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酒杯看见你 作者:夜雨菩提(晋江2012-05-04完结)-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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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她叹口气,“那公司呢?”
“公司?”我抬眼看她。“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都这样了,再等下去,孩子都出来了!”她拍拍我的背,“你下午就请假去一趟!”
“请问找谁?”前台小姐和气的问。
“韩总,或者……于秘书。”
“有事儿吗?”
我望她一眼,“是的,很重要。”
前台的姑娘挑起眉毛看我一眼:“韩总和于秘书都回法国总部了哦。”
果真如此!我心里一凛。“他们走了多久了?”
“不知道。”
“那您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清楚,“她摇头,“不过总部前几天刚派了一位陈总过来接管韩总的位置,您要不要找他问问?”
我心里一凉。总部竟然已经派人来代替他的位置……难道乐儿的父亲已经撤掉了他的职位?那他又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前台小姐拨通了内线电话,“有位林小姐找韩总,嗯,嗯,好的。”她冲我一扬下巴,“您跟我来吧。”
我压抑着心里的忐忑,跟她走上顶层。办公室的门开着,屋里的摆设依旧那么熟悉。随着书桌前的转椅一动,我眼前出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哦,是那个陈继!
“你好,林小姐。”他站起身迎过来,语气依旧殷勤,看着我的眼睛却异常尖锐而冰冷。
我不由得微微抖了一抖。“陈总,你好。”
“你是来找韩总的?”他倒是开门见山,“他已经回法国了。和徐小姐一起。”
我感觉血从脑子里一直往下流,他在说——和徐小姐一起。难道这个才是重点?
“呵呵,您要不要先坐下?”他指了指前面的椅子。
我摇摇头,一只手却紧紧抓住椅背,迫使自己盯住他的眼睛。“他还会回来吗?”
陈继看着我,脸上的笑消失了。“林小姐,韩总和徐小姐早有婚约,他们这一走,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是回去干什么。你又何必再问呢?”
“不会的。”我摇头,“韩力不会什么都不交代就一走了之。请你告诉我怎么联系他,我要听他亲口跟我说。”
“林小姐,你真固执。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他皱起了眉头,“既然你这么说,这里倒的确有件东西,是韩总让我交给您的。”
陈继走到办公桌前,弯下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个扁扁的框子递给我。“韩总的意思,有些话,他不忍心亲口跟你说,你看了这个自然就明白了。希望你能理解他的决定。”
我伸手接过框子,翻过来看了一眼,是那张素描!只属于我们的素描!
仿佛一记闷棍打在我头上,我身体开始不自主的晃动。许许多多的画面开始涌现在我眼前,一张一张,串连成了一个我不愿面对却又无法逃避的事实——徐先生来了,外公来了,乐儿出院了……他们收拾行李,他们返回法国……还有这幅画! 他没有给我打电话,没有跟我见面,却单单给我留下了这幅画——为什么?
哦,对了……他说他不忍心,不忍心亲口告诉我……所以你就不告而别,所以你就一走了之?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韩力,你好仁慈,你真伟大!
