心隐约有了快感。这许多年来,我们一直在一起,宛若亲姐妹,却无人洞晓我的内心的隐秘。我多少次在黄昏的时候,抓着书包傻傻地站在操场的中央,看着鸭蛋黄一样的夕阳最后的坠落与消陨,然后内心一阵刀锋划过的疼痛。或者,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嗅着她的气味,万事都在她的安排下,乖得像只猫……没有人注意,我一直走在小米的阴影里。
  我们俩就这么对峙着,仿佛要一直到永远。
  操场上的人来来往往,喧闹不已。男生们手里抓着书包向校门疯跑,女生们则三三两两地拉着手唧唧喳喳。我们在这喧闹中生硬地注视,一直到泪流满面。其实我内心如此清醒,这才是战争的开端,那旷日持久的战役将紧随而至。
  “你真的以为肖子重喜欢你吗?”她不惜一切代价来摧毁我。
  我没那么容易被她打败,但我心里却很疼,像是刀子戳进来,她最刻薄亦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忽然就面目全非了,真是叫我难过。
  “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小米疑惑的眉毛皱巴在一起,她的难过总是那么淋漓尽致。
  “我笑你是一个笨蛋!”我边说边从书桌里往外掏,七夕节给他的连心锁,情人节给他的石头记,不间断写给他的叫人肉麻的情书。随意翻开来一个念道:“小重,我想,我们的爱可以坚强到不可摧毁,伟大而坚定的感情是我的梦,我时刻都在憧憬,思念,我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在一起,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我只能偷偷地爱着你,偷偷地思念你的一切,你的外套,你的眼神,你的好看而冰凉的手指……”我停顿了一下,再看一眼小米,她的脸全红了,“恶不恶心啊!呸!”
  “怎么会在你这里?怎么会?”她的脸都紫了。
  我不动声色地说:“小米,你放手吧。你永远也得不到的。”
  她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双手掩面转身逃跑。而我在那一刻,睫毛上盛开了一朵花,注定在背离之后妖娆璀璨。伤害。总是如此这般,如刀割,如伤口上洒下白的盐巴,听那疼痛发出嘶嘶的声音,我看着多年累积起来的雪山般绵延而素净坚固的感情,在那一瞬间,即被摧毁。信誓旦旦的时光转瞬即逝,斑驳皲裂,面目全非。你曾经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发生了,真的,也许美的事情永远像是天空里的焰火,掉下来的那一刻很美,之后呢,是消陨,是粉碎与破裂。
  破裂。
  我觉察到手心撕裂的疼痛。
  悄悄地抓起书包,把那些用来伤人的道具一件一件装进书包。走出教室。穿越长长的走廊,光线斜斜地切在窗户上,灰尘在黄昏里跳舞,像是没有忧愁的小精灵。人生中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的吗?真的是吗?我不停地问自己,譬如说,明知道是错误还要向前走,明明知道是地狱还有奋不顾身,分开与相聚,经常是身不由己,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深北……”
  “哦。”
  “你在想什么?”
  “哦,没有。”
  “你在骗我。”
  “真的没有。”
  “那,看着我的眼睛。”
  ——真是不可思议。我仿佛是一个木偶,他是吊在我身上的绳索,可以让我活力四射焕发生命的色彩也可以使我疼痛使我死气沉沉。我不可抗拒他的声音,低低地,沉和,抬头的时候,看见光影缓慢地旋转在他的年轻消瘦的脸庞上,睫毛长得有些过分,但下巴冷而硬朗的线条又使他身上的冷战胜了温柔,有不可靠近的距离,让我焦灼不安。我抬起头,被包容在他清澈而安静的瞳仁里,说不出一句话。
  “说吧。”他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不安地抖了一下,随之我看见他的嘴角有了笑容,“告诉我,你做了没有?”
  我点点头。
  他说:“很好,你是好样的。”
  我说:“我伤害了小米。”
  “不,你没有,你救了她。”望着我疑惑的眼神,“我们去吃KFC吧。”
  然后我们一前一后向学校门外走去。
  操场上安静了,杂草在角落里从生,那诸多的青春秘史被掩藏在时光的尘土之下,谁会拨开往事的河水去考察那些湮没在河床下面的爱情化石,又有谁会拿着放大镜去还原化石上的花朵,辨认与翻译那些青春物语。所以,谜终究还是谜。
  或许会被风吹开。
  也或者,成为终不曾被发现的史迹。
  如同错过了一次,别说一生就是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再有重逢的可能。许多事做完了,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不可能收回了。
  “我还是觉得我做错了。”
  “不,你没做过……深北,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的吗?”
