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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说爱太沉重了-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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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晓芹惊怕地哆嗦着双唇,急忙拿起剪刀把睡衣剪碎,将满头的秀发剪落。粉红的碎布与黝黑的发丝在空中化为一只只的蝴蝶,在姹紫千红的花瓣中飞舞。它们使出全身的力量企图振翅,但是翅膀却彷佛是千斤重的钢铁,只能轻晃微荡,一只只蝴蝶露出哀伤又无助的圆浑大眼睛瞅着她,在承受不了引力的束缚之下,陆续跌落于有着无数蚁丘的泥土上面,蚂蚁以蚁窝里爬了出来,成千上万的蚂蚁将这些七彩缤纷的蝴蝶掩没,也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卢文惠叹了口气,表情就像林黛玉葬花之后的愁容,踽踽凉凉、轻挥泪水地离开。 
  叶晓芹剎时坐跪下来,放声哭喊着。“妈,对不起、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会改的,你不要再伤心好吗?” 
  然而,伤心欲绝的卢文惠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的离开彷佛也将慈爱的光辉带离了这间温室,所有的花卉顿时枯萎了,保持恒温的玻璃也剧然消失,寒颤颤的冷风从四面八方流窜了进来,将枯燥的花瓣吹落一地,迅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 
  在黯淡的天光下,是浑身哆嗦的叶晓芹惶惶然地环顾丧失生命力的世界,然后趴在凋零腐烂的花瓣上忏悔地恸哭,渴望用悔悟的哭声盼来母亲慈祥的眼神。 
  倏然,她的世界开始崩裂了,广袤的穹苍硬生生裂开,坚硬的大地也塌了,她吓得紧闭双眸,了无依靠地飘零而下,却又深切感受到自己被紧紧拥抱。她觉得自己不再飘荡了,才哆嗦地睁开惧怕的眸子,四处一片黝黑。她抬头一望,一道黯淡的光线在天际散发出来,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自己伫立深邃的沟壑之间的一条小溪中间的一块极为突兀的小岩石。前方有块岩石,上面盘聚着一只蛇,露出诡谲的眼神冉冉挪动滑溜的身躯。 
  她惊惧地猛然抬头,颓然绝望地喃喃自语。 
  上帝赐给我黑夜,就是要身陷囹圄又无助的我前去拥抱。 
  留在空虚假意、盲目矛盾的世间,只是多余,只是折磨, 
  只是让灵魂被枷锁重重捆绑,苦苦浸泡于脏污发溴的馊水里; 
  反观浓密的黑黯是多么踏实、多么纯净呀,这才是永恒的家。 
  有谁能明了我承受的压力与无奈?有谁能体会我无声嘶吼的悲哀? 
  劝慰是隔靴骚痒的揶揄,关切是虚伪同情的目光。 
  沉重的无助是坚硬如石,绝望的皮鞭阵阵抽打软弱的脊椎, 
  不服输的颈椎挺直了,却服膺于内心无法用标尺量测之永无止息的海啸。 
  黑夜的欢乐如闪电般划过凄惨的心境,喧嚣的雷声是销魂的永恒乐章。 
  黑夜是我涅盘的袈裟,让我隐遁尘世的工具。 
  明亮只是痛苦的幻影,黑暗才是亘古的解脱。 
  无声无息地抓住黝黑的翅膀离去吧! 
  稳住吧,稳住我这辈子唯一能够攫取的翅膀,我就再也不是任何人负担了。 
  谁也不会发现,谁也不会露出造作的表情。令人作呕,就跟这个世界一样! 
  哀伤与怜悯,只是作态罢了。批评与嘲讽,是因为你们不曾有过我的痛苦。 
  在平衡的黑暗中,是纾解的灵魂遨游天际,让崭新又真实的快乐粉碎世界。 
  因为毁灭,我才有平静的一刻,不再受到爱的折磨,更远离不愿付出的恨! 
