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不爱 by天空-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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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病情有反复。唉,要不是考虑到……最好是手术。吉儿,忍着点,来,穿衣服,我们要去医院。”
我很顺从地忍着剧痛让他帮我穿好外衣。然后他一把抱起我走到门边。“吉吉,有什么电器或者煤气开着么?我可不想你病好了还要因为纵火罪去坐牢。”
他跟于胜宇还真的不一样。
小岩一路上都在给我讲笑话,他很擅长这个,从初中就是。如果他喜欢的不是男人,那身后会有一票小姑娘跟着他跑。他看起来并不是很着急。大概因为他是医生,这样的病情见得多了。
我正迷迷糊糊地想着,只听小岩对司机说:“麻烦您开快点,赶时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终于露出了焦灼之情。也并不是所有的时刻,他都能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吉吉,你看,外面的景色挺漂亮的。”
其实已经十一点多,但街上的车辆一点不见少。有点蒙蒙的下了雾,所以车灯都散发着朦胧的光,看来确实很美。
“吉吉,跟你说,才来北京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有我自己的地方?就在这,对,就在这个广场,给我开辟个专属地多他妈好。你看,我喜欢那个霓虹灯。”
“我不喜欢。我喜欢草地,蓝天。”我懒懒地说。思维稍一放松,痛感就占了上风。
“麻烦您再快点!”小岩向司机道,然后低头帮我擦了擦汗,“绿油油的草地,蔚蓝的天空……还要两朵白云,好不好?还要什么?”
“还要……没人。”
“嗯?”
“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没人瞧不起我,没人伤害我。”
“好,没人。等你好了,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那个地方有绿油油的草地……”
我的大脑正在想象着他描绘出来的图画,忽然,刺眼的光着了过来,我听到司机大声咒骂了一句“X……”
接着,车身巨震,我一头狠狠的撞在了前排椅背上,左眼一阵剧痛。小岩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紧接着,又是一下猛烈地撞击,从我这侧车身过来另一辆车刹车不及,撞到车门上。
我跟小岩一起撞向他那一侧的车门,车门上的玻璃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啊!”我听到小岩痛呼了一声。
“小岩,小岩!!!”我叫道,他没什么事吧?
“小岩~~~~~~”我勉力坐了起来,只是左眼疼得要命,睁开也只看到红红的一片。
“嗯。”半天他才应了一声,“你没事吧?”
“只是眼睛……”
他也支撑起身体,费力地打开车门把我拖了出来,又去拉开司机的车门拖出他来,帮他侧躺在地上。
“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听到他叫道。我只有右眼能勉强看到东西,靠着小岩这一侧车门的玻璃碎了,上面似乎带着血迹——天黑又起雾,加上视力不佳我看得实在不太清楚。
这是个十字路口,我们的出租开了一半,在这辆出租的前方有一辆斜插过来的小车跟它相撞,而侧面另一辆小面包刹车不及撞进出租的右侧门。
小岩转回到我身边,翻起我肿胀的眼皮。“没什么,视网膜充血。不用怕,不用怕。仅仅是角膜的问题。”
“小岩,你没什么吧?”我问。
“没事没事。”他说,跪坐在地上,把我抱到他的腿上,“你忍一忍,等下北京救护中心的人就到了,他们效率蛮高的。我在这里,不用怕。”
是的,他在这里,我不怕的。
周围是乱七八糟的声音,有人声,警车声,嘈杂的脚步声。
“雾大,一辆本田打滑,撞上桑塔纳,造成多辆汽车连环相撞……”
好像有警察这么说。
“等你好了,咱们就找一个有草地和蓝天的地方,西藏好不好啊?不好,那有高原反应。你也想想,还有哪里可去?”
“我想不出来。”精力一放松,我又开始腹痛,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
“好好想想……”
我被抬上救护车,这地方离小岩的医院已经很近了,首选的就是他们医院。
“历大夫!”
“历医生……”
一路上我都听到有护士跟小岩打招呼。
“帮我召脑外的王恒。”小岩匆忙对走过去的女孩说。“还有,眼科的小李子今天值班吗?叫他来!”
“这个病人初步判断胃穿孔,眼部视网膜充血脱落。尽快手术,别成腹膜炎。”
“历医生……”
“吉儿,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别怕,想想草地,蓝天……”他伏在我耳边说。
未睁开眼睛时已感觉到有人抓着我的脚踝轻轻抬高又放下。“谁?!”我喝问道,用力想要把腿收回。腹肌刚一绷紧,原本尚可忍耐的疼痛骤然变得尖锐起来。“唔……”我呻吟道,企图张开眼睛,却发现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而眼睛本身也肿胀得难受。
抓着我脚踝的人急速的把手放开了。
“小岩?”我试探着问,“我的眼睛怎么了?”
