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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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之轨,自那一刻起,突然凌乱纷杂。
而向来理智如他,也许是因为不能,才这样入神。把遇见当作是缘分,把无意的微笑当作了真。
李希沂心头微微泛苦。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神情疏离。
“王爷有何事吩咐?”她突然彬彬有礼起来。
“施姑娘,在王府之内没有别的消遣?”他笑地很纯净,虽然明知她会出言讽刺。
烟络淡淡瞥他一眼,“烟络在王府里唯一的事情不过就是为王爷请脉,如今王爷已不需要,那留着我在府上何用?”自她狠心对他说了那样无情的话后,他有好几天没见过她。请脉之事,全数交给了太医令姚之素。
李希沂清俊的脸庞上依然笑意融融,缓缓说道:“姚太医近日繁忙,请脉之事,恐怕还是要麻烦施姑娘。”
“你……”烟络侧头看他,一脸警戒,“烟络不过一介乡野铃医,王爷不怕我一时疏忽,误了王爷的身子?”她在恐吓他。
“你?”那个眉宇间本来隐隐有一丝倦意的男子突然涌现出一脸不加掩饰的欢喜,话音里也透着愉悦,柔声道:“你不会。”
烟络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真的不能懂他——她知道他有君临天下的野心狠心和细心,不是为了一个女子可以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寻常男子,但是,却不明白他为何在她那样一番话后仍然会对着她这样温暖地笑,一如她不理解为何他会那样神情凄苦地说出“我便是前面的那个僧,即使勤拂拭,也会染尘埃。你当然不会把衣钵传给我,是吧?”这一番话来。这个男人不是她意料之中出现的那一个,所言所行她大都不能明白。
“顾少监说过,烟络虽是上工,却不似寻常的医士。”她不带一丝情愫地看着他。
她眼里的那个男子依然神情柔软,笑意和煦,非常温柔地回答:“那是顾少监不明白你。”
烟络一怔,直觉地想问“你就明白?”,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王爷还真是自信。”
“这一件事上,自始至终本王相信的不是自己,”他一双幽黑无边的眸子深深地望着身前女子微微迷茫的脸,笑答,“而是——你。”
烟络心头一颤,仿佛被人轻轻撩拨了一下,咬着下唇,直直看着他怡然自得的笑容,终于明白他原来就是一个这样坚持和固执的热烈男子,只是用了澹然和气的神情很好地加以掩饰。
“烟络有一处疑问,不知当不当讲?”她一脸澹然。
“姑娘请讲。”他回答地依旧温柔。
“易芾易大人询问王爷当日去向时,王爷为何没有提起烟络?我应该可以证明王爷当日不可能牵连其中。”她说完这一袭话,神情非常安宁。
李希沂笑眼看她,神色深邃,“姑娘在为本王担心?”
烟络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缓缓答道:“王爷难道不值得?”她这样做,也仅仅是出于为他不值而已。她终究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女子,况且她并不讨厌他。
李希沂显然明白她神情里的涵义,微微一笑,“本王府里也欠着一条人命,姑娘难道忘记了?”其实,还有更加重要的一点他没有对她讲。她一直以来不都在刻意掩饰她来自……翠寒谷的事实?倘若牵连上她,追究起她来王府的原因,{炫·书·网·提·供单纯如她,该如何自保?
烟络狐疑着一张秀气的小脸,侧头看着他一脸好整以暇的表情,终于放弃了追问,“王爷本来就心思玲珑,烟络一介平凡女子也不敢妄自猜测王爷的心思。反正,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李希沂静静看她,英俊的脸上笑意愈来愈深,温和柔软的笑意直直地渗进一贯清冷的黑眸里,“姑娘几时这样听话过?”
烟络看他一眼,脑海里忽然不住地萦绕着他那张含笑的脸。
这个男人,明明只要一个抽身,自此之后,大可享受一片海阔天空——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而现在,那双漫无边际的黑眸里却是一样浓烈的沉溺眼神——他明明知道,她爱的人一定不会是他啊!
次日清晨。
御史府。
烟络站在朱漆彤扉乌头门前,仰起秀气的脸颊,静静看了好一会儿门前的景象,终于缓缓走上台阶,轻轻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应门的是穆青,见了她笑吟吟的脸;还是微微一惊,问道:“小姐回来了?”
烟络不待他打开大门,自己推开门缝,走了进去,一面回首笑答:“穆伯不欢迎我?”
“岂敢。”穆青脸色渐渐柔和,“小姐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府了,大人记挂得紧。”
“骗人。”烟络调皮地笑了,“那个呆子只顾忙着正事,哪有空工夫想我?”
