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 (完)作者:诺言-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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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正醒来后才知道自己那晚有多危险,雁妈妈心有余悸地说:“当时我们吓坏了,败血症、子宫破裂、休克,医生都觉得你不行了,还是孔峥有办法找了最好的大夫给你会诊。”
雁归歉意地看着母亲:“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雁苗恼怒得很:“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从楼梯上跌下去的?”
雁归静默一会说:“我不小心。”
雁妈妈惋惜得掉眼泪:“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你差点送了一条命,还有那个孩子,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婴。”
雁归把头低了下去,雁茴一把把妈妈拖出病房:“妈,这事你就别说雁归了,我们去找柳大伟算帐!”
雁莱这时已经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山年郎,听大姐这么一说,顿时撸起袖子就要抄家伙去为二姐讨公道,雁归听到动静在病房里断然喝道:“你们别闹了,让我安静一下。”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一股医院特有的味道直冲进鼻端让人几乎想流泪,她心中不是不感慨的,家人就是家人,血缘关系摆在那里,平日里她再怎么不忿,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他们跳出来为她出头。
雁归这次摔倒疑点众多,当事人叶筠对当时情况的描述显得很不可思议,因此来看她的人里除开同事、家人、邻里、还有警察。
在她昏迷的时间里,她周围的人已经可=受到了警察的盘问,大家众说纷纭。
丈夫柳大伟:“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跟她一起回来?因为我有事,所以提早走了。叶筠?我和她不熟,只是大学同学而已,不过她决不是那种会故意伤害一个孕妇的人,我相信她!不熟为什么还这么肯定?没有原因,我就是相信她!她做人磊落,不会耍手段……算了,这个问题我不想说。失去孩子可不可惜?当然可惜了,你们说的什么话!”
当晚和雁归大伟同桌的某位太太说:“头先那个年轻男人一直和以为很漂亮的红衣小姐聊着天,挺亲密的,我以为他们是情侣,还觉得挺般配。不过后来那位先生的太太挺着肚子也过来了,红衣服的就一直瞪着她,好像要吃人似的。男的呢当场脸色都变了,吃饭时也一直阴沉着脸跟太太吵架,他太太脾气倒是好,一直陪着笑,没想到那男的竟然把一碗滚烫的汤泼到自己太太身上,唉,怪可怜的,大肚子的孕妇站在那里,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雁归的同事李老师:“那个女人说雁归不小心?不可能!她那么爱那个孩子,从检查出怀孕开始就一直穿防滑的平底鞋,怎么可能不小心?她丈夫也认为她不小心?瞎说!我倒是不觉得他有多期待孩子的降临,他甚至都不陪她去产检。”
大伟的上司露易丝说:“我一直认为柳太太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性,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全公司都感到非常遗憾,但是因为当时我不在现场所以没有任何权力说什么。对,柳大伟先生现在任职于我们公司,不过我想他可能并不适合继续留下来,今年合同期满人事部门提交给我的名单里没有与他续约的名字。原因?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公司内部的问题。”
雁妈妈咬牙切齿:“是柳大伟!肯定是他和那个女人合伙干的,我问过柳大伟的同事,他们都说他和那个女人不只是同事那么简单!他现在混得比以前好,瞧不上我家闺女要做陈世美了,也不想想当年我们家雁归是怎么对他家的。”
孔峥作为当晚宴会的主人也必须出来表态,但是他显得心情不佳:“雁归与柳大伟是我小学时代的同学,叶筠是我的下属,所以我的立场很尴尬,实在不方便讲什么。叶筠和柳大伟的关系?嗯,我知道,他们是大学同学,所以前不久他们合作了一个case,大概有几个月时间朝夕相处。有没有可能日久生情?笑话,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八卦周刊的记者!不过有件事情实在是不吐不快,也算是句公道话,前不久我收到叶小姐的调动报告,她要求调回美国总部,听说大伟准备与她一同前往,但这些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甚至连柳大妈都不能确定事情的真相,雁归检查出孩子时大伟的态度让她有些心寒,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女子和众多的风言风语更加让她心生疑惑,她流着泪说:“家门不幸,如果雁归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又的确跟我儿子有关,我就当没生过他!说到底,是我柳家没福份……”
最后问到雁归,雁归安静地靠在病床上,一张小脸雪也似的白,她慢慢把手伸向腹部,轻轻抚摸一会,细细说道:“不关她事,是我自己不小心。那晚天气冷,我急着回家,下楼梯的时候太快所以跌倒了……请你们不要再追究。”
因为病中清减的缘故,她的脸颊消瘦下去,愈发显得眼镜乌蒙蒙的大,满眶泪水只在眼眶里打转,似乎碰一下就要簌簌落下来,但终于又忍住,她把头别过去:“我累了,请让我休息一会。”
年轻的女警出了医院,叹息一声:“这件事情疑点太多,哪里是普通跌倒,简直就是一起谋杀未遂案!”
