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嫣华 作者:柳寄江(起点女生网首页大推封vip2014.4.8完结,青梅竹马,温馨)-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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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曲子曲调悠扬,带着郁郁伤感,和着胡笳特有的低沉音色,愈发显的悲戚。仿佛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带着熟悉,却又太过遥远,有一丝渺茫。渠鸻微微回忆,忽的全身一颤。
是《出塞》。
这是静阏氏刘丹汝弥留之时哼唱的《出塞》。
他下了马,放开骏马在金黄的草原上自在散步,悄悄走上山坡。见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立在山坡尖角上,手中捧着胡笳,低着头专注的吹着曲子。大红华丽的袍子,带着汉地染过的灿烂和华丽,将来人的眼烫的一阵炫热。
《出塞》曲盘折低哑,婉转哀凉。这支曲词太过忧伤,唱出来虽然美好,却依旧不免太过直白,如今刘撷弃了词,只吹奏曲子,反而多了一份含蓄,絮絮曲折,婉转之中直触人的灵魂。
渠鸻在风中负手而立,想起出现他生命之中的几个汉地的女子。
静阏氏刘丹汝于他而言是一生的守望,那个黑泉水一样的少女永远停驻在他的记忆深处,鲜活而又宁馨,岁月流徙也带不走她的美丽;而那个名唤微笑的女子,在她离开之后他才约略了解她的身份。曾经他成全她离开自己,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很多年后,在彼此都安宁生活之后偶尔回忆起那一段岁月,记忆里蒙着一层面纱,带着欣赏的色彩和微微遗憾的情绪。
北风吹折,刘撷把着胡笳,《出塞》的曲调忽的激越起来。
而,眼前这个女子呢?
渠鸻抬头。静静打量着不远处的刘撷。
女子身形高挑,云鬓珠翠,红锦长袍上的织金线灿烂华丽,虽则在深秋寒冷之际,亦显得腰肢纤折,楚楚可人。纵然岁月深深,磨损了刚刚入匈奴之时的鲜妍水润,艳色却愈发逼人咄咄起来。不可否认,宁阏氏刘撷一直是个美艳的女子。
对于刘撷,他却又是另一个感觉。
她没有刘丹汝的纯洁善良,也不像张嫣那般雅致。也但毫无疑问,因为共同的血缘关系,她和那两个女子身上是有一些共通的关系。她就像是一株蔷薇,在苦寒的草原上经霜开放,艳色咄咄,却又带着满身尖锐的刺。他带着些微厌恶情绪,却又不自禁的有些被她吸引。
一曲《出塞》终了,刘撷对着坡下莽苍草原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看见不远处背手站立的渠鸻,微微吃了一惊。
年华如水流过,曾经长安城里鲜妍明媚的楚国翁主成了草原上美艳沉默的宁阏氏,多年前的青年热血少年也渐渐成了如今成熟冷静的左谷蠡王,带着一种成年人的沧桑。
二人沿着山坡缓缓而行,刘撷拢了拢肩上的坎披帛,面上盈盈而笑。“草原上的汉家女儿都会唱《出塞》这支歌,出塞,是一首不幸的歌。我却惟愿这支歌一辈子都不要被人唱起。”
唱着这支歌的,都是不幸的人。
这样的悲伤,若是不能感同身受,便不会被真正理解,渠鸻不以为意,淡淡一笑。“阏氏离开大汉多年,可想念故乡?”
刘撷柳眉一扬,仰头冷笑道,“你会想起静阏氏么?”
渠鸻面上的神色猛的沉下来,沉声道,“宁阏氏。有些事不能乱做,有些话不能乱说,你开口之前,也该请想清楚了。”
“我想的够清楚了!”刘撷冷笑,齿间相击,寸步不肯相让,“也就你自己以为是多大的事儿,这回事整个龙城知道这回事的没有几百也有好十几人,也就你自己看的跟天一样重,遮遮掩掩当做别人都不知道。”
渠鸻被她噎着,悻悻道,“女子太过冷硬不好,要学着和软些,才讨男人喜欢。”
刘撷冷笑,“我需要讨谁喜欢?”她忽的声音沉寂下来,带着深深的苦涩,“你可知道,我是不愿意来匈奴的。”
草原的草场广阔,愈发显得蓝天高远,白云在天上流动,犹如奔腾溪水。
“……我曾经很恨一个女子,总觉着是因着她,才不得不和亲匈奴。刚来匈奴那些年,我心里一直怨怪于她。直到前些年,我怀了一个孩子,”刘撷面上露出柔软的回忆神情,伸手抚住自己的腹部,
“大王,你也许永远不知道,那种感受着有一个小生命在自己腹中长大的感觉,实在太美好,我觉得十分幸福,忽然间就想通了,其实万般皆是命,的确怪不到她身上。我很喜欢孩子。我瞅着服侍单于的时候跟单于说,”
刘撷陷入到回忆中,目中露出痛苦之色,“我希望这是一个女儿,和离离一样漂亮,我会仔细把她带大,教导她,看着她长大嫁人……”泪珠夺然而出目眶,浸润了洁白的脸颊,“我想的那么美好,却终于还没有生下来,在还不知道他性别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她哭泣不能自已,渠鸻怜悯的看着她,出声抚慰,“宁阏氏节哀!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孩子?”刘撷惨然而笑,“我已经不敢期待了!这种得到之后再失去的感觉太过惨痛,我不敢再经历一次,所以宁愿从一开始就没有!渠鸻,”她问,“你说,为什么?男人政治的斗争,总要女人去承受。我所求不多,只是想要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为什么却不能得?”
