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麝天下 作者:鹦鹉溪(起点vip2013-08-21完结)-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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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炳国有些晕乎乎地应承了，然后便告辞了。
九儿望着他茫然的背影，不禁自己也觉得好笑，突发奇想便悄悄麻烦一下方炳国一个人便好，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个黄粱美梦而已，毕竟天大的馅儿饼怎么能够次次都砸在自己头上？
窗外的湖沼上慢慢飘起了薄雾，所有的苍翠都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白色。或浓或淡，高高的芦苇仿佛从云端凭空生出，摆脱黏稠的湿气自顾自地探出头来。虽然无风难飘扬，但是，仅仅高昂着头颅也足见洒脱的神韵。
对于芦苇的不羁，九儿殊有同感：人在从吃饱穿暖的挣扎中跳脱出来以后，精神上的倔强有时似乎总要引人“误入歧途”，明知要遭人诟病，甚至危险重重，人却仿佛被勾了魂索了魄一般，一心只要朝着那条未知的路去挑战。
到哪里去给新生的“华夏”集团找个可靠的背书呢？九儿的眼睛里仿佛被雾气晕染，眼神渐渐迷离，陷入了漫长飘渺的思索当中……
第一卷九儿 第一百六十五章南下
眼看着要入夏了，天亮得格外的早！
凌晨四点，从水泥厂镇行驶出来一支不大的马车车队，装货的大车不过十几辆，每一辆车都码放得整整齐齐，外面用油布覆盖着，再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载人的马车仍然只是两辆，路安与何真各驾驶一辆，行在当先。一支五十人的精英军骑兵护卫队，身穿黑色制服，荷枪实弹，将十几辆大车团团围在中间。
九儿虽然百般坚辞，涂龙飞仍然不由分说，另外安排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在不远的地方尾随保护。这支骑兵队还没有正式建制，是从训练了大半年的新兵当中，挑选训练成绩优异的士兵组成的，不过领队楚雄算是老人了，跟卓青、姜涛同一批进入精英军受训的，曾经跟随卓青北上保护九儿，还算是有经验。
这支五百人的骑兵护卫队，除了保护九儿她们这一支车队，另外还有一支队伍。这支队伍规模可就大多了，谓之浩浩荡荡也不为过！原来，这是一支商贸大军，集结了水泥厂和上海松江众多的食品百货供应商，人货相杂，队伍庞大，足有两千多人。都是“华夏”集团下属的各类工厂的货物，自然要一路保护他们的平安。
最开始在水泥厂镇建设食品加工厂，是为了解决精英军的供给。原材料几乎都从松江和青浦来，种类繁杂，加工程度不等，就通过这个食品加工厂来收拾繁琐的最后一道工序，再平价卖给精英军。自从水泥厂镇建设了一座水电站和一座火电站之后，普通的食品加工工厂相继都使用上了流水线，生产效率大大提升，库存猛增，早就开始对精英军以外的客户售卖了。
徐翰锦在松江的食品加工基地率先使用了罐头包装食品的方式。又是经过九儿的奇思妙想的提示，使用镀锡的薄铁皮罐子，将加工好的食品放入铁皮罐子，密封之后加热杀菌，大大延长了食品储存的时间。
徐翰锦那边一试制成功，九儿立即把这个新方法介绍到了水泥厂镇的食品加工厂，生产量立即就放开了胆子往上增加了。外出有任务的精英军部队的供给也立即就开始花样翻新了：除了米面，原先就是些腌菜、腌肉，新鲜蔬果都要当地解决，兵荒马乱的。基本上也就吃不上。自从罐头食品出现，各种花样的猪牛羊肉、鱼虾海鲜一下子冒了出来，更有水果和蔬菜罐头。立即大受军队士兵欢迎。
黄占武也是个有经济眼光的，立即提出再扩大各类食品加工厂的规模，将罐头食品向军队以外的渠道发售；九儿大赞其精明，立刻派人到大清的各支军队去兜售，甚至专门到归化城。请惠征在对蒙古人的供给市场上，开辟了一个水泥厂镇的加工食品专柜，罐头食品从此便在大清声名鹊起。
南方既然打仗，一定是大量需要食品供给的，又有自己的队伍护送，一帮要钱不要命的管事早就磨刀霍霍。准备了源源不断的库存，发誓不赚个盘满钵满绝不罢休。
这支闹哄哄的队伍早于九儿她们的车队两天出发，随队另有两百精英军新兵骑兵队护卫。但是队伍庞杂。走不快，九儿她们很快赶上了，拉开半天的距离，远远地吊着。
眼下全国就像一个到处在放烟花的火药桶，尤其越往南方。越是千疮百孔。广西的地方官员纷纷弃城逃离，地方治安形同虚设。中南方向的城镇已经陷入了一片慌乱。其中一个明显的副作用是，广东广西的富户纷纷携带家产举家逃离，或北上上海，或南下香港，九儿在上海新开发的房产销售节节攀高，房产价格翻了三倍。为了抓住这一波开发浪潮，广厦房地产公司甚至连施工队伍都扩建了五倍。
