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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初沉月-第13部分

小说: 初沉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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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容华见事情顺利,也松了口气,站起身道:“得了,事情办完,我也该走了。得空再来看妹妹罢。”说着,便带着巧儿离开了。
    清荷口内称谢,与从蓉将二人送出了门。见二人走得远了,方回头问从蓉:“是颐妃娘娘的意思么?”
    从蓉笑赞道:“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娘娘知道她来,也有些奇怪,叫了奴婢过去,奴婢便将那天巧遇丽妃娘娘的事情回明了。娘娘怕姑娘初来乍到难免无措,还让奴婢告诉姑娘,这宫里最讲究的便是礼数规矩,这上头赏的东西,无论贵贱均不可推辞。若心里果真过不去,亲去磕个头也就罢了。”
    清荷方才恍然明了。
    第二天,清荷简简单单绾了个桃花髻,换了件水绿色挑线裙,上穿银白素罗褂,外罩一件灰鼠比甲,没有上妆。便由从蓉领着去了重华宫。
    两宫之间隔了一个御花园,若要沿着宫巷走,恐怕得费些时辰。从蓉为了省些脚力,便带着清荷从花园中穿行而过,自东北角门出去向右一拐便到了正门。
    二人立在重华门外,只觉四周十分静谧。宫墙底下站了一溜的侍卫,个个身姿挺拔,器宇轩昂。同为侧一品妃子,这重华宫的气派,果真比翊萱宫不知大了多少。
    领头的侍卫见二人走近,虽辨不清身份,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便遣人知会了里头。
    略等了片刻,便有掌事姑姑迎了出来:“让夏姑娘久等,请随老奴来。”说完,转身自侧门进去了。二人只得默默跟着,并不敢多言语。
    一路跟着那位不苟言笑的姑姑,七转八绕,待穿过那白玉栏杆围砌的甬道,迈上丹陛,忽听传来一阵娇笑声,清荷便知已近内堂了。
    缘痴篇 何事东风容不得
    那位掌事姑姑让她们在殿外稍等,自己先进去回话。不多时,便听得里面丽妃声音传出:“那便让她进来吧。”清荷方才款款入内,低眉走至堂下,伏身叩首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丽妃的笑声十分悦耳,显然心情大好,“难得夏妹妹还惦记着本宫。妹妹身上可好些了?”随即唤人赐座。
    “多谢娘娘关心,已大好了。”清荷不敢落座,只低头站着回话,“清儿特来感谢娘娘赏赐。本就是些微小症,却平白得了这么些名贵药材,实在心有不安。”
    “看妹妹说得哪里话。”丽妃假装生气道,“本宫的东西,爱给哪个就给哪个。本宫喜欢妹妹的模样人品,便是将这整个重华宫都给了,也是情愿的,何况那点子不值钱的玩意。”
    清荷一愣,立即跪伏于地,额上渐渐沁出了汗珠:“丽妃娘娘,清荷绝无此意。还望娘娘开恩。”
    “呵……”上头有人轻笑出声,却是不同于丽妃的娇俏,反倒如男子般浑厚低沉。清荷心里一惊,方才只顾低头说话,并未敢向殿上望去。这……
    只听那个声音闲闲开口道:“大清早的就吓唬小丫头。你是玩笑惯了的,她可受不住你一句玩笑话。”
    “是。还是皇上宅心仁厚,臣妾可再比不上的。”丽妃低低笑道,听得环佩叮呤作声:“妹妹莫怕,本宫只是和你玩笑罢了。快来见过皇上。”清荷顺势叩拜,起身默然垂首站立一旁,左手不由暗暗攥紧了衣角。
    此时,重华殿内寂静无声。她屏息良久,终究忍不住抬眼向上看去。只见那丽妃身着一件蜜色纱绣海棠花纹滚边夹氅衣,外罩一件玫瑰紫的比甲,绾着飞仙髻,髻旁拢着一串小指肚大小的东珠串,描墨点朱。端坐在上首,一双俏目正满含深意地看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只觉胸腔内心跳骤然加快,咚咚作声。
    谁知丽妃并没有与她说话,而是扭过脸去,对着嘉陵低笑:“皇上该是许久没有见过夏妹妹了吧?如今她住在苏姐姐宫里,倒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嘉陵端着茶盏,轻轻拨着茶叶,并未抬眼,只顺着“嗯”了一声,却也不知其意为何。清荷暗自别过脸去,嘴角嘲弄地一笑。却不知嘉陵恰好略抬眼睑,将这个动作捕捉到了,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丽妃却并没留意到这一瞬间发生的事,只因摸不着皇上深意,略有些心急。斟酌再三,把心一横:“皇上。臣妾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你说。”嘉陵将盖碗随手放在一旁,以指节轻叩案台,闭目养神。
    “臣妾愚见。夏妹妹入宫已两月有余,至今却尚未定其身份,在宫里行走甚为不便。而且……”丽妃仔细观察嘉陵的面色,见其并无生气的迹象,方继续大胆说道:“而且近日来也多有其他姐妹试探,被臣妾打发了。臣妾知道皇上久不册封必有深意,但为了夏妹妹着想,皇上是不是可以考虑给她个位份呢?”
