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绣师by羽宸寰(忠犬攻he)-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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钠渌『ⅰ!
第一眼看见那小小的身影,想起自己也曾是被人排挤的孤单小孩。然而,不同的是,胆敢耻笑辱骂挑衅他的人,全被打趴在地上。孩童服从强者,之后自己俨然成为附近娃儿的头头,而荀郝针,却只是默默地站在远处渴求,不敢靠近。
「荆爷,您不快去见大娘,在想什么?」
小乖询问的声音将荆阎拉回现实,两腿朝马腹一夹,骏马踱开步子,不急不徐地跨入苏州地界。
方转过街角,便瞧见大批官兵立在街道两侧,而街道旁,竟塞满了人群。
荆阎抱着小乖下了马背,一手拉着疆绳绕过人群,来到一品堂后门,伸出手,还没碰到门板,恰好里头的人也同时将门往里拉开,门里门外,两人皆是一惊。
「啊!死小子、臭小子,想把老娘吓进棺材吗?」
荆阎抽了抽眼角,毫不客气直指门里的荆艳,对着小乖道:「人见着了,可以撤蛊了吧?」
荆阎低头瞅瞅小乖,「你家公主的人救到了没啊?」
小乖摇摇头,「不知道,小乖什么都不知道。」边说着,边朝着荆阎的脚背狠狠踩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痛,荆阎下意识地弓起被踩疼的脚,惨叫了声:「痛!你干嘛?」
小乖笑得无辜,摊开手掌,上头多了个碧绿色的小虫,「撤蛊啊!」
荆艳不知两人在搞啥把戏,揪住儿子的手臂便要往街上跑。
「娘,街上都是官兵,看样子发生了大事,你干嘛还往街上跑?」
「废话!当然是大事,荀老爷就要给押入牢车解送上皇城了,这一去之后不知还回不回得来,咱母子两个平日受他不少照顾,这最后一程能不送吗?」
荆阎呆了呆,不可置信地问:「荀老爷忠君清廉,从不欺压百姓,怎么就犯了大罪?」
荆艳重重叹气,「唉,贡织被劫,荀老爷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啊!」
胸口一紧,沉重的空气压得荆阎几乎喘不过气。
「你、你说什么?贡织跟荀老爷有关?」
荆阎甩了记白眼,极度不耐烦地道:「笨儿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小针他家的一品堂,早在多年前就被皇帝钦点列为贡织,这些年来都没出乱子,怎知道今年竟然给人劫了去。荀老爷还算好了,只是被押送上京,小针可惨了,听说贡品被劫的第二天就被关入同县的大牢拷打,唉,不知能否活着出来啊!」
「什么?」
残酷的现实狠狠捶向荆阎胸口,耳膜像是被刺穿了般,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这些天来一幕幕的情景如走马灯在脑海中闪遇。
冯方的恩情、安格的坚持,还有那荒凉阴森的清凉寺……
什么样的人,能说动冯方等人不去报官却纵放劫贡钦犯?
什么样的人,能说破自己一直隐瞒的事情,以致安格宁可使用蛊毒也不让自己再涉入劫贡救人的计划?
什么样的人,能在官兵重重包围下,将贡织隐放在人烟稀少且偏僻的清凉寺?
两手按着小乖的肩膀,荆阎颤抖双唇,话不成句。
「你说……那天你跟安格到底见过什么人?」
小乖紧咬着嘴,困窘地扳弄手指,「我……」
忽然间,啪地一声,荆阎双膝落地,跪在小乖面前激动地道:「我求你!」
「荆爷,您别这样。」
小乖泪水滑落,死命拉扯着荆阎的衣袖,「荆爷,您是小乖跟娘亲的大恩人,别跟我跪啊!我说我说,爷您快起来,求您起来。」
「求你!」荆阎任由小乖拉扯,固执地跪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乖咬咬下唇,抹了又抹不断流下的眼泪,哽咽道:「那天我跟公主上街,来了个男子,说他有法子既能让荆爷免除灾祸,又可让公主夺得贡织。」
「男子?」
小乖点点头,「对!不过他似乎知道荆爷。」
「我?」
「嗯,因为我记得,那个人称荆爷叫『阎哥哥』。」
眼前一黑,突来的晕眩几乎让荆阎软在地上。
阎哥哥!
世间上,仅有一个人会如此喊他的。
曾经,花丛堆中,粉嫩玉琢的小人儿躲在里头哭泣着。
曾经,两手拉勾,要当夫妻,骗人的是小猪。
曾经,无情地将那毫不会武功的人,狠狠打出门外。
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
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
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
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
然而,他哭了!
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
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
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
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
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
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
「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
「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
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
「娘……」
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
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
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
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
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
「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
「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
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
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
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
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
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
啪!
