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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烟水遥-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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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她觉着他愈发靠近的熟悉气息,勉强回答。

那个男子安静地凝视着她,不语,蓦地弯下腰来。

“唔?”烟络一愣,看见一只大手一把摘下她脸上的白布,一张男子俊逸的脸庞随即贴了过来,然后双唇上传来一阵久未体味却熟悉之至的温热润泽。

“苏……”她含混不清地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其余的便全数没了进去。

她睁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双眸微合的脸。那两道细细密密的睫毛就像是一双漂亮的蜻蜓翅膀,正在微微颤动。她鼻尖窜入的是如自己血肉一般熟悉的温暖洁净的气息。她有些埋怨地想,怎么可以是在这里?这里好脏啊!

蓦地,后脑一道大力将她的头轻轻往前一扳,于是,她的唇就愈加贴紧那片温润。她迷迷糊糊地定睛一看,苏洵睁着一双清亮却潮湿的眸子,正在瞪她。

好吧。她弯起眼角,自己踮起脚尖,伸手攀上他的脖子——应该要投入一点,不是吗?

第17章

睿王府。

朱漆彤扉金环乌头门,连以巍峨高墙,于春末艳丽的日光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派雍容威严的气势。

一个小小的白衣女子手中拎着陶制小罐,于台阶下仰头看着威严的大门,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身后一架华丽的八抬大轿缓缓停下,为首男子朗声道:“哪来的野丫头,恁地大胆!睿王府前岂是任你随意逗留之处!?”话音里却有一丝阴柔。

烟络一惊,回首所见,不过一个头发花白高傲严肃的锦衣男子,他的身后那台缀以流苏、帘幕精致、绣工灵动的豪华轿子,倒是颇有来头。虽不太记得有这样的人来过睿王府,见了那架势却也知趣,烟络微微侧过身子,轻轻一福,浅笑道:“小女无知,擅闯王府门前,这就离去。”说罢,转身退开,脚步轻盈。

话音刚落,轿子里忽然传出一道温润和气的女子嗓音,听上去虽已有了一些年岁,却更加熨慰人心。

“姑娘且慢。”

烟络闻言驻足,笑问:“夫人还有何吩咐?”

那轿内的女子似乎轻轻一笑,柔声道:“严公公也真是糊涂。宫城里怎会有闲杂人等出入?”她温和地问道,“姑娘可是为见沂儿而来?”话音尚未落去,一双肤若凝脂、润泽无暇的纤纤玉手优雅地撩起左侧轿帘,现出一张精致清丽的脸,眉宇间挂着深入骨髓的柔和。

烟络微怔,躬身俯下,道:“小女见过贤妃娘娘。”那个如清风白玉般温润有礼、谦和自持的男子,果真得了他娘亲亲传,两者相似的不止是容貌,更有品性。

贤妃笑意和煦,“姑娘认识本宫?”

烟络含笑看她,这个娘娘真的很和气,让人止不住愿意亲近。

不过。

烟络恭敬有礼地回答:“小女头一回有幸见到娘娘。方才,无意之中闲步至王府门前,冒犯了娘娘圣驾,还请娘娘恕罪。小女离家已经有些时辰,家中长辈恐会挂念,小女可否先行告辞?”

轿中的女子微微一笑,也不为难她,温和地答道:“姑娘请便。”

烟络俯身谢过,快步离开。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和与他有关的一切东西扯上关系。留在睿王府是迫不得已,但是,她自己能选择的事件,她不想妥协。

待到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大道的尽头,为首的男子拜问道:“这女子恁地古怪。娘娘任由她一走了之?”

轿中优雅高贵的中年女子浅笑嫣然,“公公来问本宫,不如去问问沂儿这姑娘的来历。”

话毕,一行人缓缓进得府去。

疏桐院内仍旧一派颜色分明的白水绿柳,散发着如雪中松枝一般淡雅清冷的味道。

贤妃环顾庭院四周,微微蹙起了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这孩子果然还是这个样子。本宫原以为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会更加像个寻常的孩子。”

一旁随行的严公公想了想,睿王爷天资聪颖,自打由娘胎落地以来,何时真正像过一个寻常的孩子?嘴上却宽慰道:“娘娘多虑了,睿王爷近来寄身朝中之事,难免忙碌了些。”

贤妃看他一眼,轻轻叹息,“那孩子看似谦和,有着一副好性子,骨子里却是孤傲得紧,从不肯轻易与人交心。也怪当年皇上和我不曾用心照看于他,由他一个孩子冷冷清清长大,自小就生出了这样的怪脾气。心里明明装着一堆事,也不知道如何与人言说。”

严公公见她愁眉不展,劝道:“王爷当日不是头一回向皇上开口,破天荒地要了一名姑娘去?”

贤妃勉强一笑,“若果真是两情相悦,今日他这院子会是这样冷清?”

