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上)-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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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半晌才恍过神来,讷讷地转过头看向他问道:“你是说,奕肃?不,四皇子在里面?”
他点点头:“否则一座独宫着火会引得……………?”
此话一听,我才有恐慌的感觉,先前看热闹的心情烟消云散,不等他说完,便冲出人群。顺身拉了一个身旁着兵服人又急又凶地问道:“火势如何了?里面的人可救了出来?”
他被我拉得一踉跄向前倒,又瞧见我凶狠的眼神,吓得一结巴:“没,没,还没,火大。冲不,冲不,进,进去!”
我一下扔开他,看着眼前的火势又大了些,如何冲得进去救人。这些救火的人也只能一桶一桶地水想要浇灭,这可如何是好。我慌得更加无主,脑中只想到以前见过的消防队员怎么冲去火中的。人家有防火衣,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正着急着,便看到陈伯。脑子里一亮,心下想只好如此了,便冲上去叫住陈伯说:“陈伯,你快快去找匹马,运了我们地窖里的冰来!”
“姑娘,你要做什么?”
“救人救人,你快去呀,快快!”我心里急得直冲他大声叫道。
幸好因为白日要做刨冰,窑里的冰早早敲了下备着。我抢过旁人的一桶水,便从头顶上倒下倒下,淋了个遍体湿透。只一会,陈伯驾着马车赶来。我推下他,坐在上车。扬起一马鞭驾着马要朝宫里冲去,一边大声喝着:“让开让开!”马儿行到火前却停下不前,我咬咬牙,拔下头上一根钗,用尖的那头用力地朝马儿戳去,马儿痛得一声嘶叫,不顾火势地冲了进去,我忙一翻身跌到装满碎冰的马车里。
迎面炽烈的火焰仿佛要扑上来,我心都揪成一团,只把面朝碎冰堆里扎。只觉四周的火要把我淹没了。终于冲了进去,在灰飞焰散中赶忙用碎冰敷住马儿的伤处,才让它停了下来。翻下车,便要寻奕肃,火早已烧得宫里的房梁,横木伴着火焰砸下。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地,只好大声喊奕肃,一声一声却不见回应,我心里慌作一团,又害怕得要命都快带着哭腔,心里想着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这样一想往后一退却被地上的烧着的东西一绊跌坐了下来,直烫得痛彻肌肤,自己不禁大叫着救命。心下以为死到临头,却被一双手扶住肩,心下又惊又喜,转头一看却是木预!
“你?”我张口要问
他一把扶起我,拉了往外走:“先出去!”
“奕肃呢?”我随他跌跌撞撞地走一边问道
“已经在马车上了,我们快上去,马都要被烟呛死了!”
我一听,脑中一松懈,腿都软了,更是由了木预横抱着冲到车旁。马车后的碎冰都快融化,奕肃正躺在其中。马儿也被火围困得原地打着转儿,这时听得外头一阵响亮的马哨声,马儿便想寻了方向一样冲了出去,木预整个扑在我身上,把我的身子往里摁。
又是一阵高温的火焰灼烧的感觉,我一阵窒息,头更是晕眩,两眼一闭顺势晕了过去。而后的事便不得知了。
十
只觉心里惊恐,吓得叫了出来。睁开眼一望,熟悉的镂空雕花床顶渐渐清晰。才惊觉是做梦,刚才梦中自己困在一片火海之中,不得出不得动,被火烧得身上炽热疼痛,便是睁开眼还一阵后怕,不禁舒了口气。却听得门开了,只见奕肃正进来。他见我醒了,往日淡漠的神色此刻也露出喜色:“你醒了!”
我点点头,要坐了起来,却发现手上传来阵阵疼痛,不禁掀开袖子一看,手臂处白纱包扎着,不禁傻了眼,愣愣地。
他望见了,走上前来轻喊了一声:“寺玉………”
我抬头望见他目光里很深的愧疚,心里反而不自在,只好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有些疼!”
“大夫开的药熬好了,你醒了便把它喝了!”我才看见他手中端着的一碗药,不禁眉头都拧了起来。
奕 装作不见我皱眉的样子,只顺势坐在床弦,用药勺缓缓搅拌了几下,匀了一勺便要喂我。我何曾这样被人侍候过,心下不自在,忙推推手:“不用了,我自个喝便好了!”
他看看我伸出欲接药碗的手,也不止下手中的药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的手不疼吗?”
我才又觉得手臂处隐隐地疼痛,便只好作罢,由他一口一口喂药,我便一口一口咽下苦涩的中药,他小心翼翼地匀药,喂药,我一抬头又看见他又眉尖轻蹙,心上仿佛压了许多事般。
“那座行宫?”我咽了一口药水问道,“是你母妃曾经居住的?”
