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妻妖娆 作者:冷木帧(纵横女生网2013-10-31完结)-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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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一章 解闷
任凭绣姑把这戒指说得多么普通无奇,丐儿心里总觉得不寻常。绣姑的父亲当年也是个有为臣子,品貌自是一等一的出挑,就算疏于应酬、清风傲骨,然而府宅里珍藏些价值不菲的墨砚和玉器之类,应是文官们一致的喜好。像这样没留下其他的遗物,偏偏把一枚戒指扔进古井中,其中必有蹊跷。
“我不是有意勾起姐姐的难过,我只是好奇当年的内幕……你家遇难的时候,有没有预兆?”丐儿道。
绣姑一时没能意会,愣道:“内幕?预兆?”
丐儿尽力打通着绣姑的疑惑:“虽是隔得年代久了,我想当年的事,或有什么情状也说不定。以伯父的性子,清雅不流于俗,懂得中庸退守之道,按理来说最不易得罪人。突然天降横祸,姐姐不觉得怪异吗?”
绣姑顿了片刻,脸色悲苦道:“那有什么办法?再说,过了这么多年,冤也沉了,人也没了,还能昭雪不成?”
丐儿嗯道:“说的也是。不过,纵然不能起到作用,你作为陈家的女儿,总要知道是因何故而抄家吧?”
绣姑的目光落在湖面上,迷惘道:“那时我不大记得事儿。抄家时间,大概是在皇后娘娘掌管凤印之后,一天我看到娘亲和爹爹在说什么神秘话,人矮身短的我就躲在屏风后面听。娘亲对爹爹说,后宫不得干政,却总在紧要的关头决定朝政,叫爹爹对待李家和柳家的人,保持适度距离,不攀附不对抗……爹爹那几天都不怎说话,爹爹一向疼爱我,那些天竟不搭理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对娘亲说想辞官,安静过平民的日子。娘亲没有过问其中缘由,和顺地答应了。可是,没等到远离官场,大祸就临头了。”
“难道伯父得罪了李氏或柳氏?”丐儿困惑道:“皇后娘娘出身贫寒,与亲姊妹各自流落,连一个胞兄弟都没有,伯父能得罪谁呢?”
“我也不清楚。”绣姑摇头。
丐儿有些头疼,陷入深思之中。绣姑看她凝神费思,柔声道:“别多想了。都是陈年旧事了,你多静心养胎就是了,这些就搁置吧。”
“陈年旧事,陈年旧事……”丐儿喃喃道:“陈年连理……”
绣姑听她骤然提起戒指匣上镌刻的那四字,惊讶道:“莫非你想到了什么?”
“连理,陈年连理……”丐儿重复着,似有什么难懂的玄机一时参悟不透,自语了十几遍,皱眉道:“连理,连‘李’……你娘亲,你可知道她的身世?她与皇后娘娘一样姓李么?”
绣姑怔忪道:“我娘亲姓李,乳名傅瑾,出身是四品官员家的千金小姐。与皇后娘娘虽说是同姓,又有什么干系?听说可以因名讳而冲撞犯上,却没听过因同姓冲撞的,那天下与皇室同姓的岂不全都遭了秧?”
“李皇后出身于卑微平民,你娘亲是官家女……”丐儿缓缓摇头,笨拙走了几步,看向南宫峙礼,却是在答绣姑的话:“不会因为姓氏。或有别的什么原因吧,与政治立场、金钱利益无关的。”
丐儿此言,让绣姑身子一悚,脊背瞬间挺得笔直,脸色发白道:“难道……丐儿妹妹怀疑,父亲单单把这枚并不起眼的戒指,扔到枯井里得以存留到今天,是为了向存活的人透露什么讯息?”
