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 作者:大爱非攻(起点大封推vip2014-09-03完结)-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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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十力闻言,也要过来帮忙,被傅阳赶回去看看他自家赁来的小院里有没有什么怕漏水进水的地方去了。
一众人将将忙完,天上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里直带着泥土气,还好不是甚大。待到大家吃过晚饭,各自回去歇息的时候,天公开始发威,滚过几个焦雷,大雨哗哗地落下来,直下了一夜。傅春儿是伴着雨声睡着的,也不晓得梦见了什么,晨间醒来的时候,似乎面颊上还湿湿的。
这一日照旧阴雨绵绵,只是雨势弱了许多。下午的时候,傅春儿陪着杨氏做针线,杨氏便嚷着头疼,傅春儿便张罗着,要陪杨氏一起去大德生堂诊诊脉。戴悦也自告奋勇,陪了出来。
三个人穿戴整齐,再各自撑上竹伞,一起出门去。只见所幸昨日傅阳带人清了阳沟,如今阳沟里的水湍急地流着,几乎漫到道边,要是昨晚雨势再大一点,或是没有事先清过阳沟,只怕这水,就要倒灌到院子里去了。
傅春儿看得直咋舌,这才与戴悦两个,一左一右,扶着杨氏,沿着东关街往大德生堂那头去。
进了大德生堂,先是个不认识的伙计上来招呼。傅春儿见了,不禁心里暗叹物是人非,自己只不过三个月不曾来,没想到大德生堂已经换过伙计了。
傅家母女儿媳三人,进了大德生堂,问清楚了坐堂的是周大夫。这位大夫已经在大德生堂坐堂多年,风寒头疼这等小毛小病,还真难不倒他。三人进了堂之后,周大夫正巧从后堂出来。岂料他见了傅春儿竟然像见了鬼一样,先是伸头看了看,确定没有看错,然后身子猛地向后一缩,几乎就要退回内堂去。
傅春儿奇道:“周大夫,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有些不舒服,稍等……不舒服,马上就来。”周大夫惊得有些语无伦次,一手犹自揪着自己的胡子,飞奔回内堂里去。
傅家三位女眷面面相觑,甚至连大德生堂的伙计,也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请杨氏等人先坐了。过了一会儿,周大夫才慢吞吞地出来,坐到他惯常坐的诊桌旁边,轻杨氏伸了手为杨氏诊脉,又看了舌苔,周大夫这才说——
“只是轻微的风寒,脉浮紧,舌苔白,吃两副药吧!”他一边说诊断,一边飞快地开方。周大夫写完,还没等墨迹吹干,已经有伙计接了过去,送到生药房那里去抓药。
“傅夫人服药之后,要尽量多多保养,切莫劳心劳累。”周大夫一边收了傅家的诊金,一边嘱咐道。
三百二十二章 风乍起(下)
周大夫诊病原是极妥当的。他所说的,傅家几位听了之后便一一点头应了。杨氏静静地坐着,傅春儿在她身边陪着,而戴悦则随了伙计去抓药,顺便将药钱也一并付了。
傅春儿冷不丁便问了一句:“周大夫,昨晚这样一场大雨,大德生堂后面的院子里,有没有漏水?”她说着作势转过身,道:“要不要我去看一看?”
周大夫几乎像是被蛇咬到一样,马上跳了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没有的事啊,后面的院子好得很,姑娘,不得说项啊——”
傅春儿“哦”了一声,说:“不得说项啊!”她眼见着为人实诚,不大会说谎的周大夫,一张老脸便涨红了起来。
杨氏若有所思,抬头望望周大夫,说:“不得说项挺好的呀——”
周大夫听杨氏也这样说,更觉得一张老脸很有些挂不住。
三人打了半天的哑谜,直到戴悦提了伙计包裹好的几包草药过来。杨氏起身,傅家女眷一并谢过周大夫,这才告辞离去。
周大夫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将三人一直送到了大德生堂门口。临去,傅春儿转头想说些什么,“周大夫,您帮我带个话吧!”
周大夫恭敬地问:“姑娘想带什么话,请尽管吩咐。”
这时杨氏与戴悦已经共执着一柄伞走出好几步去了,傅春儿独自撑伞,落在了后头。她歪头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说:“算了,周大夫,实在不好意思劳烦你,还是算了。”
周大夫突然有些什么话想与傅春儿说,往前踏了一步,整个人已经踏入了细细的雨帘之中。可是傅春儿这时候已经回转身子,往雨帘中疾走两步,往前去赶杨氏婆媳二人去了。周大夫有些怅然。收住了脚步,拈了拈须,叹了口气,这才回去大德生堂。
回到家中。杨氏自觉这么来回走了一遭,身子已经松快了不少。趁着戴悦张罗着为杨氏去煎药,杨氏留了傅春儿在屋里,问她:“你难道是觉得……”
傅春儿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只是没有想通,为什么是大德生堂。”
杨氏眼珠转转,已经明白了傅春儿的意思,跟着问:“那你眼下有什么打算?”
