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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初沉月-第35部分

小说: 初沉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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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甚至悲哀地想,难道自己要学这宫中的其他女子一般,极尽所能地邀宠,才能换得一份长久的感情么?若如此,这样交换得来的感情,还能否像那石竹花所蕴涵的深意那样纯粹?又或者,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清荷抱着腿坐在床角,将面埋于双膝间,任由那插在兽尾的香柱一点一点燃尽,直到从蓉进来请示主子是否要沐浴,她才发觉天色已然尽黑。脱掉裙褂,全身泡在温热的水中,她依然无法将心底那片寒凉尽数驱散。
    因为她知道,今夜,他也定然不会来了。
    
    正文 秋来只恐西风起
    
    第二天,嘉陵帝子烨下了早朝便直奔翊萱宫,才刚一进院门,便看到清荷穿着一袭浅碧纱衣正背对着他立在树荫下伏案写字,并没留意到他。于是,他放缓步伐轻轻走到她身后,探头看去,纸上却是用小楷工整誊抄的一首纳兰词,字体娟秀飘逸
    “暮雨丝丝吹湿,倦柳愁荷风急。瘦骨不禁秋,总成愁。
    别有心情怎说?未是诉愁时节。谯鼓已三更,梦须成。”
    “是《昭君怨》?”他突然出声,将清荷吓了一跳,腕上不由一颤,将最后一笔落得重了,显得异常突兀。她回头看去,嘉陵却似乎并未注意她眼中的嗔怨,只皱眉道:“为何想起这么一首悲凉的词来?可是因朕最近繁忙,冷落了你?”
    清荷对上他的目光,只见里面满是犹疑。她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搁下笔,拾起桌上的《饮水词》翻看,将他晾在了那里。嘉陵却并不在意,笑着从后面环上她的腰,还来不及叹一声舒服,便被她像小鱼一样从怀里溜走,也不看他,拿着书径直进了屋。
    嘉陵挑眉,不慌不忙地跟着她走了进去,迈过门槛,抬头却见她正在窗根底下的那张檀木躺椅上坐着,仍旧捧着书看,似未曾见他入内一般。早有宫女请安毕奉上茶来,嘉陵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自己便坐在了清荷对面,将她手中的书抽出撂在一旁,看着她的眸道:“你今天究竟怎么了?对朕不理不睬的。”
    “臣妾不敢。”清荷敛目,语气淡淡。
    “这叫不敢么?”见她终于开口,嘉陵好笑道,“若不敢你就已经这般待朕,若要敢,是不是还得朕跪下来求你?”
    清荷别过脸去,目光落在案台上那只背插双旗,高踞虎背的“兔儿爷”身上,那还是他去年中秋带她出宫时买给她的。转眼已经大半年过去,在她的心几经曲折后终于打算落在他身上时,他却……
    “你又在想什么?”嘉陵伸出手将她的脸扳回来面向自己,不满道,“对着朕就这么让你不耐烦么?那朕以后不来便是。”说完,他作势欲走。
    刚一转身,便有一只手不出他所料地拽住了他的袍角。他掩藏好唇角的笑意,转回身来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不是不愿理朕么?”
    清荷手放开,却没有抬眉,只垂首问道:“昨夜……皇上歇在了何处?”
    嘉陵方明白她是为这事烦忧,想了想道:“自然在朕的寝宫啊。”
    清荷轻咬下唇,她很想接着问问是不是还有别人,却始终无法张开口。嘉陵见她的唇已被她自己咬得殷红,几乎滴下血来,连忙用拇指抚上,将她的唇从齿下救出。清荷一愣,便瞬间忘记了要问的话,只将头埋得更低了。
    嘉陵见状,叹道:“朕知你在烦什么。昨夜朕确实是在寝宫安歇的,并无召人陪侍,你可以放心了。”
    清荷闻言抬头,目光清亮:“真的?”
    嘉陵没有正面回答,只忍不住用手轻刮了一下她小小的鼻尖,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小醋坛子。看来,朕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啊。”
    清荷早已摒弃方才的冷淡,扬起小脸巧笑倩兮:“我是不是招皇上厌烦了?”
    嘉陵却摇摇头收起笑容,以指抚上她的脸,轻声道:“若是别人,朕一定会认为她是个妒妇,从此之后绝不再见她。可现在这样做的人是你,朕心里却只有欢喜。朕着实没想到,竟能等来这一天。”
