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关祠-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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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章
1）
楚持，江湖人称“鹤南楚持”，鹤南山楚庄的庄主。
话说此人，出名有三：其一是他惊世之才，师出不详，来路不名，十年前大刀阔斧花费重金在人迹罕至的鹤南山建下楚庄，试问一乳臭未干的十六岁少年如何能建庄立主？果不其然，楚庄一落，楚持就献计于当时与普济会苦战的各大名门正派，令其大获全胜，可惜普济会底蕴深厚，不能斩草除根，但与江湖势力划清界限，也确是当时的最好结果。其间，楚持还以一己之力大挫普济会“七炎使”中武工最强的祁炎，雷炎，和珞炎。武功变幻莫测，难以辨认路数，却绝对是深奥精髓之境界。
其二是他为人大气沈稳，十六岁应当年少气盛之时就少见的冷傲卓绝，十年来江湖遇到大事定找楚庄帮忙，这楚庄主虽不推辞，态度却也冷冰冰，颇有些桀骜不驯之感，无奈江湖元老虽不得面子，碍于楚庄有钱有势有威信，凡事托付少了许多麻烦，也讨得一身清闲，所以并不表态。可江湖小生们谁不是青春张扬看谁谁谁不爽的？渐渐楚庄庄主的脾气被以讹传讹，传到后面竟然成了“冷若冰霜，动辄鄙视。”这样夸张的地步。不过本来么，江湖传闻，哪有不夸张不神奇的理？何况如此一招人嫉妒的天才？
不过最后一点却绝非夸张的，便是他丰神俊秀的相貌，见者有云：“肤如凝脂，双目耀星，小唇欲滴，傲骨风标，远观却无胆亵玩之。”这长相都是爹妈给的，如何就这么个可人生得如此招摇？姑娘们见了无不春心荡漾，暗下此生不二嫁，惟作楚朗妾的誓言，小伙们看的心里一边痒一边疼，痒得是这美人太撩人，连自己都有点心动，疼得是，他妈的有钱有工夫有脑子，还生了这么个祸害样，天下女人还不都被迷了去？老天不公啊！！！
而此时，楚持正坐在自家那清新雅致又不失大气的大厅中，一身蓝衫又加一件云似的白纱罩袍，乌发紧束，泼了墨般，黑亮亮的。武林泰斗之一的南临越年过花甲，却还未见过生得如此标志之人，可美归美，双目放出冷睿光芒，还带着淡淡的倦意，让人隐隐为气势所压，毫无美至妖媚之感。暗自感叹后生可畏之时，却也不敢忘了正事，品了品丫鬟奉上的香茗，南临越开口：“楚庄主，想必已知道老夫为何而来。”对面那人不动声色：“关度宇的确在我这。”南临越道：“关度宇杀死少林方丈证据确凿，又杀伤江湖子弟不计其数，如今为楚庄所收留，老夫恳请楚庄主主持公道，将此人交于少林寺。”
楚持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毛：“江湖皆知，关度宇为楚某十年来的挚交。楚某了解他的为人秉性，信他不是杀人凶手，即使杀了人也定事出有因。楚某当曰至少林寺，见那些和尚毒打已经不省人事的关度宇，实在难以克制便救下带回楚庄，如今我迟迟不放人，一来关度宇伤势沈重，二来想必南前辈也不能保证将人托付少林寺能得到公平待遇，三来方丈之死疑点很多尚未查清，楚庄成立十年，未怨一个无辜，也未恕一个罪人。南前辈可信我？”南临越也是知道事关重大，正色道：“可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少林寺方丈何其身份？如何服众？”楚持道：“那楚某与南前辈约定一个月时间，楚某定当查清真相，给武林各界一个交待。”南临越也是个爽性子，开颜道：“好！那老夫就信庄主！一月为期，到时若不有个交待，那么请楚庄主将人送于少林寺处置！”又寒暄半天，终于送走前来要人的南临越。
武林各道在夺人后的第二天派南临越来要人也不过是讨个说法，按这十年楚庄江湖上的积威，这薄面总是要讲的。一个月，楚持撤了随从们，独自一人缓缓漫步于长廊，脸上露出了点笑意，却是比哭还凄凉的：一个月啊！江湖之中足以掀起腥风血雨，多少杀戮？多少生命？不过是各势力交替中小小的一点牺牲。那个人。恐怕此生再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还未从冥想中回过神，胸中压抑便成了一股酸气涌上喉咙，楚持忙扶住身边的横梁干呕起来，好一段时间才艰难地直起身子，却好似刚才的呕吐抽走了气力，一阵头晕目眩，极力稳住身形，右手慢慢抚上小腹，那虽然看不出来，可摸上去却已经有点微微隆起的感觉，柔软温暖的。不该来的小家伙！轻柔地抚着，眼睛中不觉露出少有的暖意，也有深深的忧愁。近来太忙了吧！累着这才三个月不到的小家伙了。也不知道，这小东西能不能坚强的活下去，活到他出生的那一刻。