穆青淡淡一笑,答道:“信与不信,小姐自己见了便知道。大人在吟风院内。”
“唔?大清早的,他在我院子里干嘛?”烟络一脸狐疑。
穆青只笑不语。
烟络也懒得问他,径自加快脚步往吟风院走去。
进了院子,就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正蹲在屋檐下,全神贯注地拨弄着那一丛紫色的小花。
清晨的微风轻轻吹拂,撩起他的衣角,送来男子的味道和着淡雅的微甜香气。
“你在干嘛?”她放重脚步走上去,温柔地搂上他的肩。
苏洵微惊,回头看她时脸色有一丝不自在,“怎么突然回来了?”
烟络持起他的双手,掏出帕子替他拭净手指沾染的些许尘土,笑答:“你不喜欢我回来?”
苏洵轻轻一笑,反手将她柔软的小手扣住,“又在胡说。”
“那你干嘛见不得我回来?”她仍旧在笑。
“我说过,皇上毕竟是将你安排在睿王府中。就算睿王爷任由你胡来,还有多少眼睛看着?”他脸上又现出淡淡的担忧。
“去睿王府本来就不是我愿意的。”她小嘴一撅。
苏洵宠溺地拍拍她白净的脸颊,笑道:“是。如果你还在吟风院,那该有多好。”
那个一向正经得不得了的苏洵,居然好兴致地在学她说话的口气?
烟络紧紧抱住他温暖的身子,牛皮糖一般地粘了上去,一面不停地蹭来蹭去,一面嘟囔着:“我就说嘛,你想我了,对不对?”这个男人一身柔软顺滑又有着男子味道和素雅香气的白色衣裳,实在是太、太舒服啦!
苏洵搂住她,不置可否。
“你干嘛不承认?”烟络察觉他的安静,不依地抬起了头。
“嗯。”他静静地笑着。
“嗯是什么意思?”她还是不放弃地逼问。这个男子向来言语寡少,要他亲口说出一句情话来,要死的啊。
苏洵笑得柔软,“是的意思。”
“还是不够清楚。”烟络拿眼瞪他。
苏洵无奈地笑,神情里有一丝不自在,柔声说道:“我……想你了。”
“嘻嘻。”她终于纠缠成功,赶紧又抱了上去,在他怀里反复轻轻磨蹭,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唉。苏洵,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那个一贯清冷的男子一脸止不住的温暖笑意,静静地不答话。
“大人!”穆青突然清了一把嗓子。
“有何事?”苏洵侧过身去,却并不急于放开怀里的女子。
“御史中丞易芾易大人,京司理宋以明宋大人在滴翠轩候着,有事相商。”穆青垂手恭敬地答道,也知趣地不抬头看相拥而立的两个人。
“好。”苏洵淡淡应了一声,“先退下罢。”
穆青一揖,转身离去。
苏洵侧头看着已经挣到一边的女子,笑道:“一起去吧。”
“我?”烟络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何?”
苏洵低眉浅笑,上前牵过她的手,稍稍加了一些力道,“我……不想放开。”
他终究不如表面上澹然啊。
烟络不禁莞尔,“好吧。我去。”
“为何没带上那个药箱?”走在竹林里的时候,一贯细心的他突然开口问道。
烟络心里一怔,脸上笑意不减,答道:“肩带坏了。反正你这里什么都有。”
苏洵深深看她一眼,只笑不语。
终于敌不过他眼里的温柔和纵容,烟络低头回答:“哎呀,肩带是磨损了一些,不过还没到非换不可的地步。是睿王爷拿了根金灿灿的带子换了,我不敢背出来。”开玩笑,用那种颜色?她又不是嫌弃自己活得太久了!
苏洵脚下微微一滞,片刻之后,如常前行,对于她刚才那一袭话不置可否。
烟络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问:“你生气了?”
他回首看她,然后平静地说:“只是介意,我还忍得住。”
烟络忽然开颜笑了起来,他终于摆出一副吃醋的样子来了。“你放心,我可是从一而终的女人哦。”她笑眼如丝。
苏洵想了想,回答:“嗯。”
又是“嗯”?烟络无力地想,她的男人为什么就是这样惜字如金?她也很想淑静端庄的啊,他都不给她机会!
“苏洵。”她一把拉住那个不紧不慢前行的男子。
“嗯?”他一脸不解看着她。
又是“嗯”?他连“何事”二字都懒得问吗?她撅起了红润的双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苏洵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忽然有此一问,认真想了想,答道:“好像没有特别的理由。”
“嘎?”烟络脸一黑,这样也算坚定不渝的爱情,他究竟是怎么爱上她的啊?
苏洵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时间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那是什么时候?”
苏洵侧头浅笑,“那天,你穿着一身雪白的短襦,腰际以上结着翠绿的丝带,手上缠绕着浅绿的披帛,笑道,‘大人万金之躯,烟络不敢怠慢,先前药方有考虑不妥之处,烟络重新改过。’,而我于之后的三天里,每一日都不忘记挂于你。”
烟络听到此处,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听见他笑着继续说下去,“后来,你穿着一身斯文的白色衣裳,一脚踹开清欢楼的大门,药箱砸坏公文之时,你怒气冲冲地说‘你当我很闲吗!?’。”
烟络眉头一皱,怎么都是她脑子不怎么灵光的时候做出的蠢事情?