丐儿颔首端肃道:“以我目前一个人抵两个人的嗅觉,可以判断,这个戒指意义重大,绝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说着把绣姑的戒指归还给她。
绣姑默契的伸出修长细腻的手指,让丐儿把戒指套上来。而后五指握紧成拳,淡笑却肯定道:“我相信你敏锐的嗅觉。那我就更要把它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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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皇后正在亲自侍奉皇上笔墨。赵迁急匆匆赶过去,拜见之后,焦灼开口问道:“父皇!听说烟岚城有人在捏造证据,诬蔑丐儿是罪臣之女薛氏的后人?”
皇上头也不抬,一支笔在他手里自如驰骋着,于纸上落成字,潇洒恣意,行云跌宕,恍见万里锦绣河山壮阔。
皇后笑赞道:“皇上的字,越发有一统寰宇的包容浩大气象了。”
皇上笑意融融中带几分忧愁道:“你尚在禁足,朕召你过来,实在是想找人说说话解解闷。可放眼宫中,竟是找不来一个人来取代你。”
皇后手法娴熟地为皇上揉着太阳穴,语调柔缓轻松如拉家常:“这话在室内说说也罢了。可不能说到外面去,臣妾这么粗笨,还不被人取笑了去。”
“也难得你在朕跟前,还保留着偶尔促狭的本性。当年朕被你打动,就是看中了你这份自然。”皇上轻轻地抚着李皇后的头发,老夫老妻那般随意。
赵迁面皮发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咳一声,打破局面道:“父皇,母后……儿臣来的不是时候,可实在是有要紧事……”
李皇后目光淡淡转脸看着儿子道:“你父皇正要与母后商量要事,你且退下。”
“可是……”赵迁心如火燎,脚步钉在那儿,进退两难。
“迁儿也留下吧,跟着听听也好。”皇上带着疲倦道。
三人坐定,皇上眉峰紧锁道:“夜漠的骠骑军最近常扰边境,前天更用七十二精兵杀死了我军一万人,严重折损我朝天威。朕在迟疑,启用新人作为将军,一时多有不顺不便,折兵耗力;若重用西门少将军,又恐……”
赵渊没再说下去,李皇后和赵迁也知其意。
赵迁想了想道:“夜漠王朝紧邻焱赤王朝,夜漠王朝若强大了,焱赤王朝定会惶恐不安,害怕被吞并了。儿臣觉得父皇不必用重兵来对抗,悠着点儿,‘兵来土挡将来水淹’即可。焱赤王朝自然不会坐视夜漠遮天蔽日,一方独大。咱们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么?”
李皇后听罢,脸色一滞,赵渊已开口批评道:“夜漠前年新帝登基,两年养精蓄税、整顿兵卒,估计没有一番作为不会班师回朝。以夜漠的来势,这次只怕志不在小,不占去我朝的大片良田不会罢休,最不济的,也要在万千夜漠黎民百姓前体面一场才作罢。这次,我为鱼肉,夜漠为刀俎,怎能坐收渔翁之利?焱赤只怕虎视眈眈,正等着我朝和夜漠两败俱伤呢。”
“这……”赵迁转圜道:“要不,就继续重用西门将军吧。毕竟国难当头,需要同仇敌忾,西门默义又是将门之后,作战经验颇丰,应该能与夜漠新帝一决高下。这仗打赢了,再培养新将军也不迟啊。”
皇上赵渊久久看向赵迁,叹了口气。
李皇后紧张得汗水都渗在鬓发里面了,湿湿的堵得慌。迁儿,还是太年轻大意了,考虑很不周全。再怎么说,去年皇上担心西门老少将军功高震主、尾大不掉,颁旨让老将军速速回京,不料中途出了火灾,少将军成重伤,遭重创的的老将军在一次战役中殁。如果少将军把怨气归结在皇上身上,或怀疑这一切是皇上所为,紧要关头通敌叛国,那面临的将是一败涂地。
赵迁听父皇只叹气,却沉默无言语,心里越发没谱,又着急丐儿的事儿,心神恍惚立在那儿,忖度着如何把丐儿的事先解决了。
李皇后气恼儿子无主见,想的都是些不得皇上欢心的计策,为了缓解这种对自己儿子不利的局面,她笑道:“这些年,西门氏整年带兵守边关,还总想尽千方百计为士兵谋福利,军饷过多分配,已使国库紧张,如果再与强盛的夜漠对峙,只怕会大伤元气呢。”
“皇后的意思是?”赵渊阴翳深邃的眼眸中逸出一丝亮光。
“臣妾妇人之见,还望皇上勿要见笑。”李皇后轻声道:“臣妾觉得,我朝也需要休养生息一番了。臣妾主张派使者前去,劝和弃战,甚至可以结为秦晋之好。”
赵渊捻着一串佛珠,闭着眼道:“如果夜漠要我朝的公主去和亲怎么办?朕只有蔻儿一个女儿,如今已嫁到东方府,虽说仁儿因为别的缘故出家,但蔻儿也没有再嫁的道理。况且,夜漠新帝怎会娶二婚的公主做皇后?”
