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鹰飞-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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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志道:“姑姑,你这样做,不是太委屈慕容菲了吗?慕容长英要是肯娶她,还好说,现在慕容长英已娶了胡兰姑娘,难道姑姑你没想过,这样对菲儿太不公平吗?”
我妈妈说:“慕容长英已被立为太子,你又没有证据证明慕容菲才是毋孤的女儿,何必多生枝节?”
我尖叫:“妈妈!”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变相地承认我不是她女儿?全家只有妈妈护着我,我闯祸挨打只有她落泪,她从不为别的事哭,只为我哭,她不是我妈妈?
我妈妈说:“这些年来,只有菲儿同我解闷,我是真心痛她的。不过让慕容长英做那个位子,我相信也是菲儿的愿望!”
毋志沉默一会儿:“那么,我倒是多事了?慕容长英,怕你现在也不能安心做这个皇上了吧?”
慕容长英道:“我完全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毋志道:“慕容长英的奶妈被杀了,但慕容菲的奶妈还在。”
我那可怜的老奶妈李妈,已经吓得开始发抖了。
毋志问:“老人家,当年你奶慕容菲时,有什么异样吗?”
李妈看看我,可怜地,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我苦笑,我比她更不知所措也只得安慰她:“没什么事,你不用怕,实话实说好了。”
李妈道:“倒是没什么异样,一个挺结实的婴儿。”
毋志问:“是刚刚生出来的婴儿吗?”
李妈道:“出生有一两天吧。”
毋志道:“怎么知道婴儿是出生才一两天的呢?”
李妈道:“孩子刚出生同一个月后有很大的差别,菲儿抱到我手里时,全身通红,过了一日开始起黄疸,婴儿出生后二三日开始起黄疸。”
毋志道:“可是,你是婴儿出生当天就去的。”
李妈想了想:“说是这么说,孩子倒没什么,我见姨娘的样子可不像才生过孩子。”
毋志点点头:“你虽是菲儿的奶妈,大约也见过慕容长英吧?”
李妈道:“正房那几日看管得严,不相干的人轻易不许进去,我见慕容长英倒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毋志问:“可听见过什么?”
李妈道:“没有。”
毋志微笑:“当年常蛾夫人的贴身女侍雪松出了什么事,你可知道?”
李妈的眼神有一点恐惧:“不,我不知道。”
毋志笑道:“一个人如果知道什么秘密,别人又知道他知道一个秘密,不想让他说出来,你说这个人怎么做才是聪明?最好的办法是快说出来,让秘密不成为秘密,他就安全了!”
李妈张了张嘴,半天道:“不,我不知道。”
毋志道:“那也由得你,送李妈出去。”
老太太在临走时犹豫再三,终于道:“听说那丫头死了,是因为她同外面叫明儿的小厮通奸,被捉住后羞愤自杀。”
毋志笑问:“你可认识那个叫明儿的小厮?”
老太太道:“见过几次。”
毋志拍拍手,外面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见李妈,过来点点头,叫了声:“李妈!”
李妈诧异地:“明儿?你——”
毋志道:“明儿,给我们说说,雪松死前的事。”
明儿道:“那天,常蛾夫人分娩,府里本来十分忙乱,下午时,小丫头楚楚来传信,说雪松有急事要见我。我抽空去了后花园的小门,雪松已经等在那儿了,她见了我,十分着急,说是有人要害夫人,用个男婴换了夫人生的女婴。我当时认为她胡说,因为只听说过用女婴换男婴的,没听说用男婴换女婴,换了干什么?雪松只是着急,要我信她,问我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去给老爷报个信,这时毋成带人来,将我们两个不由分说绑了起来,各自押在一个屋里,我半夜时趁看守不备逃了出来,听说,雪松当夜上吊自杀了。不过我不信,他们当时把我们都是绑着的,并没有人来给我松绑,怎么会有人那么好心去给雪松松了绑,让她有机会上吊呢?”
第四卷《大漠鹰飞》(44)
毋志问:“为什么是毋成带人捉你们的奸呢?”
明儿道:“我们老爷边防有急事,托毋成照顾家人。”
毋志问:“多久?”
明儿道:“近一个月时间。”
毋志点点头,又问:“那么,你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慕容越吗?”
明儿道:“通奸是很大的罪名,我哪敢再见慕容家人?”
毋志道:“各位,现在已经证明慕容长英不是常蛾所生,那么,常蛾所生的那个女婴在哪里呢?姑姑,您说呢?”
