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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神医 (男男生子)by:十方-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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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身后男子笑得亲切和蔼,哎呀大叫,立时提提沓沓冲上来,扑在为奇展开的双臂间,被腾得抱起。 “小为叔叔!!!”她喘了两口,抓住男子的一缕额发,顺势爬上去三寸。为奇立刻大呼吃不消,“小姑娘,”他笑着道,“留神叔叔的腰!” 为孩孩闷闷趴着,乖巧得简直令人心生疑窦。为奇转头,小姑娘正低低埋在他的颈首,冲天辫子戳子戳出来老高,映得黯淡脸色幢幢如夜雨秋灯。 “孩孩……”为奇想了想,“你突然跑走,你娘真的好担心。” “骗人!”小姑娘义愤填膺霍霍叫嚷,一千一万个不相信。
 “是真的!”为奇想到宋青那张因担心而起皱因起皱而非常好笑的脸孔,不由得真的笑了出来,“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人?” 小姑娘马上举手,“上次你同吾啊说,小红叔叔虽然长成那样,但的确是女的,要吾啊叫他婶婶。” “还有一次,你告诉邻村六六姑娘你才不过三十……” “还有……” 为奇空出一手捂住双目,有些恨恨然,又有些惭愧的形状。孩孩看了看,撅撅嘴,非常小声总结,“还有很多很多的……” 为奇无奈,浅而又淡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正见到远处西阳垂落折靡,倏忽间,视线被泛滥出一汪紫色。静静的,淡淡的,似乎是在思索着,慢慢坠落了。大风吹过,坟土荒凉,那略显苍老的姿态,映在乱草里,别样端庄。于此时,于此地,叹已成风,终使雾弥漫。为奇没有立刻想到往昔,他的眼光清澄且明,下垂的时候,三两清风,四两浮云。 “孩孩……”他道,轻轻抚摸小姑娘平滑额前的一缕细发。
他看着自己怀中哭得新鲜而又热烈的稚龄女孩儿,就像看着一把梧桐木质的瑶琴,奏出的是银瓶坠落水晶宫,奏出的是二月春风孔雀屏,美妙之余,不免有些莫名。为孩孩抬起脸孔,大力吸进去一管鼻水,她的脸色微微燃出股粉红,有种小儿小女小眉小目的小心翼翼。 “小为叔叔……”她揪住为奇的衣襟,引他再近毫厘。 “吾啊……吾啊……”孩孩道,大眼睛扑簌扑簌眨着,小小年纪,就已仿若松花醉酒,春水煎茶。”吾啊难道真是粪坨子老家里生出来底?”她定定看牢为奇,半是怀疑,半是焦虑,半怀心机地注意他面部的每个细节。
为奇认真听完了,认真想了想,忽而噗哧笑一声。他抱紧小姑娘,左右摇摇,疼爱得不知如何是好,“孩孩啊,你娘生你的时候,正是冬至,她死去活来半个昼夜,整座耐重几山被她叫得惊天动地,方圆百里内谁都知道,”他道:“你同粪坨子老家,绝没有亲戚关系。” 为孩孩半张着嘴,仔细考虑了会,仍是不甚放心。 “同燕姐姐也没有亲戚么?”她又问。为奇挑眉,“哪里的哪个姐姐?”他不解。孩孩一指向前,他毫无防备抬头去看。坟头上孤零零的某个汉字的所有笔画,都向右上角飞扬,直如田之早旱,如秋雨百夜长。为奇的脸色,忽而也竟有些空旷了。 “燕姐姐?”他寓意不明重叠起这串称谓,对着坟前见风即折的醒目草,对着坟前遇秋则赤的踟躇花。 “谁同你说的?”他问,眼中现出一股偶然到手的、像命运般不期而至的、隐蔽在时间之下的流光。为孩孩本正盼着为奇斩钉截铁说没有,却见他一副似是而非的表情,不禁“啊”了一声阳平。 “是谁告诉你,里头埋着位姐姐的?”为奇和颜悦色,“你阿娘么?” 