她的同事附和点头:“现在的女人真不知道怎么了,为了保住可怜的婚姻,宁愿打落门牙往肚里吞,她以为放过第三者自己就能赢回丈夫欢心,其实无异与虎谋皮。”
女警怒道:“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那个孩子没能来到这个世界,再医院和警察局的记录里,是因为他的妈妈不小心滑了一跤。雁归原来想放弃的复仇计划阴差阳错地执行下去,只是结局已经荒腔走板不在她预料之内。
修养过后的雁归二话不说与大伟办了离婚手续,红皮本换成了绿色。
大伟出了法院大门,拿手指一直戳到雁归的脸上:“雁归,我真是看错你,你怎么能狠成这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诬陷叶筠,让人认为是她推的你,其实根本是你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公道自在人心,你以为你的阴谋能得逞?”
雁归看了看自己鼻子尖上的手指,一把用左手拨开,右手毫不犹豫重重一耳光甩过去:“柳大伟,你给我听好了,我雁归这辈子不欠你什么!你凭什么指着我说话,还配跟我讲公道?你再多一句废话,我反身就去法院告你和叶筠合伙谋杀我!”
她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手被震得发麻,大伟脸上顿时起了五条红印子,当场呆若木鸡,他习惯了雁归这几十年在他面前伏低做小,那晚上雁归的反常他始终认为她是被鬼付了身,现在才发现自己是真真正正完全不了解她。
他只得强做镇定地看雁归一眼,然后慌张离开。雁归傻傻地看着那个绝尘而去的男人,满面凄然,她曾经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他,怜惜他,她曾经以为他们会白头偕老,但是终成陌路。
爱情,始终不是一个人的故事,一个人再怎么努力,另一人若总朝着相反的方向,结果也只有南辕北辙。
第十六章 雁归 (中)
离婚第二年雁归嫁给了孔峥,正好是游乐城竣工的时间。
其中很有些波折,可知道父亲撂下狠话:“小子,别以为你的江山已经坐稳了,能给你我就能拿回来。”
孔峥回敬他:“我至目前为止还是姓孔——而且这辈子也没有打算改,如果你还想有个孙子继承你的姓,就让雁归进门。”
儿子羽翼已丰,多说无益,老爷子气得当场被送进医院。
雁归一直静静坐在他们中间,看着两个男人为她剑拔弩张也不讲话。
事后她问孔峥:“对了,你怎么没改姓?”
孔峥白她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那年你耍阴谋诡计,老头子把我弄出国,当时正在办更名手续没来得及改。到后来我回来,自己又不想改了。”
虽然老爷子拒不与雁归说只字片语,但是不管这么样,她总归是进了那张门了。在一片恭贺声中,她不但搬出了里仁巷,还搬进了C市最豪华的半山别墅。
雁归一方面觉得对老人家过意不去,另一方面觉得游乐城原定的名字实在太傻,因此提议改成“SKY之城”游戏俱乐部,K是孔峥,Y是她,至于S是因为孔峥父亲姓苏,孔峥采纳了她的建议。
婚后刚开始那段日子过得不怎么舒心。孔家房子大,人的心气也高,除开孔母和孔峥几乎没人与她说话。
他们三个人闲时坐在一起聊天,孔母握住雁归的手说:“我打小看着你长大,不知道有多喜欢你,那时候我们家也只有你肯来坐坐,当时我就想,我家孔峥如果能娶到你做媳妇儿就好了,没想到这傻小子还真有这个命。”
雁归看着眼前这依然风姿绰约的妇人,着实觉得她多年的辛苦不易,于是说:“妈妈这些年辛苦了,所谓养儿防老,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
孔峥一边看着她们上演苦情戏忍不住插嘴:“她那时候来我们家是干什么你忘了?是送老师请家长的通知单好不好,每次雁归一来我就要挨你的笤帚。”
两个女人的冷冷目光嗖一下像暗器似的射向孔峥,他连忙拿张报纸遮住脸:“我看新闻,你们接着聊。”
但这样的欢乐时光不多,大家庭的规矩多,闲杂人出入也多,哪怕孔母扶正多年依然不怎么为夫家的亲戚看得起,时不时就要被冷嘲热讽几句,更何况新入门的雁归。老派的女人法子不多,孔母还是拿着当年的忍劲,一味谦简恭良让,越加滋生了别人的嚣张气焰,那些来打秋风的亲戚不像是来蹭好处的,倒像是来要债的,说话尖刻,一开口简直能把入室的贼都吓走。
话说他们婚礼前夕某天,孔峥拿着一堆婚纱图片和雁归坐在露台上一起挑选,马上就有人说风凉话。