渠鸻哑然。
一骑飞马远远从王庭方向驰来,马上匈奴骑手远远见着渠鸻,翻下来,匆匆向着这边奔来,在渠鸻面前参拜,“谷蠡王,单于宣召各部大王前往龙庭王帐议事。”
“议事?”渠鸻微微诧异,“知道了。”
他唤来爱骑。翻身而上。夕阳光照万丈,将男子宽阔的背影渲染的分外高大,刘撷扬目看着渠鸻远去的背影,眉头蹙紧:
匈奴这些年来威名远播,草原各部臣服,虽然暗里有些潮流,但是表面上依旧一片平和。在这个时候,冒顿宣召各部之王齐聚王廷。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庭大帐
匈奴各部首领聚在其中,彼此悄声寒暄着,系着黑色龙头具带的冒顿单于从帘下大踏步进入。各部裨王陡然安静下来,朝着冒顿恭敬拜了下去。“参见单于吾主。”
“都起来吧。”冒顿在上首威严王座上坐下,“今日召汝等前来是有要事相告。”转身看着侍立在一旁的吴丰,“吴丰,为各部裨王说一下吧!”
吴丰从后面站起,朝着冒顿恭敬拱手,“是。”复又站起身来,向着帐中的诸位匈奴裨王团团行了一礼,朗声道,“诸位大王。吾乃吴国吴王殿下使臣,我王愿与匈奴结盟共同夹击汉廷,事成之后,愿以关外八百里沃土酬谢单于。”
劲爆的消息顿时点燃了王帐,各部裨王顿时喧哗起来,
“这是大好事呢!”
“这些年困于草原,嘴巴都淡出鸟来了。能够在去汉地劫掠一番。真是再好不过了!”
左谷蠡王渠鸻坐在众人身后,抬头张望,见帐中毎一位裨王面上都是一片欢腾,有着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的兴奋以及对汉地财产的贪婪之情,看不见一点危机意识。
他扬头出声,“我不同意。”声如冰雪。
帐中陡然静默下来,众人都退开一步,看着适才出声的渠鸻。眼神十分复杂。
冒顿握着腰间黄金龙头的手陡然握紧,过了片刻方放松,笑道,“哦?左谷蠡王这般说是为何?”
渠鸻站起身来,在王帐中走了几步,“单于。我数年前曾与大汉经历一次大战,对这个民族还算有几分了解。大汉不同于匈奴其他邻邦,是一个庞然大物,这些年他们发展起来,已经不是匈奴能够随意欺凌的了。”
“笑话,”冒顿冷笑着从黑獭毛皮王座上站起身来,气势如山,“我匈奴如同天上雄鹰,不惧任何敌人。区区汉贼,何足挂齿?当年高帝三十万雄兵,不还是饮恨白登?正因为汉地乃匈奴大患,匈奴才更不能让他们强盛起来,咱们匈奴骑兵在马上是无敌的。”
渠鸻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白登之战的确是匈奴的辉煌,但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匈奴在南征北战,但汉朝亦一直在进步。上次我与汉朝作战,已经感觉到,汉朝逐渐强大起来,但我匈奴诸人对汉朝的印象依旧延置在过去。如果大家始终保持着这种态度,我有预感:此次出征汉土,最后会劳而无功。”
“左谷蠡王是什么意思?”杜康哈站起身,阴阳怪气道,“咱们匈奴人自幼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个个骁勇善战。何曾连打个南方水里头长出来的白脸汉人都打不过了?枉你渠鸻称匈奴战神,就算你不想要自己的名号,单于还在这,左屠耆王稽粥近年也已长成,在战场上颇有建树,就是我杜康哈,也是可以上阵杀进汉土的!”
渠鸻扫视帐中诸人,见众人神色紧张诡异,却无一人能够真正理解信任,不由心中悲凉,淡淡道,“我言尽于此,单于若要出征,渠鸻必不阻拦,只是此次征汉,恕雄渠部便不克参加了!”
他起身,大踏步从打起的帐帘之下走出。身后帐中一片寂静,冒顿单于坐在王座上,右手搭着扶手,瞧着渠鸻退出的方向,眼神沉静,喜怒不辨。
三一八:父子
片刻之后,冒顿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左谷蠡王这想必是魔怔了!”
丁零王杜康哈阴阳怪气出言,“魔怔倒是未必!单于还坐在上头没说话,左谷蠡王便这般大胆,渠鸻这莫不是心怀不轨吧!”
