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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相依为病(出书版) 作者:钫铮-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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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励没动,问:“听你爸妈说,是因为你过几天考试,所以才把他们叫来帮忙的,是吧?”
    “是。”简明不太愿意谈这件事情。
    “那现在你让他们回去,考试怎么办呢?”
    简明真的无意深谈,简单道:“找个特护吧。”她站起来,准备下逐客令了。
    “不如请我吧,”凌励也站起来准备告辞,“我已经请好假了。”
    简明瞠目,“你已经请好假了?”
    “是啊,我请假还是容易的,跟院长和老唐打个招呼就行。”凌励拎过简明的挎包,找胰岛素的针剂,放到冰箱里,嘱咐,“天气暖了,冰袋效果维持不到那么久,药还是要常放在冰箱里的。
    对了,你晚上吃饭没?”
    简明喃喃:“没有。”
    “打过针,吃点东西早些睡。”凌励从小小冰箱里给简明拿出牛奶和三文治,“喏,先放出来缓着,等你洗好澡出来吃没那么凉。哦,还有,冬冬只是还有一点点低热,今晚他主动折纸的事情,明早要跟……”
    “我不能让你为我考试的事情请假。”简明打断凌励,“你还是销假吧。”
    “算我的补偿。”凌励双手插兜站在灯下,“看来我请你爸妈吃饭是个馊主意,让你很为难,算我补偿你的好不好?”他的眼睛在找简明的目光。
    简明避开,那种好容易被压下去的气血翻涌感再次汹涌而至,听凌励温温柔柔,“我想我太急了,让你不好受,别生我气吧。”
    简明觉得,她今天受够了,起码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和凌励谈任何问题,勉强点点头,“随你吧,很晚了,你先回去,我送你。”
    凌励出门,“好,晚安,我在我们科休息室,冬冬有事,你打我手机,或者叫这里的护士拨内线给我都可以,我会很快过来的……”
    睡在休息室?简明已经无话可说,自觉在这医生面前一败涂地,还是,“好的,知道。”
    听见身后病房门关上,凌励的脚步停下,靠墙上,耷拉着脑袋,没力。简明那似乎随时都会滴出泪的眼睛,让他也快撑不住,等他想明白,简明是为了不想他受委屈,才把父母送走的,已经来不及了……简明坐在冬冬床前,看着熟睡的儿子,轻声说:“对不起,妈不折腾了,明天,会好好在这里守着你……”再也没办法逞强,事实上,她对现在的自己,不满意,十分不满意。无论为人母还是为人女,她都未能尽责,只为一时意气,在爸妈面前说那样的话,多少是有些无耻的。
    只是,如果她的无耻,能换回冬冬的康复,她无所谓,可惜,都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好。尤其,简明想起,自己还有慢性病,她活着,能照顾孩子;若有一日,她有了其他并发症,不久于人世,冬冬怎么办呢?罗世哲是那么让人不放心,罗世华以后终究要嫁人,冬冬未来的姑父,会接受冬冬吗?还有自己的父母,只怕也是……我得活得久一点。简明对自己说,特别是现在不能哭,不能熬不住。
    奈何再也熬不住,简明捂着胸口,冲到盥洗室,对着洗脸池一通狂呕,连苦胆水都呕了出来,人才舒服点。洗个脸,拿毛巾擦干,谁知擦下更多的眼泪,揩之还有,揩之还有。简明不想如此软弱,忍不住,抽自己一耳光,很痛,可感觉好多了,于是狠狠地再来几个,觉得脸上又热又麻又痛,深呼吸,现在更好一些……盥洗室的门毫无预兆地打开,门口站着凌励,归根结底,她所有的挫败、沮丧、狼狈不堪再次在他面前摊开,无所遁形,这是命,得认。
    就那么傻愣愣的,凌励和简明互相看着。简明脸上,一道道指印,赫然入目,凌励的眼圈,逐渐红透。他轻轻地关上盥洗室门,方寸之地间,张开双臂,像哄小孩子的语气:“来,简明,过来。”
    简明也不知怎么落到那个怀抱里的,耳朵贴着他胸口,再次,她听到他的心跳,泪,落在他的灰蓝色外套上。简明哭,那种很早就想抱着他,呕心沥血的方式,她的脸闷在凌励胸口,一声声呜咽,压抑着,很长,很长,似乎每一声,都将号到力尽,气绝。
    凌励的眼泪,也噼里啪啦往下掉,除了这样抱住简明,其余,他再无计可施。最终,只是简明的哭嚎中,慢悠悠地呢晡.倾诉:“不哭,不哭,没关系,还有我,我在这儿呢,你不是一个人。简明,我知道你的感受,我都知道,因为,我和你一样。
