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遥远的你 作者:地黄饮子(晋江vip2013-12-05正文完结)-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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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夏天,终于结束了呢。
由于昨天夜里电闪雷鸣不绝,有些地上还是湿的,小区里的路灯也集体失了灵。她不知道,因为她整整两天没踏出过c楼,外面的一切都没空关心。
夜已深,住户们多已熄灯,小区里漆黑一片。
走着走着,黎糯越来越神志清晰。她害怕这种坏境,便愈加竖起耳朵聆听周围的动静,并加快脚步。
其实她以前不是个怕走夜路的孩子,自从一个转折点开始。
初中时代,也是这样的季节。某次她发挥不佳,考了班级第五,被妈妈赶出家门。她身无分文,无亲无戚,樊师伦又不,只好一个小区附近转悠。
河边一条漆黑的小道上她遇到了一个醉酒的年轻男,那见小女生独身一,起了邪心,一直围着她叫着“小姑娘,陪哥哥玩玩”。
小黎糯一步步后退,男就步步逼近,退到河旁栏杆,男突然扑了上来,卡住她的脖子,发狂地吼道:“要敢不陪,就掐死,扔到河里。”
她费尽全身力气挣脱,接着一路狂奔。开始男追得很紧,也不知跑了多久,才把他甩开。
当然这件事,她只对樊师伦提到过。
樊师伦听后站起身来,教她:“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招先尖叫,第二招找准机会死命踹他的命根子。”还边教边亲自示范了几下。
她认真看着,但衷心期望不会有第二次的发生。
可是,貌似身后有脚步声?
她怕是自己幻听,停下脚步,没有声音。重新迈步,又有了声音。
没有听错!
离她家的那栋楼还有一半的距离,她加快速度,同时找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樊师伦。
不想手机还没找着,身后的手已她的肩上拍了两下。
黎糯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脑海里飞快回忆起樊师伦的教程。
首先,要尖叫。
她照做,闭眼,尖叫。
却被身后的坏转过身躯,双手扶住她的脸。
“别怕,是。”
额?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温度。
睁开眼睛,黎糯一怔,而后发飙:“干嘛跟着?要吓死啊!?”
岳芪洋有些无奈,有些为难。他只是不放心她的状态,想默默送她到家而已。
她望向他冤屈的神情,稍稍平复了情绪,也缓和了口气:“怕黑,下次别这样了……”
“跟回家。”他突然说道。
“啊?”
“跟回家。”
“能不能不跟……”
“不可以。”
他古北的家是岳老买给他们的婚房。黎糯来过这里,如果没记错,上次还提着三只甲鱼。
两一路无言,之间一直飘荡着若有似无的尴尬气氛。
从地下车库乘电梯至20层,打开门,他才说了第一句话:“有的拖鞋。”
“啊?”她不解,“为什么会有的拖鞋?”
“当初爷爷买这房子是为了们结婚,所以阿姨准备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他答道,一边打开鞋柜寻找。
翻了片刻,拿出了一双粉红色的女式拖鞋。弯腰放她的双脚前,他轻声说道:“现,女主回来了。”
水汽顿时上泛,她百感交集。如果看到此幕,她妈妈一定是最高兴的一个,如果她能活到现的话。
见她埋头杵门口,他问:“怎么了?”
“想,”她抬头,吃吃地笑,“缘分真的是件很奇特的东西。看们,从毫无瓜葛,反目成仇,兜了好大一圈,还是回到了这里。”
他点头,“嗯”了一声。而他的轮廓,上方两侧暖黄灯带的映射下,显得分外温柔。
黎糯因疲劳积压,降温又没添衣,加上受了惊吓,半夜发起高烧。
岳芪洋家里搜了一圈,只找到了一张冰冰贴,她一看,还是上回她翻到的那张。
“去买药。”他说着,取钥匙准备出门。
被她拉住衣襟:“没关系,陪说说话就好了。”
他微微皱了下眉,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给她物理降温。
她捂着额头上的矿泉水瓶,觉得好笑:“两个医生的家里,居然连退烧药都没有。”
“明天去问药房拿点。”他叹了口气,道。
“吃不吃药都没关系。”她笑,“只是觉得,竟然有能生病的时候陪说话,很神奇。”
她的感慨,他懂。
家庭的温暖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剥夺,自此以后,她只有忙碌的妈妈,他只有更加忙碌的爷爷。没有会陪他们说话,没有会意他们的心情,于是他们逐渐习惯独自消化,沉默地听着这声鼎沸的世界。
“想说什么?”他问。
黎糯想了一会儿,把她自己为什么如此怕黑的缘由说于他听。
“这事只有樊师伦知道。”末了,她笑道,“现也知道了,心里突然轻松好多。”
他略一思考,然后拿过枕边她的手机,按了几下键盘。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按1,就会赶来。”
试了下,原来他真设置了快捷键。
她的眼眶一丝灼热,鼻子直发酸,便从被窝里坐起身,黑暗中攀上他的脖子。
“知道最欣慰的是什么吗?”
