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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昔我往矣(上)-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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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杨淳杨大人曾给我说过的话,他相信殿下会是一个好皇帝,才誓死拥立。想必殿下身旁的如杨大人所想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希望殿下不要妄自菲薄。”
  太子听了竟然摇头苦笑了一下,半晌才说:“寺玉姑娘,我会去见杨士奇,只希望能如你所言,可以救杨淳等人!”
  有他此话,我方放心些。心中只盼这一切正如我所记得的一样顺利。
  话已至此,我亦将太子推至庭院深处,却撞见亭台之上摆了好些奇花异草,又瞧太子眉间轻锁,便扯了旁话:“殿下也爱养花弄草?”
  太子听了,稍稍舒展了眉头,朝我解释道;“闲来无事,便在这栽弄些花草!”
  “那这些都是殿下亲手栽植?”
  他点了点头,又指了远处一树梅花说道:“这棵梅树是七年前种的,如今已是亭亭玉立了!”
  我顺着瞧去,梅花正含苞,等着腊月怒放。再待下雪时必是白雪皑皑一点红。
  “姑娘若喜(…提供下载)欢,可折了几枝回去养在花瓶里!”
  我忙摆手拒绝道:“不了,让它自生自灭地开败吧,不枉酝了三季的芳华!况且,我也不是什么惜花之人!”
  太子听了,只望着梅花点了头。我又看时辰不早,天气也愈加凛冽,便朝他说道;“寒气渐重了,殿下还是回屋里头。我也要回去了!”
  太子颌了首,我便推他回屋里去,德阳正在门外候着,见我们过来,忙上前换了我的位置。
  我再朝太子作了一揖:“殿下,刚才所说的事拜托了!”
  他摇摇头,才说道:“我知道了!寺玉姑娘,多谢相告!”又朝德阳说道,“送寺玉姑娘出殿吧!”
  我瞧着殿下进了里头,方由他送了我出门。
  走至宫门外,奕肃的马车还在那儿我方辞了他,走到马车前,他已立在车旁。掀了车帘,借着奕肃的臂膀上了车。
  一路上他也无过多询问。只陪我静默着,我心下却是一阵担忧一阵感慨。
  “奕肃,此事与你们有关吧,是你们派人在皇上面前诬陷太子结党营私,对吧!”我省了拐弯抹角的话,直接朝他问道。
  他并不逃避,点了点头。
  虽早知此事,但一看到眼前的人参于这样的勾心斗角,在一场场争权夺势中牺牲一条条人命,我心里觉得寒侧侧的,又想到太子,不禁冷笑道;“你们这样与人争,争的不过是人家并不想要的东西!”
  奕肃听了却无一丝惊讶,只是好半晌才说:“即便是不想要,却也在争啊!”
  一句话将我说得哑口无言,可怜太子并不想要皇位,却被皇位牵连。奕肃说得没错,这不是一个皇位的问题,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王爷,身后错综复杂的权势关联,息息相关或是唇亡齿寒,让人心惊胆颤。恐怕太子是无奈的,也许今日不是太子该谢我,而应是我去恳求太子才是。
  我叹了口气,朝他说道:“我不要知道你们之间的是是非非,我只不要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受此牵联,落得凄惨的结果!”
  奕肃听了,竟不置可否挑嘴一笑。我只觉疲惫不堪,又想到离离,不知如何安慰才是。虽相信杨淳定没有性命之忧,却怕牢狱之苦是不可避免了。想到此事,便问道:“你可知杨淳被关在哪里?”
  “父皇并未对这一干人定罪,只暂且收押着,可能要经锦衣卫审讯!”
  “锦衣卫?”我心里大惊,继而想到诏狱,据史书上所记载,它是明太祖时设立的机构,原是一支军队,是皇帝的亲军二十六卫之一,后演变成“特务”机构,它由皇上直接管辖,可越过任何部门司法的管制。后来明太祖意识到锦衣卫权高位重,便撤消这个机构,但不知为何现在明成祖朱棣却又重新启用这个机构。在印象中,锦衣卫便与阴谋诡计联系在一起,所以咋听之下,更是替杨淳担心,就是诏狱里那骇人听闻的种种酷刑就听得人心惊肉跳。
  “没错!”奕肃点了点头“是属父皇直接管辖,凌驾于司法之上,所以此次他们能否有救全在于父皇一念之间!”