李皇后黯然道:“也不知把蔻儿嫁给仁儿是对还是错,就眼睁睁看着蔻儿这样荒废一生吗。”
“可也不能再嫁夜漠新帝,万一他拿此做文章,朕和你就把颜面丢尽了。”赵渊长叹道:“蔻儿的终身大事,比之国事,究竟是小许多。皇后还是帮朕想想,如果真走和亲之路,选哪个女子做公主最合适吧。”
李皇后忙应道:“臣妾定当竭尽所能,物色一个可以调教的女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荣幸地成为皇上的女儿,为国效力。”
赵渊嗯道:“那就有劳皇后了。”
说罢,似乎是不放心,对赵迁道:“迁儿也要多读些兵法书,多进行些实地演练。战场上磨砺出的男儿,总是最优秀的,有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果敢刚毅。想父皇年轻时,大江南北,边关胡塞,哪儿没留下过朕的马蹄?如今年老了,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可要担当起重任才是!行事要时时处处从大局考虑,勿要再莽撞了!”
赵迁汗颜,连声应是。
赵渊颜色稍霁,对赵迁道:“你回去吧。”
赵迁的来意还没说,怎能就此离去?于是“扑通”跪在地上,软着声道:“儿臣什么都听父皇和母后的……但请父皇母后成全儿臣一桩心事,不要再怀疑丐儿的身份,保她母子平安、顺利生产好吗!”
第二八二章 枕头风
儿子为一妇人如此魂不守舍、哀求乞怜,李皇后已不止一次切身感受。
赵渊目光沉沉的没说话,李皇后长吸一口气,怒斥太子道:“山河不稳,你居然满心里都是深闺内闱之事。如此胸无大志、目光短浅,还有脸面来讨你父皇的恩典?!”
赵迁行至李皇后的脚畔,以发誓的语气道:“父皇、母后若是答应儿臣这个请求,等丐儿生下孩子满月后,儿臣必会亲自率兵攻打夜漠,不胜不归!”
“此言当真?”赵渊狭长松垂的眼角,游离出一抹难辨情绪的光,半是询问半是敲定地问赵迁道。
“当真!父皇若是不信,儿臣可在父皇面前提前立下军令状!如做不到,以军法处!”赵迁急切道。
“迁儿!不得好大喜功,打无准备之仗!你固然不足道,战争事关万千生灵,岂容你一时兴起而乱来?”李皇后骂完赵迁,转向赵渊道:“皇上,迁儿在战场上是只雏鹰,放他真枪实战,只怕……”
赵渊眯眼看着皇后,衰退的声息里透着一股子逼仄味道:“雏鹰,才更需要放飞!迁儿就是太缺少锻炼了!朕的羽翼之下,怎能有永远的雏鹰!”
赵迁眼中光芒陡盛,连声道:“是啊!母后对儿臣太娇纵了!如今儿臣大了,想为父皇分忧,母后就应允了吧!”
李皇后气得打结,却也一时无话,担忧之色袭满了面庞:“可是,刚才……”
赵渊阻止了她,了然道:“皇后想问,不是说好了要选个女子,封为公主,联姻来议和吗?怎么这样快朕就改变了主意对吧?”