楼烦王且冬末与渠鸻一同参加过八年前的汉匈之战,二人关系不错,此时笑着替渠鸻说话,“左谷蠡王多年前与汉人一战,只怕将汉人看的太高了。他脾气傲诞,应该是没想那么多!”
“哈!鬼才信这个!”昆坚王欧肎唾了一口,恶狠狠道。
“左谷蠡王不过是意见不同罢了!”稽粥皱眉发言,左屠耆王稽粥今年已经二十七岁,正是男人一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英气勃发,带着傲视天下的自信,
“你们想这个未免有些太过了!”
他是冒顿单于长子,如今实打实冒顿默认的继任人,既发了话,大家便都不好开口了。欧肎平素大大咧咧,觑了一眼上首的冒顿,笑着道,“其实,要想知道左谷蠡王的心思也不难。听闻阿蒂阏氏是左谷蠡王的胞妹,左谷蠡王最疼爱的便是他的这个妹子。”面上浮现出阴险的笑意,“只要单于拿阿蒂阏氏威逼……”
话还没有说完,稽粥便勃然变色,一把抽出腰间弯刀,刀锋在空中划出雪亮的光线,“砰”的一下,劈断欧肎腰间具带,凛冽宣言,“大阏氏是阿爸的正妻,尊贵无比,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随意提起算计的?”抬起头来,将弯刀竖在手中,环视帐中,目光雪亮凌逼,
“若胆敢对大阏氏不敬。这便是你的下场!”
“好了。”冒顿坐在上首,将帐中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将手搭在膝盖上,垂眸道,“此事待会再议——大伙儿回去之后集齐部中青壮人马,以备不日出征,今日暂都散了吧!”
众人摄于冒顿威名,尽皆安静下来,齐声道,“是。”从王帐中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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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打算联合吴国对大汉大举出征?”刘撷猛的起身。凤鸟流苏垂下的黄金细链在脸颊旁轻轻晃动。
从大汉和亲而来的宁阏氏刘撷的居帐位于王帐东北部,与大阏氏蒂蜜罗娜所居遥遥相对。案上错金牛油灯燃烧散将帐中照耀的融暖,朱红毛毡地毯滚铺帐中。长长的绒毛柔软绮丽,犹如寒冷冬日里温春的梦。地灶中燃着熊熊火焰,烤制好切片的炙羊锺酪置于帐中条案盘上。这个帐中的主人虽然是典型的汉家女子,所居所用却已经变成地道的匈奴样子。
“是的。”朱朱点了点头,急着道。“刚刚众部大王齐聚王帐,讨论的就是这个事。阏氏,咱们可怎么办呢?”
刘撷蹙起眉头,汉朝此时值吕后新丧,又逢南方吴地乱起,正是内忧外患之际。若匈奴大兵压于北境,便是雪上加霜,恐怕会支持不住。
她起身。在帐中走了几步,吩咐道,“你去王庭继续打探消息。”
“诺。”朱朱沉声应道。
“小心些,”刘撷嘱咐,“凡事以自个安全为主。若是实在不可为,便算了!汉匈两国之势。如雨落水流,不是我们两个女子能够轻易撼动的。若是实在不能成事,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王帐中,宁阏氏主仆忧心忡忡为故国盘桓,冒顿单于却换了一身身黑色貂皮裘衣,斜坐在寝帐炕上,饮着匈奴女婢奉上来的血红蒲桃美酒。
寝帐温暖如春,姿色绰约的姬妾侍坐在单于座前,将烫好的羊乳酒奉上,“单于,尝尝这个。”神情娇媚绰约。
稽粥从帐外进来,来到自己的父亲面前,唤道,“阿爹。”
冒顿挥退了一旁的姬妾,看着自己面前的长子皱了皱眉。
他戎马一生,堪称一代枭雄,临到老时,却在继承人头上犯了不足。长子稽粥性子果勇有余,雄才大略却有不足,他日若继承匈奴单于,怕是难以延续自己创下的辉煌,他其余诸子比稽粥更是不如。
“稽粥,”他颔了颔首,问询长子道,“关于这次对汉作战,你有何看法?”
稽粥虽然如今已经树立了一些自己的威名,但在父亲冒顿面前,依旧战战兢兢,如今小心翼翼答道,“阿爹威名无双,那汉廷前番高皇帝,打下了大汉江山,还不是在阿爹你手上吃了大亏。如今汉朝皇帝羸弱,一干将领亦已老迈,阿爹此番若是亲自前往,定是手到擒来。”
冒顿淡淡一笑,颇为自诩,冷不丁的问道,“那左谷蠡王渠鸻呢?”
稽粥面上的笑容一僵,“孩儿不懂阿爹的意思。”
冒顿扬头,面上的笑容渺远起来,
“稽粥,你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能够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你要知道,草原上的每一只雄鹰都有着强健的翅膀,要想让他们都臣服自己,你必须足够强。”
“阿爹,”稽粥挺起胸膛,扬声道,“孩儿近年来亦奉你的命常领兵出征,也打下了好几个部落。虽然比不上您从前威名,但自信也不会堕了你的名头。”
冒顿瞧着稽粥这般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