  我看着肖子重,身体僵硬,神经麻木,面部表情坏死。
  “你不承认吗?”
  “不,我承认。”我说,“可是,我喜欢你,就一定要伤害小米吗?”
  “是的,你必须,因为她也喜欢我……而我,注定要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你这个小傻子!”他拍了拍我的头,“因为……”他笑了笑,说,“走啦走啦。”——我的心忽地一沉,我等的那一句喜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肖子重,你欠我一句喜欢,我一定要你还!
  坠入泥潭·小米(1)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我一点不觉得冷。在雪地里走啊走啊走,穿过校园身后的小花园的时候,我看见两个人影,在雪地上并排地躺着,呵呵,心里在笑,真美,真好,像是两个可爱的小精灵,或者雪人,童话里的小公主和小王子。那我呢?
  空空荡荡的失落。
  内心总有一条不安的河流在涌动,怕提起它,哎,我最近总是这样,再美好的东西,转瞬即逝,即使不会如此,也会把美好的利刃掉转刺向我的内心,使我觉察到不能拥有的失衡,我像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小丑。可老天爷知道,事情的最初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发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可怕。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任你再去解释也无能为力。我从那两个躺在雪地里拥抱着的人身边穿过的时候,他们沉默得像已经死去的两具尸体,连周围的空气都散发出僵冷的气味。我像是遭了电击一样迅速跳开。
  “站住!”一个男声。冷而斩截。
  我站在那,动不得,又不敢回头。
  雪被积压发出的声音很特别,咯吱咯吱,他走了过来。
  “是你吗,小米?”
  “嗯。”
  “这么晚了,不回家,你还在这做什么?”
  “我……”我理了理头发,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异常动荡又尴尬的地方,“颜老师,我现在要回家了。”
  “哦,好啊。”
  我低下头匆匆地扫了一眼站在颜峻背后的女生,在模糊的黑夜里,看不清楚,朦胧绰约的那么一个人影,安静地站在那。我猜想,那大概就是颜峻的女朋友小欢吧。转身想走,却被叫住了。
  “等一等。”一个女声。似曾相识。走到近前来了:“颜峻,要不你送送她吧?”
  我努力睁着眼睛盯着她的眉眼。
  “是你!”我惊讶地叫起来,“上次我和深北在地铁站见过你!”
  “哦,是吗?”她疑惑的表情却掩饰不住那些微的慌乱。如同电影的片段一般,在我的头脑里迅速划过,黑夜被照耀点亮。
  呼呼生风的地下铁。被风吹过的夏天。口气怨恨的电话。西装革履的男人。颜峻。……
  光影迅速而频繁地交替切换着。在我的眼前,各种色彩连同对面女人掩藏在暗夜下的脸庞及不为人知的隐秘,终于被狠狠地撕扯开伪装下的龌龊。终于真相大白了一切。而我那可爱的颜峻,还是在蛊里。不自知。所以,他的脸上是愁云满面。
  颜峻还在为送我还是送她左右为难。
  “送送她吧。”她又说了一次。
  “那你?”
  “我都大人了。我会打车回家。”
  “那好吧。”
  就此告别,分道扬镳。
  当颜峻随着我一起和小欢背道而驰的时候,我知道他们之间的那条线是彻底地断掉了。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一手将他们拆散的小人,我站在坍塌陷落的大山面前,幸灾乐祸却假装目瞪口呆。
  哈,假以时日,我指不定会成为戏台上最人戏不分的伶人呢。
  路上,灯光辉煌。我们却是一片沉默。
  “老师。”
  “嗯?”
  “我可以不叫你老师吗?”
  “那你要叫我什么?”
  颜峻把烟抽出一根,叼在嘴巴上,却苦于没带火机,眉毛紧皱。所以当我把火机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的时候,他很是欣喜,随即又满腹狐疑地质问我:“你这小丫头也抽烟?”
  “切,你也太没想象力了。”
  他一拍脑袋:“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
  “他一定会抽烟。这个火机是准备给你喜欢的男孩子的,对不对?”看着他手舞足蹈的快乐,我的辛酸一阵阵翻腾奔涌。——喜欢上一个人往往是那么简单,简单到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无足轻重的动作,一次偶然的邂逅……而我,在最初看见你的瞬间,你穿着白衬衫趴在珍珠奶茶店的吧台上的那一刻,就为你柔软的睫毛所俘虏。你带我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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