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遥远的你 作者:地黄饮子(晋江vip2013-12-05正文完结)-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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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个三流医学院……”
“哎,我也不想的,智商高没办法。”双手一摊,作势叹气。
他们聊天全抽换完药和未查房之间的空当,趁住院登记尚未开始办理之前。待一圈病房兜下来,办公室只怕已被新物种攻占。
“智商很高的袁湘琴同学,”毛毛顶着一头未干的头发,一路甩进来,碰巧就撞到了她在自吹自擂,于是“善意”地提醒道:“中组不是有两个需要谎报病史的吗?自行翻译完了没?”
敢情可怜的备班半夜又被拖来了。
“错!”他气急败坏地更正:“昨天下台十点半!刚换了衣服就送来两台急诊!备班备班备什么班!一个月就在家睡了两回!竟然还有让我半夜来收病人这种荒唐事……”
黎糯心虚地低头,默默继续背她手里皱巴巴的小抄翻译稿。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毛毛正抱怨到上次岳芪洋让黎糯上台而叫他守病房之事,当事人冷不防出现在他身后。
“你有意见?”某上级医生的一句话几乎使他的头发都结了冰。
毛毛瞬间就僵硬了,愤恨中的五官定型,如武侠剧里被高手封了穴一般。
“没有……”
“二班一周一档班没意见,住院天天备班有意见?”他又硬邦邦地补充道。
“没有,应该的,应该的。”
这个时间点,全体医生都到齐了,兴致勃勃地围观毛毛被冷医生洗脑中。
“这小子的狂劲到哪儿去了?”
幸灾乐祸地说着这话的是楼上前组的住院,外号左克。
C5胃外三个组的住院分别唤作左克(左氧氟沙星)、法克(头孢西丁钠)和锋克(头孢他啶),江湖合称antibiotics三兄弟,汗。他们和毛毛虽基本属同期,但貌合神离,起因大约是毛毛进医院初无比嘚瑟地甩过一句:“A大C大算什么?我还协和的类?”
于是民愤暗涌,联合起荐把他塞到岳芪洋手下。协和算什么?你上级只比你长一岁,人家还哈佛的类。
可尤企同志只长年龄不长情商,和他混熟很简单,之后便发现他就是个好八卦喜段子无下限的主,整一个黑协和的存在。16房护士姐姐总结得好,此人正是:毛多嘴贱,三观不正。
从几年前一名年不少仍轻狂的追风青年变为现在走得了人路钻得了狗洞的好住院,多亏了岳芪洋的栽培。而栽培手段无非是:手术刀,即,靠本事说话。
不过能让他“臣服”的人单单他上级一个,唤作别人,接着嘚瑟,故江湖人士不仅赠了他一个别称,又加送了一个全名——岳家毛……
浩浩荡荡的大查房队伍,毛毛灰溜溜地自行自觉与岳芪洋拉开着距离,渐渐走到小郑黎糯他们一堆中去,美其名曰“教学干事深入学生”。
被他一搅和,这些默背现病史狂记英文翻译的孩子们思绪中断。
见他们眼神一致望向他,殷殷期盼他能早日归他的住院医师小分队,可毛毛熟视无睹,指着最前头济济主任副主任,打马虎眼:“站得远,易仰望。”
如果细看,会发觉自王主任回归岗位宣布封刀后,周三的大查房,队伍有了变动。
王主任依旧是站在第一个,身后半步是梁主任,其后一排为各位主任。再后半步是岳主任,介于主任和副主任之间。
半步,真是一个微妙的距离。
虽然尚未正式聘任,但局面已成,历史悠久的胃外和肠外之王位争夺战,再次以C3获胜告终。
不消一上午,全院甚至整个C大医学院系统都得到了风声:梁主任即将出任外三正主任,岳主任升为行政副主任,且据内部可靠消息,他们来年会上正副教授,板上钉钉。
大查房的主提问权也移交至梁主任手上,对黎糯来说是大大的不利,因为她的床也是梁主任的床,最熟悉的便是最危险的。
这不才报完了一个,梁主任清清嗓子开始提问。
“这批同学来我们科也有段时间了,那我们从最基本的问题开始问起。”
“说一下直肠癌早期和中期典型症状。”
“好,讲一下TMN分期。”
“那你们现在的教科书上的直肠癌分期呢?”
“按AJCC的分法呢?七版和六版有什么不同?”
……
查到中组的第二张床,接着炮轰。
“NCCN中的经肛手术适应症有哪些?09年的和10年的有何区别?”
“什么叫TME术式?”
“我们科常用术式有哪些?适应症?”
……
到第三张床,还没结束。
“进展期直肠癌有哪些难题?”