严公公一怔,一时之间,倒不知道如何圆话。

“罢了。”贤妃释然微笑,“沂儿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孩。他自己的事情应该已有自己的主意,我这为娘的也替他操不了什么心。”话毕,缓缓入室。

金色的日光溢满一室,一袭白衣的清俊男子端坐于桌前,修长灵巧的手指正在执笔疾书,浓淡适宜的剑眉微微蹙起,眉梢之上一片清冷,抿起的双唇唇色蒙淡。

“沂儿。”贤妃爱怜地看了他片刻,终于忍不住出声唤道。

李希沂蓦地回神,看清来人后,笑得柔软,“皇娘怎么来了?为何事先不派人通传?”

贤妃看着他略微清减的身子,心头一酸,脸上却是笑意柔和,调侃道:“为娘就不能来看看沂儿自皇上那儿强要来的姑娘?”

李希沂淡淡一笑,道:“烟络不在。”

贤妃脸色微变,柔声笑问:“哪家姑娘可以让一贯讲究规矩的沂儿由着她如此胡闹?”

李希沂笑意不减,“皇娘也莫怪她,是希沂有事遣她出府,况且她一向自在惯了。”

贤妃怎会看不出他急欲掩饰的真实情愫,却笑道:“为娘还指望沂儿得了一个乖巧温顺的姑娘好生照顾你呢。”

“烟络是个好姑娘。”李希沂平静地笑。

她最爱的孩子一脸浑然不知已然沉溺的样子,让她禁不住一阵心酸。自小温和疏离、谦下隐忍如他,此时为了所爱仍是这样退让?

“沂儿确实如此想?”她轻轻地问。

“皇娘见了她,会喜欢她的。”他仍旧平静地笑,一双幽黑的眸子深邃无比。

唉。贤妃在心里暗自叹息。这个执着而顽固的孩子啊,受伤之深,自己竟然对此毫无知觉,还是他根本就在刻意回避?这一生之中,迄今为止头二十多年的日子他过得并不轻松,这样的生活何时才能够解脱?

“皇娘今日可要留下用膳?”他话音如常,温和地笑。

贤妃深深看着他,最终还是展颜颔首。

“清风。”他笑着行至门前。

“王爷有何吩咐?”蓝衣小童迅速出现,恭敬地行礼。

李希沂唇角微扬,话音愉悦,“皇娘今晚在府中用膳,吩咐膳房细心准备。此外,”他忽然压低了声量,耳语道,“烟络回府时,切勿让她知道皇娘来了。”

清风微微一愣,随即沉稳地朗声答道:“清风这就去准备。”说罢,旋身箭步如飞。

房门之内,贤妃看着他寂寥的背影,笑如游丝。

修竹厅。

夜色初降,窗外一片修长雅致的翠竹在朦胧暮色中幻化为一帧清丽的水墨风景。

贤妃看着一桌已经开始撤下的菜肴微微叹了口气。

随侍小俾正在恭敬地呈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幽香袅袅。

李希沂于窗前负手而立。

“娘娘,”严公公见势做了声,“天色不早了,娘娘打算何时起驾回宫?”

贤妃微笑着看了那个闻言微微一动的孩子一眼,沉默不语。

李希沂缓缓侧过身来,笑答:“多得严公公提醒,皇娘还是先回宫歇息罢。”

贤妃起身上前,与他同立于窗前,凝望一片迷离的暮色,忽然问道:“可是那个姑娘?”

竹林里远远现出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在灰暗的夜景里格外醒目。

李希沂双瞳幽暗,微微颔首。

贤妃笑道:“本宫正要回宫,不如让她陪着走一段?”

李希沂唇角微动,终究没有答话。

不一会儿,便见一个清秀的白衣女子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白净的脸上挂着柔和澄净的微笑,话音清脆地开了口,“王爷怎么起了兴致在修竹厅用膳?”话毕,一眼瞧见立于一侧的锦衣女子,蓦地噤了声,愣了一下,复又躬身拜道:“小女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浅笑道:“平身罢。”

烟络迟疑着起身,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李希沂,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贤妃侧头问那个突然安静下来的孩子,“沂儿不替本宫引见?”

李希沂淡淡一笑,脸色略微柔和,道:“烟络过来。”

烟络柳眉一蹙,虽不情愿,还是乖乖靠了过去,敛手不自在地与他并肩而立。

身旁的男子终于笑意和煦,“皇娘,这位是施姑娘,与希沂认识已有两年。”

烟络一惊,他干嘛提起那么远的事情?却也出口辩解不得。

贤妃轻移莲步上前,柔声道:“原来是施姑娘。”王府门前相见之时,这年轻女子避之不及的样子,她还记得。“姑娘与沂儿早已经是旧识,也难怪沂儿如此固执。”她如水的双眸里笑意温软。

嘿嘿。烟络干笑两声,选择保持缄默。

贤妃含笑看定她,道:“本宫正要回宫去,施姑娘可愿陪本宫略微走一程?”

她能拒绝吗?烟络侧头看看身边的男子,他双眼平视前方,似乎并不愿意替她解围。

好吧。

烟络乖乖点点头,“能与娘娘同行一程,是烟络的福分。”

贤妃含笑点头,临行前,她忽然开口说道:“沂儿不必相送。”

烟络闻言顿时头皮发麻——拜托,不要折腾她,好不好?

