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刺股 作者:莫晓贤(晋江2013.12.16完结)-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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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了那处马厩,赞了句“果然好马”,牵过一匹,走出裴府后便一跃上马——反正是白送的马,不要白不要。
宋天天则被他牢牢搂在怀里。
白南之就这么一手将宋天天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处,一手持着缰绳,策马奔驰。
片刻后,白南之已出了这丰州开城,再过两个时辰又到了下一个城镇。
而之前他拍晕宋天天的那一下,也着实够重,这一路上她都没醒。
白南之在城镇中只稍稍停了一会,填饱肚子再置办些干粮,看着自己怀中的宋天天叹了口气,便再度搂着她上路。
无论如何都要抓紧时间赶路,能早一刻回宫面对太皇太后,便多一分希望。
其他的事情……他的那个目的也好,裴竹也好,都要等到她保住了皇位之后,再予考虑。
一定……一定要让她保住那个位置。
宋天天,承载了他全部的希望。
他就抱着这种信念,一刻不歇地朝着京城方向赶去。快马,日夜兼程,说不定能将原本要一个半月的路程减少到不足一个月。
夜幕已渐渐降临,白南之仍然在路上驰骋着,披星戴月。
他怀中的宋天天突然动弹了一下。
白南之低头看着她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句“总算醒了”,便感到胳膀上猛地一疼——宋天天刚醒便张开了利齿,冲着他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不是一般狠啊!比起他之前拍晕她的那一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条件反射便将胳膊收了回来:看看,都鲜血淋漓了。
而宋天天就趁着这个机会,由他身侧窜了下去。
白南之还没缓过胳膊上的那阵剧痛,便见她摔在地上滚得直扑腾,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痛。
宋天天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稳。
她咬着牙忍住那些个磕伤碰伤划伤带来的疼痛,也没空去顾着伤势,只急忙伸手在腰侧捞着。
之前被她别在腰间的那柄剑,现在还在那儿。
宋天天跪坐在地,“唰”的就将那柄剑抽了出来,举在身前。
“别过来!”她喊道。
白南之刚刹住了马,正朝着她跑来,见状,愣在了原处。
“宋天天?”半晌后,他唤道。
她举剑,与他相向?
宋天天摇着头,咬着嘴唇,举着剑,一点一点向后缩着,“我不回去。”
白南之在原地站了一会,而后走近两步,低声道,“你就算举着剑,又拦得住谁?”
宋天天不答,只是不住摇头,眼眶都是红的。
他停在她的两步开外,沉默着,又过半晌,终于叹道,“你真觉得值得?”
宋天天点头。
“我并不想与你动手。”他道。
“你已经动过手了。”宋天天苦笑。
白南之又静默片刻,而后道,“想不到你如此坚持……究竟是什么,能让你你如此坚持,还觉得值得?”
宋天天沉默。
“如果你是因为我先前打晕你而不满,我很抱歉。但是究竟要不要如此坚持,你还是多想一想吧。”白南之继续道,“不要仅凭冲动就做出决定。”
她抬起头盯着他的双眼,“你觉得我现在只是冲动?”
“我不知道。”白南之敛下眼帘,摇头,“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坚持?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让你舍弃皇位,舍弃性命,舍弃……”舍弃他。
皇位这种东西,不是她说不想要,就能不要的。
她会这种选择而付出性命……而她竟然还为了这种选择,拔剑与他相向。
夜幕中,她看着他,眼神沉如水。
然而她始终没有回答。
因为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坚持?为了什么而挣扎?白南之说过很多次“由不得你”,她也知道由不得自己,她却依旧挣扎。
她倾尽全力,坚持守护着一种她也说不清的东西。不是为了所谓的自由,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追求,她的坚持,只不过是因为不想失去。
有什么东西,能比她的南之更加重要,比她的性命更加重要?
她说不清,但是她依旧坚持,依旧挣扎。
真的值得吗?她说不清,但是她现在宁愿为了这份坚持而舍弃一切。
她不要回宫。
她不要再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
她害怕失去。
两人就这样在夜色中僵持着,谁都没再开口。
黑暗中传来细琐的声响,和着动物的叫声,让宋天天缩了缩脖子。
自从莺宁死的那个晚上起,她开始怕黑。
但是她依然昂着头,看着白南之,眼神明亮。
宋天天现在的眼神之中,没有迷茫,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思考,就是一股自顾自的执着,一股死心眼的坚持,却这样明亮。
白南之看着她这副模样,看着看着,也失了那些失望与愤怒,徒留下满心的悲伤。
“对不起。”宋天天道,“求求你,别让我回去。”
“你不该向我道歉,是我对不起你。”他苦笑着低声道,“你也不该求我,应该是我求你。”
他有什么资格接受她的道歉和请求?