    嘉陵的手早已停止叩击,仿佛在仔细聆听。听到此处,睁开眼看着她,竟然“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朕的丽妃,一向懂得揣摩朕的心意。可惜……这次你猜错了。哪有什么深意,不过是忘了。”说着,向下首瞟了一眼,“这个女孩儿居然能让丽妃娘娘亲自向朕开口替她求封,还真是不简单。”
    丽妃正欲再言,而清荷听得她竟然替自己求位份,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礼数,慌忙跪倒在地:“清荷多谢娘娘美意。恕……清荷斗胆,恳请娘娘收回成命。”
    丽妃脸色一变,已不如方才那般谈笑,大殿陷入一片寂静。半晌,才勉强问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怪本宫逆了你的意不成?”
    “清荷不敢。”她身子微微颤抖,如一只尚未成年却误入猎人陷阱的小兽般惶恐,“清荷此生只愿隐居终老,并无它念。还请皇上、娘娘成全。”
    丽妃面色复杂地盯着她头上那支随着身体轻颤而抖动的发簪,似是在细想她的话究竟含了几分真心。
    清荷仍忐忑不安地伏在那里,忽听丽妃倒吸一口气,低垂的眼帘下便瞬间多了一双黑色朝靴。她身子一僵,耳边低低传来一句:“做朕的女人果真让你如此嫌恶么?”
    她闻言震惊地抬头,却见他微微俯下身,眯着眼看她,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他的脸,似乎有一缕飘渺的思绪自脑海升腾,却怎么也抓不住,而此刻也容不得她多想,复又深深叩首:“求皇上成全。”
    “哼!”嘉陵拂袖,没有和丽妃打招呼,径直离去。
    清荷愣在地上,不知该不该追出去。此时丽妃也已起身走至丹陛下,面色缓和不少,幽幽叹道:“妹妹既无此心,是本宫唐突了。只是妹妹亦不该如此直言。这偌大的后宫之中,即便是一花一木,那也属皇上所有。妹妹聪慧,应当明白本宫的意思。”丽妃目光灼灼。
    清荷垂首敛眉,看不清表情,只低低应了一声。“明白就好。本宫也乏了,不多留你,妹妹回去仔细斟酌下本宫今天所说的话。”丽妃挥挥手,使人将其送出门外。
    窗外秋风渐起,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空中飞舞盘旋,给这重檐殿宇平添了几分萧索。丽妃独倚着一侧朱漆宫门,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人已走远了。外头风大,还是回屋里歇着吧。”锦儿将一件羽毛大氅给丽妃轻轻披上,低声劝着。
    丽妃回过神,紧了紧领角,点点头进去了。转身之前,举首西顾,她望着远处在日光下泛着灼灼光华的琉璃瓦,轻哼出声:“果真让她押对了么?”
    这厢,清荷带着从蓉穿行在御花园铺满碎石的甬道上。虽未曾言语,那匆忙的脚步与起伏的胸口都揭示着主人此刻难以平复的心境。她知道,自己终究会面对这一刻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两个多月来,除了上次去荷塘散心巧遇莫水寒之外,几乎整日躲在翊萱宫内,过着如避世隐居一般的日子,甚至连一宫主位的颐妃处也也只去过两三回。她从心里不愿与这些久居深宫内的人多相交,怕相处日深,终究会沾染上与她们同样的命运。
    因此,刻意选择了逃避。
    如此一来,日子如流水般滑过,却也逐渐地卸下心防,甚至……暗存了一丝的侥幸,以为自己可以躲得过,平平淡淡了此一生。待到黄泉之下,与他相见……也算不负了罢。
    原本她真的可以躲过去的,不是么?皇帝终究是把自己忘了的呀。可是丽妃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呢?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清荷自顾胡思乱想,只觉两侧太阳穴突突地跳。
    “姑娘。”从蓉在身后轻唤,似是有些犹豫。
    清荷猛然停下,才惊觉已然走到了浮碧亭处,前面不远便是上次去过的那片荷塘。举目远望,水面那些还不曾彻底衰败的叶梗随风摇摆,在亭台后泛起层层的波浪。偶有一两片凋落的花瓣夹杂其中,随之晃动。她呆呆地注视着那些花叶,心却已不知飘向了哪里。
    从蓉轻轻唤了一声。见清荷没有回应,叹了口气道:“奴婢起初原以为姑娘只是赌气,却原来真拿定了这般主意。方才在丽妃娘娘宫里,差点吓死奴婢。”也没管清荷有没有在听,仍旧絮絮叨叨,“姑娘心里到底怎么想,奴婢不敢妄猜。可是奴婢仍要劝姑娘一句,究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眼下姑娘算是将丽妃娘娘得罪了,这往后的日子……”
    谁曾想,清荷转过头来,面上却已是泪水涟涟。惊得从蓉慌忙安抚:“姑娘这是怎么了?奴婢说错了姑娘责罚便是,何苦来吓奴婢……”
    她闭着眼哽咽着摇头:“我是实在放不下啊……这些日子,你只看到我哭,却不知我为何而哭。我不敢说,你更不敢问。如今……此处没有外人,我便实话对你说,我不愿去争,是因为我心里有人……”清荷终将久久憋在心里的话吐出,虽自觉大胆,却也毫无悔意,她实在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
    从蓉却并没有太吃惊。她自小家境贫寒,五岁时便被家里送进宫来做侍婢,十年光景,这些事已见得太多太多了。这重檐飞宇,金瓦红墙,究竟将多少有情人生生隔在两端,恐怕连它们自己都算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女孩儿从来不是第一个,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从蓉有些心疼这个外表柔弱、内心执着的女孩。正欲开口,忽然瞥见有人从清荷身后的树旁走了出来,吓得她两腿发颤,赶忙跪倒:“皇上吉祥。”
    清荷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个明黄的身影已然走至身前,眉头紧锁,面容冷然。
    “告诉朕,你说的那个人,可是莫水寒?”