于是,一行人缓缓离开修竹厅。

烟络跟在那个一直笑意盈盈的尊贵女子身侧,非常温顺听话也格外安静无声。

竹林深处,贤妃突然驻足,遣下众人后,侧头看她,微微地笑,“施姑娘心里如何看待沂儿?”

“咦?”烟络尚未来得及反应,惊讶于她的问话竟然这样直接,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贤妃并不恼怒,柔声道:“喜欢便是喜欢,倘若姑娘没有这份心意,大可直说。”

烟络正眼看她,轻声回答:“烟络今生恐怕没有这个福分。”

“无关福分罢。”贤妃浅浅地笑,“沂儿虽生在皇室,但是以他的脾气,只要姑娘肯点头,身份之差又怎会成为姑娘拒绝的理由?”

“这个……”烟络微微羞愧,这位贤妃能养育出他那样的男子又怎会是一介寻常人物?嘴里恭敬地答道,“烟络只有一颗心,已经给了别人。”

贤妃脸色微变,低声叹息,“姑娘不曾对沂儿动过半点心意?”

烟络侧头看着那张透出些许心酸的脸,当然知道她的神情为何而来,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说不曾是假,毕竟王爷也不是一般男子。”

贤妃忽然淡淡一笑,“却还是上不了姑娘的心?”

烟络垂首不语。

唉。贤妃幽幽叹气,柔和的双眸出神地看着远方,话音飘忽,“沂儿出世那年,关中大乱,他父皇忙于军国大事,而我向来身子孱弱,也一病不起。无奈之下,只好将还在襁褓中的他,交由皇后照管。”那个宁静祥和的女子漂亮的双眸之中瞬间闪过一丝寒意,缓缓说道,“沂儿是何时惹上的心病,为娘的我竟然无从知晓,他父皇也无暇顾忌。如此一拖,就是十年……”

烟络第一次听说他心病的来历,蓦地恍悟,原来他的病不是天生的,这各中缘由隐隐地透出更深的鬼魅气息。

贤妃沉吟片刻,笑得柔和,“沂儿十岁那年,旱灾、蝗灾肆虐,饥荒所迫之下,惨事不断,民间怨声载道。皇上召集几位小皇子询问解决之法,|炫…_…书^_^网|原本只是为了疏解连日来的烦闷,沂儿却一本正经地递上了一纸文书,力主皇上开放皇库大举赈灾,同时教皇上……”那个优雅女子突然笑得忍俊不禁。

“娘娘?”烟络一脸不解。

贤妃敛去些许笑意,继续说道:“沂儿编派他父皇挑个日子出宫巡视灾情,并且一脸正经地教他父皇不妨当着文武百官吃下几只蝗虫,臣下定会劝阻:‘ 恶物或成疾。’,而让他父皇回答说: ‘朕为民受灾,何疾之避!’。沂儿当时虽年幼,还不免有些稚嫩,说得却是极其认真。他说如此举措和言辞,定可感动群臣、安抚民心。也是很巧,不知为何,那一年旱灾蝗灾终究未再继续蔓延。自那次以后,皇上方才开始对他宠爱有加,甚至连我这个做娘的也跟着他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母凭子贵’。”说完一袭话,贤妃端庄的脸颊上浮现出丝丝暖意。

烟络侧头想了想,这个男人从那么小的时候,就懂得揣度人心,甚至做秀?不知道,他在此之前的十年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贤妃举步缓行,犹自说道:“尽管如此,之后的数月内,沂儿还是被留在了皇后安排的偏殿里。直到那年冬天,”她宁和的神色间明显地有了一丝伤痛,“沂儿突然大病不起,太医令束手无策,皇上这才允了他回含凉殿。所幸沂儿福大命大终于活了过来。自那一年起,皇上为他安排了习武强身的师父,神武大将军秦缜也是在那一年进宫。”

“姑娘可知沂儿当年为何一病不起?”贤妃忽然侧头看定她。

烟络轻轻摇头,心里却莫名地隐隐痛了起来。

贤妃笑意寂寥,“那孩子醒来后,第一句便是说‘皇娘与希沂自今日起,终于不必再过从前的日子’,说完,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

烟络勉强笑了笑,“王爷很爱娘娘。”

贤妃缓缓背过身去,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他那日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拿了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依稀存在的好结果……”

烟络闻言也是无语,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贤妃慢慢地沿着小径一步一步轻轻前行,低柔地说道:“沂儿二十岁那年,突厥率兵犯境,两度侵及关中,进逼长安。自我朝开国以来,军情首次严峻至此。沂儿是诸多成年皇子中唯一请命带兵的一个,皇上疼他,原也不太放心。可是,沂儿劝得当时兼任中书令的杜宇风将军极力保他,并承诺亲自率兵坐阵,皇上这才放行。此后,沂儿一去就是半年,听秦缜说,他一面于边境修筑城墙积极防御,一面借突厥内部分裂之际,派李靖、李勣等统兵二十多万分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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