他的坚持,也只不过为了他自己。
只是……她竟然也会如此坚持。
“我求求你,就回去看看吧。”他道,“既然你这么坚持,回去看看又怕什么?回去之后,该怎么做,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宋天天一愣,没想到他竟然真会如此低声下气地请求。
“你真的就情愿……在这儿等着,让淮王将你的皇位抢到手中?”白南之苦笑道,“如果你真的如此坚持……比起在这儿等着,让太皇太后将你的皇位送给别人来……回去之后,你再自己将玉玺扔到淮王头上,不是更加遂意?”
宋天天咬了咬嘴唇,还是摇了摇头,“我……”
“就连只是回去看看,你都不敢?”
“你少激我。”宋天天道,“等我回去了,还能由我说了算?”
他笑道,“你是皇帝,当然由你说了算。”
“我一直都是皇帝。皇帝又如何?还是得听太皇太后的。”
“你不消再担心太皇太后得。”白南之道,“她活不了多久了。”
宋天天刚反驳出一个“她……”字,猛地听清了他的话,顿时张着嘴,震惊得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小裴和小白的对手戏……容易导致咱卡文
这一章主要还是为了铺垫吧
卡得咱血流满面啊!
☆、时隔半年
半晌后,宋天天才猛地从地上跳起,“你说什么!”接着,刚被摔伤的脚腕一疼,又跌了回去。
“天机不可泄露。”白南之捂着嘴,望着天,“我不小心说漏嘴了。”
“你……”宋天天被他这句话给恼得哭笑不得。
“但是太皇太后重病这事,还是可以说的。”他道,“如果你不信,可以等进了京再打听打听,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宋天天坐在原地,揉着脚腕,纠结了一会,然后咬着牙道,“如果你敢唬我,我饶不了你。”
“当然。”白南之道,“如果有人敢拿这事来胡说,我也饶不了。”
她狠狠瞪着他。
“你大可以等进了京城,再决定回不回宫。”他走近最后两步,伸手牵她。
宋天天将他的手打到一边,自己咬着牙硬撑着再度站立起来,一瘸一拐走向那匹马,挣扎着往马背上翻了数次,没翻上去,又回过头看他。
白南之却是先叹着气,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可看清楚了,我真是不小心说漏嘴的。”而后才走向了宋天天和那匹马。
被他抱上了马之后,宋天天一路上都没再吭声,直到又到了下一个城镇,她吵着买了另一匹马。
没有如愿远离皇宫,让她很是气恼——她都不愿意再与白南之同骑了!
但是,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她却是很自觉地一直在往京城方向赶。
宋天天暗暗对自己道:那个老太婆再如何,也是她的外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回去看上一看。
只是回去看看。
仅此而已。
至于回去看过了之后……
宋天天默默拉紧了缰绳,低声问道,“她真的……会……”
白南之骑着那匹新买的便宜货,凭着技术倒没有被宋天天拉开太远,此时见她停下,也在她身旁停住,道,“反正现在是重病了。”
宋天天瞪了他一眼,又伸手拍了拍身下马匹,再度一路朝前飚去。
白南之无奈,继续摧残着那匹便宜货,努力追着。
好在宋天天并不敢跑得太快,否则凭着裴竹送的那匹马,白南之就算再拍马也追不上。
一个夜晚连着一个白日,一个白日再连着一个夜晚,一天一眨眼就过了。
宋天天堵着气,也学着日夜兼程,现在抬头看着月色,却已经困得快要熬不住了。
她打着呵欠,回头看到白南之那不远不近正努力追着的身影,心口一股气却还是舒坦不下去,哼哼地继续开始赶路。
野外的小树林被笼罩在夜色里,月光照下来树影摇曳,寂静中突兀地传来一些细琐的声响。
宋天天向前跑上一段,又缩着脖子向后看看,看到了身后的身影再呼出口气,又继续向前跑上一段。
她就这样跑一段,回头看看,再跑一段,再回头看看,跑着跑着,远方突然传来“呜呜”几声,像是狼嚎,将她浑身汗毛都吓起来了。
宋天天倒吸上一口冷气,赶紧拉紧缰绳刹住了马。
她竖着浑身的汗毛,再次回头看上一眼,却发现,身后只剩下一团乌黑,看不到半个人影。
宋天天攥了攥手心渗出的冷汗,低声唤道,“南之?”