    清荷闻言抬起晶亮的双眸,不由起身伸手环上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嘉陵欣喜地反搂住她,指尖滑过她黝黑的长发。在他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她闭上双眼,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在无声默念:你只要说,我就会信,哪怕,你是在骗我。
    ……
    十九年的秋天,翊萱宫传出了喜讯——汐婕妤有了身孕!
    这对许久没有子嗣消息的皇家来说,无疑是一道久违的甘霖。消息传入慈安宫,淳宁太后听了,忍不住一个劲地念佛,甚至还亲自移驾翊萱宫去看望她!
    这淳宁太后自先皇去世,新皇掌权,便一直与先皇太妃们搬至慈安宫中深居简出,除非皇室有重大活动,就连御花园她都甚少去,更何况纡尊降贵到新皇妃子们的寝宫亲探,就连当年惠妃生育时都不曾有过,足见太后对子嗣的渴望是多么迫切。
    而她这一举动,无疑也间接刺激了其余各宫。一时之间,众妃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有暗恨唾弃的,也有冷眼旁观的,更有那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一类,想借机拉拢抑或浑水摸鱼,便也拎着东西挂着笑容紧随太后的脚步登门拜访,清汐阁顿时不复往日清静,宾客盈门络绎不绝,热闹程度甚至超过了重华宫。
    清荷实在不惯与这些女人打交道,便称不适躲懒不见,统统交给了从蓉打理。那些人见清荷避不见客,也不好硬扰,便纷纷转到翊萱宫主殿与颐妃说笑打探,没过几天,连颐妃也不胜其扰,推病不见。
    清荷无法,只好得空向嘉陵诉苦。这嘉陵帝正满心欢喜,激动难掩,不知如何抒发,如今见太后也甚喜欢,便一道旨意颁下,晋封她为汐妃,迁居西六宫的宸汐宫,命其安心养胎,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扰其静养。如此,才算暂时还了她一个清静。
    清荷头一次坐胎,自是满心欢喜,起坐走动都小心翼翼,如今再无闲人来扰,更为舒心,因嘉陵帝严命她不可劳神,将屋中所有书籍一概收走,她每日里只与宫女们闲聊做耍,无聊时动些针线,缝制个肚兜荷包之类,倒也过得。
    嘉陵每日下朝后都必定先来看她,用过午膳才返上书房。因她宸汐宫在最西端,距离乾元殿有些路程,有时他便午休后才走,每逢这时,他必定要清荷相陪,将她搂在怀里才能安心睡去。清荷有时睡不着,便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面容,用眼神一笔一划地勾勒在心里。去掉了往日威严与凌厉的帝王,睡得像一个孩童。她暗叹,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罢。
    清荷升为一宫主位,又加上身怀龙种,内务府拨来的太监宫女比当初在翊萱宫时多了不知多少。尽管这是皇家惯例,可这人一多,事必杂乱,更何况那些新来的并不如老人贴心知事,虽有同升任一宫掌事的从蓉带着秋雁、冬香两个里外照管着,怎奈她也是头一次管着这么些人,心有余却力不足,到底防他不住。
    且不说别的,单就说这么一个人。
    这人本是烧火房一个极低等的杂役内监,因家中贫困养不起,四岁时被父母狠狠心去了势卖进宫来,到底是条活路。他的本名早已无人记得,众人只唤作小六子。这小六子因身份低微,又不懂得钻营,八九年了连个烧火房都没混出去,更别说侍奉主子娘娘,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谁知机缘巧合,这次却赶上了个巧宗儿。因他在火房清理柴堆时捡到了总管太监梁公公丢失多日的金戒子儿,那可是太后赏的,正着急上火的梁公公见小六子缴了来,一高兴,便趁此机会把他分派到了宸汐宫使唤,身份自是涨了几级。
    从蓉见他老实,便让他和另外两个人做些日常清理的活计,只要每天清晨轮班在主子起身前将宫苑洒扫完即可,这活儿比之烧火房不知轻省了多少倍。
    这小六子有了时间,又有了些闲钱,便难免被人引诱,玩起了关扑。关扑本是民间商人好耍的游戏,顾主与商人以买卖之物商定,按质论价关扑,嬴则得物,输则失钱。后来这些宫中的太监们不知何时将此戏悄悄带入宫中,每次耍时,有一方押以贵重之物,扑的双方拿铜子儿往瓦盆中掷,若所有铜钱均背面朝上,则赢走该物。宫中日长,关扑一时风靡内苑,玩者众多。
    这些长期嗜赌的内监们见小六子老实,便暗中勾结合谋骗他钱财,无奈他自己又看不出里面暗藏的猫腻,便只有输的份。一场扑下来,别人输一二十个铜子儿,他便能输上百个,没几次就把本钱输得一干二净。
    他见钱没了,便欲走,那些人哪能放过,轮番花言巧语劝说他借钱翻本,这一来二去,连本带利,他竟欠下庄家十两银子!这下,小六子彻底傻眼了,再有人劝他翻本也不干了。那庄家见事已至此,便忽然翻了脸,逼着他还钱。可怜小六子哪里还拿得出一个铜钱,眼看就要挨打,他吓得闭紧了双眼缩在地上。正紧要关头,忽听一个声音说道
    “众位息怒,这银子,咱家先替他还了罢。”
    
