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兰亭-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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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分量重的人物出场。
叶青花眯细了眼,看着薄江飞身跃上凤凰楼甩出手中的鞭子将那个攀上凤凰台的人扯住,然后便收回目光离开栏杆,缓步踱到兰无邪那一桌的屏风后头,微微笑着低头行礼:
“兰阁主。”
兰无邪目光盯着湖上,一手搭在桌沿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声音淡淡没有波澜:
“叶青花。”
好不客气的称呼。
叶青花拿了酒杯举起酒壶自斟,回头看看周围的屏风又对兰无邪笑笑:
“看来在座的诸位都没什么心思喝酒。可惜了我这一坛百年陈酿呢。”
她眯细了眼,探视着兰无邪面具下深黑的幽微目光,和斜倚圆桌的侧影。
真是个出色的男人,宽肩细腰高挑的身材,随便往坐在桌旁一坐,那张面具下尖而精致的下巴和他身上太过华美的浅紫衣裳就能轻易勾住旁人的目光,何况是他背后在灯光下灼灼熠熠闪烁的金环,修长白皙小指上的镶翠凤凰翎黄金指环,还有衣袖滑落至手肘露出的紧贴手腕的三寸金丝腕环。
传闻倒是真不错,这个兰影宫的主子果然不是普通的喜欢金子,甚至从头到脚都缀金子,一副不用金子闪瞎人的眼就誓不罢休的气派;可是叶青花也不得不承认,她从没见过第二个男人,能把金饰佩的这么高贵脱俗。
……只是,她也没见过第二个男人能有这样美的侧影,那尖薄的精致下巴微微扬起,似乎就要把朦胧的烛光刺破。
不动声色的顺着兰无邪的目光看向湖面,她瞟了高台上的花重阳一眼。湖面上薄江移动的身影迅疾如飞,令见多识广的叶青花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声好轻功,加上她手里那把长鞭占尽优势,显然这场比试薄江必胜。
果然,不过半刻功夫两朵花灯有一朵沉下,薄江一甩长鞭攀上凤凰楼,足尖在花灯上轻轻一点便跃向凤凰台。
叶青花目光扫过临春轩。
竟无一人动作。
纪崇和容辰飞不出手她可以理解,毕竟纪崇德高望重而容辰飞犹在守孝,不拂了她的面子来一趟便是;但有那把倾城剑在,司徒清流却不出手——
难道!
叶青花猛然想到薄风要招司徒清流做女婿的传言,司徒清流不出手,难道是默认传言为真?如果真是这样,那今晚花重阳恐怕必定要落到薄江手里了……
长长的鞭梢划破垂悬的薄纱裹着疾风飞向花重阳那张脸。
临春轩里也是一片寂静,一片寂静中,叶青花转眼又看看仍在一脸漫不经心喝酒的兰无邪,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眼看鞭梢到了眼前,花重阳竟往后一仰身躲过鞭梢,顺手扬起古琴将甩过来的长鞭迎面缠住,然后借着薄江拉扯鞭子的力猛地起身。
叶青花顿时舒一口气。
她竟忘了花重阳。这下可以放心,她心里有数,花重阳的武功应该在薄江之上,只是手上没有武器,不过凭借那把古琴她应该也能抵挡一阵子——
只可惜了那把价值千两黄金的古琴啊。
事情果然如叶青花所料,花重阳渐渐占了上风,毕竟她“高壮威猛”超过薄江力气也大过薄江。但薄江的武功狠绝凌厉毫不留情又有长鞭做武器,一步一步逼得花重阳不时往后退着。两人在凤凰台上缠斗,临春轩的人则看的精彩,而叶青花也渐渐焦灼——
就在叶青花回神的一瞬,她再抬眼,恰好看到花重阳手中的古琴被长鞭缠住。
同时,一道暗光飞向她的脸。
薄江竟然使出了暗器。
叶青花瞠大双目,心神停顿,眼睁睁看着花重阳猛地往后弯身躲避暗器。那抹暗光擦过她的脸将薄纱打掉,叶青花不知道花重阳的脸有没有被划伤,只看到花重阳从凤凰台上往后倒下去……
那一团水红轻绫直直坠向湖面。
同时身边桌上“啪”的一声响,叶青花转眼,只来得及看到兰无邪纵身飘飞出去的身形。
浅紫身影低低掠过湖面盘旋而上,隔着一臂的距离兰无邪迎上去一手扯住凤凰台上垂落的彩幡一手勾出花重阳的腰,两人扯着彩幡直直往下而后在离湖面一尺处缓缓停住。
花重阳被倒吊着,长长头发和袍摆往下坠在水里;她抬眼,掠过兰无邪的脸正看到薄江手里举着一面薄纱,从凤凰台上向下喊道:
“兰阁主,真是抱歉,面纱在我这里。”
花重阳看到兰无邪唇角的浅浅的笑,才失措的抬手,遮住自己的脸。
薄江跃下凤凰台轻轻落在他们身边,也扯住那条彩幡,挑眉对着兰无邪:
“看来,倾城剑还是薄江的了。”
兰无邪唇角的笑缓缓扩大成一个冷笑的角度。
花重阳被倒吊的头晕脑胀,只听到兰无邪冷哼一声:
“我要一把剑做什么?”