无人应答。
宋天天慌了神,赶紧掉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回头后跑不到一会,她便看到白南之正站在路边,一脸郁闷地看着横在小路另一边的那匹马。
——便宜货果然是便宜货,这么快就受不了摧残了,竟然跑在路上就直接往地面一扑。还好白南之身手够快,跳马及时,才没被这匹马给压死。
宋天天稍稍松了口气,凑过去之后又有些紧张地问道,“这匹马……死了?”
“没死。”他道,“瘸了吧。”
宋天天“唔”了声,坐在自己的马上,显得有些踌躇。
然后她又打了个呵欠。
白南之抬头看她,“休息休息?”
“你想休息,那就休息呗。”她梗着脖子道,“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勉为其难陪你休息一下。”
于是两人又露宿一晚。
第二日天明,宋天天醒来,精神已好了。
然后她看到白南之正站在路边,依旧愁眉苦脸的。
——看来那匹便宜货的精神也好了,已经跑了。
宋天天默默解开栓在树上的马绳,牵着剩下的那匹好马站到他身边,一言不发。
直到白南之再度抱着她上了马,她还是一言未发。
本来要一个半月的路程,两人……还是花费了一个多月。
白南之掐指一段,一个多月再加上淮王先走的那一个月,总计两个多月,还不够人从淮南走到京城。于是,他也没再催宋天天。
宋天天在靠近京城的时候,便开始打听。
太皇太后重病这事,虽然不可能昭告天下,但这住在京城附近的人们,还是能瞧出点风声。
一圈打听下来,是不是重病不确定,但是宋天天知道,太皇太后肯定是病了。据说啊,现在太皇太后整日躺在寝宫,大臣们如果有政事需要她处理,都得去她寝宫找她。
宋天天再度跨上马匹时,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她低声道,“我就算回去,也只是回去看看而已。”
白南之在她身后道,“我明白。”
宋天天咬着嘴唇,暗暗打定了算盘:
如果太皇太后真的会病逝,到时候,她就当真把玉玺砸在淮王头上。
如果太皇太后安好,那更好。反正她宋天天能逃得出第一次,也就能逃得出第二次。再说了,既然太皇太后现在已经有意将皇位交给淮王,应该也不会太过逼迫她。
她就抱着这种天真的想法,走到了宫门。
宫门的守卫已换成了另一批人,居然还有人不认得宋天天,将她拦了下来。
宋天天瞪了那个门卫一眼,还未开口呵斥,那边便有一个宫女喊着“你可回来了!”赶了过来。
宋天天抬眼一看,是个太皇太后宫中的老宫女,还是颇得太皇太后信赖的一位。
那宫女走近来,交代那门卫说“这丫头是之前被派出去的”,而后便领着宋天天进了宫,径直朝梁婉寝宫带去。至于白南之,则被打发着自行回宫了。
半路上,宋天天问道,“外婆现在如何?”
“外婆?这也是你叫的吗?”那宫女笑道。
宋天天不解其意。
“我们主子的外孙女,可是陛下。”那老宫女瞧了她一眼,继续道,“陛下可孝顺着呢,每日都在主子的床边守着!”说到后来,她的语气中涌出了些许愤愤不平。
宋天天一怔,停下脚步愣在了原地,“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还想见我家主子,就快些走吧,姑娘。”那宫女冷笑,“要再晚上些许,就算你还想见,我家主子也不得见你。”
这个宫女在宫中少说待了几十年,一直颇受梁婉厚待,也被养出了些心气,此刻因太过为梁婉不平,就算明知不能太过得罪宋天天,对她说起话来依旧没有好气。
宋天天摸了摸鼻头,知道自己理亏,也没介意。
当一路被领到太皇太后宫内,被招进帐子里,再见到梁婉的时候,宋天天被吓了一跳。
梁婉此人,虽然年岁已越五十,但一向极重视保养。半年前宋天天离宫时,梁婉看上去,还不过只是三十岁上下。
半年后再见,梁婉已头发花白,皱纹满脸。
梁婉挥了挥手,退下左右。只有一个新来的小丫头,仍然站在梁婉床边。
梁婉笑道,“添儿,回来了?”
宋天天点了点头,看了梁婉床边的丫头一眼。
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