李皇后脸色发白道:“皇上的心思一向快。臣妾愚钝,从来就跟不上。”
赵渊拍拍她的手背,宽声道:“和亲只是下下之策。不战而和,夜漠新帝还真以为朕年迈体衰、麾下无人了呢。”
李皇后心里怎不知。皇上到了这般年龄,最忌别人以英雄垂暮的眼光看待他。想要皇上改变主意,只能想出个折中迂回的法子,打消他的老来逞强之念才是。
李皇后不再劝,平稳道:“那就不用找合适的女子来和亲了?倒为臣妾省了事儿。”
赵渊忖了忖,估量了一番,语境深远道:“还是要找的。”
李皇后想这是皇上铺的一条退路,答了句:“好,臣妾记得了。”
赵迁道:“那……从烟岚城带来伪证的那些人,父皇怎样处置?”
“先搁一边。”赵渊道:“父皇准那丐儿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了。”
赵迁面露喜色道:“谢父皇。父皇无别的教诲,儿臣先告退了。”
赵渊点了点头:“去罢。”
看儿子走远了,李皇后道:“皇上,如果那个丐儿的身份果真是……”说到这儿,李皇后看皇上脸色不虞,停了话尾。
李皇后的心间浮起一种酸楚难言。但愿皇上不是觉得对薛氏有亏欠,想要补偿她的后人就好。
要真那样,竟是天意不成?薛氏没能把皇后做终了,她的女儿前来讨债,生下皇孙,继续皇后甚至太后生涯……凉飕飕的风从脊背拂过,不寒而栗。
李皇后越想越惊颤,忍不住道:“皇上,你可想好了?那丐儿如果是薛家后人的话……”
皇上声音散漫,一字一字,如同在锅中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水,此起彼伏溅着水泡,打在皇后心上:“皇嗣单薄,迁儿年龄也不小了,只这一个孩子……那丐儿不姓薛,你不知道她叫许纯儿吗?她姓许,是朕赐的姓。民间坊间,终会口口相传,这孩子的生母是许氏,朕嘱托过御史了,让他为许纯儿杜撰一个平凡而可信可查的身世……谁乱嚼舌根,说那丐儿是薛氏的私生女,就地伏诛。”
李皇后道:“虽然天子赐姓,如同再生重造,然而血缘是无法更改的……”
“战乱当头,为了朝野稳固,不让那些逆臣贼子以‘皇室无嗣’为由动摇人心是关键。”皇上的食指和中指当当敲打着椅背,不紧不慢却不容更改道。
李皇后凛容进言道:“攘外必先安内,这内部人心的动乱大多源自谣言,所以堵住百姓的嘴最为紧要。皇上为那丐儿制造了个身份固然是好,可街头巷尾、茶肆饭馆,关于那位怀皇嗣的丐儿身份的猜测,早有数百十个版本,无一例外都说她是薛氏的后人,身上流有耿将之血,不同之处无非是在细节上,比如为查外公死因而入宫,或者与太子巧相逢而结缘,甚至还牵出了她前夫是蔻儿的驸马,说仁儿与蔻儿是强扭在一起的苦瓜,混乱极了……”
皇上的脸渐发阴霾。李皇后不失时机道:“那丐儿本就是个一呼百应的劫匪出身,万一再包藏着祸心,生下皇嗣之后,利用薛家的威信和渊源,她轻而易举就能控制和引爆舆论偏向,一旦发生逼宫、妇人专政,形势就不可逆转了。”
皇上冷眼扫着皇后,龙椅却被他发沉无力的身躯坐得发出压抑的闷响。
有些人,逝去很久了,可就如一根刺,在时光里打磨得尖锐而敏感,依然叫人讳忌莫深。
赵渊说不清自己的内心,或许他是不愿置那个女子于死地的吧。
原来,脱掉胎记的薛皇后,本也可以如此光彩照人,明艳妖娆。
有时,深夜独坐,那个沉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