他点点头,一边又匀上一勺药。
我心下有好些疑问,又恐怕触了他的伤心事,刚启齿欲问想想又作罢。这微小的动作被他看在眼里,他放下了碗,用帕子察了我唇边的痕迹,然后慢慢说道:“母妃去世三年了,往年母妃的祭日前我都会去承贤宫里住上三日!”
“这些我已经知道”我忽然想起那日穿着青衣的男子。
“你知道?”他抬起来头,有些惊讶,转而又释怀道:“是了,你若不知道,怎么会闯进宫里救我!”
“不,那日着火之时,我听得他人说承贤宫本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行宫,也只在人群中拭目观火而已。然后不知何时身旁站了一位年轻男子,二十有几,身穿一身青衣,长得清瘦,一双眼睛很透亮有神!”我仔细回忆,试图找出更多那人的特征。
奕 听了,也侧了头仿佛是在脑海中找寻此人的踪迹,但依我这样精略又有些不着边际的描述,恐怕难寻此人的样貌。
这时听得门开了,是木预走了进来,却见他笑着说道:“你们也不用想了,那日告诉寺玉你在宫中的人是杨淳 !”
“杨淳”我与奕肃竟异口同声道,然后相视一看。我知道杨淳,是因为此人是朱棣留给太子的三个重要的辅臣之一,他最富传奇色彩的便是在锦衣卫诏狱中读书一事。
奕肃知道此人,必定因为此人是太子身边的重要谋士之一。奕肃看我的那一眼,便包含了对我为何知道此人的质疑。我无从解释,便撇过头忽略他的疑问,只向木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他?”
“你昏迷的三天中,他来看过你,早已自报家门!”木预看下我与奕肃各自脸上的神色,只顺着我的话回答。
我听了却头脑更是昏沉,一时仿佛有许多事缠在一起,理不出个头绪,不觉间眉头又拧在一起。木预见了,半是戏谑半是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这些事自会有人解释,你那日闯进火中救人,可是成了时下街头巷尾的饭后闲谈,寺玉,你可出名了,恐怕还有人要找上门来!”
我嗔怒地瞪他一眼,恨他此刻还拿这些事来作弄我,我心里正烦闷着,正要喝他几句,却听得奕肃说道:“木预所言却也属实,寺玉,着火那日,你那样冲入火中救我,确实让许多人见了,也知道你了,好些朝上大臣,便是父皇当时也听闻!”
见他提起朱棣,我又想起那日人群中百姓的窃窃低议。不禁问道:“皇上对着火一事有何看法,朝中大臣可有拿此事作文章!”
奕肃被我一问,先是一愣,又似乎是审视般扫了我一眼后轻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寺玉你又知道些什么?”
我才醒悟此话问得有些突兀,一时寻不到理由,便顺势将那日在人群中听到的话转而说了一遍。
他一听便沉默下来,我瞧他不作声,又解释道:“我那日听了此话,便想到那寻常百姓都能将失火一事推测到迁都上,朝中大臣中反对迁都的人定不会放了此事,更是要以此为借口大做文章!”
“你所猜没错,这日朝上大臣纷纷上书,提及迁都一事的不宜之处,更有人将之与天灾联系在一起,说是迁都一事是逆天而行,要遭上天的谴罚!”不知奕肃可相信我所说,但他依旧慢慢说出时下朝堂上的情势。
“那皇上可有何想法?”我又问了一句
“父皇未作旨意,想必还在定夺中!”
我心想,朱棣是如何的人物,当年几子中最像明太祖朱元璋的便是他了,与朱元璋一样若是定了一事任何人都不能令其改言。此事若他心意已决,定是无人能改。脸上却不露声色,只瞧了奕肃的神色假做沉思状。
然后是一片沉寂,正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却是先前只在旁听着的木预插了进来:“寺玉,你的药都凉了,还不喝完?”
先前奕肃与我说了会话,手上愈加慢了渐渐停下手。
我一听,便借机转移了话题:“不喝了,苦死了!”
木预见了,笑道:“怎么?火都敢闯,还怕喝药!”
不说也罢,说了我才想起那着火的行宫,心下一阵后怕,脸上不禁变了色!
木预却不依,半真半假地喝道:“现在知道怕了,那会怎么冲动了?”
我瞧见他眼里的担忧,不禁笑着说:“是呀,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离得远远的,我才不要送死。我那会是昏了头才会冲进去的,一定是连日几夜没睡好,脑子昏了!”说着转向奕肃笑着说:“你要是想着以身相许,我真要半夜放火烧了你房子,让你再在火里睡一次,我们便两不相欠”
奕肃听了,皱着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却是哭笑不得的样子。
我瞧见他的样子,又转念一想,火都闯了,不占点便宜实在有些不值,便一边诌笑着一边说:“你若真要报答我,就黄金百两百两地送上来吧!”