  仔细想来,这便是有利有弊,只要杨士奇深谙皇上心意,又果如我所想处处扶持太子,便可直接从皇上那儿化解这场灾难。
  一边想着,马车已屋如是阁门外,我便要下了车。
  “天气寒冷,你快进去吧!”奕肃替我挡着寒风
  “奕肃,若有任何消息,你一定要来告诉我,好吗?”我冷得缩着脖子,一边朝他说道
  他点点头,看我进了屋里,才转了身上了马车往府里回去。
  等消息的日子里,我不放心离离独自一人,便留了她与我一起。只是两日,她的脸明显消瘦,已没有初时的慌乱,却不说话,从早至晚只坐了发愣。我不时逗她说上几句话,她却频频失了神,沉默不语。
  我一面担心离离这样心神不宁,又不吃不喝的模样,一面焦虑杨淳现在的情况,也是无头的苍蝇,又慌乱又忧心。
  “姑娘,我让厨房里熬了些西湖粥,你和叶姑娘也喝一点吧!” 陈伯端了粥盘进来。
  “陈伯,你搁在桌上吧!”我勉强朝他笑了笑。
  他点了头,收了盘便退了出去。
  我端起粥,走到离离面前:“离离,先喝些粥好吗?”
  离离只是呆呆地看着桌角处,半晌不回话。我忍不住用手在她眼前晃晃,她才回了神,见着我端着粥,也只强笑一下,摇摇头:“我不饿!”
  我只知说些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却又不能任她这样下去,如若一天没有消息,她岂不一天要不吃不喝,只怕杨淳放了出来,她也没命见得到了。心一横,便放了碗,坐了她面前,用手扳过她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
  “叶离离,我有话要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听着!”不禁加重了语气。
  她有些错愕,却也是一会,又失了精神,只呆滞地瞧着我。
  “离离,你不一直问我是哪里的人吗?”我顿了顿,又接着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因为某种缘由,可知道一些将来的事情!”
  叶离离听了,脸上方有些异色,眼里尽是匪夷所思,我不等她说些什么,径直接着说道:“我今儿只想说杨淳,我也不想瞒你,他是躲不了这躺牢狱之灾,但你不用担心,他绝无性命之忧,只是需好些时日才能出来。而你也该收起伤心,自己好好保重,你若真是爱他怜他,便替他好好生活着,他不是没死吗,没死便有可有相见的一天。你如若这样自虐,他日就是杨淳出来了,便也只能与你天人永隔!到时候便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叶离离,你明白我的话吗!”
  叶离离怔怔地望着我,好一会眼里蓄满了泪水,终是落了下来,身子倾向我,抓了我的手,哽咽道:“寺玉,你不会骗我吧,他一定不会死,对吗?”
  我不住地点头,生怕一丝犹豫让她断了盼头。又用手替她拭了眼泪,一边说道:“他一定不会死,只是日后好长的一段日子,你要孤孤单单地等着他,等他出来,执你的手陪你过更长的日子。”
  离离扑在我的怀里无声凝咽,我的心里也酸楚地很。
  这时,听得房门被推开,却是木预进来了。我用眼神示意他先出去,他却侧了身,我才发现后边站着奕肃。便扶了离离起身,才朝奕肃说道:“可有消息了!”
  奕肃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只看了叶离离一眼。我朝他摇摇头:“你说吧,我想离离也想知道,而且,无论什么结果她都经受得起!”说罢朝叶离离瞧去,她对上我的目光,点了点头。
  “先前被收押的太子身旁的大小官员都已入了狱。杨淳也被打入诏狱!”
  叶离离身子一软,便要跌下,我忙扶了她说道:“你可记得我说的话,他是难逃之灾,可是皇上并未下旨要他的命,便是定罪,也是含乎其词。所以他必定不会被踢死!”
  叶离离听了,又看向奕肃,奕肃也点了头,才接着说:“父皇只是将杨淳打入诏狱,并未对他施酷刑,也只是说这些人蛊惑太子,败乱朝纲,却未谈及谋反之罪,所以罪不至死!”

  十六

  她听了这话,却是又悲又喜,悲的是他终要入了诏狱,喜的是并没有搭上一条性命。我知道离离如今虽万般悲伤,却不会再自暴自弃,必会坚持等着他,心情虽复杂,却也暗松了口气。
  叶离离忽然又抬起头来朝奕肃哀哀问道:“我可否见他一面?”
  奕肃却不回答,毕竟诏狱乃锦衣卫的监狱,进进出出只怕得得了皇上的允许。我心底知道他的为难,只是想到杨淳这一去便是十年,这十年光阴都足已沧海桑田。不禁替离离感伤,到底忍不住也站了起来:“奕肃,你若能帮她,便帮她这一次吧。让她见了,就是救了两条命啊!”
  他依旧不语,半晌才答道;“待我择个时机,送你们进去看望!”
  叶离离听了,双膝一软,便要半跪了下来:“多谢四王爷!”我赶忙搀了她起来,终是看不惯这样的排场。
  我送奕肃出来,走至门外,奕肃摆了手:“外面风大,你先进去!”
  我摇了摇头,执意尾随:“我心里堵得慌,正要透透气,便随你走一段路吧!”他听了便也不加阻拦。刚走了几步,便听得木预跟了上来,手上拿了件锦裘:“穿上吧!”我接了衣裳,一边披在身上,一边朝他说道:“好些时日不出门,都不知道这气候了!”
