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 作者:尾鱼(晋江封推高积分vip2013.07.04正文完结)-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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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吧。”
“这么早就在,看来是通宵。”
“要赌吗,吃的包子还是泡面,十块。”
“押包子。”
“包子。”
“泡面。”
视频框终于全部填满,神棍的年纪在四十上下,一头卷毛,乍看上去像中东大叔,耳朵上架着耳麦,手里捧一碗泡面,冲这边的几人眉开眼笑,岳峰朝光头和鸡毛伸手:“十块。”
光头和鸡毛心不甘情不愿,各自掏钱包交钱。
这当儿,毛哥已经和神棍唠上嗑了,一如既往的怒其不争:“你跟十来岁的屁大小孩一起通宵上网玩游戏,你出息你!”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玩的游戏高端。”
“啥高端游戏?”鸡毛明知道从这个角度不可能看到神棍的电脑屏幕,还是脖子伸的老长,“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
“连连看。”
毛哥只觉得全身的血顿时又没了一半,说话都抖了:“连连看?”
神棍兴奋的满脸通红:“可好玩了,你拿鼠标点两个一样的,嗖的一声,就消了。刚才要跟你们说话我暂停了,现在我放给你们听哈。”
毛哥他们没一个搭腔的,不一会儿,听筒里就传来嗖的一声,隔了几秒,又是一声嗖,与此相映成辉的,是屏幕上神棍那张红光满面的脸。
鸡毛动容:“听这速度,还没我三岁的侄儿玩的好。”
毛哥叹气:“算了,理解他吧,神棍一年到头都在深山老林转悠,难得见到电脑,把连连看当宝也不奇怪。”
这倒是实话,几个人跟神棍都是朋友,知道他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卷铺盖离家,大江南北的转悠,哪偏僻古怪就往哪跑,自称要寻访天下奇人奇事,做灵异世界第一人,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但是转眼间,他也真的在路上漂了二十多年了,横竖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两年前神棍一身要饭花子装束,拖着个麻袋行经尕奈,坐在毛哥的旅馆门口休息,毛哥善心大发,给他拿了个牦牛肉烧饼出来,哪知神棍冲着他“嫣然”一笑,把毛哥笑的险些神经衰弱之后,伸手从麻袋里掏出了个笔记本,文绉绉地问毛哥:“老同志,有笔吗?”
那天刚好店里不忙,毛哥给他找了支圆珠笔,然后一边啃烧饼一边蹲他旁边看他在本子上写写划划,一时好奇,问他:“写的啥玩意啊?”
神棍答的很严肃:“我一生的传奇经历。”
……
搭了一句,就搭第二句,一来二去,神棍就在毛哥旅馆里住了大半个月,这期间光头和岳峰来尕奈看毛哥,也就自然跟神棍认识了,神棍这人,固然是荒诞不羁的,但是他的经历,也的确可以称得上传奇,别的不说,但就这种居无定所在路上漂泊二十来年的状态,就足以让岳峰他们叹为观止了。
更何况,神棍还足可称得上一个文化人。
他那一麻袋子里,装的都是这些年游走天下的笔记,哪旮旯闹鬼了,怎么闹的,推测的原因是什么,老一辈的传闻是什么,分门别类,似模似样,积累的多了,俨然个中专家,“行业”泰斗,说出来那都是一套一套的,神棍有时候相当感慨,摸着自己那一麻袋唏嘘不已:“我绝对可以去大学里开个系当系主任的。”
毛哥关心的是更实际的问题:“你这一麻袋子,整天拖着不沉啊?要不寄放在哪?我这?”
神棍非常紧张:“那不行,这都是一生的心血积累。放你这,万一被偷了呢?万一你家着火了呢?让水淹了呢?泥石流了呢?让雷给劈了呢?”
毛哥热脸蹭个冷屁股,气的头顶直冒烟,再不提这茬了。
倒是岳峰又给他支招:“你去学个打字,搞个U盘,把东西编辑了存档呗,不比整天扛个麻袋强?哪天让城管收缴了,哭都没处哭去。”
神棍深以为然:“我会抽空去了解一下的。”
于是这两年,几人都亲眼见证了神棍在IT行业的步步高升。
先是迷上了打纸牌,整天对着电脑炯炯有神,某次边上坐着的娃儿看不过去了:“大叔啊,来网吧都是交钱的,你光坐着玩纸牌不联网,不合算啊。”
于是接下来,神棍上档次了,开始玩QQ,这一玩就不可收拾,据说还曾经跑去武汉见网友,攥了朵花在武汉国际广场冻了一夜没等来佳人。岳峰听说了差点乐疯了:“你都半大老头子了,别这么不现实好不好?”