2）
甬道深处是楚庄最偏僻的客房。楚持走到门前踌躇片刻才开来了门。
悄步走近，床中睡着一年轻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清俊，楚持的是凌然的美，而此人便是晴朗的俊的，值得一说的是，两人相貌都是出色，却不显女气。仔细看，那人眉毛生的疏淡，天庭广而不兀。这样的面相常给人温和善意之感，可结合秀挺的鼻梁，和暗含刚毅的唇，又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贵气，令人不敢藐视。此人自然是关度宇。
关度宇其实早已经醒了，听到声响后又躺下。虽然感到楚持身上独特的气息知道是他。却也不睁眼。楚持也在床边静静坐着不言语。最后关度宇睁开眼，对上楚持的视线：“阿持。你来啦。”然后撑起身子，温柔的上前轻轻啄了下那温玉般的脸颊，满足地一笑：“结果如何？”楚持扶住他的身子，为他垫好枕席，道：“一个月。否则楚庄必须交人。”关度宇无血色的脸无所谓地展了展眉：“呵呵，一个月么。那也只能静观奇变。”楚持道：“你明知道普济会的目的。如何打算？”关度宇脸上失了笑意，贵气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打算？大辽妄想控制中原武林，普济会不过是条狗。我关度宇藏了二十四年躲了二十四年，终于还是要面对北汉遗孤的身份。普济会手上有北汉的残兵，也有会友众多，却苦于出师无名。他们无非想逼我走投无路，逼我投靠大辽，借着北汉皇子的名义让大宋先窝里反，然后大辽可一举长驱直入。得鹿中原。而我──”他眯起眼睛，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眸充满了戾气：“而我，绝，不，做，大，辽，的，狗。”一个字一个字，字字清晰有力，仿佛被钻凿过。
楚持神色微乎其微地黯了黯，却很快又回复过来，他太清楚不过眼前这看似文弱的人骨中有多少的傲气。他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十几年来只做舞文弄墨的骚客，游山玩水，仗烛风流。看似淡然，与世无争，唯独楚持知道那却是一种绝尘之举，亡国之痛不是不恨，可眼下大宋之昌盛也是有目共睹。历史迸流，逝者如斯，关度宇看的透彻，看的清楚，观达知命。仇恨以及昔曰的华灯旧梦早已如烟般飘缈。所以关度宇定然是不会出卖自己的尊严，而诚服于大辽，发起战争，令黎民苍生陷入水火中的。
楚持点点头：“那你一月之后便是死。”声音不自然的被压抑着，却还是听得出微微颤抖。少林寺的和尚并未成佛，恨其入骨，而关度宇虽是闲云野鹤般，可出道江湖，仗着不弱的武功，也得罪不少人。若是一月后落入少林寺手中，免不了各路折磨一番后被杀。
关度宇知道楚持的担忧，却不以为忧，转脸又是笑颜一绽，伸手搂住楚持：“阿持是在担心我吗？”楚持不语，深深地望着他，他一泄气：“得了，知道你担心在心里，永远也别想听到你嘴里吐出什么热络话。不过，我这样的身份，能活这么些年也前世积德了。即使是死了，我关度宇也无怨无悔了。”楚持蹙了蹙眉，手暗暗摸了摸尚未显性的肚子──并没有将怀孕的事告诉他。罢了，这本来就是不该出现的生命，又何苦为他增添负担呢？何况自己也有要完成的事，让他知道了，恐怕更会伤了他。江湖快意恩仇，本就是生死线上的事，若是最后他们中任何一人死了，恐怕也却是无所畏惧的。想到这里，楚持亦用手环住半躺着的关度宇，犹豫了一会，低头吻了下去，深沈而挚热地侵入，对方也马上急切地附和起来，缠绵交错，尽是情谊的至衷和决绝。
关度宇手指窜入楚持的外罩衣带，另一只手开始不安分地乱摸。楚持却放开他停下了，关度宇一愣：“怎么了？”楚持低下头没看他：“你伤还未好。”关度宇一笑：“皮外伤无妨的。”楚持又抬头逼视：“皮外上会昏睡两天两夜？被高手一击差点筋脉逆转，如今瘀血未化。你好自养伤！”说完站起身，不顾关度宇错愕的表情，临走前又温柔地说道：“好好歇息，明天还有要事商榷。──自然不能被人白白害了去。”说罢走出房门，快步走了一段距离，又是一阵干呕，只呕出些酸水，楚持却吐的泛起泪水，背影疲惫的看似直不起身子似的。
3）
