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录·乱世殇歌 作者:墨叶子(晋江vip2013-06-08完结,穿越)-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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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夫人……”
“好了,你跟我这么久,该知道,我是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的。”
“……那夫人打算何时回来?”
“这样,我们以三个月为期,无论我能否找到高明的佩玉,三个月后,我都会想办法离开,到时,你牵‘墨玉’还来这里接我。”
“三个月,是不是久了些?”
“……”
此时,梁暮凝似有思索,她徐步左右,不禁微微摇头,道:“李世民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和他周旋绝对需要耐心和时间,何况,我们对这天策府内的情形,并不十分了解,所以,三个月、是至少的了……”。
“哦……”染儿听了她的话,心情仿佛更忧虑了,她牵着马,原已经准备走了,可好像想到了什么,就又转了回来,哽咽着道:“假如、假如三个月后,我来这里、等不到夫人,该怎么办?”
梁暮凝本也要离开,但听染儿询问,身子竟是不由一震,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这是她心中最不愿发生的,所以,也就最不愿考虑,如今被染儿问及,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应答了,呆了好一会后,才道:“如果三个月后我没能顺利离开,你就飞鸽传书给独孤心,请他帮忙,接我出去。”
艳丽红菱,可以遮挡住的不仅是梁暮凝的那张娇美容颜,更可挡住的、是她淡漠外表下的彷徨,是让自己的心思不用隐藏的那么累了。
染儿终于带着不安和牵挂离开了,而她,穿戴着那身红菱罗衣,徐步朝北邙山脚的那座庞大府邸走去,行在青山绿水之间,那一抹如烈焰般燃烧的身影,似贪恋凡间美妙而毅然选择离开树林保护的妖灵,明知危险,却仍就坚持。
天策府。
北邙山是个当年在攻打洛阳之时,就已经被李世民看重的宝地,他曾屯兵于山下,后经虎牢一战,生擒窦建德、迫降王世充,而建下了不世功业;此后,为庆此次大捷,他还将北邙山改名封狼山,取汉将霍去病封狼居胥山之意,并在这山下兴建了名扬后世的天策府,彰其威武,记之功勋。
洛阳的秋天很短,有时候昨天可能还是微热,但今天便已见满园尽是落叶了。
梁暮凝走在后园一处僻静的幽潭石阶上,依旧是红菱遮面的那身艳丽装束,环看着周围景致,这里明明就是她曾经来过的地方,如今感觉、却是陌生至极……还有那满地黄花,虽已凋零殆尽,但足以想象,其在盛开时的美丽璀璨,该绝不会逊于洛阳城内的一众牡丹!
可她不明白,这样的布置,他用心何在?
回想进府七天,自己除了在舞坊进行必要的练习之外,便无其它事由,而天策府内,除了秦王议政的天策正殿外,亦无禁地,所以,她该转的地方,基本也都转到了,不过,就他的起居之处来说,实在很多,看来若非亲信之人,是难辨主次的?此刻,梁暮凝已然放慢了脚步,思索着站在了一块临近水畔的大石上,手拈黄花,快速旋转。
犹抱琵琶半遮面
看着眼前这一片由四山夹围而形成蜗形河道汇流成潭的景色;那滔天黄浪至此便成了黄色旋风;水之风越旋越高;高出堤岸与天拥连却滴水不漫,这是一种奇妙的共鸣乐声代替了本来的狂嘶滥嚣,是让人有了在黄山飞来石上俯视云雾中迷离群山的幻觉,足以销魂化骨!这潭、却有一种比瀑布更有形有质有声有色的气势。
梁暮凝站在石上,脑中思绪忽然一片空白;她只觉眼前这种如置身浪尖云端的感觉,让她入迷;于是;便不由自主的迈步向前;只是;刚抬起一步;便听到身后有一稚嫩童声叫喊:“喂……”梁暮凝这才骤然惊觉,忙收步倒退,她脸色微白,看着眼前深潭,不经有些后怕。
“这里很危险的……”不知何时,一个不过五、六岁大的男孩,已到了梁暮凝身前,拽着她的衣角,很紧张的说道。
见男孩半跑着到了潭边,她忙俯身,将他挡在自己身后,道:“世子不要靠近这里。”
“那你也不要在这儿了……”男孩歪着头,一副正经的也朝梁暮凝道。
看着他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梁暮凝竟忍不住的“噗”声一笑,应道:“好好好,那我们都不呆在这里……”她说着,便起身牵着男孩的手,小心的踩过两块大石,回了潭边石亭。
他们一起席坐在了石亭的石阶上,这时,梁暮凝才是细细看这男孩,圆嘟嘟的脸蛋儿,既白净又细嫩,一身水蓝的缎袍,都是银线嵌边,他头发不多,却是黝黑光亮的叫人羡慕……而这样的装束,在天策府内,想想除了秦王世子,该不会有别人了?