  我将跨越死亡之门,来到只有自由的天地,不再忍受弃绝的悲伤…… 
  此时她扬起一股欲望,就跳下黑魆魆的河流中吧!只要往前踏出一步就能攫取永远离开监牢的钥匙,结束这段无法挣开束缚又了无希望的一生,从而获得洁净的自己与解放的灵魂。然而,胸口却又溢满不甘心就此了结的悲愤。 
  惨淡的月光抹在遥不可及的山顶,一缕云絮冉冉在耸立山峦之间的穹苍飘游,在幽暗的光晕中就像一条脏兮兮的白色抹布。这幅景象犹如她的内心世界,她不由地再次放声大哭,山岳也随之晃动起来。就在她悲伤地搥胸顿足之际,一块落石击中了她的腰。 
  她醒了,同时感觉侧腰有些疼痛。她随手一摸,是宽大的睡衣因转身侧睡而卡在腰际引发的痛楚。她半梦半醒地整理衣服,脸颊触碰到了棉被,才发现衬套已经湿了,而且感觉脸庞湿漉漉的。 
  她,猛然缩进了棉被里,不得不放弃所有的梦想般哭个够! 
  即使她来到了加拿大,虽然卢文惠已经无法控制她,甚至她更认为自己已经自由了。但是,母亲浓密的阴影仍然如影随行,更转换成她这辈子不曾见过的凄凉容貌,逼使这个恨铁不成钢的女儿在异域的深夜里哭泣。 
  自由,只是幻想的假象。她就像从劳改营逃脱出来,再偷渡到自由国度的政治犯,即使这个国家给她渴求的政治庇护与自由,她也自认攫取新生命了,事实上内心却仍然摆脱不了过往所受的精神折磨,一旦她沉醉于自在的天地里,就猝不及防地天摇地动,不让她获得真实的解脱。 
  以前,她是被关在牢房里。现今,她悠悠伫立于广场上。然而,不管是牢房、还是广场,她都一样被关在母亲所构筑的监狱里。 
  我以为,终于摆脱你的箝制了。 
  呵呵…… 
  原来你的爱,已经悄悄成为我这辈子无法挣脱的噩梦。 
  这,就是你想要的果实吗? 
  等到她逐渐习惯了异乡,枫叶也冉冉抹上绚烂的颜色。她也开始想家了,思念家乡的亲友,想念台南的小吃,怀念曾经熟悉的一切。 
  乡愁,是游子共同的感触。 
  家,不论是温暖、还是冷冽,就算在没有感情的家里只有浓烈的孤独感,至少一踏进家门,见到的是熟悉的亲人。不管地方多么破烂与寒颤,也是属于自己的角落。来到异乡,举目环顾,尽是完全陌生的环境跟人们,语言更是自己不熟悉的。 
  孤独,是心情的唯一写照。 
  孤单的颜色,在陌生的画布上急遽加深、加重。 
  纵然叶晓芹相当不满父母的所做所为,尤其母亲的跋扈,以及已经深深刻入于生活中、甚至梦境的浓郁阴影。但是只要她乖巧地遵循所规划的路线,他们仍然毫无怨尤地给她想要一切。在心灵的一角,她却又拼命往后退缩,不愿想起关于家的一切。 
  想家的矛盾,更加遽孤独的愁味。 
  她踽踽站在秋意里,一眼望去,彷佛是印象派画家在枫叶蘸上丰富的色彩,让它们在凋谢之前尽情燃烧缤纷的生命,灿烂的令人目不暇接。只是料峭的寒风一起,纷乱的树枝飒飒狂摇,枝头上那些拼命燃烧自己、或者已燃尽生命的枫叶犹如火浪枯荡,落的让人感伤,流淌着一股孤独的凄美。 
  她拾起哆嗦的枝桠来不及抓牢的枫叶,轻轻抹去沾附于叶子上面的尘埃,还给枫叶把自己燃烧到极致的颜色,露出仍然生动活泼的脉络。但是它的生命也永远停在这最美的一刻,无法像它的手足可以尝到生命中最后枯萎的滋味。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中的大幸?甚至,是失落的不幸? 