“你们年轻人讲新潮,可是有些规矩只怕还是不懂。”
雁归连忙抬起头请拿过来串门的婶娘请教。
“这结婚呢,头次是要穿白纱的,第二次可就不兴了,婚纱之所以是白色,因为它代表的是纯洁,都结第二次了,怎么还敢穿白纱?还有敬酒时候的礼服也不能用大红,顶多是粉红。这些都是规矩,我可是好心才提醒你们。”
孔峥一拍手,恍然大悟:“对啊,婶婶提醒得对!这些婚纱这么俗,穿上跟跳艳舞似的,哪配得上我老婆,太不纯洁了。嗯,还是去米兰定做比较好!雁归,你等下,我去打电话联系。”
雁归低下头,微微一笑,其余人等皆诧异无声。
事后的一天中午,雁归帮着孔母插花,孔母惴惴不安地同她说:“雁归,不是我不心疼你,那个婚纱的事情……”
雁归一边低头修剪枝叶一边回答:“妈妈,我既然嫁过来了,就一定听丈夫的。他如果说不穿白纱我就不穿,他若说要穿我就一定穿,我是嫁给他,又不是嫁给旁的人。”
孔母不禁怔住。
雁归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有很多朋友总是抱怨跟丈夫家里关系相处不好,我就想,有什么不好相处呢,大家都是人,将心比心,你对我好我也掏心窝对你好,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但如果真是有人存心挑剔我麻烦,那就不去将就好了,我只用将就我要将就的那个人。”
她把修剪好的插花递到孔母面前:“爸爸最喜欢火鸡,不如妈妈送去爸爸书房?我们不是千手观音,做不到面面俱到,所以只怕难讨所有人欢心,就像这盆花,也不见得所有人都觉得好看,关键是要讨丈夫欢喜才好。他欢喜了,一句话自然抵别人百句。”
孔母顿感自己已经落伍,为之折服。
这种不受待见的情况一直维持到婚后,孔峥此时已经是家族里的实际掌权者,没人再记得他的身世,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的成就大了,别的东西人们自然会自动忽略。但是这天下是孔峥打的,大家虽然可以忽略孔峥的出身,还不至于宽容到包庇到他母亲和妻子,雁归默默看在眼里,一直按兵不动。
直到有天又是一窝三姑六婆来她们家打牌,要烟的要茶水的要糕点的,使唤了保姆不够还要使唤孔峥的母亲,继而有人口无遮拦地笑:“这孔峥做生意出奇制胜没得说,挑媳妇的眼光也是剑走偏锋,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儿不要,偏偏死活找个结二头婚……”
又有人接口:“他们一家子都这样……”
这时雁归正好下班回来,听了这话,把包往沙发上重重一掼,大声对保姆说:“今天少爷出差,准备三个人的饭菜就够了,多了浪费!”
打麻将的女人们顿时愤怒了,其中一个站起来大声嚷道:“雁归,你是怎么待客的?”
雁归回答:“我们家只招待尊重主人的客人。”
又一个更加老字辈而且说话更为刻薄的某姑跳出来:“雁归,别以为进了这张门就真的是这里的女主人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
雁归一字一板、正义言辞地回敬她:“我没什么出身!我就是里仁巷里长大的一个普通孩子,是不是从里仁巷里出来的媳妇就要受到你们的非议?我娘家没钱,但是我们不偷不抢,认真生活,我爸爸妈妈辛苦工作把我养育成人,现在我的职业是小学老师,我的学生和家长都很尊敬我!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婆婆和我?我婆婆守了十多年等到她挨的人,她儿子争气孝敬她,以后我也会这样。至于我,是嫁过一次人,但是我遇人不淑,现在改嫁了,嫁了一个好男人,难道我们国家的法律规定妇女不能二嫁?你们是我的长辈,做长辈就要有做长辈的样子,对晚辈要爱护提携;你们在这里做客,做客人也要有做客人的样子!现在你们侮辱欺负我和我婆婆,等同侮辱我的公公和丈夫,侮辱这个家庭的主人,这样的话以后请不要走进这张门,我们全家都不会欢迎你们!”
她精神奕奕,双目炯炯有神,正义凛然的眼光所到之处无人敢与其交锋,全场鸦雀无声,过了不知多久,传来一阵清楚击掌声。
事后他对孔峥说:“我倒是看错了这姑娘,看来你的眼光还是不错,这女孩有胆色,够资格做我家儿媳妇!”
孔峥关上门同雁归说:“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以为你还能忍得久一点,你以前胆子虽然大,但还不至于这么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