    
    正文 茫茫天意为谁留
    
    清荷讶然,一个“不”字下意识地从唇边逸出。
    嘉陵下颌微抬,眼神如冰凌一般划过她的面容,凉声道:“你不必隐瞒。那天,恰巧朕也在旁边。”清荷怔了一下,她知道皇上说的正是在荷塘处向妙师傅哭诉的那天。可是……他们俩可是清白的啊。皇上怎么会误会是他呢?
    “你在心里嘲笑朕么?”嘉陵见她思索不语,面上不由一沉,“笑朕这一国之君,居然也会做这种窥探他人的龌龊事?”他缓步上前,一点一点逼近,使得清荷不得不向后退去,一直到身子冷不丁抵住了树干,再无可退。那树枝上的枯叶被这么一撞,便纷纷洒落下来。
    “你以为朕果真有这闲心?若不是你哭泣之声太大将朕吸引过来,朕也看不到这一出好戏。”他面色更加阴郁,一双眼更是紧盯着她,“你二人还真是情真意切,居然都没发觉……”
    嘉陵发现她的双肩在微微发抖,面色苍白,忽然顿住了。她在怕什么呢?怕自己会伤害她?还是……他心里的怒气瞬间升腾,不由得眯起了双眼——这已是她今天第二次激怒了他,这个倔强的丫头果真不怕死么?
    清荷被他步步紧逼,内心实已慌乱至极,不得不求救地看向从蓉。从蓉见主子遇困,早已心急如焚,却因无计可施,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干脆豁了出去,跪在那里颤声道:“我家姑娘是清白的,还请皇上开恩……”那碎石甬道上细微的边角,给呜咽着不住磕头的从蓉额上留下了斑斑点点的砂痕,殷红无比。
    嘉陵却压根没有回头,只皱着眉挥挥手,让人把已磕得有些昏沉的从蓉带了下去。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让眼前的这个女子,臣服于自己——方才在重华宫时便看了出来,这个女孩虽然惧怕他,却只因为他是坐拥江山,牢掌皇权的那个人,她怕的,仅仅是他手中的权而已。
    其实,她心里根本不屑于他。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如蚁啮般异常难捱。
    在朝堂上,他是一国之君,指点江山,众臣唯有俯首听命;在后宫中,他是一家之主,那些女人们从来对他只有笑脸相迎,不敢让他烦忧半刻。只有她——这个自宫外带回来的丫头,居然敢在一天之内两次惹怒自己。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可眼前的女子低垂的双眼睫毛微抖,却硬是不作一声,倒让嘉陵心里无端烦躁起来——她是默认了么?
    僵持间,他忽然瞥见她身上戴了一件似乎十分眼熟的东西。仔细端详片刻,嗤笑道:“五品郎中之女似乎不应潦倒至此吧?怎么,你就这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么?”说着,抬手便将那支如意点翠从她乌黑的发上拔了下来,掂在手里把玩着。
    清荷此时方才恍然,为何一直有种怪异之感。原来面前便是年初在藏梅寺偶遇那拾簪之人。她见那支命根子被他抢了去,面色一变,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掌已然伸了出去:“快还我!”
    果然,嘉陵眼睛一瞪:“没有教引嬷嬷教你规矩么?居然敢如此与朕说话!”心念电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将那支簪子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遍,声线又骤然冷下来,“呵,这是他送你的?”
    清荷没有否认,只是轻轻跪了下来,缓缓伏地叩首:“这是民女除生命外最重要的东西,恳请皇上赐还民女。”神情戚然,似有悲意。
    嘉陵刚刚强敛下的怒意又被这一句话撩拨起来,沉声道:“你一再忤逆于朕,真不怕朕治你的罪?”
    “皇上明鉴。民女绝无犯圣之意。此事与莫公子无关,皇上若降罪,民女情愿一力承担。”
    嘉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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