他朝着凤凰楼柱一蹬,便带着花重阳往上,留下一个翩飞的背影。
凤翼钗
花重阳被兰无邪圈着腰一路往上。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双脚已经站到了凤凰台上。花重阳动作敏捷的从垂帘上扯下一片轻纱随手往脸上一缠,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把推开兰无邪——只是未等她的手收回,兰无邪便抬手捏住她的手腕。
花重阳登时瞠目结舌。
她的手……似乎摸到了一片结实平坦的胸膛,所以……
映入脑海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兰无邪绝对是个男的,而不是女扮男装……
用力扯,再扯,扯不回右手。她左手出掌翻身抬脚去踹他的腿。两人缠斗在一起,浅紫和水红长袍来往翻飞,几招下来花重阳便能觉出兰无邪的武功显然比她高出一大截——他的左手始终紧握着她的右手手腕,连唇角的笑意都渐渐扩大成嘲笑,让花重阳看的异常火大,猛地停下动作盯住兰无邪冷笑一声,然后高高将左手扬起——
这诡异的动作,让兰无邪微微一怔。
花重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扬手一掌扇到他脸上,打得他脸偏向一边。
两人同时怔了一下。
花重阳没有惊讶于自己的出手,而是惊讶于自己出手的方式。活了二十几年,她打架都是真刀实枪的拳脚相向却从来没有打过一个人的脸,尤其是一个男人的脸,所以顿时觉得……
这种“打法”……好像有点暧昧。
轻纱飘摇起伏,凤凰楼檐下垂着的大红灯笼有些远,被微风吹着,烛光摇摇晃晃洒在两人身上。花重阳的手腕依旧握在兰无邪手中,光泽熠熠的紫缎衣衫和水红袍子纠缠在一起,两个高挑雍容的身影显出异常华美的颜色。
兰无邪慢慢转回脸低头看着花重阳,面具下一双幽深的眼,眼神竟分外妖娆。
然后,他左手带着她的手腕往她身后一扯,拦腰圈住她推到凤凰台的廊柱上。
十丈之高的凤凰楼;隔着十丈远的春湖对面就是临春轩,依次坐着纪崇容辰飞司徒清流叶青花等等江湖名宿。兰无邪张脸近在眼前,花重阳忽然觉得有点害怕,但还没等她回过神,兰无邪右手一抬捏住她的下巴凝视片刻,便低头隔着薄纱吮住她的唇。
飘摇的大红灯笼就在头顶,倾泻满身潋滟的红光。
临春轩里坐着的人,俱是默然无语的望着凤凰台上那个水红的身影同浅紫人影纠缠一起。许久,早就回到临春轩猛地转头,高高扬起眉梢问着叶青花:
“叶楼主,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
叶青花闲闲嗑着瓜子,目光从凤凰台上收回,望向薄江:
“薄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那不就是我们青楼的花魁任如花?”
“叶楼主在开玩笑吧?”薄江皮笑肉不笑,冷哼着逼近一步,“不过一个卖艺的,怎会有这样的身手?”
叶青花脸上闪过寒意,重重将手往桌上一拍,缓缓站起身来轻笑:
“伶人?薄姑娘意思是觉得咱们青楼的姑娘,配不上这样的身手了?”
“不敢,”薄江浅笑着撇开脸,看着叶青花,“只是觉得,一支曲子就能把大名鼎鼎的昭阳阁主勾走,叶楼主手下姑娘果然有本事呢。不过靠着美色,怕也只能博来一夕之欢。”
“这我倒没话说,”叶青花晃着脚步在薄江身边左左右右绕几步,手里挥挥帕子,最后停在薄江身后轻笑,“若是比身家清白比大家闺秀的气派,咱们青楼怕真是比不过薄姑娘的。不过今儿兰阁主跟着如花走了却没跟着薄姑娘您和您的倾城剑走,还真是没眼光。我替他向你道个不是了~”
边说着,叶青花翻着那种气死人的讥诮眼神,慢慢躬身一点头。
薄江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僵。
而凤凰楼上的花重阳,丝毫不知道叶青花凭借三寸不烂之毒舌,三言两语就又为她树下敌人。抬起头来的兰无邪将她困在双臂之间,垂眼淡淡逼问:
“这天底下,没有我想要却要不到的东西。”
花重阳完全说不出话来。
起初她以为是兰无邪将她点穴,但是过了片刻她却还是觉得身子发软,意识虽然勉强明白清楚,但手脚仿佛被抽走了力气一般,从左臂到胸口,针刺般的疼痛一波一波涌上来,跟那晚刚中毒毒发时疼得一无二致。
偏偏不早不晚,她身上的毒竟然在这时又发了!