傅春儿想了半晌,才咬着牙说:“总不能叫人看轻了。”
杨氏听着这话很是诧异。刚想细问,见傅春儿已经抬头,对自己说:“娘,春儿也觉得有些疲累,春儿先回房去歇着可好。”
杨氏长叹一声。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她见到傅春儿一脸的疲态,不忍心再说下去,便说:“你先去歇着吧。回头要是觉着不舒服,就说一声,我使媳妇安排给你也煎一副一样的药来。”
杨氏说的这话,反而让傅春儿忍俊不禁。“嗤”的一声轻笑了出来,道:“娘,您这话说的,药哪里能混吃的。”
见到傅春儿尚且笑得出来,杨氏稍稍放心,自也展颜一笑。挥手道:“去吧!”
然而傅春儿回去,在自己屋前倚门而立,望着这满城的蒙蒙烟雨,自己也不晓得作何想法,愣了半日。这才胡乱歇下了。
*——*——*——*
一日以后,“水绘阁”的伙计过来带话,请傅春儿过去,说是与大德生堂那边对账,然后将该那头的银钱转交过去,所以大家约了在大德生堂见。
其实这点事情不算太复杂,原是李掌柜一人就行,也不晓得为什么非要叫上傅春儿。傅春儿想了想,还是应了。杨氏却有些不放心,本来想着玉簪也一起跟着,可是傅春儿露出一副求恳的样子来,杨氏想想她昨日说过的话,这才作罢了。
一时到了大德生堂,李掌柜也是面色沉重。他与傅春儿见过礼之后,又请傅春儿看过账簿。傅春儿口上客气,笑道:“李掌柜这账,难道还用我看?”手底下去快得很,三下两下,已经将正月开市以来所有的账目看完,点点头,觉得没问题。
跟着,两人便叫来大德生堂的账房,将这一季该大德生堂的银两都划了过去。大德生堂写了收条,两边同时在账目上记了,一个记出项,一个记进项。一时账目记妥,李掌柜吁了一口气,说:“傅姑娘,真是麻烦你,还叫你跑这一趟……”
傅春儿正要客气,却听李掌柜跟着道:“周大夫还有些事情寻你,想请你过去。”
她心里免不了起疑——怎么这周大夫又……
正想着,周大夫已经进来,对傅春儿说:“真是对不住啊,姑娘,昨日大德生堂后面的院子里,是出了点事儿,本来该带您去看看的,可是……总没准备好……”周大夫似乎有备而来,但是说着说着,又有些心虚起来。他见到傅春儿面色平和,总算鼓足了勇气说下去,“所以今天想再请您过去看看。”
“好的,”傅春儿点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件事情,便道:“周大夫请——”
周大夫一时望望傅春儿身后的李掌柜,见他在傅春儿背后点了点头,似乎这才鼓起了勇气,对傅春儿说:“傅姑娘这边请。”
傅春儿随着周大夫,从大德生堂的一间小厅里,一起往后面的院子过去。大德生堂后面有两个院子,一间是个完整的,纪燮在离开家之前,一直在那里住着。另外一件是一个货仓改建的,傅家最落魄的时候,就曾经在那里暂住过几日。
从大德生堂前面半爿铺面过去,就是先进原先傅家住过的那个小院,然后穿过一扇小门,才是纪燮的院子。这些原都是傅春儿极熟悉的,此时她故地重游,别是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两人正走到原先傅家的旧院子,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道:“周大夫,是小七爷的啥子客人来了么?”
说话声很是奇特,不晓得是带了哪里的口音,傅春儿稍稍愣了一下,才听懂了。然而女子话中透着与纪燮的十分熟稔,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大约是川中之人了吧!
傅春儿一下子站住了脚步,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味道都有。
循着声看去。一位妙龄女子立在通往纪燮院子的门口。那女子穿着一身素色的棉布衣裙,头上包着一方帕子,遮住了额头与发饰,正面看过去,看不出是姑娘还是妇人打扮。那女子面容姣好,年纪似乎比纪燮要大上了一两岁。她一双乌溜溜的双眼,正透着好奇的神色,上下打量着傅春儿,仿佛竟还有一些审视的意味在里头。
傅春儿看着眼前这副情形,一时简直想要笑出来。
她想象过无数次与纪燮重会时候的情景。这样的情形,说老实话,她也想过,只是每每想到这里,她便会叫自己打住。消了这样的念头,再劝说自己,纪燮不是这样的人。她告诉自己,应该对纪燮有足够的信心。
然而深心里,她却又是极不坚定的,否则这样的情形场景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想到。
这就应了那句话,说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么?她猜到纪燮当日在蜀中来信。遮遮掩掩地话没说透,可能是因为他身边添了一个像婧娘这样的人物,因此才不可说,不好说。可是她傅春儿也好歹在广陵府日夜悬心了一年多了。难道纪燮返家,竟然也不愿意给自己递个信儿?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将来没有意思的意思了么?