房间里沉默得仿佛只有我跟空气。
“到底是谁?”我焦躁地质问道,在一个陌生的环境,目不能视已经给了我极大的压力。原本可信任的人又不在身边,偏偏身边还有一个可疑人物,我真的有点惊怕。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润滑极好的门被大力推开:“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不舒服?”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焦灼地问道,“值班大夫马上就来!”
我把手伸向声源:“这是哪里?小岩……历安岩历医生在那里?”
“……他不在。”短暂的沉默后,女孩回答我说,“我是你的护士苑丹,刚刚你床位的紧急铃响了,有那里不舒服吗?”
“历医生去了那里?什么时候回来?”我急切的伸手去抓什么,但入手的只有空气。什么铃?我没见过。我只关心小岩的下落。
“嗯……我我不知道。”苑丹满腹委屈般地回答。“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不知道……”我失望地说。“那……我眼睛怎么了?”
“你的眼睛没什么大碍。”小护士的声音轻松了许多,“视网膜脱落,你放心,并不严重的。只要一个小手术即可。只是入院时你的胃穿孔,为防止形成腹膜炎,所以经你家人的同意,先做了胃切除手术。目前眼部有点肿,正在消肿。大约一两天后会为你的左眼做手术。”
“哦。”我松了口气,小岩说得没错的,并不严重。“为什么不两个手术一起?”我好奇地问。
“眼部手术后的一两天内你需要俯卧来调节眼压。那样会压迫到腹部缝合处。”她笑道,“那种痛你吃不消的。而且你快两天了才醒来,恢复得本来就慢,伤口迸裂更糟糕了。”
被一个女孩子嘲笑体弱——尽管她不是诚心——让我极不好意思,我的脸一阵阵发热。“唔……谢谢你。我没什么事……麻烦你了。”
“没关系的,有事尽管按铃。”她的脚步渐行渐远。
“嗯……对了,请问……这房间里还有病人在?”就在她打开门时我猛然想起之前让我疑惑的事。
“嗯……没有了,这是单人病房。只有你一个人。”
“没有别人?”我追问道。
“没有。”
真是见鬼了!难到刚刚那是我从沉睡中醒来的幻觉?
苑丹又等了一会儿,见我没事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小岩不知道去了那里?为什么他没在我身边?他受伤了?不,不太像。当时他行动自如,还能给我跟那个司机作紧急救护。难道他在给人看病?是这样,我的情况已经稳定,他自然没必要时时守在我的身边。
我隔着被子摸了摸胃部,疼痛一直没有停歇过,隐隐地还有点胀。我听小岩说过消化系统手术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放屁。他说的时候当笑话听的,但是此刻我可知道了其中的苦楚。微微用点力,伤口就像要迸裂开似的,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我挣得满身大汗终于结束了这场斗争。
累死了。我想,简直比从前的那次马拉松长跑更消耗体力。多一刻我都支持不了了,大脑已经进入了睡眠的混沌状态。
朦胧中,有人把我抱起来,再放下时身下被汗水湿透的床单已经换掉了。“让我睡一下。”期间我嘀咕道,但是那护士没有回答。
我身处一片绿色的海洋,视平线内皆是半人高的嫩草。我抬起头,只见三两朵白云悠悠的漂浮在蓝天上。碧空如洗,我都记不得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晴朗了。
忽然视线之内出现了一个黑点,晃动着,似乎是人。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渐近渐近,我发现那是一个极熟悉的背影,可是纷乱的大脑就是想不起那是谁。
我在蓝天碧草间追逐着那个背影,可却始终无法超越。
“喂!”我叫道,那人转头竟是于胜宇!我一惊,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面孔渐渐变了,似乎成了我自己?
又不是在照镜子,我怎么可能看到自己?不对,一定不对!
再仔细看,那俊俏飞扬的眉目分明就是小岩么!
“小岩!”我跑向他,可他向我微笑了一下,竟然转身走了。他越走越快,尽管我发足狂奔,那背影渐渐地又成了一个黑点。
“等等我啊!”我心中一急大叫了起来,身子猛然一震,才发现那有什么碧草青天?自己仍然是躺在床上。
梦里的那攻心急火似乎仍未退去,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微微欠起身向床边摸去。我记得医院床边总是有一个床头柜的,上面应该有暖水瓶。小岩如果足够细心,是会帮我准备水杯的吧?