我妈妈一笑:“事情说到这份上,我总不能说不知道,慕容长英是我亲生的儿子,我总不见得再找个别的女婴来顶替我生的孩子,当然就是慕容菲了。不过,毋志,你找来这些人,费这些个心思证明慕容菲才是毋孤之女,是什么意思?你父亲的那份遗嘱上可没说只有儿子才能继承皇位。”
胡夫冷笑道:“这还用说吗?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张大力冷冷地:“各位太平时节也说过女子不能做将军,一到国家危难,什么事都从权了,慕容菲将军临危受命,也不见人有意见说这种事太危险,不是女子应该做的,掉脑袋的事让个女子顶上去,这会儿国家太平了,女子不能临朝的说法又出笼了,早怎么不见你站出来?”
胡夫怒道:“大胆!你放肆!”
张大力微笑:“按理,我一个边防军,怎么敢同京官叫板,不过,我的边防军也替提督大人守了几个月京城的大门了,我就斗胆说句话,我张大力,拥护大将军继承皇位。”
他伸手,从毋志手里接过那件龙袍,转身要给我披上,我拒绝:“不不不!不是我!”
我的手却被慕容长英握住:“菲儿,你不能推辞!”
我为什么不能?
却见胡夫一手握着剑柄,踏上一步,慕容长英立刻挡在我身前:“提督大人!”
胡夫跺脚,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慕容长英转过头问毋志:“你这招金蝉脱壳,所为何来呀?”
毋志指着胡夫离去的背影:“他想让我做儡傀,好打造他胡家的天下!”
慕容长英转身向张大力:“你不支持毋志吗?”
张大力道:“先帝已经立过太子。”
慕容长英道:“张大力,你好大的胆子!”
又向我笑道:“慕容菲,你的好朋友都很出彩啊。”
我笑:“你比较普通。”
慕容长英点点头:“好,毋志,这一招真是高,你逼使胡夫不得不反,借慕容菲和张大力的刀去杀了胡夫,然后呢?毋志,你可准备了什么厉害招数对付我们?”
毋志微笑:“没有,绝对没有。不过,我觉得慕容菲不会喜欢做这个鬼皇帝的,你们来看,这些个公文啊,我早朝回来,直看到现在,还有少半没看完,我不信慕容菲耐烦做这种事。还有慕容长英你,你是有耐心的,不过菲儿妹妹只怕没耐心等你到三更吧?”
呃,以前真不知道当皇帝是这么恶心的一件事。
毋志笑道:“这些是后话,以后再说吧。”
毋志向张大力魏正存笑道:“咱们且退下,让他们一家子聚聚吧。”
我站在那儿,我妈妈成了慕容长英的妈妈了,我真是不知所措。
我妈妈笑道:“怎么,菲儿,我这些年白痛你了,一句不是亲生的二十几年的情分化为乌有?”
我慢慢走过去,在那华丽的服饰下找我妈妈的影子,啊,还有一点,那金饰下的带点嘲弄夸张的笑,还有举手投足间,从前被人目为粗俗,现在被看做大气的磊落。
我过去蹲在妈妈膝前,手放在她膝上,抬头,第一次,从这么低的角度看她,她低头,这个角度看来,妈妈的笑容特别有包含,特别慈爱。
妈妈握住我的手,抬头看慕容长英:“长英!”
长英老老实实地叫:“妈妈!”
我妈妈说:“对不起。”
长英忽然泪盈于睫,但他咬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对,他比我难过,因为他妈妈不要她,我不一样,我是被人抢走的——更主要的是我心胸比较宽广(脸皮也比较厚的了)
我妈妈说:“想一想,我当年的决定也真毒辣,差一点,你就亲手杀了你父亲。幸亏有菲儿,幸亏是菲儿。”
慕容长英一跺脚,叫道:“我宁可我父亲是慕容越!”转身跑了出去!
我想追出去,又一想,我可怜的老妈妈也需要安慰,就留了下来:“唉,妈妈。”
我妈妈说:“慕容越一直当你是他亲生女儿。”
啊,是吗?所以对我那么凶神恶煞地?我宁可他不要当我是亲女,对我客气点好。所有倒霉事都落我头上,他还以为自己是大公无私,欺负一个弱女子,对她不公平,仅因为那女子是他女儿,就成了一种美德了?乖乖!