眼下太平天国的势力发展迅速，洪秀全领导着“天军”在广西站稳了脚跟，据卓青来报，“天军”纪律严明，士气高涨，战斗力强盛，吸引了许多贫苦大众纷纷加入。卓青似乎已经有人潜入了太平天国的队伍，对于部队的编制、规模等信息陈述得十分详尽。短短半年之内，“天军”已经发展到十万余众。
九儿一看到这个数字，脑子里登时亮起一盏灯，脱口而出问道，“十万人？每天要消耗多少粮食？大军补给是怎么解决的？”
“啊？”面前的何真一副迷瞪的模样，被她问得一头雾水，他不过是从驿路快马的信使手里转交了卓青寄来的情报而已，什么都还不知道。不过，毕竟跟随九儿时间长了，素知九儿看着纤尘不染的出世模样，其实满心经济数字，自然所想所看之事也偏重于此；又知道是卓青处过来的消息，立即醒悟过来，问道，“夫人是想知道太平天国的起义大军的补给信息是吧？”
见九儿已经看完信函，一副好奇模样，便知卓青这封信里没有提及，赶紧安慰道，“卓青素知夫人最关心的便是这些后勤供给的事情，一定是还没有将情报搜集完全，所以这封信里没有提及，一定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九儿被何真猜中心事，懊恼干脆显现在脸上，嘀咕道，“这个卓青，素来最知道我想要什么的，怎么这次这么慢？”
何真听了这话却咧嘴笑开了，“你这话我可记住了，回头见着卓青好好揶揄他两句，省得他整天得意那劲儿！”
九儿改嗔为笑，柳眉一扬，笑骂道，“你是越发长进了，学会搬舌头了！”
陪着九儿的林嬷嬷也跟着笑骂，却连九儿也一起数落进去了，说道，“这帮愣头青，越发没规矩了，还不都是九儿你惯的！”
这下何真和九儿一起朝着林嬷嬷反驳了，九儿道，“我才多大点儿，比何真大哥小好几岁呢，怎么变成我惯他了？是吧，真哥！”说罢，眼神一挑，到何真那边去讨援助。
何真如今早习惯了这等调笑，居然生受了九儿的示好，却笑道，“林嬷嬷，这事儿还真怪不得我，这么几年没有主仆规矩下来，回头再到京城随便哪家宅子里，只怕也是待不住的，连跪拜都生疏了，不到半天就会被人打出来！”
“说得是呢！”林嬷嬷感叹道，“咱们这一个圈子，如今连职员带工人，少说得有二三万号人了，要再加上家属，那可就超出十万余人了，好歹也看了几年的《洋务周报》和《新生活》周刊，如今都受了新风的影响，竟然成了大清的异数了！我虽年纪大了，是个老古板，可也实在喜欢这新风气喜欢得紧，仿佛这才是做人有了欢喜的理由了！只可怜我那苦命的儿女，没能享到这个福！”说着，竟然眼角含泪了。
九儿伸出手来搂住林嬷嬷，安慰道，“逝者已矣！他们在天之灵若能有知您过得健康安好，必然也会为您高兴的！”
何真见惹出了林嬷嬷的伤心事，想了一想，转开了话题，问道，“听说太平天国起义军的首领洪秀全，秉承了洋人的基督教义，自称是上帝之子，不知他们那边是否也都时兴这样的风气？”
“听说有专门的女子军队呢？”九儿想起前世的一些记忆，“不过，那个洪秀全是个贪享富贵的家伙，比皇帝还腐败呢！”九儿不屑地撇撇嘴，一见何真和林嬷嬷规劝的眼神已经同时扫过来了，顿时知错，原来刚才的话已经顺便把皇上给挤兑了。
林嬷嬷忧心忡忡地劝说道，“我说九儿啊，你这说话随意的毛病还是尽早改了吧，说不定很快就要进宫了，以后要再这么随口给人留下话柄，那可怎么得了啊！”
何真也听得呆住了，顿时脸上也现出忧虑神情，沉默了下去。
九儿却一副浑没有心肝的样子，笑道，“我都不害怕，你们操个什么心呢！”心里却也发起愁来，遥遥想起那座紫禁城，仿佛乌云压顶，沉闷而腐朽，她可是连那个门槛儿都不想迈进去呢。
为这件事情烦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九儿耸耸肩，把这片愁云一挥而去，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吧！
林嬷嬷又捡起刚才的话头，好奇地问道，“太平天国起义军里面竟然有娘子军？难不成那个洪天王竟然比九儿你还开明？”
何真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惊讶道，“那个洪天王既然还入了洋人的基督教，是不是把西洋世界里的东西学过来的更多呢？”
九儿努力回忆着过去的印象，摇着头说道，“内里具体怎样，还要等卓青那边的探报，但是，我感觉呢，这个洪天王还是跟以往历代的农民起义军首领一样，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最终还是惦记着自己当皇帝。至于说对于西学的应用嘛……”九儿嘴角梨涡隐现，露出甜甜的笑容，“我自信大清没有人会比我做得更多了！”
第一卷九儿 第一百六十六章罗家的故事
“九儿……。”杏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原来九儿特意方便她与路安，让他俩一个车。杏红看这边说得热闹，忍不住凑过来了。