起身时缝合处又刺痛了一下,我停了一停喘了口气。这是很小的事情,我不想麻烦护士。等疼痛稍缓,我伸手出去在想象的床头柜处摸索,岂料着手之处竟然恰恰就是温热的水杯!
那水似乎已经晾了一会儿,凉热适中,但只有一个杯底那么多,我一口饮尽想要再倒些,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暖壶了。
我叹了口气,想顺手把杯子放回原处——我的胳膊只能伸到那个长度——赫然发现大半个杯子落到了桌外!
原来那个杯子是无论如何不可能那样放置的!
“是不是有人在?”我大声问道,声音明显很无力。
“……”
“小岩,别玩了。”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答,我又说。
“……”回答我的还是沉默。
“还玩!等我眼睛好了可会揍你哦!”我威胁道。
他仍是不回答,我有些心虚了。或许刚刚我丈量错误,渴极了的时候手伸得长了一点也未可知。我把杯子推到桌上,躺下身去又闷闷地睡下了。
眼前一片漆黑的,我分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再次醒来是因为手背上的刺痛。身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谁?”这次总不是幻觉了吧?如果仍然是,我会申请去精神病院!
“是我。”
耳边传来西敏略带阴柔的声音。
“咳,你啊!”我笑道,伸手想要拂乱他的头发,却被手背上插着的吊针阻止了。“哭什么啊!”
“我被你吓死啦!”他声音拔了个高,但想起了这是医院,又降了下去。“你三天两头就弄这么个景儿我会心梗啊!”
“我没事了,没有看起来这么严重。”我歉意地笑道。
“该死的,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你瞎啦!”他先是叹了口气,继而毫不领情地抱怨道,“害得我在美貌小护士面前这么丢人!”
“恭喜你啦。”我说。
“恭喜个屁!”他愤愤地说。
“恭喜你对女人还是有反应!”
西敏很久都没说话,最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还有可能么?我在心里问自己,良久,我也叹了口气。“西敏,”
“嗯?”
“你回家吧。现在,立刻,马上!”
“你少操心了,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分别!明天你的眼睛要动手术了,好歹等视力恢复了才赶我走吧?”他絮絮地说,“有我在照应,你心里不是少了点害怕?”
“还用你?我身边有小岩,他是医生呢!”说到手术,我心里真是很发毛。那毕竟是眼睛,虽然人人都说那是个小手术,可是我真怕他把我弄瞎了。说到小岩,我很自豪,但更发毛。为什么他一直都没出现过?
“啊,你……”西敏才说了两个字就生生的顿住了,“多一个人总多一分照应吧。”良久,他才能接出下句。我对他的声音是极为熟悉的,不管他再怎么掩饰,也听得出那胸腔带出了的微微的颤音。
“怎么了?”我警觉的问。
“没什么呀。”他极不自然地说,“烟瘾犯了,我出去抽根烟。”说着,他仿佛站起了身。
“跟我说明白!到底怎么了!”我一急,顾不得什么吊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没……有……啊。”他身上瑟瑟地颤抖通过那衣服传递到我的手上,但却依然一口咬定了那个明显的谎言。
“说啊,你说阿!”我急迫的语不成声,“是不是他出事了?是不是啊!你说话!!”
“他死了!”
另一个声音插入了我跟西敏纷乱的对话中。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找不到任何思维。“不会阿。”我说,“不会啊。怎么可能呢。”我喃喃自语道。
“他颅脑外伤,死在手术台上了。”那个声音说。
“你别说了!”西敏道。
“不会啊。”我说,“不会不会。”
“反正他迟早也要知道!”那个声音继续说。
“不会。不会……”我无意识地说。
“可是你没看到他的状态吗?你不能等到他手术之后吗?”西敏叫道。
“不会……”
“那你想看他见人就那么疯狂地追问吗?你想看他每时每刻那么无助地企盼吗?你看到了吗?!你感受到了吗?!”
“不会呀!”
“停手!”有人说,不知道是谁对谁。可是后来他们把我强制固定在了床上,我有干什么吗?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是吧!”一个人说。
“是是是!我满意了!”另一个人说。
“不会……”
“求你别说了!”
好困,不要在这里吵了吧,让我好好睡一觉吧。“不会……”又是谁在说话?
“别说了,别说了。”
“不会……”是谁这么执拗?
“我不是有意的啊。如果是知道会出车祸,我宁愿那个人是我!你相信我呀,你相信我!”有人把头靠在我肩上说。
“不会……”有人这么回答他。
“你倒是说,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会满意!”
“小宇,你出来一下。”
“是不是要我死你才满意!”
我的身体猛烈的震动了一下。
“小宇!不要再刺激他了!医生,不是已经注射了安定吗?为什么小哲还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