那女子打量傅春儿的时候。傅春儿也大大方方地反过去打量着她,只是傅春儿心绪不佳,面上更加木然一些。
周大夫在旁尴尬得紧,结结巴巴地问:“纪小七爷他,他可好?”
那女子点头。道:“嗯,今天早晨起来,我看小七爷精神还不错。”
这话更是直接坐实了傅春儿的某些猜测,她脸上便是一白,连周大夫都猜到了傅春儿在问什么,深悔自己瞎问话,几乎想在自己颊上扇一掌。
“你是纪小七爷的客人么?咋能这么慢,小七爷从一清早起来就在等——”那女子看了看傅春儿,冒了一句不耐烦的意思出来。傅春儿冷笑了一声,道:“原来还是嫌我慢了。”
那女子故作吃惊地看着傅春儿,道:“你,你原来,不是哑巴呀!”跟着便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冲傅春儿笑了笑,笑容里颇多善意。
“婧娘,你让傅姑娘去见小七爷吧,她先前在账房那头,耽误了好些时候,眼下小七爷一定是等急了。”周大夫出来打圆场。
那叫做婧娘的女子白了周大夫一眼,随意地对傅春儿道:“你过来吧。”说着,身子一偏,让开了往纪燮院子里去的路。
傅春儿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她的每一步,似乎都踏在直面真相的刀尖上。
“吱呀”一声,那扇门在自己身后关上了,这倒出乎了傅春儿的意料,她原以为那婧娘会一道跟过来的。
抬头张望,这座小院,原是她极熟悉的。院中左手边,曾经有二十几盆珠兰,都是那人一一手植了送给自己的,眼下那排墙根只空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前两日被大雨洗刷过,墙根正泛了青色,长出一排苔藓来。而院子正中的那一株广玉兰,此时花期早过,但是枝叶俱茂,被雨水洗过之后,便透着碧油油的生机来。
只是广玉兰树下的少年不见了踪影,院子里空空荡荡的。
她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院子里安静了片刻,终于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是春儿来了么?”
跟着一声大响,似乎一个人摔到了地上。
三百二十三章 吹皱一池春水(上)
傅春儿顾不上想什么,辩了方向,连忙赶了过去。
却是纪燮的卧室里。
天气不好,日光黯淡,纪燮屋里点了一盏灯,依然有些看不清。屋里似乎空气不流通,总让人觉得有几分病气。傅春儿以前从未来过纪燮的这间卧室,稍稍花了些功夫,才辨清了哪里卧榻,哪里是桌椅。
她看清纪燮正摔在桌子前面的地上,正勉力撑着将上身支起来。傅春儿一声惊叫,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嫌了,赶紧上前,将纪燮扶坐了起来。
一年多在外奔波,纪燮瘦得多了,眼下穿着宽大的常服,衣服里几乎空落落地,傅春儿扶着他的胳膊与肩头,只觉得嶙嶙峋峋,瘦削之极。一时不防,傅春儿的泪水从眼眶里满溢出来,她忍不住带了哭音,大声问道:“又炎哥,怎么摔着了呢?侍墨呢,侍墨去哪里了?”
“侍墨?侍墨他不在了呀?”纪燮温柔的话音,再一次如天籁一般,在傅春儿耳边响起。
然而弄明白了话中之意,傅春儿觉得脊背一时发寒,不可置信地向纪燮面上看去。
纪燮冲着她,面孔却隐在了暗影里面。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见她十分的震惊,突然之间,纪燮也跟着有点沮丧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道:“侍墨已经不在了……”这一次语气沉痛,直若痛不欲生,傅春儿听来,直如剜心一般。
她实在忍不住,伸臂抱住了纪燮,将头埋在他瘦骨嶙嶙的颈窝里。她的体温,透过两人的衣衫,直透纪燮身上。纪燮却似微微打了一个寒噤似的,半晌。才省过来,开口道:“春儿——”话音温煦而又和蔼,仿佛又是恢复成为原来的那个纪小七。一时让傅春儿既感且佩,一个人心里藏了这么多的苦楚。竟然还能够这样的温润,如一块良玉一般。
一行热泪从傅春儿面上滚落,她用鼻音“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你总算来了——”纪燮突然反身伸臂抱住了傅春儿,声音也是闷闷的,大约也是激动。傅春儿渐渐地,觉得纪燮身上也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