荆阎愤怒地将册子合上,递回给小乖,「包好册子,去京城宰相府。」
「儿子,小针是不是可以救得回来?」荆艳焦急地问。
「或许。」荆阎咬着牙根愤恨地道:「就算救不回来,我也一定让那个害针儿的人不得好死。」
拳头绞握得死紧,压抑滔天怒火,荆阎转身对着小乖道:「你身上最毒辣、最阴狠的蛊是什么?」
小乖可爱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就是我啊!」
荆阎阴慑地微扬嘴角,抱起小乖放到马鞍上,自己也跟着跨上马背,呼喝着一抖缰绳,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荆艳含泪对着晴空,双手合十,默默在心底祈祷。
第七章
京城——
京城繁华,热闹非凡,荆阎却无意欣赏,全部的思绪都只想着如何才能将荀郝针救出大牢。
本以为荀郝针被关在同县的监牢,怎知等到自己好不容易赶到时,却听见官差早将大逆罪人解赴上京静候审判的消息,于是两人再度起程,直奔京城。
一路上,以为早已遗忘的事情,一个又一个从记忆最深处浮出,清晰又深刻。这也才发现,即使最初维护荀郝针是出自私心,但对他的疼爱关怀,却是再真实不过。
策马来到简朴的大门前,相较于其它官爷宅邸的富丽堂皇,这座宰相府可真是普通过了头,不禁狐疑方才打探来的消息。
荆阎正考虑着是否要冒昧敲门时,门板被人打了开。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冒出颗脑袋,问道:「公子有何贵事吗?」
荆阎把小乖抱下马背后,拱手行礼。
「草民荆阎,有急事想求见宰相大人,小哥可是这里的管家?能否代为通报一声?」
表明来意后,不着痕迹地在青年手里塞入一锭元宝。
这寻常百姓要见官,门房仆役管家什么的都得私下打点一番,不然饶你再跑上七八回,也绝对见不着你想见的人。
然而青年没有如想象中般欣喜收下,反而古怪且疑惑地瞅着掌心上的元宝,喃喃自语:「我又不是师兄,干嘛塞元宝给我?」
荆阎正奇怪青年的反应,又看见一模一样的脸从宰相府的远处走来,抡起拳头往青年脑袋一挥,「小宝你堵在门前干嘛?还不快请客人进来?」
说完,收起拳头,对着荆阎道:「在下小财,这是我挛生兄弟小宝。敢问公子来宰相府,有何贵事?」
荆阎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小财,心急道:「草民的一位朋友遭逢牢狱之灾,这包裹是他托草民交给大人的东西,请小哥通报,草民有急事秉告,不知可否见上大人一面?」
小财打开包裹,一瞧见里头的册子,惊讶地抬头,「公子所说的朋友,可是一品堂的荀少爷?」
「是的!草民冒昧前来,便是想当面求宰相大人救荀郝针一命。」
小财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随我来。」
小宝这时才一脸恍然大悟,把元宝退还给荆阎,「原来你找师兄啊!喏,元宝还你,我不喜欢这东西的。」
荆阎摆手阻止,「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请小兄弟收下吧!」
小宝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小财,小财微笑取走元宝,恭敬地还给荆阎。
「宰相府不兴这套,公子莫要为难我们兄弟,还是快请进,师兄也正为了荀少爷的事情在烦恼呢!」
说完,领着荆阎跟小乖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宰相府后院。
厅堂内,十来个大汉低头冒着冷汗,惶恐地立在厅内。
正前方,一人似笑非笑,语气森冷地道:「照你们这么说,那贡织是自己长脚跑走的了?」
大汉们头垂得更低,背脊上的冷汗冒得更凶。
「冯方,惊澐才疏学浅,还请您教教我,这十五口的大箱子,是怎么自己消失的?」
冯方心虚得手掌直冒汗,结巴道:「这这这……」
「贡织是我抢的,与冯兄无关。」
本立于门外等候通报的荆阎,扬声一喊,大步跨过门坎走入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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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阎撩起衣摆,跪倒在地,「草民荆阎,有要事求见大人。」
一旁的小财捧了册子,绕过厅内众人来到惊澐身侧,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惊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夺走小财拿来的册子迅速翻了几页,对着荆阎喝问:「荆阎?你就是荀郝针嘴里的那个『阎哥哥』吗?」
荆阎也同样讶异地抬头看向惊澐,有些迟疑地道:「是,草民就是。」
惊澐皱眉,挥手遣退厅内众人,「你们全给我退下,冯方你留下。」
大汉们吁了口气,随即鱼贯退出大厅,留下冯方一人,抹着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还有事?」
「这个人就是劫走贡织的人吗?」
冯方听了,险些没咬断自己的舌头,正想摇头假装不知,惊澐俊美的脸蛋浮上一层寒霜,威胁地道:「老冯,在我面前可记得要说实话,你是明白人,切记别做蠢事,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
冯方斜眼看了看荆阎,抱拳道歉:「荆兄弟,荀爷跟宰相大人是老冯跟镖局弟兄的恩人,老冯对不住了!」
旋即跪倒在荆阎身边,「大人,在同县那晚,这位荆兄弟以及随行的一女子,意图盗取贡织。镖局的弟兄们虽然将两人擒下,可是荀爷却执意放了他们。之后,还拜托咱们将装着贡织的箱子运往同县西南方一间偏僻的寺庙,叫……叫什么来着?」
冯方抓了抓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间寺庙究竟叫啥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