我感觉胸口一阵绞痛,就好像有只大手攥住心房,一下子将它挤成了粉末。
原来这就是真相,我苦苦等待了一个月的真相——一个月以来,我不停的猜测,想象出各种可能,却唯独不愿意相信,你会放弃我们的感情。我以为我们情比金坚,我以为我们可以共担风雨,可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所谓的承诺和誓言,都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林小姐,你没事吧?”陈继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下子弹了起来。
他脸色很尴尬。“要不要坐下喝点东西?你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
“没事。我很好。”我深吸口气,抓紧那幅画框,冲他微微一笑。“谢谢你陈总,不打搅了。”
那一天,走出宏利的大门,我终于无法克制的嚎啕大哭。从宏利走到家,我用了三个小时,也一路足足的哭了三个小时。也许是因为太用力,自此以后,林木木的眼睛里,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第二天,全公司例会。就在大老总宣布部门新领导人事任命的关键时刻,我突然感觉腹痛如绞,然后下一秒就已经血流成河。公司的同事们手忙脚乱把我送到医院,当时我差不多已经厥了过去。等我醒来才知道,自己的肚子上多了一道疤痕,少了一条输卵管。这就是一场惨烈感情的代价——男人没了,孩子没了,输卵管没了——如果不是送医及时,可能连小命也要葬送进去。
出院以后,我辞了工作,退掉房子,只拎了一个小箱子,带着几件换洗衣服去了上海,彻底给从前的生活画上了一个句号。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好艰难。
☆、(40)永不再见
六月。初夏的上海。又是一个下着微雨的早晨。
我把车匆匆停在路边,顾不得拿伞,打开车门就往拐角那儿站着的老太太奔去。
“阿姨,我要两串白兰花。”我指指她手里挽着的竹篮。
老太太眉开眼笑的掀开竹篮上盖着的花布,从里面挑拣出最新鲜的两串,又仔仔细细的把串绳都整理好,这才递到我面前。我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花来,给她十块钱,掉头就走。
“小姐,还没有找钱呢……”
“不用了!”我回头冲她笑笑,三步并作两步跳回车里,身后已经响起一阵急促的喇叭声。
停在下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腾出手来,把一串花朵挂在后视镜上,一串别在衬衣胸前口袋的扣眼儿里。此时,满车里已经飘起了白兰花优雅馥郁的清香,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无比的愉悦。
上海,一个夏季过于炎热,冬季过于寒冷,全年都过于潮湿的城市,只有在满城飘满白兰花香的时节,才让人觉得如此美好。
“林姐,早!”
“早!”
走进公司,我一路和外间的几个同事打着招呼,一边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身后,新来的助理小耿已经端着一堆纸页跟了进来。
“林姐,这是新活动的策划书,您看看。”
“好,先放下吧。”我点头,从容的打开电脑,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一眨眼,居然已经四年过去了。当年的林木木成了众人口中的“林姐”,时间流逝得太快,扳指一算,我已经是一个27岁的老姑娘了。每年招聘季,看着那些鲜花一样的脸在眼前晃动,我都会有韶华易逝的感叹,也会难免想起自己刚刚大学毕业在北京的日子。每到这个时候,在心灵最深处的角落,有个一直未愈的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在上海的这几年,我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的习惯,从茫然无措到游刃有余,一切都进展得异乎寻常的顺利。在张邈那儿落脚以后,我只干了半年就跳槽到了一家法资旅行社,不久,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应聘到现在的机构,做起了中法文化交流中心的活动策划专员。短短四年内,我完成了从民营皮包公司小职员到外资企业白领再到外国国企部门经理的三级跳,按时髦话讲,简直就是实现了“事业的飞跃”。人们常说,情场失意事业得意,看来,老天爷在这方面的确给了我相当不错的补偿。
我贷款买了房子和车,生活安定前途光明,唯独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曾经的爱恋就像一场大火,燃尽了我毕生的热情,让我彻底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尽管身边依旧有条件不错的男士追求,可是谁也走不进我的内心。我甚至抱定了独身主义的打算,开始学习享受孤独。如果不是偶尔有曾经的回忆不受控制的蹦出脑海,我几乎要认为,一切都很完美。
没错,目前林木木的生活,在99%的情况下,都很完美。至于那少得可怜的1%,自然可以忽略不计。
下午三点,写字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您好。Emma Lin。”
“Hi, Emma,培训就等你一个人了,你还需要多久?”