小姑娘摇头,辫子甩到为奇的眉间。 “阿娘讲,里面都是些鸡翅膀!阿娘惯喜欢说大话骗人!”对于自己母亲出了名的口舌,女孩儿到底是有些愤愤然。为奇没有作声,隐隐从内心深处泛起一股沉思,油然想起几个至亲的评语。大哥总说那人可怜,“他一生叱咤,无所不能,却只在爱情观念上,与为奇相互扑空,以至于此……” 小红至今耿耿于怀,逢人便讲那人是英雄!“我捏捏红一世没佩服过几人,他算一个!”而英雄的真实留存,不过是由他的传说照亮的,一瞑之后,言行两忘。孩孩道:“其实大家都喜欢骗人的!” 为奇蓦然回神,目光从嘈杂的往事的肋骨中折返,小姑娘的抱怨有兰花五指的形状,朝空中弹去后,触痛几瓣浮云。 “阿爹讲,坟里头的是一截袖子,大为叔叔讲,坟里头的是国王,小红叔叔讲,坟里头的是救苦救难的和尚。” 真的真的,只一撮小香,一堆小土而已,哪里竟埋得了这些东西。
为孩孩当然天上人间得不相信。为奇道:“那怎么又出了个姐姐?” 小姑娘似乎早就盼着为奇这么问,当场便很得意,也大声说了:“是吾啊自己琢磨出来底!” “哦?”为奇侧过身,为女童挡过股西南方向的朔风,撇一眼丘冢。那为孩孩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诌诌文辞,侃侃霍霍道:“自古岂非只有年轻貌美之女子,堪与燕比,能取此字为名姓?” 为奇骇笑,为这因果关系叹为观止。
孩孩则自有其解释,她说:“娘说底,吾啊是惹祸精,所以叫害害,因为不好听,才改成了孩;娘还说,小为叔叔你男女堆里都是奇货可居,所以叫做奇;小红叔叔每年冬天一捏就红,所以叫做红;阿爹本就是那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前后十方十位里顶着尖儿碰着额角儿的精英,所以叫做十方儿,至于她自己,年轻的时候很是送过一回昭君娘娘和番,所以叫做宋青……” 小姑娘口齿伶俐,一溜烟说将下来,历史便以奇特的角度勃起,风从龙,云从虎,于是沛然成雨般,直把好黄豆,说成为大马猴。为奇好奇,“那么,大哥的名字怎么说?” 孩孩想了想,“阿娘平常从不敢说大为叔叔。” 为奇叹息,对于宋青万年不改的欺善怕恶简直无力。 “所以,叫燕燕的难道不是姐姐?”为孩孩理所当然。
为奇迎着小姑娘信仰坚决的视线,微弱反驳:“据我所知,”他道,“此人虽貌美,却绝非女子……” 孩孩闻言,哗然怪叫,颇为不可思议。 “她叫燕燕啊!!!” “不……那只是他的姓……” 小姑娘听后非常失望,那几番琢磨,那几番风月幻想,啥时成了画饼,于是她不服气。 “小为叔叔认识里头的人?” 为奇顿一顿,他仔细回忆一番,纵深思考,良久才点头。 “是,颇相处过。”他答。
风便在这个时候吹拂开来,这回没有冲击,只留下一股气,使烛光摇曳,火焰腾起。弥留的光线从火焰外圈突围而下,于面孔上隔出悲喜区域。也许,仅仅是因为晚秋山无茶花,才会怀念,那春季花当盛的节气。为孩孩轻轻抚摸为奇的眼角,小小年纪,善解人意。 “格么……”她道:“叔叔一定很伤心。” 为奇笑,点头道:“是,颇伤心。”语气清瘦得几乎有些寡淡了。孩孩闻言,立刻密密贴上那张很有些凉意的脸,“不要紧,小为叔叔,不要紧的。”她道:“娘说底,就算是鸡鸭翅膀,做过好事才死掉后,总也能够在南天门里当烧锅炉的神仙。” 