    “怎么也没想到,会赶上这个商业大爆炸的年代,慢慢地,身边所有人都在变化,包括我的哥哥,我的朋友,全民皆商,人皆言利,而我,却是永远变不成商人的那个人。在这个年代,没有商业头脑,无异于手无寸铁。简明,你是如此,我是如此。
    “你知道吗?我也曾经和你一样,站在盥洗室里的镜子前,狠狠抽自己的耳光。记得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一次,因为我放弃科主任职位的争夺,告假带方楠去西藏玩。她告诉我,怀有身孕,两个月了,我在湖边高兴地跳起来,以至于如今想起扎日南木错,第一个印象仍然是生命,其次才是那里的辽阔与清碧。我瞒着方楠的初衷,只是希望我们能暂忘俗务,放松享受。等我们从西藏回来,她知道这件事后,发现科主任职务已定,无法挽回,一怒之下,到这里的妇科做了流产手术。
    “她是背着我的,还找了各种理由说服我的同事给她做这个手术,好在同事非常了解我,有人给我通风报信,等我赶到妇科手术室,已经来不及了,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被吸引管吸出来,搅成一团血水。如果我不是医生,什么都不清楚,我可能会好一些,可我的专业告坼我每个步骤产生的后果,即使是胚胎组织,也会痛。方楠躺在手术台上,对着我冷笑,像获得成功的复仇女神。那天,我再也承受不住,逃到盥洗室狂吐,抽自己的耳光。我了解那种感受,没办法怪谁,也没有能力伤害谁,只能恨自己。如果我知道方楠如此介意这个职位,以不惜毁掉我和她的孩子为代价,她要什么,我都会送给她,可什么都晚了。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害死了我的孩子。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办法再去妇科做会诊,走进那里,听到的都是孩子细弱的哭声,凄凉又无助……”
    凌励的叙述,没让简明好起来,她哭得更狠,毫无章法,歇斯底里,凌励抱紧怀里颤抖的身体,声泪俱下,“简明,不是只有你没用,没用的还有我。其实我明知道方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我没办法丢下她不管,徒劳无功地试图让脱轨的一切走回正轨。可我所有的努力如梦魇泡影,灰飞烟灭。我是那样的不会计划,没有算计,在这个一切都在计算成本的时代,我死攥着爱情不撒手,花费着最昂贵的时间和感情去挽救一段再也不能起死回生的婚姻。我没能让妻子满意,与她各有执念,每一次吵架的结果,都验证了我的家人对我婚姻的预言是如何的正确,我是如何的荒谬错误,而当初的我是那样的不服输不承认,让家人为我担心,直到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失去一切,为我唏嘘心痛。”一下下,凌励拍着简明的背,是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人生中那点甜味,就像刀刃上的蜜,蜜舔完了,就是刀,接着舔,就只剩下痛。简明啊,因尝过那一点点甜,便忘乎所以,不计结果与成本,舔着刀口的人,是我,是你。不要怕,简明,还有我在这里,即使我们不是夫妻,不是朋友,即使我们从没见过面,但在这个世界上,你执著的那个角落,我一定在那里……”
    简明哭着想,有些事情,她不计较的,就像罗世哲认为她跟凌励一起,是看中凌康有钱,她不在乎。就像凌励到底知道不知道方楠与他在一起,是不是为了凌文的股份,或者,凌励也不在乎。
    但有件事,简明现在非常在乎,非常计较,非常非常清楚,她不能把这个抱着他的男人给任何人,他在哪里,她都不会放心。简明心里模模糊糊地对自己说,我得守着他,一直,一直,一直……这一晚,简明哭得太厉害,无论凌励怎么哄,都挡不住这姑娘的眼泪来势凶猛,凌励即便踏过再广的山河见过再多的世面,也怕了起来,打电话找精神科值夜的医生,给简明一针镇定剂,她总算平静地昏睡过去。完了,凌励还被精神科值班医生数落:“女人脆弱,孩子这样,情绪崩溃情有可原,那你担着点别失控啊,你看这闹得……”凌励囧,确实,他不该失控,哭得这么难看,眼睛红肿,喉咙沙哑。可他推开盥洗室门的那一瞬,看着那样的简明,他只感到对这个世界,对人生,对所有一切的无能为力。
    守着简明和冬冬,一夜过去,天光渐白,又渐渐晴朗,简明醒过来,站在窗前,说:“哇,阳光真漂亮。”
    就是这样而已,没人提起昨夜的一场号啕。她不提,凌励心照不宣,和简明之间,有些事不需要讲那么明白,他感应得到。在盥洗室洗漱时候,凌励告诉简明冰箱里有包冰块,他跟护士  要来的。简明用冰块敷脸,也挤进浴室,并不避讳正刷牙中的凌励,对着镜子里那个眼睛肿脸也肿的自己喟叹:“天啊,真丑。”