    正文 无言暗将红泪弹
    
    上回说到宸汐宫内监小六子因欠人赌债险遭殴打,却有一人仗义相救,且不说后来结果如何,单说这日午后,正是秋乏时节,清荷午膳后歪在内殿榻上合目养神。因这宸汐宫中并无别人居住,她贪图舒适,便将头发打开,散在枕头一侧。长长的乌发如流云般倾泻下来,垂至地面,榻上的人儿却娇憨无觉,只昏昏欲睡。
    嘉陵帝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美人秋睡图,不由弯起唇角。他无声屏退了执扇轻摇的宫女,自己拿了团扇坐在榻沿,却对着这幅美人图看得呆了,忘了摇。良久,他缓缓俯下身,在娇唇上印了一吻,却听她嘤咛一声醒转,睁开微朦的双眼,像婴儿一样清澈的眼神投来,片刻后,才仿佛认出面前的人,甜甜一笑:“皇上。”
    嘉陵抚摸着她如云的长发,笑道:“朕吵醒你了?再睡会儿罢。”
    清荷一笑,闭上眼轻轻摇头:“不睡了,再走了困,晚上又睡不好。”
    “怎么?这几个晚上,朕不来扰你,你仍睡不好?”嘉陵将她自榻上拽起,搂在怀里。“是不是想朕了?”
    清荷面上一红,靠在他胸前道:“这宸汐宫太冷清了……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晚上有点害怕。”
    “这个宫是父皇当初最疼爱的周太妃所住的,因她喜静,所以偏殿轩阁中并未再安排人居住,如今她与母后一起搬到慈安宫去了,这里便空了下来,确实许久没有人气。要不,朕让几个景禧宫的人搬过来陪你和珏儿?”嘉陵柔声道。
    “珏儿?”清荷讶然,“谁是珏儿?”
    嘉陵抚上她还不甚明显的小腹,笑道:“当然是咱们尚未出世的孩子。朕已经替他取好名字了,就叫景珏。在朕心里,他就像一块美玉一样,朕会好好疼他,给他应有的一切。”
    清荷笑弯了眉,仰脸问道:“二玉相合方为珏,那另外一块玉在哪里?”
    嘉陵眼前浮现了景瑀的小脸,随即闭了闭眼,方笑道:“自然是你,美玉的娘亲自然也是美玉了。”
    清荷甚觉窝心,笑倚在他怀里。正当二人你侬我侬之时,却见从蓉带着高福全走进来,轻声回禀道:“高公公有要事禀报皇上。”
    清荷知趣地从榻上起身,从蓉扶着她坐在镜前,帮其理妆。嘉陵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才道:“什么事,说吧。”
    那高福全躬着身,偷偷瞄了一眼清荷,见她似并未留心这边,方低声回禀道:“回皇上,丽妃娘娘病了,想见皇上。”
    嘉陵闻言也瞥了一眼那头,扬声道:“她怎么又病了?上回才刚去过。你叫人告诉她,好好儿养病,别整天胡思乱想,朕得了空儿再去看她。”
    高福全为难地皱着一张脸,犹豫了半天,才含糊道:“皇上……最好还是去一趟吧。”
    嘉陵刚要挥手拒绝,却听那坐于镜前的人开口道:“皇上还是去看看吧,许是真有什么事儿呢。不管怎么说,丽妃娘娘还给您诞下了皇子,您也该去探望一下。”
    嘉陵走到她身后,扶着她双肩道:“你真舍得朕去?”
    镜中人梳理着长发,见他发问,便在镜里看着他的眼眸笑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若不舍,如何能得?”
    嘉陵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紧紧捏了一下她的肩:“你果然明白朕的心。你放心,朕很快回来。”他抱了她一下,转身带着小全子离开了。清荷自镜中望着他的背影,垂下双眸。
    正如清荷所料,他这一去,并未能很快回来。原因竟是——丽妃也有了身孕!
    嘉陵帝刚一进入重华宫,便被一堆报喜的宫女太监给弄晕了头,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向内殿走去,快要进门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应该是丽妃上次装病求见的时候,见她哭得可怜,自己一时心软,再加上因之前误会了她有些愧疚,阴差阳错下就……后来怕清荷生气,还对她撒了谎……嘉陵越往前走越觉头痛,这下,事情算是瞒不住了。
    丽妃此刻却欣喜若狂,一门心思等着皇上驾到,却不知是该先道喜还是先哀怨,正暗自纠结彷徨,便听门口内侍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她面上一喜,急忙奔至门口跪接,口中请安,心里暗暗期待皇上激动之下拥她入怀。谁知,嘉陵进来只一虚扶,淡淡道:“丽妃起吧。”便径自走到上首坐下。
    丽妃不免有些委屈,却也不敢抱怨,调整了一下后也笑着迈上丹陛,在他面前福了福身:“臣妾给皇上道喜。”
    “哦?喜从何来?”嘉陵看她一眼,恍若未知。
    丽妃被这句话噎住了,暗自观察了一下皇上的神情,看不出其他,便作娇羞状道:“想是皇上还不知道,臣妾也是近日不思饮食,方才太医请脉才得知喜讯——原是腹中怀了龙裔。臣妾粗心,请皇上降罪。”
    嘉陵垂下眼眸,并不接话,仅以指节轻叩案桌,周围一片寂静。丽妃千算万算,却并未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继续。两人均沉默。
    “绮静。”片刻后,嘉陵打破僵局。丽妃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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