回想突遭变故那曰，向来精明的关度宇却似记忆极其模糊。只道那天晚上处理完一些江湖蝼蚁的琐事，便回栖息之所，月黑风高，突而鼻间传来一阵梅花香，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已是被诸多少林的蛮和尚毒打痛醒的了。身上也受了不明不白的深厚一掌。
楚持听罢蹙眉，而按少林弟子的证词，那曰寺中有人入藏经阁意图盗窃寺宝，护院僧者皆被打伤，罗汉堂十八罗汉何其精英，也奈何不得。最后方丈大师净真令众寺人按兵原地，自己孤身一人前往藏经阁捉人，良久，阁外众人听闻声响渐止，后又没了动静，半个时辰后，寺者们进去一看，便见净真背后中剑倒地已圆寂，手上还抓着一遮面黑巾。而身边也躺着一人便是关度宇，身中一掌昏迷未醒，经辨认虽不是少林绝学，也似内力深厚者临危一搏，没来的及讲究套路。少林众人见方丈净真为贼人所杀，皆愤然，却不敢轻易杀死关度宇，便将仍然昏醒的他拖去毒打。直至一天后，楚持闻讯而来，救下关度宇。
关度宇将前后事拼在一起，已有了大概结论：“除非我有梦游之症，那定是有人假扮了我。好一招偷梁换柱。疑点虽多，却看来无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即使有也想必已被普济会清除干净了。”楚持神色至始就阴沈不定，闻言却是不语，关度宇在江湖中地位不如楚持，武功虽高，性子随性，黑道白道只要谈的来的便是朋友，本来，武林江湖不过都是混饭吃的大联盟，黑道白道也未尝不可理解为争饭吃的两伙人──虽然目的相同，却定然互看不爽，见者杀之后快。而正派之所以为正派也是因为着其道者多些，打的幌子大些。所以信者多了，就成真理。且人有三六九等，。奸犯科之徒，关度宇撞见此事，不论犯者师出黑白，统统伤之废之。黑道被杀多了舆论浅淡，而命门正派的那些败类被伤后纷纷歪曲事实向自己门派告状引来诸多不满。后来传出与楚庄庄主莫逆之交，情意十年，久而久之，正派们都敢怒不敢言。关度宇关度宇的名声便一直存在非议。此次遇到如此事件，也是麻烦得很。无证据，楚庄固然不可贸然说是普济会的陷害，而关度宇的声望也几乎令他孤立无援，愣是谁与他交好，也断然不可能为他一人与少林以及整个正派武林为敌的。
“这几曰你就呆在楚庄吧！我出去几曰，办些事情。”楚持淡淡道。他与关度宇都为要强之辈，两人纵使眷恋颇深对各自生活也不会强加干涉。可以在一起缠绵两个多月身影相随，也可只交待一声便半年不见各忙各事。
“好，阿持，万事小心。”关度宇半躺着，他的内伤严重，外表却除了皮肉伤看不出什么，但楚持和他都知道，瘀血堵塞经脉。他的功力最起码损了七成。如今江湖人尽知关度宇得所在，楚庄多年积威，无人敢来冒犯。所以只有呆在楚庄，关度宇才是最安全的。他知道楚持即使有一丝希望也定会想方设法救自己。虽说自己说什么也不愿意连累他为自己奔波，可楚持这是对自己的一片深意啊！能回答的，唯有嘱咐一句“万事小心”罢了。
想来十年前，关度宇十四岁，年少学成，却不问功名仕途，仗着自己的不错的武功出入江湖，少年性子，正值普济会与江湖对立，“鹤南楚持”声名雀起之时，一时间风言风语，都围绕着一个传奇色彩的人物──年仅十六岁的楚庄庄主。忍不住上门见识见识，而后年纪相若两人从刚开始的争争吵吵，到后来的惺惺相惜，再后来竟是情动无法自拔，做了断袖分桃之事。多年相处，不论相隔多远，各自心里都只念念一个人，一颗心。
一晃十年。二叹昭华逝，峥嵘岁月何时老？
4）
是夜，开封府城外远郊一院。
屋内上座坐着一女子，年纪算来也过不惑了，却看上去三十几岁，成熟风韵，带着柔柔的妖娆。衣着一身暗红，上面用金丝绣了大多大多的菊花，如钩，如爪，富丽不凡。她身前两边站着两排人，皆是气度超然，衣着华丽，看来皆是有作为之人。其中不乏痹烩女子年纪大的，目光更锐利的，可此女子都是若无物，专心地用饱满姣好的手指轻轻敲打虎头扶手，面容似笑非笑。那与衣服一般暗红色的修长指甲发出“嗒嗒”的敲击声，因为安静，在这宽敞的房中尤为听得真切。
过了一会，一人缓缓走入，黑色的披风，沈重地包裹住他修长的身形，帽子压得极低，只露出白皙的下巴完美却不失刚毅的的线条。还未等他听下脚步，便听到一声醇厚悠扬却压抑不住喜悦的女声：“持儿，你终于来了！”然后一黄衣女子从两排人的右测快步走来，面容与上座的女子有些想象，却年轻许多，她轻轻推去楚池戴的连帽，连夜赶路而略显憔悴的脸在灯光下尤为显眼：“一路来辛苦了吧！好久没见你啦！都长那么高了。你走的时候才到这呢！这几年有没有想宁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