“还有。”苏洵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还有?”烟络渐渐头大。
“那日傍晚,你一身白衣在朱红的门前等我回来,雨中看来,你的样子很好……”他轻轻地笑,神情愉悦。
“后面的不说,之前替你解毒的时候,你明明知道我在耍你,是不是?”听了他自己的说辞,她突然想起当日的情形。
苏洵淡淡一笑,不语。
他果然知道。烟络小小地沮丧,“本来,你不要挟我,我就不会加‘鸡毛扫喉,催吐排毒’,而且大黄和芒硝也需要少量慎用,甚至可以不加……”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没来由地愈来愈低。
苏洵好笑地牵过她的小手,柔声道:“当日我不也是以性命要挟于你?不用想太多。”
烟络微微仰头,迎上他幽黑润泽的双瞳,清晰地看见自己甜笑的脸颊辉映其间。
第15章
滴翠轩。
易芾和宋以明已经在此候了片刻,见苏洵身后忽然探出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不禁面面相觑。
烟络上前微微一福,“烟络见过两位大人。”
二人莞尔,释然答道:“不敢当。”随即转向苏洵,“下官见过大人。”
苏洵轻轻摆手,“不必多礼。两位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宋以明看了易芾一眼,易芾上前一小步,答道:“下官已经多处查验,太子一方有皇后证词相保,宗大人亦是奈何不得。睿王府、寿王府以及葳王府均卷入其中。”
“易大人的意思是,此事难以再彻查下去?”苏洵负手而立,淡淡地问。
宋以明一揖,答道:“下官的验状虽不能证明寿王爷无罪,但至少可以说明有人恶意栽赃。皇上只道寿王爷多属无辜,怒气已过。”
苏洵眉目清冷,良久不语。
“皇上曾私下召下官入宫,言词之间,似乎暗示倘若能证明寿王爷无罪,此事便不宜再深入探究。”宋以明也是一脸严肃。
烟络于一侧看着眉心微蹙的苏洵,暗自叹息。他不过努力维系一片清明,却不得不处处妥协?此间的无奈沧桑,该是如何厚重污浊?但是要证明寿王无罪,又谈何容易?
验状?她脑海里蓦地灵光一闪,“大人,烟络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看着她突然出声,微微一怔,不明就里。
苏洵直视她那张镇定的小脸,缓缓道:“何事?”
烟络微微一笑,“烟络听说,寿王爷之所以被怀疑,是因为在红袖姑娘的尸身上发现了他从不离身的一块玉佩,此事可当真?”
宋以明颔首,答道:“此事不假。”
“烟络不才,想问宋大人一句,那枚玉佩可是紧紧拽在红袖姑娘手里,不易取下?”
话音刚落,宋以明脸色瞬间大变,“姑娘的意思是?”
“烟络以前的师父,对如何检验尸身略有拙见。”她平静地笑,“师父曾经说过,死亡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尸身会发生僵硬,因此如无意外,便可以维持死亡时的姿势。这一点,对于是否移尸、是否伪造现场以及死亡时间的判定,都有一定借鉴。”
她微微欠身,笑答:“宋大人四任司理,自是各中翘楚,之前就已经发现不少疑点。烟络细细想过,当日只有这一处,未曾见大人提及。贸然开口,还请大人见谅。”
宋以明神色深邃凝重,缓缓答道:“宋某未曾提及,是因为宋某验尸之际,那块玉佩已经取下,移交大理寺。不过,宁珏的验状里确实记载了当时取下玉佩的情形,宋某见他记为‘尸身右手持一枚玉佩,轻取而下’,如此说来……”
易芾脱口而出,“寿王爷的玉佩,应是红袖姑娘死后一个时辰,才被人盗来强行塞入尸身手中,因为尸体已经僵硬,所以不似身前摘下那样握得很紧?”
烟络浅浅地笑,“烟络也不过大胆猜测,若果真如此,还真是侥幸。”
宋以明蓦地冲她俯身一拜,正色道:“敢问姑娘师承何处?”
烟络侧身避过,笑答:“宋大人不必多礼。这些东西不过是烟络家乡的前辈整理而来,闲谈之时,烟络记住了几句,着实算不上什么。我真正的师父并不研究这些,师父说过,我们医治生命而并非关注死亡。”
宋以明敛眉无语。
易芾则更加关心案情,问道:“若宋大人如实禀报,寿王爷就应能洗脱罪名。”他转向一直沉默的苏洵,“大人以为如何?”
苏洵仿佛心神不宁,良久才蓦地正眼看着易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