  她不是叶子,所以不晓得,也无法理解。只能把它们细心呵护,寄给隔了一块大陆再加上一片广袤的海洋,更是位于最边角岛屿上的思念之人。 
  趁着穹苍尚未飘下瑞雪,她向一位来自荷兰的同学借了辆越野脚踏车,沿着Av。DesPins,前往秋意最浓的ParcduMontRoyal(皇家山公园)。 
  在斜坡上,她拼命踩着踏板,似乎要学着枫叶把所有的情绪、全部的爱恨情仇,在秋的尽头燃烧殆尽,只剩枯萎的身躯随风凋零。流转的轮胎怜悯似的冉冉辗过躺在最后归宿地的树叶,不时扬起的簌簌声,声声催醒她原本沉睡的凄冷感觉。 
  倦累的她停下脚踏车,踩在树叶铺成的地毯,茫茫然地环顾八方,只有冷气拂过沉睡的大地。她想要陶醉在美景里,然而美景却勾起她的思念,抖起她的怨怼。 
  寒风兴冲冲地把不愿离开枝头的叶子带走,目的达到了就弃之不顾,任凭它孤伶伶地飘落下来,只能跟渴望厮守的树枝遥遥相望。她惶惶然地踩在色彩不一、堆堆累累的树叶上面,被遽然发出飒飒沙沙的声响吓了一跳,似乎是叶子临死前的啜泣与孱弱的哀嚎。 
  山气冱寒,她挑了一块孤单的山岩,握着枯叶坐在孤独上面,托着下巴眺望底下的云云众生。 
  近处,是浓淡不一的红、棕、绿等渐层色彩相间的枫树林,有着自然散发出来的整齐感,听到的是风与树叶的呼吸声。远方,是层层迭迭的建筑物,参差不齐地四处散落。似乎被人群遗弃的她忍不住竖耳聆听自己存在的世界,彷佛听见若有似的喧嚣声在静谧的空中飘荡,跟脚底下的自然比较起来,极为突兀。 
  味道,逐渐变调了。不管是前面、还是远方,不论是彷佛静止状态的大自然,或者汲汲营营的人类,全都依照自己的步伐在穹苍之下过日子。但是她感觉自己脱离了这个世界,在虚无缥缈的空间飘荡,寻觅不到渴求的归宿。简单地说,就是行尸走肉,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怀着相同的情绪。她拼命想忆起日子的差异之处,却只有找到心痛的感觉,徒叹黯然。 
  孤单,从未像此刻般浓烈,紧紧掐住她的喉咙,所有事物的轮廓渐渐模糊不清,只有鲜明的窒息感觉。而且,孤独狂肆地灌入她的血液,在身上的每个角落奔流,温热的泪水也不禁在寒风中渗出眼眶,静静煨暖冰冷的脸颊。 
  在恬静的氛围中,她把拱起的双手宁贴哆嗦的嘴唇,朝着无垠的穹苍,从喃喃的轻唤、哽咽的倾诉、逐渐成为思念的吶喊…夏麟、好想你、好想现在就看到你! 
  她的嘶喊消失于广袤的穹苍里,听不到一丝的回音,她的身心彷佛也被吸干了。 
  她颓然地站起来,再次骑上脚踏车,像落叶般随着风带领她前往一个不属于她、也没有夏麟的世界。掠过了苍茫萧瑟的山林,栉比鳞次的屋宇在她的眼前一一乍现。截然不同的感受在剎那间猛地震撼她的心灵,惶惑的双手逼得脚踏车倏地摇晃起来,她不晓得应该飘落于人间的何地,被空虚占领的灵魂才能获得填塞的安全感。 
  我的吶喊钻入了云霄,是否能飘到有你的地方? 