“什么?”
“幸好刚才吓的时候,没使上樊师伦教的第二招。”
☆、中卷14
他习惯早起;虽然她不知道这该叫早起;还是该叫不睡觉。
黎糯后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见她入睡;他拿来笔记本电脑;坐卧室的沙发里继续工作,累了;就撑着头休息片刻。
是他手机设定的闹钟同时吵醒了他们;一看,不过六点二十而已。
一量体温,还剩下几分。
虽然仍旧头重脚轻,她毅然下了床。
回头看沙发;一阵心酸:估计他已经快忘了睡自家的床上是什么感觉了吧。
除了医院过夜和去学校上课两种情况;岳芪洋的每天早晨都过得很简单,也很;额,不健康。
刷牙洗脸,一个面包,一罐红牛,六点五十出门,七点三十之前到岗,愈早愈好。
摸摸她的额头,他说:“下午体温会窜上来,还是请病假吧。”
“不行。”她果断拒绝,依他的样子也拆了瓶红牛。
被他挡下:“发烧。”
“发烧怎么了?发烧请病假吗?就不喝红牛了吗?”她问他。
他无言以对。
别看她身体还是软绵绵的,嘴上却不饶:“手里管着一个病区的呢,比一个排还多,几乎每天都有两位数的出入院,今天要请假了是想让明天病史补通宵?”
岳芪洋瞅着她通红的脸和严肃认真的表情,清楚地认识到:出了医院大门,他就完全管不住眼前的这位实习同学了。
于是没再劝她,把一路东倒西歪的病号载到医院,顺便叮嘱了几句,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
黎糯的体温没过一小时,就重新回升至39度。带教和住院总的心毕竟也是肉长的,看她实难受得很,便放她镇守楼下办公室。
换完药,开完术前术后医嘱,办完出院,收完新病,正值中午,留下一堆空白的病史。
说来这还是她踏进c楼后第一次中午时分出现大食堂。可惜自己没食欲,但值班同学的伙食还是要帮忙打的。
正往回走时,遇上了许久不见的田佳酿。
“这是轮转到大外了么?”招呼黎糯过去,田佳酿笑着问道。
“田老师怎么知道的?”她纳闷。
坐她对面的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替她一语破解:“这精气神,一看就是站台站出来的。”
黎糯一定是烧到了脑壳,定定打量着这位陌生,反驳:“看您这精气神,也没好到哪儿去嘛。”
他俩瞬间笑翻,随后男问她:“同学没转过心内?”
“嗯,要年底去,收关科室。”她实事求是地回答。
田佳酿旁观他们来来去去的对话,乐不可支,后忍不住拍拍她的肩旁,介绍道:“这位是心内科的李务傥李主任,不过全院上下都叫他风流哥。”
完了,得罪领导了……
“哦哦哦……”大脑飞速转动,然后决定死命奉承,“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们学生心目中一附院最帅的带教老师啊!”
千错万错,马屁不错。即使她脑子烧糊了这条至理名言仍旧铭记于心。
果然,他笑眯眯地放下筷子:“这么说,超过岳芪洋了?”
“那是,他哪能和您比。”
“是吗?”
“当然!”
可黎糯同学忘了另一条至理名言:话不能说得太早太满。
比如当岳芪洋和李务傥同时站她跟前,请问还敢说这句话么?
只要不上台,死赶活赶还是能做到五点下班的。
岳芪洋从上学期起被正式授予外科学教研组与肿瘤学教研室的教学任务,他这学期负责的课程是选修课《现代微创外科学》中腹腔镜肠道外科和肠道镜外科部分,周二晚三节。
黎糯本想回趟自己家拿换洗衣服,不巧岳老传唤他们晚上回岳家花园,再加上身体受不住,便懒洋洋地跟着他回学校上课。
听了没几分钟,轰然倒于桌上睡觉,公然不给老师面子。
朦朦胧胧间,只听得他说:“这节课主要讲一下腹腔镜结直肠手术,目前其广泛应用于恶性肿瘤的切除,同时也应用于炎性疾病的手术……”
照例是只有图片的ppt,和一段中文讲解配一段英文翻译。
她坐最后一排靠走廊的位置,从抽屉里随便抽了本某个学弟学妹的卫版蓝皮教材,挡前面,全然不知自己的半个头已掉到了课桌外。
“目前的技术基本发展成熟,术中术后并发症和开腹手术无明显差异……”他默默从前向后走,某的大头即将完全掉落出课桌之际,扶了一把。
方转身离开两步,又折回去,恶作剧般地将那本竖课桌前方的遮挡物教材直接扣她的头上。
某位上课睡觉的同学感到头上一沉,不安分地挪了挪,接着继续做她的黄粱美梦。
但耳边的声音停了,她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眯着眼睛左转右转,捕捉到了前面一排座位上的熟悉影。
“咦?老师课上完了?”