她听了九儿的话，忍不住插话进来说道，“我听说，朝堂里有人风言风语，对恭亲王爷大力扶持西学大加诟病，说恭亲王爷重视奇技淫巧，所作所为是在辱没祖宗呢！”杏红和路安没事儿两口子整天闲聊，路安是恭亲王府的旧人，自有一些渠道，杏红倒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
关于这一点，其实一直是九儿在上海开办新式企业以来，从皇上到恭亲王，他们在台面上明里暗里护着九儿，着实承受了不少压力。九儿长期通过在《洋务周报》和《新生活》月刊上面发表各类文章，介绍世界发展的格局与趋势，尤其强敌环伺的被动局面，暗示中华文明其实在新技术和社会管理体制方面大大落后的现实。如今更是沦落到，想要强行关闭国门而被洋人舰船枪炮强行轰开的尴尬局面！经过这么些年不懈地宣传，已经有许多人面对现实，而那些顽固的保守派，总是由于利益驱动，强自坚守着最后的阵地而已。
“这些人自有机会让他们尝到苦头的！迟早会有一天让他们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九儿撅着嘴，愤愤说道。要是奕欣在，一定又会摇头嘲笑她，这话说得“太没有政治天赋”了！
“九儿，咱们的贸易商队规模这么大，难道要跟太平天国的军队做生意吗？”杏红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九儿还没说话，杏红肩上已经挨了林嬷嬷一巴掌，林嬷嬷埋怨道，“才说了九儿嘴上缺个把门儿的，你倒好。人来疯似的，上赶着说些犯忌的话！”
杏红飞快地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笑道，“林嬷嬷别生气，是我不好，说错话了，一定改！”眼睛却倔强地注视着九儿，无声地讨着答案，就连何真也好奇不已，一起望着九儿。
都是最亲近的人。九儿咧嘴一笑，说道，“太平天国的起义军是大清的叛乱者。奕欣是大清的王爷，我自然要帮着自己的夫君！”
这话其实说得含混不清，话一出口，九儿自己突然醒悟了潜藏在下意识之中的叛逆。杏红还在频频点头，自以为听懂了。何真似乎有所领悟，意味深长地看了九儿一眼，便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专心地赶着大车。
沉默片刻，九儿突然说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大家便开始笑。每当九儿说要给大家讲故事的时候，便是九儿想着要引导大家往一个新的方向去想，却不肯言明。让大家自己琢磨的意思。杏红着急着挥手让路安过来一起听，路安赶紧将马车交给旁人，奔过来坐到了何真边上。
九儿知道大家都明了，自己也笑笑，在这样一个知己圈子里。精神真的很愉悦呢！随即惬意地伸展了一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里闪烁着星辰一般的光辉，便开始将心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从前在欧洲有一个古老的家族，姓氏呢……为了方便大家好记，姑且姓罗吧。罗家的家主是一位银行家，但是，当时的势力并不是很强。罗家家主与法兰西国的皇帝关系很好，正好遇到国家战败的时候，法兰西国皇帝仓皇外逃，便将国库里带不走的金银货币交给罗家家主保管。罗家家主借着这个机会，立即开始着手实现他庞大的金融帝国的梦想。他有五个儿子，他将这五个儿子分别派往五个欧洲的富裕国家，不仅扩展新的银行业务，最重要的是，当时的欧洲战祸不断，所有国家的统治者都急需现金。罗家家主狂热追求的业务便是贷款给各个国家的国王，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只要我能控制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我不在乎谁制定法律。现如今，欧洲富裕强大的国家，皆是他的贷款客户，虽然他的名字并不为普通百姓所知。此所谓‘大道无形’也！”
九儿一向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三言两语便说完了，不好意思地环视一圈儿，羞涩地笑了。
所有人从梦中惊醒一般，仰望天神一般看着眼前这位年纪不足二十，脸上带着羞涩笑意的主人，目瞪口呆：毫无疑问，九儿的志向呼之欲出了！
杏红喃喃地说道，“怪不得呢……我说你连天子都看不上！”
林嬷嬷下意识地双掌合十，不由自主地祈求道，“请佛祖保佑我家九儿万事顺遂、平平安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