“喂,你在看什么?”那男孩许被梁暮凝看的有些不自在了,即扭头皱眉朝她大声问道。
梁暮凝听了不禁一愣,她收回目光,半低眼眸,似想着什么,过了片刻,即微笑的朝男孩道:“世子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来这里了,很危险!”说罢,便起身,掸了掸衣上的尘土,微微点头后,就要离去。
见她要走,男孩忙站了起来,拽着她长长的袖襟叫道:“喂、本王还没准你走呢,你、你……”这时,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可就在他仰着脑袋看上梁暮凝的那双眸眼时,竟是不由害怕的生生收住了声音,而扯着她袖襟的小手,也是不自觉的松了开,他一脸委屈的后退了几步,低着头、抿着嘴,不敢再做声。
秦王世子既在这里,那他的亲信随从就该离这儿不远,梁暮凝可不想因为一个孩子,而使自己身份这么早就暴露,所以,她虽心有负疚,但也没犹豫,即甩袖转身,促步便走。
只是有些事情,你越想躲开,就越是碰上,自古如此。
此时,梁暮凝刚走出几步,便见自己脚下这条石子路的前面,一行队伍正朝这边而来,且相离已然不远……再看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而随他身后的,是一位容貌娇好、体态丰盈的女人,她一身富贵牡丹的装扮,突其雍容,十名绿衣侍女,紧跟左右。
“佑儿……”一声娇柔的呼唤,由前方传来,梁暮凝还不急反应,就觉那男孩是与自己擦身而过,带起一阵轻风,如飞般的跑向了那支队伍前的那对男女身前。
洛阳深秋的下午,还是分外明朗的,天策府后园的树木,虽都泛黄,但身在其中,却尤以红色明艳,所以,梁暮凝不敢再妄动,她看着眼前的那行人,只盼那小孩既已回到他们身边,那他们就可以调头回去了……可显然,她的这个想法又一次落空了,眼看李世民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而是独自朝她这边行来,就在他走到与她相距不过二十步的地方时,梁暮凝即骤然躬身,低首候驾。
“起来吧。”李世民的声音浑厚而深沉,话落时,已是至到了梁暮凝身前。
她慢慢起身,红菱半掩的面容上,一双眼眸始终低垂,她不敢应声,因为外表伪装容易,但自己声音,却难改变……此刻的梁暮凝,如履薄冰。
“你叫什么名字?”李世民看着她问道。
犹豫了一会,梁暮凝没有说话,而是伸出纤细玉手,在半空中轻轻点画了几下,而后收回,伫立。
“宁?”见她如此应答,李世民不禁疑惑着念出她刚刚比划的那个字,眉心微蹙,又道:“你抬起头来!”
梁暮凝怔住,她已经很清楚他接下来的意思了,只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她没有抬头,仍是低垂着,天知道她现在的心里是又多紧张,可这不也是她自己选的吗?
微风吹徐,她发上红菱、裙角罗纱皆随之舞动,李世民看着依旧低头而立的梁暮凝,似乎有些不悦了,他已不等她动作,即抬手抚上她的下颚,慢慢抬起,让她一双眸子,无可躲避的映入自己眼目……曾几何时,这样熟悉的感觉,竟让李世民也怔住了。
站在这条原石铺成的斑驳小道上,金秋满园的黄叶固然迷人,却也都不及他们彼此眼中的人儿了……
他看着她一身红衣下深不见底的幽眸,犹如他心中那被尘封久远的记忆霎时打开一样,不经彷徨;而她看着他一身丝缎青衫、金冠绾发,还有那眉宇间不怒而威的英武锐气,及他眼底刹时闪过的错愕,都让她迷茫。
“殿下,怎么了?”天地原本宁静,此刻,却突有一个娇柔的声音,从李世民身后传来,打破僵持。
原来那相貌姣好、体态丰盈的女人,正是刚才男孩的生母,这会儿,她已经拉着孩子的手来到了李世民的身后,眼见此情此景,心中难免不快,便要上前一步,揽下李世民的臂弯,只是,还不等她动作,他即寒光一撇,扬手吓住了她接下来的所有动作,甚至,她还拦住了其子李佑,不叫造次,由此可见,他于她威仪自在,她于他畏惧更多。
李世民始终看着眼前人,只是刚才眼底所有一掠而过的情绪,都已消失,换之的是依旧锋芒锐利又泰然镇定的王者神态,片刻,他眼角微动,而后拖着梁暮凝下颚的手指,即猛的一下将她面上红菱扯掉。
此夜良宵与谁同(上)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没想到;这首昔日魏高祖曹丕所作的七言诗,却适时的应承了此时此刻的此情此景,可见自古帝王家的人,都格外雷同。
就在梁暮凝面上红菱掉落的瞬间,她和李世民亦都愣了一下;不过,就是在这不及思考之间;梁暮凝突然单膝弯曲;垂目俯拜在他的脚下。
李世民的眼底又一次掠过惊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态了;而且还是连续两次!