“对,老师课上完了,同学醒了?”
黎糯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连忙揉眼,伸手戳他的大椎穴。
“那老师,们回家吧?”
岳芪洋叹了口气,转身,抓起她的手,离开。
原来岳老把他们叫回去是为了今晚的拜师仪式。
他们下车时,正好撞见从旁边一辆车上下来的岳归洋。
他正通话中,听起来像是熟拜托他加号。他应和的声音还算清亮,但整个看起来也是身心俱疲,有些萎靡不振。不过见了他们相扣的手,一愣,随后自顾自笑得像朵花。
黎糯随着岳芪洋的脚步向主楼走去,五步一回头地看着车库旁行为怪异的。
“当归他……没什么事吧?”她悄悄问他。
“没事,职业病。”他答得轻描淡写。
“额?”
“也分两类,一类抑郁型。”指指自己,又指指岳归洋:“一类躁狂型。”
“……”
她觉得这男把自己的本性隐藏得过分好。她一直以为私底下的他是个单纯的书呆子,原来还是个会讲冷笑话的书呆子。
岳老本没有答应学校为他建立名老中医工作室的请求,因为他有三名优秀的医生孙辈,且长孙已有了继承岳家名号的资格,那些祖传秘方不缺接班。
或许由于毕竟年纪大了,眼看着与自己同期闯荡江湖的朋友相继离世,又无法容忍中医貌似繁盛、实则萧条的现况,终于松了口。
中医最讲究的就是流派和师承。这一松口,等于岳老默许了把岳氏内科十几代来半数的精华贡献给社会。
沪上中医系统至今保留着跪红毯磕头拜师的礼节,无关陋习非陋习,纯粹代表学生对大师的景仰。
中医学会已办过一场声势浩大的,今晚这场是私性质的,犹如从前,吃过这顿饭磕过这个头徒儿就融入进师门一般。
他们回到家时,仪式已成。岳老和众位同行及新徒弟随意聊着家常。
“啊!”黎糯忽然轻声叫了起来。
他狐疑地朝她手所指着的方向望去,哦,是个同事。
新徒弟见到他们,也笑着款款走来,称呼道:“岳主任,好久不见。”
“还有,这位中午刚见过的实习同学。”
她一滴汗,扯开笑容:“李老师好。”
来者微微一笑,右侧一个梨涡若隐若现。
黎糯感叹,难怪他号称一附院三块门面之一,果然是个和樊师伦相似类型的美男子,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的男子。
但是一经细看,会发现他的身形与相貌年龄并不相符:背微驼,手一直撑腰间。
李务傥与岳芪洋和岳归洋都相熟,虽然他们皆不知情,关于他为何“一把年纪”了还要学中医。
“可不想被铅衣压坏了腰。”他半开玩笑地解释道。
导管室,继手术室之后又一个不分白昼黑夜的地方。作为一附院八大支柱科室中仅次于胸心外科的心内科,他们上上下下几乎每天都过着穿着几十斤重的铅衣从早八站到晚十的日子,还不包括急诊的。
“学弟,的腰肌劳损和腰突症怎么样了?”岳归洋问。
“自然是越来越重,站得时间长得上局封。”他叹了口气,道:“比起不知何时会突然上不了台,还是努力努力再考张中医执业医师证好了,当归是明智的。”
李主任终敌不过积劳成疾,c大系统升上副高后,跳槽去了一所二甲。
“不考虑转行?”当归同样也叹了口气。
“想,”他苦笑,说:“不过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竟然都是,啊,明天要做几个eps(电生理),要做几个旋磨术,急诊收多少pci,走廊里床放不下了还得往哪儿加……虽然病只记得他们送了多少红包,一个支架得自付多少钱,没会说们一句好话。就是贱,医生就是间至贱。”
一席话,似说到了场所有同行的心坎里,全体安静。
黎糯参合不进他们的话题,默默听着,盯着茶杯,差点流泪。
她只是区区一个实习生就被折磨成这样,想想几乎没时间睡觉的岳芪洋,再看看三十五岁早生华发的岳归洋,还有赔进了半生健康的李务傥,这个群体,不堪重负。
他们聊到很晚才纷纷离去,不过都不是回家,有的回医院,有的回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