“现今常用辅助化疗方案有哪些?”
“常用靶向治疗药物有哪些?”
“西妥昔单抗和帕尼单抗的治疗靶点在哪里?”
……
她悲壮地成为了真正的“靶点”。
谨记学长的教诲:宁可说不知道也不能乱答。仅她手里一个房间的大查房,从磕磕绊绊的应付到全然无声。
她最后回答的那句“不知道”,在拥挤的病房显得过分软弱无力。真真是,额,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黎糯觉得,病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着同情,犹如得了绝症的人是她……
眼梢一瞥,墙边的小伙伴们俱战战兢兢地直视小抄,一副无奈赴死的模样。要不是大查房不允许带CHART和看手机,只怕他们现在一个个都在疯狂百度……
“教学干事,”主任呼唤毛毛,“刚才同学未答和答错的问题你来说一遍。”
“好。”毛毛甩甩尚未干爽的头发,上前一步。
他倏地收敛起贱贱的语调,一个一个问题地作答,有序不乱,末了,还诡异地加了句“以上”,然后偷偷做了个欠扁的鬼脸给她,又回到了正常情况下的毛毛。
不等梁主任开口,岳芪洋倚在门边发话:“毛毛,我有问题问你。”
话音未落,全体慢动作回头,再慢动作看向毛毛。那一张张沉痛表情就像大家不是在查房,而在参加尤企好同志的追悼会。
众所周知,岳主任是外三的冷面王,又是外三学富五车的象征。梁主任提一百个问题都不怕,怕就怕岳主任一张嘴,就能让小医生们陷入夺窗跳楼的境界。
他擅长整些基因、通道、调节,高端前卫到可以随随便便弄死个人,只要他愿意。
果然,他今天的提问毛毛还是没答出来,某下级遂态度诚恳地发誓:“定将余生奉献给医学文献!”
岳芪洋没理他,待他松懈下来,又出其不意地扔了句:“你都考过中级了,还是教学干事,未来要肩负起科里业务和科研的重任。所以不要和实习同学一般见识,更不要拖我组后腿。”
前组的两位重又坠入洗脑的节奏,当局者义正言辞,旁观者也不敢言笑。
毛毛的被洗脑工作旷日持久,历久弥新,以至于很多年后,毛毛还会追着黎糯让她请客吃饭,说他始终对这段时日岳主任对他频繁的严厉的“指教”耿耿于怀,原因当时不明,后来自然是明了。只是他没想到,公与私界限历来严苛的岳主任,栽在了看似傻乎乎的小丫头片子手里,英雄难过美人关,跟着“犯傻”。他只要稍稍动一下她,某上级便狠狠虐他。
当然,此为后话。此时此刻的黎糯的确需要岳主任暗中罩着,才能避免被各路人马欺负,比如实习生的天敌护士姐姐。
她忙中疏忽,将换药换下的垃圾分错了类,当场被护士姐姐捉拿归案,不巧的是,还恰逢“苏格拉底老婆”。
正值近上午九时的光景,医生们都匆匆往手术室赶,护士台是必经之路。她杵在那里接受大呼小叫,有些尴尬。
这天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是岳芪洋,被家属围堵至走廊,各种拜托请求感谢,和护士台这边儿倒是遥相呼应。
许是楼上毛毛催得紧,他一边捏着手机,一边对家属酷酷地说:“我尽力,你们要谢也等病人平安下来了再谢我。”
经过护士台时,黎糯还在挨骂……
他一阵风似的走了过去,又慢慢退回来,冲滔滔不绝的“苏格拉底老婆”咳了两下,吩咐道:“办公室冰冻单子用完了,麻烦你去库房取一下。”
如此轻而易举地解救了实习同学。
手术室专用电梯空空荡荡,唯独他们两人。她被大查房打击到又被护士姐姐责备到,总归有点失落,缩在角落默不作声。
“我替你报过仇了,别在意。”他靠在另一个角落,环保双臂,侧身看着她。
小小的感动后,她觉着异样:“你不是一向公私分明的嘛,这样好吗?”
直达的电梯上升很快,随着“叮”的提示音,他回答道:“是吗?我说过吗?”
