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上)-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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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驾着马车朝着皇宫驶去,渐渐瞧不见了踪影。我才转了身要进屋里,上了楼正要回房,却见木预的门大开着,忙上前一瞧,原来是小二在里头。
他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我,喊了声:“寺玉姑娘!”
“你这是做什么?”我瞧他手上捧了裘褥。
“掌柜的让我替公子的床加层裘褥!”小二忙解释道。我才记起昨儿的话,不禁失笑,原是随口一说的话,却教陈伯当了真。又想到木预僵直的背,笑得有些苦涩。便走上前去:“让我来吧!”
接了裘褥,遣了小二出去。将锦被暂且搁了红漆桌上,弯了腰拈着镶了金边的四角处,将裘褥细细平铺开来,一手顺着绸缎纹路抚下来,却忽然触到一异物,便要掀开一瞧。
二十三
却是一块叠好的锦帕,才将裘褥一处垫得凹凸不平。心里却想,木预身上也要带着锦帕么,一面拾了起来,便要搁在旁处,不料帕子一角掀起,才发现锦帕绣的不是花式鸳鸯之类,仔细看去,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线路,竟像是地图?这二字忽然掠过脑海中,再将它展开一看,果然是一张地图。我向来对这种地图没辙,且字认得不全,一时也瞧不出所以然,又一手顺着线路描下去。忽然“砰”的一声响,慌忙之下抓了帕子藏在身后,才瞧去,原来是风将窗子吹得撞上窗棂,才舒了口气。又转念一想,我何时变得如此疑神疑鬼,再瞧手上的锦帕,不禁摇摇头苦笑,此刻竟像个贼一般。怕是那夜之后,变得越发的敏感多疑。又记起那夜听到的话。脑海中冒出“阿鲁台”,又在心里搜寻此人,却记不得与他有关的事,又想起那未见着的黑衣人曾说过,“阿鲁台有意要向明朝皇帝求援”,向朱棣求援?心思一转,如那黑衣人所言未有差池,想近日内朝堂上必有动静,还是先等了消息再作猜测。这样想着,便又将锦帕依样叠好,搁在原处。
我瞧不明白此时的黄历,便自己制了简易的日历,用得却是削得极薄的紫檀木作底板。每有重要的日子,或是节气我都用炭笔作了记号。瞧着三月初四这个日子上粗略作的记号,一面想了此时宫里正是海裳盛开之时,往常这个时候,皇上会携宫眷内臣摆驾东岳观里赏海棠。
木预立在一旁,看了我的“日历表”,竟说我是暴殄天物,用炭屑将紫檀木划得不堪入目。我不在意,只撇撇嘴,心里却道他是不能体会,没了白天黑夜的概念,天昏地暗地过着不知时辰的日子时我心底的慌乱。
他指了圈圈点点之处,问道:“这些是什么?”
“记得都是时日,你瞧,这日是我结识了离离,再往前些,便是盘下如是阁。”我依次说与他听,指尖划过的地方,是记忆在流淌。
划至一处,我不禁停了手。他问道:“怎么不说了?”
我只笑了笑,默不作声。那一日是初相见,白衣胜雪,却落了一片殷红,将我吓得呆了。如若那一刻,我未掀开帏帘,未瞧见你,或者此时我的心情不会这般复杂。人生若只初相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明日便是三月初四”我一面收了日历,一面喃喃自语。前些日子,皇太孙便派了小太监传了口信,说是初四那日来邀我进宫赏海棠。
又不禁想起昨儿,奕肃也来了阁里。
“怎么得了空闲,又来我这儿坐了!”一面上了他爱喝的茶,一面让他坐下。他却立了一旁:“还有些事,一会便走!”
我将茶递了他,一边开着玩笑:“既然来了,至少喝杯茶吧。以后可别说我怠慢了你,连水也不给上一口!”
他方接了,才说道:“这些日子,你与东宫走得近了?”
我只笑了笑,说道:“你要这么认为,也算是吧!”
“前些日子,瞻基邀了你去宫里?”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说是三月初四宫里赏海棠!”
他搁下了茶,才说道:“二哥也要邀了你去!”我听得一愣,怎么这姓朱的赶集似的凑至一块了。
他瞧见我迷茫的神色,只慢慢说道:“父皇口中透了风声,怕是要见你!”
我听了,原是意料之中的事,却还是心有余悸,忙转了色故作冷笑:“别把一个十岁的孩子也想得与你们一样!”
奕肃听了也不辩解,却忽然问道:“寺玉,如今是我问你,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被他问得一怔,竟些百感交集,定了定心神,才笑着说道:“我不过是一平常人,总有些虚荣与好奇,不过是想见识一下皇宫,能要些什么?”
奕肃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却像在说:“这样的话,何必与我说?”
我也明白这话说得苍白无力,却无可奈何,心里所思所想,眼前这人并不得知。
他忽然又说道:“初四那日,你随瞻基去吧!只是在宫里,若有什么事情就来寻我!”