为奇挑眉,琢磨片刻,忽而大乐,前仰后合的角度,使内心逐渐有了端倪初露的感觉。他想了会儿生,想了会儿死,想到坟墓深处那几乎可以称作年少的躯干折叠成串──此人一生,如做杂剧,叫板起后,打猛诨入,又打猛诨出,也许眼中充满忧郁,成朵相貌堂堂的雏菊。过往的岁月早被甩到大山的褶皱中,满怀的惆怅也已寄寓在某一天的火光冲天里,与很多个可能的自己失之交臂。这个世上,终究谁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个肉身,而这些肉身又是如何思考。于是一任思维抄近路而行,狂飙漫卷。为奇将怀中的小孩再抱高三寸,“你娘说得很对,孩孩,她说得很对!!!” 宋青岂非一直都那么聪明。为孩孩吸了吸鼻孔,作势欲笑。为奇空出右手,摸摸她的发髻,带着月映窗口昔日的明镜,穿过脉脉含情的眼睛。 “孩孩以后嫁给小为叔叔好不好?”白衣男子弯着眉问。 “好!”污衣小姑娘立刻大声答,毫不犹豫。
为奇哎呀一声,啵得亲在她额角,欢喜的神情,超越往昔万千艳遇。荒野里很安静,隐约有充满色彩的歌曲,触及这争议世界,折射出内心。是处万物从眼中看出,无不充满了对人生航程加以比喻的恶劣习气。有的是愿作长空云,飘扬去他乡。有的是愿作展翅鸟,晨昏相依傍。而明日黄花,既祭之刍狗,虽仍新鲜,终已过时。 “孩孩,回家了。”他道,折了个弯,背墓而去。一路却都是为孩孩热心的声音:“小为叔叔,那燕燕究竟是什么人?” “……” “小为叔叔,你同他要好么?” “……” “小为叔叔,他几岁死的?” “生病死的,饿死的?跌跤跌死的?” “喂,叔叔……” 为奇只好叹息,“唉,孩孩,这章不够了,下章再告诉你,好么?” …… …… 
下一章。
宋青叉腰开腿站在了门前,面色黑如锅盖,两条眼睛,一副嘴。她眼睁睁见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的为奇抱了自己小辫儿冲天的女儿瓜田李下跨进高槛,忽而松一口气,紧接着咬牙切齿。 “为孩孩!你这天杀的惹祸精!!!!!” 因为那声响着实惊人,以致于为奇脚下踉跄,孩孩惊骇拉了拉遭污成团的衣裳。十方儿连忙满头大汗赶出来,“还是二少爷你有办法。”他说,“回来就好,宋青,宋青……”接过已失踪半日的心肝,玉面孔总算松弛下来,几根皱纹倏忽不见。宋青冷哼,红绿起面皮:“那广微姑娘本开心心同二少爷说笑,谁想这惹祸精一来,就推得人家玉山倾倒!好啊!好大的力气啊!!!不许吃饭了!!!!” 为孩孩害怕,当场扑到爹爹颈项深处,哇一声哭出来。
为奇皱眉,“宋青,孩孩年纪尚小,广微妹妹心胸宽广,想来也不会真个责难她的。” 宋青眯目,“哦?你倒也明白人家是心胸宽广……”她转了转眼珠与锋利舌尖,“那么市斤姑娘温柔舒婉,句容姑娘才高八斗,小糖姑娘情深四海,一点桐姑娘美貌无双,还有袖袖、闲闲,蓁蓁、连连,哪一位不同为家门当户对,二少爷到底何处不满意,竟都私下里软语回拒了去!!!”已婚妇女气势汹汹,用的是戏曲里的古老道白,又略带几分讽刺地收尾。为奇苦笑,搔了搔鬓角。冤枉!他也很烦恼啊!妹妹们各有千秋可爱无敌,老爹大哥又都眼睁睁盼着,自己的心里完全明白。可是,平上去入下,总好像偏差了几度。宋青狠狠瞪了眼为孩孩,乘隙上下检视其四肢,并未发现跌跤痕迹,只有泥土,和野花,顿时也明白小姑娘方才去了何处。心下到底有些恍惚起来。这世上本没有安排置之死地而犹生的这条路,走的人多了,竟也成了路。
她叹息,蓦然想起为奇从前闲来无事时做过的一首诗:神州自古文飞扬,江南才子代代狂。唐有王勃今有我,多少女儿为我伤。铮铮侠骨铿锵锵,所谓伊人泪汤汤。墓前两株小野花,万丈才情冻成霜。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却并非定是为了一个地方,也可能,是为了一个人。感伤过后,宋青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虽然如此,但是,难道有去无回者的审美光环,真能够遮蔽住活人的视线?