木预一旁居然拍了手赞道:“这是好主意!”
奕肃却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慌张,忙移了目光,盯着床边的梁木,像是对着它说道:“你不用谢我,我心里现在还害怕着,如若我今天死了,我在地底下都要后悔得死。如若时光反流到那一刻,我肯定只会在外头眼巴巴地看着你被火烧死。你要死了我会难过,不过也就难过一些日子,然后再照样好好生活下去!我没有那样伟大,我是一寻常人,怕痛怕死怕很多事,偏我有些傻气,容易冲动,所以救你是一时冲动,你不用感谢我!”一口气说完后才转回目光看着他。
原以为他会露出了然的神色,不料他竟微微一笑,却含着一丝苦笑的意味,然后对我说道;“你何必说这些话,我心里是明白的!”
我也一笑,更不作解释,明不明白都已不重要,重要地是我知道自己。
待到奕肃走后,我才长叹一口气。却被木预听见,他踱到我床前:“你这叹得是什么气!”
我不禁苦笑一下:“好多事,忽然一下都涌上来,我现在脑子昏乱,想不清楚事情!”
“为何杨淳认识你?告诉你奕肃在宫中?又来探望你?或者说太子怎会知道你,或是想对你作何打算?”木预说了好些问题。
我望着这张男生女相的俏脸,脸上一丝丝身在事外的表情,冷了冷脸,朝他说道“还有你又是谁?你怎么救了我?”
木预故作轻佻一笑:“我?我称你为夫人,你说我是谁?”
我不禁冷笑了一声:“我不认得你,至始至终都不认得!”那日出了房门特意看了眼他屋里并没有人,而后又在我被困在火中见了他,难道这只是他听闻我困在火中闯进来救了我吗?
木预何曾见我这般冷言厉色,也呆了呆,随即也苦笑道:“你此刻怎么关心起我是谁?或者说,寺玉,你相信谁,你相信我的话吗?”
不料被他一问,我却回不上话来,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他趁势上前,咄咄逼人道:“你本就不相信任何人,我,当日的解缙,或者是二王爷,太子。即便是奕肃,你也不相信他,你与他平日里说话多是试探与周旋。你并不想害人,却也是无情无义,你想他人好,想保得自己周全,事事在算计考虑。可恨你又是有情的无情,你会冒死去救奕肃,或是终忍不住当日劝了解缙,或是言谈之外也凭你所知之事提点了旁人,虽是明知有些事真假难辨也不去计较,你这究竟是善还是不善,谁又说得清”
我听得心里一颤,身子一软,双肘便要支撑不住,跌倒在床上,不知是碰上伤口还是被木预一袭话刺得,只觉生痛生痛。抬头望了木预,他眼中却是正经的神色。我心下是又惊又喜又怕,惊得是他看出了我,喜得也是他看出了我,怕得更是这般。我因知晓历史,又与些权高位重,可颠覆朝野之人相处,有些话当说不当说,全在一念之间,或因着我的话改变了历史,或是推进了历史,更或是顺着历史将好些人送进了虎口,我心有余戚,忐忑不安。我只想明哲保身,护自个周全,身边周遭之人,我便是能护便护,不能改变结局我也希望这中间少受些磨难少遭些活罪。
此刻被木预道了出来,我索性朝他说道:“我原先不问你来由,是因为寻思我与你本无关联,便是朋友也好,不必寻了各自的过去,相互间也了无牵挂,如若有一天,大家分道扬镳,或是你我二人谁有些是非,也好聚好散,互不相关。可是如今………”话说至此,望着他日渐刻进心里的模样,不觉得些心酸。
“如今如何?”他追问道,看似随意间又扫了我一眼。
我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我还没到那种境界,我还是不希望有一日会因你而心里难受!”
我终是转了口,有些话说不出来,只藏在心间不去触它。
他听了,知道我的话又躲闪了几番,却不逼迫,倾刻间又回复常色,笑着说;“夫人终于有些夫人的样子,知道替我操心了!”
我也知他这些玩笑话下的弦外之音,便不深究。又顺势翻了身,不想再理他。
听得他在身后说道:“身上的伤,大夫说幸好都不严重,敷了药,再上些SSSSSSSSSS,不会落下什么疤痕!”
我依旧不理睬他,任他把玉帏替我放下,然后走了出去。此刻心情复杂,岂是几个字能说得清楚。
十二
“怎么不写了?”木预却不识趣地问道。我懒得与他多话,只独自托腮想起一些事情。又近岁末了,来此已近两年。两年完全迥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已经缓缓渗进平日的习惯中,不须过多久,我都要怀疑自己是否原本就是这里的人。看看身边的人,木预,奕肃,叶离离,陈伯,还有近日来常来如是阁的杨淳,撇开各自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