站在那里;他不动声色的定了定自己心神,而后,亦悠然的俯□,再次抬手托起了她的下颚,细细看她,由发到眉、由眉至眼、由眼到鼻,由鼻至唇,李世民似要在这张脸上寻找到什么,又好像是再捕捉着什么?此时,他眸低泛起的涟漪,似比那黄风潭水,更加要幽深和惑人心弦。
梁暮凝没有躲闪,她任由他窥探的目光落在自己眼里,并嘴角浅笑的回之以秋波,她不能让他在她现在的这张脸上,找到一点梁暮凝的影子,绝对不能。
良久,李世民忽然莫名一笑,他放下了托着她下颚的手,起身、转身,直至几步开外后,才停住脚步,负手而立道:“阴容,给宁姑娘安排在祁栖轩吧……”,李世民说完,即没犹豫的大步离去了,他刚刚的声色并不严厉,但却带着一种让人必须服从的气势,所以,那个叫阴容的女人,就算心中多有不愿,也都只得应说:“是!”
阴容领着李佑随在李世民身边,一起离开了,他们身后,十名侍女,依旧紧随,转眼间,偌大天地,又只剩那一抹红艳,留在了那后园的黄叶纷飞里,始终无声。
自那之后三天,梁暮凝的住所便由乐舞苑转至了祁栖轩,那是一处离后园黄风潭很近的独立院落,甚至傍晚安静时,站在院中就能听到潭水暗流的声音,而自己原来每日舞坊的习练也无需再去,反多了两名侍女随在左右,打理起居;自搬来后,李世民没有来过,而那个叫阴容的女人也没有出现过,这里每日,只她们三人,梁暮凝不说话,她俩也不说话,但倘若她想要出去时,就一定会有一人随在左右。
秋风瑟瑟,转日再看,那树上黄叶,已是飘零殆尽,日落时分,只剩古木枯枝,剪影孤寂。
“查到了些什么?”此刻,午后阳光甚好,李世民正坐在书案前,低眸翻着案上书卷,但由他的问话可见,其心思却是不在书中。
“回禀秦王,那女子姓郑名宁,原是中原人,但自小随叔父去了西域,直至一个月前,才又同一队西域舞坊来到洛阳,并无可疑。”
“她也姓郑?”
“玉门的通关文牒上是这个姓氏。”
“……她、是个哑巴吗?”
“这到不是,但听舞坊的一个小厮说,西域舞者多以绫罗遮面,虽体态婀娜,但不善声色,所以少言。”
“……”
听到这话,李世民不禁慢慢合上书卷,蹙眉看向立在面前的侍从,似有些不可思议的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她不是哑巴?”
看那人一身府内侍从装扮,但站姿却是立直挺拔,明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人,他似乎没想到李世民会又问一遍,所以也不禁一怔,而后忙点头应道:“属下确定!”
李世民缓缓收回目光,半晌无声,之后许久,才摆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
傍晚,夜凉如水,李世民一件单衣,独自行于后园的原石小道上,若有所思中,他不知不觉的就走进了祁栖轩,两名侍女见秦王到来,只匍匐跪拜,却不曾出声,李世民见状,竟也不奇怪,他扬手一摆,但见那两名侍女即都退出院外,仅留他一人,继续往院中轩阁走去。
穿过曲廊,走过池桥,但见栖轩门厅轻飘的纱幔后面,一袭红衣正侧倚在榻上小憩,不远处,厅烛映照,与她周身红艳融洽之余,泛出金色光晕。
扶幔步入,李世民走近榻前,不由定定看着她,虽只露一双眸眼紧闭,但眉角的那一点朱砂却似魅蛊一样,引人痴迷……他抬手轻触,不想惊醒伊人,她明眸闪动的看着来人,眼中微有惊恐,却没有动作、没有出声,她任由他的大手抚在自己眉上,而后顺着额角滑下,扯去面纱,那明明是一张和梁暮凝一般无二的脸,可又不是她!
“你姓郑?”李世民扯起她面上红菱,丢在地上,然后直身,俯瞰问道。
“是……”
“……你能说话?”
“嗯!”
“为何前几日,后园初见时,本王问话,你不语说?”
“妾身声色沙哑,那日又感风寒,怕冒然出声,吓到秦王……”
梁暮凝依旧靠在榻上,仰看李世民,她明眸如皓月,肌肤如雪脂,长发如墨玉,由肩颈垂落两侧,与肌骨和红衣互映,任谁看到这时的她,都会心猿意马起来。
“殿下今晚过来,是不是就不走了?”此时,她忽然眉梢轻挑、嘴角微翘的说话,想来,就她现下这般娇媚的神态,若无声色缺陷,怕只要是男人,就都难抵挡其诱惑了……!
“那你是想让本王留、还是想让本王走呢?”
“……妾身自然是想殿下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