我点了头,只朝他笑了笑,心里一阵暖意。
这日晨时,还穿了罗衫在屋里,便听得叶离离在门外唤我,忙推了门拉了她进来。一面说道;“怎么今日来了,我却要出门!”
离离浅浅笑着说:“我知道,你今日要进宫,头发衣饰,可不能随着性子妆扮!”一面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听得不禁失笑:“叶离离,你该不是特意来替我乔妆打扮吧?”
她竟点了头,又说道:“是四王爷的主意。他说你手上素来笨拙,怕搅得不成体统!”
我听了有些又好笑又羞恼:“不过是去宫里赏花,至于如此麻烦吗?”她摇了摇头,一边
替我梳了发一边说道:“便是宫女也是要装扮的,你这模样是有些怪异!”,我的头发长短不一,梳理起来很费心思。却见离离纤巧的双手在我头顶上翻飞。我直直坐着,早已不耐烦得很。梳了头发,又敷上玉簪粉,描眉,搽胭脂等等,我不禁嚷道:“好了吗?”离离忙说道:“别说话,再点上圣檀心,就好了!”(圣檀心是一种口脂)点了唇,我已觉得坐着腰酸背疼的。
离离拿了铜境与我,铜镜虽不清晰,我仍瞧得出,镜中竟真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女子,看得不禁有些好笑,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
离离站了我身后,我瞧了铜镜里的她,看着我的目光里几丝忧心,见我也盯着她,忙又挑了嘴角笑了笑,弯下腰与我齐肩,一边看了镜子一边说:“寺玉也很美!”
我笑着说:“今儿是谁坐这儿,给离离一摆弄,都成美人了!”这话听得是玩笑之言,却也实话。原以为离离要替我将脸上抹得像戏子一般,不料却是称了我的心意,竟是很是淡雅大方。
离离也看了半晌,忽然又说道:“等寺玉作新嫁娘之时,我再替你梳妆打扮!”我听得一愣,仿佛是从云霄上掉落下的话,半晌回不过神。又定定瞧了镜中的自己,还有离离,点点了头,朝她灿灿一笑地应道:“好!”
又换了宫服,这才收拾完毕。皇太孙遣来的车已候在门外,便与离离一起下了楼。
走至楼下,一抬头便迎上木预的目光,他坐了临窗的位置。
我在他眼里瞧见一丝异样,他上前看了我半晌,才慢吞吞说道;“果然!”
我听得迷糊,直看着他:“果然什么?”
他一边说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啊!”一边笑了。我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去不理睬他。
正一手提着拖沓的长裙,一手扶着把手要上马车,他见了我狼狈的模样便上前将我抱至车上。将我放下后才在我耳边说道:“寺玉,我要出去一些时日。如若朱瞻基留你,你便在宫里呆上一些时日。”
我听得一愣,他又露了玩笑的神色说道:“不过,若是其他的人,为夫可是会吃醋的!”我听了不禁脸上一红,直要一掌拍上他的那张俏脸。他竟不躲闪,我这一掌险些真要拍上他的脸额,他只是又正了正色说道:“寺玉,你可记住了。暂时不要回如是阁里!”我瞧他说得正经,才点了头。
他才下了马车,替我放下帏帘。马车走了几步,我又掀了帏帘,瞧着木预依旧立在那儿,忽然想起了一事,忙唤了停车,又远远唤了他:“木预!”
他见马车停了,早已朝我走来。我下了车朝他走近才说道:“你出去可否替我捎带一样东西?”
“什么?”
我喘了口气,才笑着说道;“我先前见过一种刀,刀柄和刀鞘是骨头制的,上面刻有花纹,或是填烧珐琅玉器之类。样子挺好看,又小巧,你若见着了,替我买上一柄好吗?”
他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好!”
我才笑着说:“好了,那我可走了?”他点点头,我才转了身回马车上。放下帏帘,便看不见了他。
脑中却想着刚才的一刹那间,木预眼中流光一转。不禁叹了口气,我要的是是蒙古族人才有的配刀。
到了东宫,朱瞻基竟在殿前左顾右盼,心下一阵莫名感怀。他见了我,才跑上前来:“寺玉!”
我迎上前,瞧见他身旁好些太监,宫女。忙欠了身,他却直直拉了我便走。我随着他走得快些,却不留神踩了自个的长裙,险些摔了。
他才瞧了我穿着长裙,竟皱皱眉头:“寺玉,你今儿怎么穿了罗裙!”我正扯着裙子,心里烦躁,头也不抬地说:“还不是为了见你这个小鬼!”说一出口,便知不妥,忙捂了嘴。
却见他并不在意,才放了心。忽然看见身边的宫女,身着紫色束袖小衫,下着珠络逢金带红裙,竟也十分妥贴。便朝朱瞻基说道:“殿下,替我寻一套这样的衣裳来,好不好?”
他听了,点点头,朝那宫女说道:“彩烟,你领寺玉你换衣裳吧!”被唤彩烟的宫女忙称是,然后抬了头朝我笑着:“姑娘,随我来吧!”