神棍很不服气:“聊的时候她明明很欣赏我的……”
网友事件之后,神棍消停了一阵子,开始琢磨着岳峰的建议,把自己的毕生经历电子化——但一来网吧通常不让插盘,二来他扛个电脑游走也不太现实——更何况他去的地方太偏,供个电都成问题,所以那个麻袋,就一直没离开过他。
不过,他对企鹅的热情一直没有消减,神棍没有手机,去QQ上敲他是岳峰他们和神棍联系的最主要方式,一般而言,当场把人敲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三五天之内,势必是有回音的——这次多亏了连连看,要不然还真不容易实现即时连线。
音箱里的嗖嗖音不绝于耳,岳峰拿手敲了敲屏幕:“有事找你,说正经的。”
“说。”
岳峰皱眉:“正经事,你能把连连看关了么?”
神棍头也不抬:“年轻人,不要屁大点事都当钢枪扛着。你哥我久历江湖,再正经的事都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有话说有屁放。”
说话间,又是几声嗖嗖嗖。
岳峰犹豫了一下:“你在外头 ,有没有听说过哪里有发生……吃人的事?”
眼见故事时间到了,毛哥搬了几条凳子让几人坐下,鸡毛坐的最远,挨着门口最近,最方便夺路而逃。
神棍侃侃而谈:“那多了去了,吃人是吧,由来已久,历代□都要吃上它一阵子。白居易听说过吧,人家写过一句诗,‘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清同治的时候皖南人吃人,人肉三十文一斤。唐朝安史之乱,张巡守睢阳,兵士共食三万人。别的不说,光水浒传里,动不动挖人心肝下酒,那也是真下酒了的。你们这群文盲,我早跟你们说要多看点书多看点书,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点小问题也来问我……”
鸡毛开始反胃。
岳峰恨的牙痒痒:“我没问你这个,少在那瞎拽。我问你,如果不是饥荒的时候,为什么要吃人?”
嗖嗖声终于暂停了一下,神棍翻着白眼看岳峰:“那我问你,核桃是补脑的是吧?”
“你找抽是不是?谁问你核桃了?还芒果呢。”
“岳峰,你剥个核桃仔细看看,像不像人脑啊?中国人有句老话,以形补形,这也是取其中的一种啊。你想啊,肾腰疼吧就吃猪腰子,清补肺经就吃猪肺,温中和胃吃猪肚,心悸就猪心炖柏子仁,还有什么羊鞭牛鞭,为的毛啊,以形补形啊。真要论到极致的以形补形,哪种动物比得上人啊,猪腰子哪有人腰子补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就凑近了摄像头,一张大脸把屏幕填的满满的,满脸怪笑着直勾勾看定鸡毛:“所以得吃人啊,是吧鸡毛?”
鸡毛怪叫一声,连人带凳子倒翻过去。
屏幕那一头,神棍笑的连气都喘不上来。
岳峰一阵子反胃,伸手把这边的摄像头转向自己:“依你的意思,吃人有时候被……用来治病?”
“我就说你没读过书吧,”神棍一脸的嫌弃,“你读过我的偶像鲁迅的小说没有,里头那个谁,小栓的爹,不就是花大价钱买蘸人血的馒头给儿子治痨病么。啊,还有慈禧这个老娘们,当年她哄骗慈安太后的时候,听说也是割了一块大腿肉给慈安做药引子……”
岳峰打断他:“那我问你,如果是吃特定出生日期的人呢?比如……5月13?这个有什么讲究没有?”
神棍心里咯噔一声,通话以来头一次,他的脸上露出了相对正经和诧异的神色。
光头他们不了解“5月13”的由来,一脸纳闷的看岳峰:“什么5月13?”
岳峰没搭理他们,只是催神棍:“说啊,特定出生日期,有什么讲究?”
神棍没说话,他捧起面前的泡面碗,低头呼啦啦喝了一大口,然后抹抹嘴:“岳峰,你这个问题问的……很专业啊,咋滴,你也入行了?”
关键时刻他又打马虎眼,岳峰气的牙痒痒,正要吼他两句,前台的电话响了。
铃声起的突兀,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毛哥很快反应过来:“怕是我早上打的电话有回应了。”
毛哥起身过去接电话,刚说了两句就冲岳峰他们使眼色,示意安静点,几人也就不再说话,一时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毛哥应答的声音。
“是,是……有个哥叫阿坤,不知道叫什么坤,住尕奈的。”
“前两年抓的吧,不是08还是09年。”
“对对,叫公安在尕奈堵走的。”
岳峰忽然想起什么:“老毛子,问阿坤他弟有没有得病。”
毛哥点头示意,正想找个话头问这茬,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毛哥的脸色有点不对劲了,对着听筒只是嗯声。
放下电话,光头赶紧追问:“怎么说,那个阿坤弟弟,是不是越狱了?是不是还有病?”
毛哥喉结滚了一下:“阿坤弟弟叫阿鹏,09年头上在尕奈抓着的。确实有病,骨癌。”
光头一拍大腿:“太神勇了。这么重的病还敢整越狱,太身残志坚了!”
