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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出书版) 作者:目非-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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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病人的丈夫。我妻儿怎么样?”
    “哦。”大夫抬了抬眼镜腿,“很不幸,孩子没有保住,是男孩。”
    唐末一阵眩晕,感觉站都站不住了,扶着塑胶椅,哆嗦着说:“孩子妈妈怎么样?”
    医生说:“大出血,现在止住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唐末刚舒一口气,失子之痛随即碾压过来。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谢福成那所谓的侮辱,案子背后的黑洞,他的荣誉与名声,这一切的一切在失去的孩子面前统统都是浮云。
    他也才知道,自己亏欠潘宁那么多,他以前总觉得孩子的出生是个自然而然毋庸置疑也无须操心的过程,也许就是为了惩罚他的刚愎自用,孩子走了。
    他更知道,孩子没了,他和宁宁的情缘也走到了尽头。
    他们的婚姻总共8个月不到,短促到可以去申请吉尼斯纪录。
    护士问他要不要看看孩子,他不敢,又不舍得不看,最后还是去了。
    那是个完整的孩子,有红红的皮肤,黑黑的头发,还有圆溜溜的眼睛,与他想象的一模一样。在见到的那刻,他双腿不由得跪下,痛哭失声。
    甄晓慧说:“孩子没了,还能再生,你别太难过了。”
    他知道他这辈子也许还能有小孩,可都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了,他跟宁宁的孩子永久地走掉了。
    在外地出差的潘时人赶到时,恰逢潘宁醒来。
    潘宁的眼睛空洞地探向他们,嘴唇嗫嚅着,谁都知道在问什么。
    可谁都不忍心回答她。
    潘时人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当着宁宁的面,拎起唐末的后领,左右开弓给了他狠狠几记耳光,那下手狠啊,打得他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打得他母亲在边上龇牙咧嘴,恨不得代他受过。
    他抹了抹血迹,偏过脑袋,对宁宁说:“我对不起你,孩子没了。”
    他看到潘宁的目光直了直,然后闭上眼,两道泪痕从紧闭的眼睑淌出。
    潘宁以前也不觉得这个意外落到她身上的孩子有多么重要,她把他当做负担,怨他的到来打乱自己的计划,怨他的存在阻挡她与慕远的爱火重燃,但是现在,在失去的这一刻,她深深地痛心与悔恨。她知道自己被惩罚了。正是因为她的任性,她的自私,她的不知轻重,导致了他的离开。
    她虽然没有出世,但也是有感觉有情绪的呀,他必定是感觉到了父母的不融洽,母亲的红杏出墙,所以不愿意降临在这样一个乱糟糟的环境,他用一个转身的姿态,给她有力的一击。她知道此后她将永生背负起这个阴影。
    她住院的那些天,唐末一直守在身边,但很少跟她说话。他以为她在恨他,很知趣,但她其实不是,她只是生自己的气。他们俩就像两根电线杆,保持着距离,不近也不远。
    一个夜里,她醒过来,看到唐末没有睡,就站在窗前,痴痴看雨。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天是灰蓝的,雨丝是白的,在视线里刷刷地过,带来一闪一闪的模糊。
    她感觉他瘦了不少,总是挺拔的身躯也有了些佝偻,不禁为他难过。
    他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对她勉强一笑:“你醒了?”
    “下雨了。”
    “嗯。春夜喜雨……”说到喜字,他似乎觉得讽刺,茫茫然停住了。
    但没停顿多久,他又接着说:“宁宁,你不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她没说话。
    他向她走近,坐到床头,说:“真可惜,我们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结了婚。早一点或晚一点,都不会有这样糟糕的结局。”
    她喉头动了动,开始抽泣。
    他去抓她的手,她不让,他硬抓了,把她的脑袋揽到他胸前:“我对不起你。居然打你。自己做的蠢事自己承担,我该的。别原谅我。以后找个比我好的,气死我……算了算了,没必要跟我赌气,不值得的。”
    她的脑袋在他胸前一下一下撞击。
    越撞越狠,哭泣声也溢了出来。
    他猝然将她拥紧。
    这个失控的女孩子跟多年前在广西迷路时那么相像,那时候她刚体验了生命中最黑暗的经历,而他坚信从此可以让她永浴光明。一切都是扯淡吧,谁猜得透时间?他和她辛苦跋涉—圈,还是回到起点。
    潘宁出院后,搬回了娘家,两人都同意离婚,也没财产要交割,就等着抽时间去民政局走程序。
    潘宁没有催唐末,因为唐末的警察生涯在这时也到了尽头。
    他从业前加入黑社会是真,虽然不至于杀人,但参与团伙犯罪也是真,单位给他严厉处分,开除公职。
    这个打击对他相当沉重。潘宁无法想象他将怎样杠下去。
…嘿。。。嘿~嘿!