花重阳心里有了骂人的冲动,等兰无邪松开圈着她的双臂,她沿着廊柱慢慢往地上滑去。兰无邪眼中闪过错愕,双手一张接住她歪倒的身子。
临春轩里的叶青花也终于按捺不住,提气施展轻功跃上凤凰楼,一把掐住花重阳的下巴晃了两晃然后气急败坏的一掌劈向兰无邪:
“你这——”
兰无邪一手扶着花重阳,另一手挥向叶青花,就见叶青花飘叶一般重重撞上凤凰台下的廊柱。她恨恨抬眼看了兰无邪一眼翻身坐起又要运功,兰无邪却盯着她冷冷说一句:
“叶青花,你胆子不小。”
冰冷低沉的语调令叶青花猛地抬头,怔住。
兰无邪一言不发横抱起花重阳,纵身飞出凤凰楼。众目睽睽之下他落在临春轩内,将轻纱覆脸的花重阳抱在怀里,旁若无人的吩咐着等在轩内的侍从:
“咱们走。”
侍从上前将玄色狐裘披上他的肩;主仆刚要离开,外头跑来武当弟子直向纪崇走过去,声音虽低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师父,青峰派被灭门了!”
兰无邪的脚步微微一顿,回过头来。
纪崇猛地起身:
“你说什么?”
“青峰派满门被人斩杀,不知道是谁干的……”那个弟子抹抹头上的汗,声音略微带些颤抖,“就在客栈里,方才有人来报,岳掌门身上共有三处伤口,招招毙命且死不瞑目。岳掌门的弟子和家人……也都被杀了……”
容辰飞登时变了脸色,抬脚大步往外走去,纪崇和司徒清流随即跟上,后头一票江湖高手也纷纷跟上去,顷刻间,原本满当当的临春轩只剩了兰无邪抱着昏迷着的花重阳静静立在原地。
许久,兰无邪才收了收手臂,抬步往外:
“兰若,备轿。”
再睁开眼的时候,花重阳已经躺在一张覆着蓝紫缎子床帐的床上。
幽幽的香味钻入鼻尖,令花重阳一阵疑惑,睁开眼又闭上又睁开才缓缓想起昏倒前的事来——青楼里那帮人忽然要死要活的往凤凰楼上跑,薄江用暗器打掉她的面纱,兰无邪把她从湖面上拽回凤凰台,她打了兰无邪,兰无邪抱住她,她毒发昏倒——花重阳很自动的忽略兰无邪咬了她嘴唇的事实,然后费劲的坐起身撩起床帐。
昏暗的烛光从透进来,她接着烛光看看自己身上衣着完好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便弯腰往床下找鞋子,却觉得头顶一晕身子一晃往床下栽去,幸好一只手从旁及时拉住她。花重阳头也未抬,看到拉住她的那只手小指一枚镶翠黄金指环——想也不想她便抬手击出一掌。
意料之中的落空。
她抬头,看到带着面具的兰无邪还是那袭紫衣,侧身站在床帐旁。嘴唇有些干裂,她舔舔唇角,哑声开口问道:
“这是哪里?”
兰无邪顿顿,转开眼:
“西湖上。”
花重阳一言不发从床上摇摇晃晃爬起身扶床站起来。毒效似乎尚未过去,她仍觉得浑身虚浮却坚持着一步一步往门口走,边走边觉得脚步一摇一晃。迈出一步再迈出一步,就在她靠近门口的时候,兰无邪忽然出声:
“你出不去。这是在西湖的画舫上,四面皆水。”
花重阳脚步停住。
四周静谧,窗口是朦胧夜色,应仍是在夜深时候,静心聆听,有如风般的渺渺茫茫乐声传入耳中,应该是西湖不远处的歌坊。
她艰难的吞口唾液,问道:
“为何在画舫上?”
兰无邪微微垂眸,漫不经心吐出几个字:
“这里清静些。”
锦缎紫袍,墨发披覆如水,修长的颈子精致尖薄的下巴,唇角淡若无情的线条。他垂着眸子,令人看不清眼中神色。
即使面罩遮脸,兰无邪仍然美的有些过分,而花重阳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许久,兰无邪转身慢慢踱步到她身边,抬手探出手指轻轻挑起凤翼簪上的垂坠
“这簪子真是精致。天下又有几人,能配得上这凤翼钗?”
花重阳抬眼,忍不住退一小步。
烛光照着,将她高挑纤细的身影映在床帐上;凤翼钗上垂下的珠串投在垂帘上,细细一串的长影贴在她的颈侧。兰无邪唇角微弯,声音依然不动声色的温和如昔,声音缓的像是要沉下去:
“王族谢氏代代传家之宝,国乐公主谢长安受封之时头上戴的紫金凤翼钗。”
花重阳一怔:
“你胡说。”
“凤翼簪早在国乐公主在世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确切的说是丢了,”兰无邪背手忽然浅笑,“据说这是国乐公主心爱的东西。你从来没有听说过么?据闻国乐公主殡天之时,宁静王抱着她的尸身把自己关在在皇宫内悲恸欲绝,三日不曾饮食也不曾开口说话,到了第三日群臣在大殿之外跪了一夜才等到他开门,开口之后他的第一道旨意就是——”
话头到此顿住。兰无邪微笑不语,引得花重阳忍不住转脸追问:
“就是什么?”
“就是,”兰无邪转身怡然踱步到茶几旁坐下,左肘倚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