十方儿抱着为孩孩进到屋里去,为奇跟着,宋青吱呀闭门。周遭已起凉意,升暖的炉子里像是有人呜呜在哭,良久哭罢后,又开始沉吟。孩孩见母亲似乎气已消减,便很放心,肚子咕噜一声。 “大哥呢?”为奇问,“开饭罢。” “哼!”宋青道。十方儿答:“最近红少爷的肚子总不太得劲,大少爷陪他去村口文先生府上,让给看看,说是晚些回来,让二少爷你们先吃着。” “老爹呢?”为奇好脾气笑笑,又问。 “哼!”宋青道。仍是万能小厮凑上来答,“老爷已经吃过了。” “那我们吃饭,来来来,孩孩,坐叔叔这里好不好?” 为孩孩立刻表示欢呼,手脚并用爬过去。
 “哼!”宋青道,“她自不必吃饭。” 小姑娘先是发愣,嘴巴由圆成线,抖一抖,再抖一抖,终于忍不住大哭,眼睛里又出来洪水。 “宋青,你要讲道理。”看到理智不占上风,有识之士失去了理智,自己也开始激动。为奇拍案而起,“孩孩又做错什么!” 宋青立刻也跟着拍案,“二少爷!人都死了许久,你还闹什么!” 为奇脸色蹒跚,毫无防备,扑通一声堕入往事。 “那人活着时,二少爷你不屑一顾刀枪不入,难道只有他死了,倒肯守节不成!”宋青叫嚣,红气膨胀到眼角,咄咄逼人。十方儿大急,本欲起身,忽而想起什么,又慢慢坐下去,只径自拍着孩孩的背,轻轻哄她。 “孩孩,嘘,不哭,你娘并没有骂你。” “宋……宋青……”为奇左右看看,微微颤抖,“你说什么?你到底说什么!” “我说什么,二少爷难道还不明白!” 为奇一瞬不瞬看着宋青,大力吸气。良久后,他低下了头,再抬起时,风雨欲来的眼神已然全盘消去。
 “宋青,”他很平静地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传奇小说里装模作样的主角?” “你觉得我同情他,因而已经爱上他了?” “你觉得,我是为他,甘愿不娶?” 为奇叹口气。 “宋青啊宋青,将心比心……”他似乎很有些疲惫,伸手搂过孩孩。
小姑娘有一双大眼睛,眉目寸尺寸长,开口叫叔叔的时候,比起那些个史书中描写的倾城倾国,也许不无相似之处。 “你给女儿取这个名字,又有什么含义呢?” 宋青别开脸。为奇笑了,“我对他所作的一切表示感激,对相处的岁月也不会轻易遗忘,但是,恩自恩,仇自仇,从来不能作抵。”他道,“生死都是一样的。” “小为叔叔……” 为孩孩搂住为奇的脖子,轻轻抚摸他的眼角,“不要紧的,不要难过……” 于是那个地方,便愈发柔软。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终究变成为亲切的回忆。 “可是……”宋青张一张口。为奇抱起孩孩,“你有十方儿,大哥有小红,文叔叔有米先生,小六有细眉,肉菜有小腰,米三和米七有酸秀才兄弟,难道为奇……”他回头,“就不许等待一个真正能让自己甘心倾倒的人么……” 宋青看了眼十方儿。十方儿看了眼宋青。举案齐眉夫妻,面面相觑。 “走!孩孩,叔叔带你吃饭去!”为奇温柔亲切地抱着小姑娘,穿过长廊,向宅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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