    这次终于逮着机会,她对父亲说:“爸,唐末真的被开除公职?那都是人家年少时做的荒唐事,还不兴人知错改正?老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你们分明要把人赶尽杀绝?”
    潘时人边换便装边说:“宁宁,那小子不值得你心疼,让他吃点苦头吧。”
    “我宁愿你公私分明。爸爸,做警察是唐末一生的梦想。你把他的梦想铲除了,你让他怎么安身立命?我知道他在查案子,是不是碍了某些人的事,趁机把他搞下去?真正的犯罪分子谢福成,谁都知道他无恶不作、恶贯满盈,抓了那么久,为什么迟迟不立案?”
    潘时人手机响,他看了下,说:“宁宁,爸心里有数,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总有一天事情会水落石出。我不吃饭了,跟你晓慧阿姨说一声,得,我给晓慧打电话吧,她还在小唐那里?”
    潘宁趴在窗台上,看到父亲坐上了小汽车,没多久,听到一阵熟悉的撕吼声,定睛一看,是唐末开出了那辆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旧摩托。
    她咧着嘴,笑了。

8
    潘时人走在路上,想,冤家两字到底如何定义?如果让他来描绘,就用8个字:命中注定、狭路相逢。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冤家的话,他的那一个,不是南子,也不是晓慧,而是“野狼”。
    “野狼”只是个代号,他从没见过他,但是从20世纪90年代初起,他就环伺在他身边,与他玩了近20年的猫捉老鼠游戏。他们你追我赶,兵来将挡,又唇齿相依,情意绵绵。
    第一次较量,是“5·20”专案,他将他的仓库端了,但被他跑了,他们调配警力,地毯式搜寻,为的就是让他插翅难飞。可他却雇人制造了宁宁的绑架案,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力,自己却暗度陈仓,平安去了国外。
    那次事故,老唐牺牲了。潘时人一直不敢想,如果宁宁真的丧命在他手中,他的人生还会不会波澜不惊的继续?他的英雄情结还会不会多年如一日的蔓延?
    南子说得对,英雄都是有残缺的。表面的风光,掩饰了内在的悲凉。南子,就是他英雄情结的第一个牺牲品。
    毋庸讳言,他爱她。她小他十多岁,极美,那种美貌让他第一次见时惊为天人,他只能在心里用“灿烂”两字膜拜。
    他当时受命给牧民扫盲,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别人听不懂,她主动请缨做了他的翻译。这样,就有了经常接触的机会。她的爱情像火,—经点燃,熊熊燃烧,不加节制。她找各种机会接近他,央他买东西,问他借书,请他去牧区玩。晚上,睡不着觉,她策马到他的院前,就对着窗户看。窗子是—格温暖的火,火中央有个黑黑的剪影,越来越灼烫地烙在她心上。
    夏天,是草原最美的时候,森林蓊郁,野花繁茂如星,溪流亮闪闪地从林子里冒出来,远山层峦叠嶂,一片苍翠。
    她跟他同骑一匹马,马腾腾地飞奔,好像翅膀,要飞起来,大片大片的土地在他们面前出现,又闪在身后,路前面还是路,世界无比辽远,而年轻的心那么广博,他们似乎可以无止境地飞下去。
    到月亮出来的时候,他们如愿找到了一汪泉水,月牙的形状,周围都是宝塔一样尖尖的树。树影荡在水面,青黑一片,上面又摇晃着粼粼的波光,全是跳荡的星星。
    她跟他讲一个古老的神话。传说,男女在此湖中共浴,会永远相亲相爱。
    “我们发誓吧,永远相爱。”她说着,无比坦荡地脱光衣服。月亮在她身上镀上银光,细细密密的古铜色肌肤,锦锻—样紧致。乳房哈密瓜一样沉甸甸地坠着,是完全成熟了的,等着谁来采摘。而腰臀处的曲线最为曼妙生动,就像藏了一条美女蛇。他呼吸急促,对着这样一种原始的美和坦荡的姿态,蓦然生出不敢之心。
    他无比艰涩地说:“我去打只野兔子,我们,待会儿吃烤肉。”
    一个被军纪管束的老男人,对爱情有本能的渴望,可是吃不消其间的浪漫,浪漫是诱惑的,同时也是危险的,而他只要娶一个本分的老婆。
    正好,那年秋天,师部分来了三个女兵,其中一个是甄晓慧,论资排辈,她应该给他做妻子。她剪齐耳短发,穿草绿色军装,不算漂亮,但称得上端庄大方。上级领导安排他们见了面,甄晓慧也没有太大意见,其实他也不该挑剔,这算是福利。别人大概都在流着口水羡慕他呢。可他脑子里全是南子,那坦荡清白的眼神,永远撕着的丰润小嘴,还有月夜下的诱人胴体,早就压平了藏在他脑海深处。
    理智要求他娶甄晓慧,感情则向南子倾斜。他开始找借口推辞那桩婚事。他的母亲病逝未满三年,按理该守孝;自己年纪不大,该照顾年纪更大的,等等。甄晓慧也是个直爽脾气,找到他,说:你把我当骡子还是马,想叫谁骑就谁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有喜欢的人是吧?谁?要不要我给你保媒?”