  但愿听见的你,请不要嫌弃这道漂洋过海的声音是如此的细微。 
  只要你阖上双眸聆听,它将在你的心里无限放大。 
  因为,那是我对你无尽的思念。 
2 
  初到蒙特娄时,最不能让叶晓芹忍受的是室友和房东。 
  这是她出国之前请学长帮她租的房子,当学长载着满怀憧憬与思念的她来到住处时,她看到红砖的屋宇外面一尘不染,飘散着欧洲的贵族气息,就兴冲冲地提着大小行李进去。只是她一踏入屋里,拐进房间,差点晕倒,嚷着要去收惊。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是最佳的形容词。 
  那位学长同样也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当初拜托他找室友的那位外表看起来很可爱的女生,竟然如此拉遢,当下幻想全灭了。原本对他相当怨怼的叶晓芹,看到他心碎到连渣到没剩,也不忍心露出淑女本色狠狠责备他。 
  此时的叶晓芹人生地不熟,根本搞不清楚东南西北,只好免为其难地住下来,忍受房东夫妇和室友合力把一栋外表光鲜亮丽的房子,细心把里面装扮成人间地狱。她只能自嘲地说,在人海茫茫中,这三个臭味相同的人居然能幸运地凑在一起,不容易呀! 
  因此当她熟悉了环境,立即找房子搬家。那位学长更怀着愧疚的心情,自告奋勇帮她到处找房。这次她不再相信他的鬼话,非要进入屋子,里里外外亲眼看一遍才行,免得要死不死又住进鬼屋。 
  小洁,是她的新室友,脸上经常挂着少女情怀总是诗的表情。而这个神态偏偏和她的前任室友相似,与鬼同居两个月的她不由地提心吊胆起来,惧怕生气勃勃的底下,是死气沉沉。因此每次碰到小洁,她总是谨慎小心地说话,惧怕不小心惹到了小洁而露出厉鬼本色,把她搞得鸡犬不宁,还要重新找房子。 
  没办法,被吓到的她已经不再相信外表就代表一个人的内在,在蒙特娄更找不到乩童收惊。害她不得不像个外遇的男人,必须小心翼翼地对待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情妇,惧怕被暗中拍了裸照,然后遭到天价的勒索。 
  这天,蒙特娄绽放出温暖的阳光,刚下完课的叶晓芹忍不住伸了懒腰,走进暖烘烘的阳光下。当她逛到校园的枫树林时,见到小洁正蹲在地上,像个小朋友漾着单纯的微笑收集火红的枫叶,准备做成书签,一片片地放入日记本里。 
  她的眼在笑,嘴角更是往上翘。 
  叶晓芹还是本性难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蹲了下来,表情就像精神科医生询问罹患忧郁症的病人,严肃地说。“你都是这样吗?” 
  “什么都是这样?听不懂!”她头也不抬地挑选叶子。 
  “你的笑容是硬挤出来,还是你的个性本来就这样开朗?看到满地落叶心情也不会被影响,更甭说感伤了?” 
  “看到落叶有什么好感伤的,只有像你这种跟男朋友分隔两地的女孩才有这种感触。” 
  “喔”她侧着头斜睨灿烂的天空,然后既无法克制又害怕被挨骂地问。“那……你男朋友呢?” 
  “分手了呀!唉……终于好不容易把他扔进垃圾桶,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兴奋!”小洁表现出恨不得早点把男朋友狠狠揉成一团,砸进垃圾桶的悲愤又欢天喜地的表情。 
  哇咧!原来她是少女情怀总在分手后。不好意思,误会你了。不过,她还是惊愕地问。“那你怎么还天天写日记呢?” 
  “笨喔!我是费尽千辛万苦才甩掉那个男生,就像夜夜磨刀恨不得阉夫的妻子终于等到法院判准离婚了,重新呼吸到久违的自由空气,这么好的心情当然要写下来呀!”小洁比她更不解地狐疑瞅着她。 
  比我还会掰8你又没讲,我怎么知道嘛。”叶晓芹满脸无辜地说。“看你喜欢把枫叶制成书签,你应该是个浪漫的女孩子吧。” 
  即使她刚刚才认为自己误会了小洁,仍然试探性地询问,拐弯抹角地想趁机进一步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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