    凌励故意点点头,“是啊,很丑。”
    简明横他一眼,“我是说你。”
    凌励噗嗤发笑,喷一镜子牙膏白沫。笑声中听到屋里有动静,一起探头去看,原来冬冬醒了,,自己坐了起来。
    几日过去,冬冬似乎每天都有一点点进步,现在,他不需要再包纸尿裤,自己知道去厕所。虽然还是不说话,目光茫然,不过,当他很喜欢的一些东西出现的时候,他多少会有些反应。世华后来从罗世哲家里找来一只冬冬已经很久没玩过的泰迪熊,那还是与罗世哲离婚前,简明给冬冬买的。冬冬对这只玩具熊的反应最大,见着就抢到怀里,晚上睡觉也抱着不离身,倒与三四岁的小儿一般无异。简明看在眼里,既心疼又心酸。凌励很懂得怎么安慰简明:“如果说昨天的冬冬是一两岁的话,这几天已经长大到三四岁了,今天比昨天有进步,就是好事。”
    简明考试前一日,世华接到通知需要出差一段时间,本打算不去的,简明没让,嘱她安心工作。世华要求,每天一定把冬冬的情况打电话告诉她,这才走。简明的考试进行得极为顺利。本来最后一科考完,同学和老师有聚聚的打算,吃顿饭,合影留念。凌励听简明电话里打算拒绝.知道她是惦记冬冬,在纸上写字示意:“我照顾冬冬,你去玩玩,放松一下,对你有好处。”瞅着凌励很坚持,简明就答应了。
    答应归答应,终究难以心安,她这当妈的在外吃喝玩乐,却让凌励请假陪孩子,怎么都没办法理所当然。简明草草应酬完,提前退席往回赶,偏偏那个时间,交通拥堵最高峰时段,又下雨,公交车和地铁人满为患,简明路上呆半天,费老大力气才截辆车回医院,半身湿淋淋的,进屋还被凌励念:“你说你急什么?怕我虐待你儿子啊?”
    简明跟儿子又甜又嗲地亲亲抱抱,对落伍励叔绝对没有待儿子那么甜那么嗲那么亲亲密密,就还好语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励给她杯热茶,“是,我知道,你总觉着过意不去嘛。”唉,说到底,人姑娘就是跟他见外,心理上没当他自己人,无奈,丢毛巾给简明,“瞧你淋的,赶紧洗个热水澡,别再感冒了。”说话间,照例把简明的包打开,先拿出胰岛素放冰箱里,“打过针没?”
    简明这几天例假,就觉得不满,“又翻我包?”
    凌励很有点主人翁的姿态,“嗯,怎么了?”打开注射器查简明的药。
    简明更不满,“不但翻我包,还天天查我的药,你怕我做傻事啊?”
    凌励真是无语问苍天,给简明的注射器换针头,“姑娘,咱阳光点行不行?这针头本来是抛弃型的,用一次扔一次,你舍不得,非得一支药搭一个针头。有些药剂用量大的病人,两三天耗一支药,人家一支药搭一个针头就算了,你这十来天才用一支药,等换药的时候再换针头.那针头早钝了,扎肉里不疼吗?我都给你多拿几盒针头回来了,你没看着啊?”收好针剂,还不依不饶上了,“你就说吧,你包里有没有糖?”
    “有吗?”简明寻思自己戒糖已久,果断,“没有。”
    “有,”凌励把简明的包抓过来翻给她看,拉链暗袋里有几粒太妃糖,凌励责备,~怕你哪天低血糖备用的,跟你讲过,你回头就忘。”不甘心被忽视,拍简明脑瓜,“你跟我咋就这么不上心呢?”
    本来凌励是两只手抓着简明的包包,那只手分出去教训简明了,剩下的一只手不够用,帆布包里的东西稀里哗啦都掉了出来,什么水杯、阳伞、小小化妆包,以及考试资料,诸如此类,重点是卫生巾。简明脸红,闷头把东西往包里捡,又羞又恼,不理凌励,就算你很体贴,可总得顾着男女之别吧?
    可简明忘了凌励是啥专业的,医生终于明白简明大发娇嗔是为什么,帮简明一起捡东西,解释:“你忘了我是医生,什么没见过?不用跟我不好意思。”
    简明哭笑不得,捶他,“烦人不烦人啊……”抓起毛巾,逃去洗澡。洗澡也是能快就快,匆匆忙忙,总得换凌励去吃晚饭。从浴室出来,见凌励正陪着冬冬折纸,这次,落伍的凌励终于知道皮卡丘长什么样子了,跟简明说:“瞧,冬冬进步多大。”
    对于现状,简明的接受度提高很多,站在窗前用大毛巾擦头发,不算多积极地假设,“我有时琢磨如果冬冬一直这样下去,我该怎么办。估计你哥公司的工作是非辞掉不可了。必须给冬冬找特殊学校,住处也得在学校旁边租,看我能在附近找点活干不。”她擦头发的手停了停,眼睛发亮,突发奇想,“啊,或者我在学校边上摆个摊什么的,做点小本生意,像卖个面条、水饺、小馄饨,也算自主创业呢。”她挺开心,“上帝真是给了我个好主意。”
    “下次收到上帝给你的主意,能不能跟我打个商量?”凌励扯过简明手上的毛巾,帮她擦头发,特幽怨,“看起来你设想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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