“身残志坚你妹!”毛哥忽然就火了,“骨癌,晚期,死了!家属领的尸回去火化。”
死了?
岳峰大为意外,他们之前一直推测在峡谷里的两个人是阿坤和他弟弟,如果说阿坤的弟弟已经死了,那就是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光头很有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意味:“真死了?你确定不是装死企图骗过监狱方面以达到越狱的目的?”
毛哥恨不得把光头那秃脑壳给敲扁:“医生给出的死亡证明。骨癌死的,你晓得骨癌晚期什么症状?皮肤溃烂,自发性骨折,那骨头折的,尸体软的跟摊肉似的,你这样装死越狱?”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静默间,音箱里忽然传来神棍的声音。
“死了对吧?死了……就对了。”
第②⑦章
时间是上午9点半,毛哥、鸡毛和光头齐刷刷坐在电脑前面,看视频框里神棍高高撅起的屁股——没错,是屁股,神棍正弯腰翻检什么东西,屁股撅的老高,恰好对准了摄像头,于是毛哥这头的视频很是有碍观瞻,光头冲电脑屏幕上打了一巴掌,就跟真的能打到神棍似的:“哎哎,你不会蹲下去翻吗?”
神棍嘟嚷了句什么,果然就蹲下去一些了。
毛哥则异常纳闷:“你居然能把你那麻袋都拖到网吧里去,人家就没当你是捡破烂的?”
鸡毛还在为神棍刚刚吓他的事恼火:“你不是这么早就老年痴呆了吧?这么诡异的事搁谁都印象深刻啊,真记不起来要去翻你的破笔记?”
神棍腾的一下回转头,恶狠狠瞪鸡毛:“哥一生都在追寻和记录诡异的事件,哪能件件都记得清楚?再说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本着严谨的科学态度,还是翻笔记保险一点……哎,岳峰呢?”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听众少了一个。
光头嘴巴朝外努了努:“外头呢,给他女朋友打电话。”
神棍脸上露出羡慕嫉妒恨的复杂表情,然后继续低头撅屁股翻检笔记。
这一次光头和鸡毛没有对他的有碍观瞻提出异议,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外头的岳峰——他其实没有在说话,手机在耳边搁着,过一段时间便拿在手上重新拨号。
光头拿胳膊捣捣鸡毛:“苗苗会接么?”
“那是绝对不会。”鸡毛答的很肯定,“谁还没点骄傲啥的,搁我我也不接啊,苗苗那么娇气,肯定更不接。岳峰这是白费劲,太不了解女人了。”
“错!”毛哥斜了两人一眼,“岳峰这才叫了解女人。你都说了,苗苗那么娇气,你要是一通电话都不给她打,她不更受不了?岳峰最好就这么打下去,那头接不接无所谓,真打了99通100通了,苗苗的气也就消的差不多了。”
正说着,岳峰突然大踏步往台阶下走,看情形是朝什么人去的,鸡毛奇怪:“干嘛去?难不成苗苗回头了?”
“靠,不会真回来了吧。”光头到底还是不怎么看好他们,一听说又要旧梦重温,眉头都拧成了个疙瘩。
毛哥起身走到门边,朝外瞅了瞅,然后朝两人摆手:“不是,他认错人了。”
“苗苗都能认错?”光头鄙夷。
鸡毛鄙视光头:“那能是认错苗苗吗?铁定是错认成棠棠了,打赌,十块。”
光头看毛哥表情,断然回绝:“我是好青年,不参与赌博。”
鸡毛冷哼一声,正准备损他两句,音箱里传来神棍慢条斯理的声音:“我说,你们还要不要听专家回忆那过去的故事了?”
三人一起回头,神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腾好了,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捧了一本本子,封面的图案是赵薇版还珠格格,封面已经起角,看出是有些年头了。
神棍清了清嗓子:“这事吧,是我游历到青海的时候听说的,大概是三四年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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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头上的时候,我游历到青海省德令哈市,德令哈你们知道不?在柴达木盆地北部,海子有首诗,叫《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算了,你们这群文盲,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晓得。
当时吧我在德令哈下面一个镇子里候车,准备倒车去西宁,那时候德令哈的新车站还没修,汽车站破烂的很,车子久久不来,我和三四个等车的人在站口蹲着啃茶鸡蛋,里头有个老头,之前在德令哈劳改农场待过。
知道青海的劳改农场不?这又是老一辈的事了,你们年轻人不晓得。我这么跟你说吧,青海这地方,又荒又偏,历来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58年□,被逮捕判刑和劳教的人激增,监狱、看守所人满为患,那时候下了个文,要在大西北广建劳教场所,单单青海省,3年内就有二十几万人从全国各地被送过来。其中不少劳教分子、□啊,跟那些真正的犯人混合编组,同吃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