彩烟引了我,转了好些地方。我不禁急了:“彩烟姑娘,这是去哪?”
“姑娘唤我彩烟便好,这是去袍房,宫里的新制的衣裳都在那儿!”
我听了,忙追到她面前,一边笑了说道:“不用那般麻烦,彩烟姑娘平日换洗的衣裳可借我一用?”
她听了有些惊诧,我忙说道:“只要穿着不拖沓便行!”她虽不解,却终是领了我去她房中,又挑了件色泽瞧着便新的衣裳:“姑娘,穿这件吧?”却是淡桑色窄袖衫与红色珠络夹裙,我忙点了头,接了衣裳换下身上的罗衫长裙。又将长裙交给她:“彩烟,这长裙便送给你吧。”
她忙要拒绝,我只将衣裳搁在她的床上,又笑着说:“我也穿不惯,不若你穿得好看!”她竟脸上挂了一线绯色,终于收下了。
然后她领了我回东宫,行至景阳阁走廊里,我方见了有一潭湖水,忙上前朝湖水里一瞟,却见自个倒有几丝丫环的模样,不禁笑了。却听得有人唤“寺玉!”
忙抬了头,却是奕肃,便上前去。身边的彩烟忙向他福了福身一边说:“四王爷!”他点了点头,又见我的打扮,只皱了眉头,问道:“叶离离没有去找你么?”
“去了,替我梳妆打扮了半日。将我折腾得全身都疼了!”我一面笑了
“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
我眨了眨眼,做无奈状:“这样穿着才舒服!”
忽然听到他身后传来:“寺玉姑娘总是与别人不同!”定睛一看,却是二王爷,彩烟又是一福身,我虽不情愿,也跟着欠了身,唤了声:“二王爷!”
他点了点头。
二十四
奕肃看了我一眼,又朝二王爷说道:“皇兄,母后在坤宁宫等候我们!”二王爷点点头,我与彩烟忙一左一右侧身让道,奕肃与二王爷便朝坤宁宫去了。待他们走得远了,我才舒了口气。
“姑娘,我们快些走吧,怕皇太孙殿下等得急了!”彩烟唤了我。我忙一面应道,一面随她往东宫去。
走了几步,却见了朱瞻基已经朝这边走来,忙迎上前去,刚要唤他,却见彩烟曲了膝喊了一声:“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皇太孙殿下!”这才瞧得朱瞻基身后随了一女子,身着深青色霞帔,黄色绣衫,霞帔上织了铺翠圈金,外饰珠玉坠,再瞧上去,再瞧上去便是她正看着我。
“你是哪个宫里的人?”她轻启朱唇,脸上并未有不悦。我正不知如何交待身份,
幸好朱瞻基瞧出了身着宫女装束的人是我,才唤了我一声:“寺玉!”又朝太子妃说道;“母妃,她不是宫里的人,是我请来的!”
太子妃听了,瞧了朱瞻基一眼,甚是怜爱的模样:“基儿,宫里岂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吗?你可别乱了规矩!”
“母妃不用担心,我可是得了皇爷爷的话!”他忙解释道,又看向我说:“还不给母妃请安?”我听得一愣,再瞧他竟朝我眨了眨眼,便也曲了膝:“民女寺玉,不懂规矩冒犯了太子妃娘娘,请娘娘恕罪!”太子妃见我行了礼,便也点了头:“起来吧!”
又朝瞻基说道:“我们走吧,别误了给皇祖母请安的时辰!”瞻基点点头,又朝我看了一眼。太子妃见了,便说道:“原是你带来的人,便随着我们一起吧!”一面说着,一面动了身。
朱瞻基脸上才露了喜色,经过我的身旁时拉了我跟在他身后。我心底真有些哭笑不得,今儿真成了宫女,跟着主子后边了。心底却想着,怎么不见太子。转念一想,怕是太子行走不便,才是太子妃领了皇太孙去见皇后吧。
到了坤宁宫,殿前的小太监传了话。太子妃与皇太孙一行人才进了殿中,隔了琉璃屏风,便听见奕肃与二王爷的声音。再瞧卧榻上端坐的,便是皇后。也是太子与二王爷的亲生母亲徐皇后。再一瞧,二王爷与奕肃也发现了我,二王爷瞧了我一眼,竟隐隐扬了扬嘴角。怕是在底嘲笑我。我忙移了目光,只作不见。
太子妃上前微微侧了身:“儿臣给母后请安!”
朱瞻基也曲了膝:“瞻基给皇祖母请安!”皇后起了身一面摆了手:“起来吧!”一面朝朱瞻基走过来:“瞻基,来皇祖母这儿!”
他起了身走上前,皇后拉了他的手,一面仔细打量了,一面抚摸着他的头说道:“好些日子没来瞧皇祖母,怕是不记得还有我这个祖母了?”
史上便记载朱瞻基很得朱棣与徐皇后的宠爱,更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