    “我……”他知道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婚姻之事还轮不到自己做主。何况南子年纪那么小,生性风流,恐非踏实过日子的人。
    甄晓意说:“好,我把话撂这里,你要守孝我支持,我等你满三年。你
还小,我也不大,横竖,我就认你。”
    他傻眼了。
    甄晓慧就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在军部住下了。她给他收拾房间,给他洗衣 慢慢地,潘时人也觉得有个小家是件温暖的事情。他的心开始松动。
    但是那年冬天又发生了事情。
    暴风雪来了。首先来的是风,冬天的风脾气最不好,它毫无征兆呼啸而来,把枝杈摇得歪歪扭扭,把房子撞得摇摇欲坠。家家户户都在加固房子,用羊皮贴紧窗子。
    南子因为知道他要结婚了,那几天心情不好,每天都早早出去放牧。那天,羊群啃着石缝间硕果仅存的草,而她痴痴望着蓝天,没心思地随着羊越走越远。到变天的时候,她才猛然醒转,要赶羊回家,但风那么大,风让羊惊惶了,它们咩咩叫 着四处乱跑,她赶了这边丢那边,跑到那边这边的羊又散光,终于精疲力竭。而雪开始纷纷扬扬。她知道雪下大后,莽莽苍苍的山谷会变成一条巨大的毛毡子,她就再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放弃跟羊一起回家的打算。
    天突然就暗下来,寒气开始往她身上蹿,绳子一样捆绑着她,让她越来越僵硬。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感到越来越累,而路怎么走都像是同一条,家倏忽就被雪吞没了。
    她终于走不动了,牙齿咯咯响,睫毛上似乎都是冰凌。她靠着树幽幽想,还没嫁人就要死了。可是还是死了吧,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是很绝望的。
    她开始唱一首草原上的情歌:……和……两个村庄,什么时候看总是远远的;……和……两个人儿,什么时候看总是远远的……
    她重新感到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旁边燃着一堆火,火光照亮了潘时人的脸。潘时人抱膝坐着,下巴搁到了膝盖上,眼光有点直。
她赤身裸体地裹在他的军大衣里。按草原上的匀俗,冻僵的人火苗是烤不热 了,只有用人的体温去焐,把寒气吸出来。也许刚刚,他已经用他的手、唇以及躯体焐过她了。那样幸福的时刻,她却没有感受能力。她深以为憾。
    “时人,你过来。”她叫他。
    他连忙挪过去:“你醒了?你爹找到我那里,我发动全团的小伙子出来找。 
    “那为什么是你找到我?”
    “因为——”他顿了顿,柔情地说,“我想找到你,特别想找到你,我不你死。”
    她啪的一声,用尽全部力气给他一记爽脆的耳光。然后她扎到他怀里,死命捶打着他:“潘时人,我恨你,你让我死了好了,你对我太坏了。”
    他僵着身体,颤颤地说:“南子,别这样。”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结实的乳房上:“我冷,你抱住我。”他一下气短,叹了口气,前程在那副战栗的躯体下变得淡漠……大火烧了起来,他们俩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中,尝了禁果。
    其实,他受处分离开部队时是心甘情愿的。他对南子的埋怨是她进了铁路文工团做演员后开始的。
    演员这行当是名利场,收到的马屁与鲜花—样多,围着她转的男人多了,她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想做明星’想出国到好莱玛闯。有时候私自接了片子,更是累月不回家。两个女儿在家里嗽嗷待哺,她也不急,找个保姆了事。
    宁宁被绑后,他和南子闹得很凶,南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有天在饭店吃饭,他收到服务员拿过来的纸条:你的夫人很美,我在请她喝咖啡。
    他记得当时胸口一震,连忙给她电话。下榻的朋友处一直没人接,等接的时候己到午夜。
    “有没有陌生男人与你搭话?请你吃饭或者喝咖啡什么的。”
    南子笑了笑:“多的是。”
    “谁?你一个个告诉我。面貌特征,衣着穿戴……”
    “潘时人你是职业病还是神经病?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我真受不了你。” 
    “你以为你是大人,你的心智也就宁宁那水平。回来吧,出了宁宁的事后,我怕——不知道这个案子的主谋不是一般人。”
    南子怒了:“你好意思提宁宁,你要真担心宁宁,就把制服脱了。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时人,凭你的本事还怕找不到工作。再说你找不到,不还有我,我一个人賺的钱,足够养活全家。警察有什么好?尽做得罪人的事,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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