  奕肃见了,却说道:“我还有事,便先走了。你也别在外头多逗留,透透气便回去!”
  我知他近日事务繁琐,便不耽搁,由他去了。木预便陪了我走了一段路。原本是过了二十四入了年,街上也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却因着这些事心里高兴不起来。果真应了那句话,热闹是别人的。
  木预见我不说话,也静了下来。只陪着我走着,南京的冬天是湿气袭人,昨儿也下了些雨,石子铺的路便有些滑,我脚下一个不注意,险些要跌了一跤,木预眼快用手搀了我一把。
  “没事吧?”他替我拍了拍衣上沾着的水气
  我稍稍站稳些,才朝他笑笑:“没事!可能有些倦了!”
  木预拉过我的手,顿感到一丝丝暖意,我不自觉也握紧了他的手。这样一边走着,真仿若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感。
  这样走了一段路,他忽然说道:“寺玉,你怎么知道皇上未给杨淳定下死罪?”
  我听了一愣,转过头瞧着他说道:“不是奕肃说的吗?”
  木预淡淡笑了笑,并不作声。我瞧他云淡风清的表情下暗藏的失望,心下不解,走了几步,又想起刚刚曾说过的话,才恍然大悟,事先情急之下,我确是先于奕肃向离离说了“可是皇上并未下旨要他的命,便是定罪,也是含乎其词。所以他必定不会被赐死!”这样的话,木预必定以为我此时又是在躲闪,并不对他说实话。便想要辩解,寻思一番,却发现我确实无从说起,该说些什么呢,说我是几百年后来的人,说我知道历史,知道皇上,知道太子,二王爷这些大大小小的人物的命运吗?于是只是叹了口气作罢。
  他听得我叹气声,转过头面朝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不料他用力拉了我的手臂,我顺势跌进他的怀里。不待反应过来,已被他拥抱着。我并不挣脱,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许是觉得身心疲惫,便这样靠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只觉得安心,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贪恋上他的怀抱。
  他在我耳边忽然说道:“寺玉,如果有一天,是我拖了出去被斩首,你可会难过?”我听得心下一颤,却不动声色,只懒懒得答道:“会,我肯定会难过,难过得要大哭一场,不过哭完后便没事了!”
  他听了,竟然推开我,故作委屈的模样:“夫人,你怎么这么狠心肠!”我不置可否地朝他一笑,转头便走,也不睬他。走了数十步,也不见他跟上,才转过头,看他离我远远的,不知为何,他的一袭白衣甚是耀眼,虽在人群之中却好不孤独。心下莫名难过,忙跑上前去要拉了他离了人群中。这时忽听得人群中有人雀跃欢呼道:“下雪了,下雪了!”
  才抬头一看,果然下起了雪。原是近腊月,本该是最冷的时节,以往的冬天此时便是下雪的日子。下雪总是让人莫名喜悦,看来无论是今人还是古人,对自然间的奇观异景心底都是十分欢喜的(毕竟下雪不是常事,尤其在南方)。因见过北方的大雪纷飞,所以对着这里的渺渺飘雪并不如旁人那般惊喜。
  “北方的雪下下得很大,总是白茫茫一片!”忽然听到木预这般说,我不禁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前些日子又去了北边吗?”
  他点点头,却不说话。
  “我忽然想,木预,你在那儿也穿着白衣吗?那在雪地里要迷了路,可是寻不回来了!”
  木预听了,朝着我的额头敲了下去,疼得我龇牙咧嘴,便恨恨地瞅着他。
  “这雪下不久,雪下完了天便更冷了,我们快些回去!”说着,拉了我的手,快步朝如是阁回去。我听得心里一阵暖和,仿佛真是要随他回家般,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家呢。
  我和离离尾随奕肃,诏狱门前立着两名锦衣卫,身着飞鱼服,腰间佩戴绣春刀。咋看之下,与平常士兵无异,其实却是朝中大臣都惧怕的皇上的耳目,掌管着“廷杖”,凌驾于明朝的刑部机构,竟可以越过刑律私自审判判决犯人。而这诏狱也是让听者闻之丧胆,比起刑部的天牢更胜一筹。
  左边的锦衣卫似乎位高一等,上前朝奕肃作了一揖:“属下参加四王爷!”
  奕肃摆了手示意他起来,才转过身朝我们说道:“你们随他进去吧!”我知道此刻如何也不是他该进去的时候,心底明了便点点头,拉了离离的手:“有劳这位大哥了!”他点点头,领了我们进去。
  狱里阴暗湿冻,一路进去,左右皆是牢房,关着好些犯人。这可不像二十一世纪的监狱,更不像PB里那般,囚犯间或吵闹争执或向警察挑衅。这里是一片死寂,空气里透着腐朽溃烂的味道。走过时忽然望见刑具,想到古时的三十六酷刑,我身子都不禁颤抖起来。越过好些牢房,才到杨淳所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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