把违背人性当美德,把盆景当艺术。
我又好奇起来:“那那那,那岂不是说,你同我父亲,不慕容将军,呸,还是我父亲吧,你们你们!!”
我妈妈笑骂:“死丫头!”又皱眉:“毋成没同他说我的身份,怕他不敢接纳我,要知道那常蛾的事还没有人知道,我却是毋寡定要除之而后快的人!而且,我又没什么利用价值,毋成是个小人,错想了慕容越。不过,我倒不想像常蛾那样被供起来,做个妾,多少还有点自由,还能靠得他近些。”
我太好奇了:“咦,那那,后来,你们怎么没有再生呢?”
我妈妈骂道:“这是你个女孩子问得的话吗?”
我急了:“行了行了,朕命你快回答。”
我妈妈笑:“朕朕,狗脚朕!”骂我!
我可是皇帝呢!
我妈妈还是说了:“他爱上常蛾,渐渐不肯亲近别的女人。”
我妈妈叹息:“多么绝望的爱!我都不忍心嫉妒他们。”
:“绝望?”我问:“干吗绝望?正好有夫妻的名分,做实了它,不就得了?”
我妈妈道:“是啊,要是个没啥道德观念的人,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正好嘛。”
嘎?啥意思?谁?谁是没啥道德观念的人?
我妈妈说:“你父亲要是做得出那种事来,他也就不是慕容越了,他也就不必殉城而死!慕容越当毋孤是主子,毋孤临死向他托孤,他倒同毋孤的女人有了夫妻之实,那成了什么人!”
什么人,正常人呗!没准还能成一个快乐的人呢!
我妈妈说:“你不用陪我,我经过这么多事,还用你安慰。你还去看看慕容长英吧。”
我是很想走的,我笑笑:“那我去了啊。”
第四卷《大漠鹰飞》(45)
我在宫里转了几个圈子,一个劲地骂:“慕容长英,你死哪去了!”
后来宫女受不了了过来告诉我:“慕容将军从北门出了宫。”
我这才追出宫外去。
月光如洗,竹影轻摇,湖水幽幽,慕容长英落寞的身影就在岸边石板台阶上。
我过去笑问:“喂蚊子呢?”
慕容长英看我一眼:“你还笑得出!我父亲杀了你父亲,你又杀了我父亲,这一笔账怎么算?”
我笑道:“好像老莎笔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啊,要不我们也双双殉情死了吧。”
慕容长英道:“胡扯!”
我再笑:“对了,你已经有胡兰了,想同我罗密欧与朱丽叶都不能够了。”
慕容长英怒道:“不要再提她好不好?”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女子,鬼一样无声无息地站在不远处。
她的面孔在月光下白得不像个人,那种可怕的半透明的白皮肤真让人羡慕,要是我同她站在一起,正好是黑白双煞。还有那双剪水双眸,她的眼睛很长,曾有人说我的眼睛太圆,大是大了,像两只牛眼睛一样,又说女人的眼睛一定要长一点才有风情,看见这个女人我就明白了,什么叫风情。而且,我好像见过这个女人,她,莫非就是从前那个影子般站在胡蝶身边的胡兰?怎么?她真的长成一个空谷幽兰般的美女?我忍不住叫慕容长英:“大哥,胡兰,胡兰——”
慕容长英大声地:“别再提她!我永远不想再听到她!”
我要去捂住慕容长英的嘴,晚了。
胡兰的脸更白,我觉得她的脸白得好像要溶化在月光里一样,她轻启朱唇,声音像空谷里落下一串微微有点喑哑的铃声:“慕容大哥。”
我要醉在她的声音里了,慕容长英却吓得跳了起来:“胡胡胡兰~~!!”
大月亮底下都能看见慕容长英的脸红到脖子上,那一脸的尴尬!
胡兰露出一个勇敢的微笑:“慕容大哥,几时回来的?”
慕容长英说:“刚刚刚。”我猜他大约是想说刚刚。
胡兰道:“夫君要是忙完了公事,可愿意回家看看?”
慕容长英说:“我我我!”他现在说话一率都是三个三个字地说,十分有特色。
胡兰站在那儿等着。
静静地,水光反在她身上,好像有无数的故事无声地流过去流过去,她的千言万语,也那样无声地流过去流过去。
慕容长英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我不能站出来说话,这是慕容长英与胡兰间的事,慕容长英必须担当,他必须自己决定:是,我要同胡兰过一辈子;或,不,我不爱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