来电话的是培训部的法国人Jason,每周五他都负责给来自中国的员工上法语课。
“Jason,我忙着呢。”
“别找借口,如果你还不过来,我就去找David投诉。”
David是中心最大的头儿,平时对员工学习法语非常重视。Jason拿出这顶大帽子来压我,我只好乖乖就范。
走进培训教室,除了前排最中心的一个位置空着,早已经座无虚席,我在心里哀叹口气,拖着步子走过去坐了下来。Jason冲着我满意的点点头,开始上课。
好不容易混过一个半小时,课上完了。我正想跟着人流往外走,只听见身后一声招呼:“Emma,Attends…moi !”(法语,请等等我。)
我无可奈何的回过头。“Jason,我记得你的中文说得比我好。而且,你明明知道我法语学得很糟糕。”
“可你还是听懂了啊。”他对我挑挑眉毛,“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对法语那么排斥,我一直认为你学习法语很有天赋。”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人对我这么说过——
“你学法语很有天赋。”
“我教你。”
“终身。”
我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好像眼前就要出现那些过往的片段,还好有个声音在耳边说:“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我回过神来,看看Jason。他湛蓝色的眼睛盯着我,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他眼神里的信号,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他却已经快快的说:“今天是我生日。”
我只好点点头。“怎么不早说,我没有准备礼物。”
“不需要礼物,你愿意陪我吃饭我就很高兴了。”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走出公司,雨早已经停了。黄昏的天际笼罩着一层金红色的霞光。
坐进我的车里,我问:“今天去哪儿?”
“xx路。”Jason边回答边深吸一口气,“我喜欢这个味道。是花香吗?”
“嗯,白兰花。”
“真不错。”他回头看见我胸口上垂挂的花串,赞许道:“Emma,我发现你身上总是很香。”
我心里一动,手上的方向盘也跟着偏了偏。今天这是怎么了?似乎什么都能牵动回忆。我的左眼突然毫无预警的猛跳起来。
“Jason,你来开车好吗?”不等他回答,我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Jason满头雾水的看看我,带着一脸的紧张坐到了驾驶位上。我知道,很多老外虽然在中国已经生活了很多年,还是无法适应中国疯狂的交通。可是,对不起了Jason——我冲他耸耸肩膀,今天还是由你来开车安全些。
“这里左拐。”
“赶快冲过去!”
伴着我大声的命令,Jason把车开得好像舞龙,嘴里上帝不断。
“Emma,为什么我们不能等一会儿?”
“因为这样就会一直等到下个世纪。好了,快点跟上!”我大吼。
XX路总算是到了。Jason把车停在一家漂亮的西餐厅门前,我们一起走了进去,找了个靠通道的位置坐下。
“这里看上去不错。”我环顾一下四周,看看灯饰和摆设。
“老板和厨师都是法国人,这里的菜味道很正宗。”Jason笑笑,“很多在上海的法国人都喜欢来这里吃饭。”
我点点头。难怪周围尽是老外。
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饭菜的确很有法国本土风味。我和Jason边吃边聊,不知不觉,窗外的暮色已经暗沉下来。
眼看着这一天又要无惊无险的过去,我不禁对自己的神经质有些嗤之以鼻。
“Jason,我去个洗手间。”我找个借口,走到前台把晚餐的账单付了,然后从洗手间的位置绕回去。虽然这样做很不可爱,不过,我不愿意留给他任何幻想的空间。
一个服务生端着巨大的餐盘迎面走来。我正要侧身让过,突然,一个孩子踉踉跄跄的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撞到服务生的腿上。我大吃一惊,本能的蹲下来,伸长手臂对着那孩子拦腰一抱,将他一把揽在了怀里。
服务生脸色煞白的看看我,嘴里道着谢走开了。我摄定心神,把小孩的身子转过来,一边仔细的打量他。小家伙看上去不过一岁多点儿,白净的胖脸上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小鼻子很直,嘴唇棱角分明,非常讨人喜欢。很明显,对于刚才自己制造的险境,他毫无所觉,此时的注意力全被我胸前的白兰花吸引,胖胖的手指头已经把花朵一把攥在了手心里。
“呵,你也喜欢吗?”看着这么可爱的一张脸,我心里一软,又不禁有点发酸。“小家伙,你妈妈呢?”我轻轻拍着他的屁股问。
“嗯……涅……”他用软软的小嗓音哼唧,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就在我看得满心欢喜的当儿,一个女声在我耳边喊了起来:“哦,宝贝儿,你在这儿!”然后,一双白皙的手一把将孩子从我怀里接过了过去。
我不由得顺着那双手一路看上去,目光定在了那年轻女人的脸上。也就是同时,她的眼睛已经看见了我,两个人不由得都是一怔。
“你是……林木木!”对面的人大喊了起来。
我的身体在这喊声中抖了一抖,强打起精神,微微对她一笑:“你好,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