忒严肃的表情,耍无赖的眼神……
黎糯是个求安稳的孩子,希望一生无大波澜,平平静静。
小时候看柯南,第一话里小兰说她望着新一离去的背影,突然有种这辈子都见不到他的感觉。
而望着迈出电梯的他,不知怎的,燃起了一种同样的恐惧。愣了半晌,下意识想伸手抓住他,抛开从前的一切过节,仅仅抓住他们之间种种温馨的小美好。
电梯门关上了,开始缓缓下降。
作者有话要说:明起出国开会,行程很紧,尽量维持隔日更。(我很懂的,作为补偿会在微博上多八八╮(╯▽╰)╭)
☆、第550章 下卷9
书呆子岳芪洋同志官至行政副主任不到三天,自动请愿下台。
其实黎半仙早就掐指算过了:对于某位连自己的工资卡奖金卡密码都会忘记的人来说;妄图他来管整个科室的效益;难过登天。
三甲大医院,多的就是副主任;你看墙上一串简介;就属副主任那列最长,远远赛过小住院小主治的人数。
没办法,人家学历摆在那儿;一垒垒的正统博士,在职读的一律不收。按规培出台以前的规矩;博士毕业一年考主治;考完两年后即可考副高;像毛毛这样的八年制小博;放几年前已属副高待聘行列了,偏偏生不逢时,被两年规培一搅和,愣是这年六月才把中级考完。
当然考归考,聘不聘是另一回事。如今的上海,需成功过关无比坑爹的规培二阶段考,五年后方能聘上主治,还得祈祷所属系统同期生稀少,并得往头头脑脑那儿塞足咯,否则等你一个个排队轮下来,保不准六年七年。
毛毛自知晋升路茫茫,只能一个劲地阿q,庆幸他妈妈还是早生了他几年,没再遇上拟定中的专培,不然,唯有转行一条路了……
岳芪洋可以一路顺风顺水地聘上副主任,归功于他22岁md毕业,归功于他全球顶尖医院七年住院医师培训,归功于他外三第一把刀的手下功夫,归功于留美期间一篇篇的sci,还归功于他姓岳。说到底,这个行当不能免俗,看毕业院校,看临床能力,看科研水平,更看身家背景——即便他属于西医系统,但评委们敢不买本市中医系统高评委主席他爷爷的账?
至于行政副主任一职,和通常意义上的副主任不同,不仅仅是职称,还是官阶,与大主任分管科内财务大事。依外三的传统,亦可理解为未来的大主任。
大外的确财大气粗,以至别的科室都在窃窃私语,说外科什么先进武器都不缺就差买专机了。这种传言黎糯听过不少,身临其境才觉得这些钱他们理所应得:试想,一个人每天至少工作二十小时,时不时通个宵,换做送快递也能发财,更何况是脑力劳动。
在他上位之前,外三行政副主任是梁主任,人家可以做到把钱管得风生水起,可岳芪洋做不到。
于是她从以往见他对着论文蹙眉,变成了对着数字蹙眉。
“还第一次看到管钱管得如此痛苦的。”真实想法。
“术业有专攻啊。”他的脸皱皱巴巴。
“说明你情商没有梁主任高。”某位同学还真嘴不饶人。
“嗯,”他丝毫不生气,“所以我们家的财政大权,由老婆负责。”
黎糯趴到书桌的另一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瞅着他。
“这话可有赌气意味?”
“没有。”
“可有不服?”
“不敢。”
“真的?”
“我连自己的卡长什么样都快忘了,还能不真?”
“很好。”套话成功,她猛地挺直腰板,就如翻身得解放的奴隶一样趾高气扬起来,“听着,岳家家规第一条,妻子每月给丈夫一千块零用钱。”
“……”
“嫌多?也是哦,你穿衣吃饭都不要钱,医院还给车贴,房子又啃老,是多了些。”
“……”
“那是嫌少?”
他没再搭理她,塞上耳机干他的科研大事,不忘闷闷地甩了两个字:“随你。”
读高中那会儿,黎糯是寄宿学校的。那时不像她小的时候,工薪阶层人人守着死工资,家家均衡平等,时代变了,贫富差距拉大,高中孩子的父母们该升官的升官,该致富的致富,普通百姓手里也多少有了点积蓄,加之她的高中是所名校,家长舍得往争气的后代身上砸钱,所以同学们出手都挺阔绰。她每周五十块的零用钱,就是和中下水平的樊师伦比,也差了一大截。
周日下午返校前,妈妈会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绿色人民币,她心有不甘,但无可奈何。那时的表情,约莫就和方才他的如出一辙。
怀里兀地冒出一只毛茸茸的头,他没讶异,随手摸摸:“怎么了?”
“想妈妈了。”她说。
他摘下耳机,给她带上,道:“听半小时,就没那么想了。”
这招管用,叽里咕噜的医学英语,不消半刻便能摆平她。
他擅自“辞官”一事,她不耿耿于怀是假的。
又是周二,这次她没再被毛毛拖去前组帮忙,随梁主任捅了一整天的菊花,上午内镜中心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